正读到贤珍和李雁声在一起的地方,阿炳从女人街急急到我档口来。他知道阿花常到我档口来,这次兴许有事找阿花,就走到我这儿了。
“我见区工商局长陪同几个港商游览女人街,不知有什么规划。阿花,你不妨去打听打听。”
阿花立即随阿炳回到女人街。
她站在雄燕展翅店门口向对面大波店望去。
美波从店深处迎出来,与局长、港商等握手寒暄。
局长介绍说:“这是美波小姐。”
美波分发名片:“请多关照。”
港商也派名片:“敝人姓汤。”
港商的助手说:“敝人司徒浩。”
阿花返身拉住伟雄,悄声说:“哎,工商局长陪那几位港客到对面干什么?”
伟雄说:“那还用说,准是给他介绍对象吧!”
阿花认真地说:“我看那男的岁数不小了,头都秃了!”
伟雄说:“你懂什么?岁数是资历,秃头是学问!”
阿花笑起来,笑得弯下了腰。
伟雄狡谲地说:“这回放心了吧?”
“放什么心?”阿花反问道。
伟雄很自豪的样子,振振有词地道:“她要是嫁出去了,这女人街你不就是惟一的女强人了?”
阿花听了得意地说:“反正你跑不出我手心就行!”
局长陪港商经过雄燕展翅店时向贺伟雄招手说:“阿雄,生意还可以吧!”
“还可以,谢谢局长关心。”
局长等经过阿炳鞋店,见阿炳在摆弄着鞋,便问:“阿炳,发了吧?”
阿炳干笑:“发了!发大了!”忽地他对街上的行人叫卖。“贱货贱卖,十三元一双,不惜血本,廉价大酬宾……”
过往的人拿起鞋看看,又丢下去,话也不说便走了。
耳环妹走来,拿起皮鞋:“阿炳哥,又搞了这么多破鞋呀?!”
阿炳嗔怒的样子:“耳环妹,你会不会讲话呀?‘搞破鞋’,这话好听吗?”
耳环妹忙说:“对不住啦,不是搞,是买,那你干什么买这样的破鞋呀?”
阿炳正色道:“你就别‘破鞋’‘破鞋’的不离口啦,要是叫里边的听了,又该吵崩天了。”
这时阿炳妻探出头大喊:“你怎么不喊了?不喊能卖吗?”
阿炳急向耳环妹打手势,耳环妹笑着走开去。
阿炳高声喊:“贱了,破鞋!”他急捂嘴改口说:“廉价大酬宾。这是大西北最红最新潮的鞋呀,快来买!”
这时我正到女人街去看阿花,听阿炳这样大喊,便说:“不要大喊,越喊越不值钱……我主张你立即收起,暂不卖,造造舆论再说。”
“你说得好,我听你的。”阿炳笑道。
阿炳妻走出来赔笑道:“云飞有经验,你看这货……”
我重复说:“这货不愁,先收起来再说。”
两口子立即收鞋装箱。
在街角小巷,我听到阿琳和阿娟在窃窃私语。
阿琳伤心地哭起来。
阿娟问:“你怎么啦?想家了?”
阿琳说:“我见到花姐亲、亲、亲伟雄哥了!”
阿娟笑了笑说:“傻丫头,人家亲不亲和你有什么关系?哎,我告诉你,贺伟雄有两个人在抢了,轮不到你了。”
阿琳坚定地说:“不,我亲耳听伟雄哥说,人这东西,感情是会变的,他说不定就爱上了我。”
阿娟说:“对呀,他是没说定啊!”
阿琳急了:“说得定的,他会往我这儿转的。”
阿娟接着说:“那你还等什么呀!追!追!!过去是男人多,女人少,所以是男人追女人,现在女人街是女人多男人少,必须是女人追男人,懂吗?”
阿琳点点头说:“懂,我懂了。”
阿娟说;“美波常讲,人不能没有了理想追求,不执着不行。执着就是坚决、坚持,穷追不舍。你就追吧!”
阿琳又点头,又摇头:“我做不来。”
阿娟说:“我求你点事,你可不许对阿花说,你把这封信交给伟雄哥。”
阿琳惊叫起来:“啊!你也追他?”
阿娟解释说:“不是我追,我发誓。”
夜色来临了,女人街开始静下去。
阿琳腼腆地靠在墙上,贺伟雄在看信。
伟雄哥:
我很想立即见到你。
我家的水族箱里一条鱼也没有了。
明晚你带几条来好吗?我在静静地等你。
美波即日
伟雄将信收起,对阿琳说:“你真好,谢谢你。”
阿琳十分激动,情不自禁地叫道:“伟雄哥!”
伟雄一时觉得奇怪就问道:“阿琳,有什么事吗?”
阿琳一阵脸红,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很想你,想让你……带我到卡拉OK……”
伟雄高兴地说:“好啊,等礼拜六,行吗?”
阿琳又一阵脸红,她神秘地说:“行!你低下头。”
伟雄弯腰低头说:“你丢了什么?”
阿琳趁机在伟雄的脸上亲了一口说:“我要追你!”说完一溜烟跑了。
伟雄摸摸脸自语道:“又是一个傻丫头。”
物品丰富的清平市场,人群拥挤,叫卖声不绝于耳。贺伟雄匆匆走向鱼肉、河鲜市场。他看了一阵海鲜,又到花、鸟、虫、鱼市场。
金鱼档主老远就向伟雄介绍他的鱼说:“先生,买金鱼吗?保你荣华富贵。”
伟雄摇了摇头向前走去。
热带鱼档主对他说:“想买热带鱼吧,保你幸福平安。”伟雄只看看鱼箱便离去。
锦鲤鱼档主说:“买对锦鲤,爱情火热,婚姻如意。”
伟雄已走过了几步,忽又回身问道:“你最后一句说什么?”
“爱情火热,婚姻如意。”
伟雄走近水箱问道:“怎么卖?”
档主说:“别人买一对二十元,你买十八,十八十八,实发!”
伟雄高兴地说:“我今年二十八,逢八必发,好!就买八条,发定了。”
档主忙操捞网捞鱼。
伟雄在旁用手指指点:“这条,那条……”
贺伟雄左右手各拎一袋锦鲤,高高兴兴地边欣赏边走,迎面碰上了阿花,几乎撞个满怀。
阿花说:“你往哪撞?”
伟雄故意岔开话题:“你跑到这干什么?”
阿花说:“走,回去有事。”
伟雄说:“不瞒你有人请我吃饭。”
阿花说:“今晚说也行,你快去快回。”
伟雄说:“好,晚上等我。”说完就想走。
“哎,这鱼我先带回去吧。”阿花伸手去提那两袋鱼说,“你总不会是买了送人吧?”
伟雄说:“那当然,干嘛送人?!你先帮我养起来。”他把鱼交给了阿花。
阿花说:“我先煎熟了等你。”说罢离去。
伟雄一时愣住了。
阿花拐出了市场。
伟雄转身就往回跑,气喘吁吁地跑回锦鲤档口,急切地说:“快,照样再来八条。”
档主惊叹道:“哇,倒手这么快,好赚吧?”
伟雄说:“你的鱼真不错。”
“你常来,我可以优惠。”
贺伟雄飞快地跑出市场,跑到美波的家。
他把八条锦鲤倒进水箱里,水箱立即充满了生机。水泵打出一排排细细的水珠,更添情趣。
美波和伟雄并肩站在水箱前,一时很静。
美波温情地说:“谢谢你给我的房间带来了活力!”
伟雄望着她笑了笑说:“这有什么好客气的?”他边说边转身到沙发上坐下。
美波说:“雄哥,我真的要办公司了,你总不该看着我单枪匹马吧?”
伟雄问:“不是有一位香港的经理愿意助你?”
美波说:“那是外力,他看中我的经济基础和远景规划。我需要的是你这样的内力,你懂了吗?”
“我有什么内力?”伟雄问道,他久久地望着美波,“你还看不出我内心的矛盾和痛苦?!不是你不值得爱,而是我不敢爱,不是你的条件不好,谁找了你,马上就成了富豪,只是我不愿意依附于你,我说过,让我追你。”
美波心潮起伏,久久不说话。她痛苦地说:“我太空虚了,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完全没有力量的女人,为什么我能创造百万千万财富?却不能给自己创造一个小小的幸福天地!为什么男人强了,女人可以依附,而女人强了,男人就不能依附?!……”
两人在僵持着,彼此沉默无语。
他们就这样沉默着分手了。
贺伟雄轻轻地拉开趟拢门,门透进了月光。
榕婶从床上探头问:“是雄仔吗?”
伟雄说:“妈,你睡吧!”他轻手轻脚地走进自己的卧室。
卧室没有光,伟雄推门进来,伸手亮了灯,忽然一惊——阿花穿得很薄,坐在伟雄的床上。
伟雄惊奇地问:“你怎么还不去睡?”
阿花生气地说:“问你呀,是谁让我在家等?”
伟雄自知理亏忙抱歉地说:“啊,对不住,我喝酒忘了。”他走到桌旁,看看小箱,箱中空空如也,便惊慌道:“我的鱼呢?唉,我的鱼呢?”
阿花不屑一顾,只淡淡地说:“早凉了。”
伟雄大惊:“什么凉了?”他忽然低头一看桌上的盘里,煎熟的八条锦鲤黄橙橙的,旁边还有几碟小菜。
“你真的给煎熟了?!”伟雄十分恼火地问。
阿花跳下床大声说:“废话,不熟怎么吃?”她走到桌前坐下,“来吧,陪我喝杯吧!”
伟雄满肚牢骚,边走边说:“没情绪,我要睡了。”
阿花“啪”地一声,拍得杯盘跳起来,她吼道:“你敢!真是痴心女子负心汉,我苦苦等你一晚,你倒敢说睡就去睡……”
伟雄问:“你说呀,你到底等我干什么?!”
阿花急步上前说:“等你和我一起结婚,盖楼,生孩子……”
伟雄摸摸阿花的额头,说:“你没发烧吧?怎么这么……”
阿花这时更来劲了,她叉着腰数落着:“我干吗要遮遮掩掩?我可不像某些人,想吃又怕烫。我可以向全世界宣布,我的人生目标就是赚钱,买楼、结婚,生孩子,这有什么可害羞的?!”
伟雄说:“你可以不害羞,可你总得先问问我是否同意吧?!”
“你呀!你没法不同意,全女人街你挑啊?还有比我更好的吗?还有比我更疼你的吗?别人是想拿你当摇钱树,我是拿你当丈夫!瞧你那傻样!”
贺伟雄受不了这连珠炮似的袭击。阿花的气势如十二级台风刮过来。他只好说:“得了,得了!我的牙都倒了!那电影里的台词能乱说么?”他走到桌边坐下继续说,“来吧!花小姐,我陪你喝还不行?”
阿花急速走近伟雄说:“哎!你到底想不想发财?”
“废话,做生意谁不想发财?”
阿花又追问:“你想不想超过美波,在这女人街上称霸!?”
伟雄一愣:“……噢?!”
阿花极其神秘地说:“眼下有笔买卖,就看你有没有胆了。”
伟雄不解地问:“哇!你这是拍惊险电影吧,搞这么神秘干嘛?”
“你怎么总破坏情绪?”阿花更加神秘地低声说,“有人给我介绍一笔大买卖,能赚这个数。”她拉过伟雄的手,在他的手心上按了一下。伟雄哇的一声抽回手。
“你搞这么恐怖干什么?”伟雄睁大眼睛惊奇地问道。
阿花瞪大眼睛问:“你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想干不想干?”
伟雄“唰”一声站起,走到自己的床边拿过录音机使劲按下电键,里面传出阿花的哭声录音。
“你说!你和他到底是什么感情?”
“和他?他是谁呀?”
“你别装傻!他就是他!”
阿花愣了半天,待明白过来,便大笑着跑到伟雄面前一把抱住他:“你坏,你真坏,你什么时候偷录我的音?!你坏死了!”她关掉了电灯,屋里一片漆黑,录音还在响。
黑暗中阿花抱着伟雄亲吻。
灯又亮了,两人亲吻的动作暴露无遗。阿花又急急把灯关掉。
阿花紧紧地抱住伟雄,生怕他突然挣脱逃跑掉似的。她的力气不知怎的变得这么大,让伟雄没有回旋的余地。
伟雄被阿花柔软、丰实的身体裹着,顿时感到有一种软绵绵的温热,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快感。这个风风火火的姑娘,她的吻是热烈而有力的,容不得你作任何考虑。她开始脱掉伟雄的衣服,她脱去自己的薄如蝉翼的睡衣。伟雄这时才真正感到一种野性的温情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高耸的乳房压到自己的胸膛的时候,他心火猛地燃烧。他一翻身,把阿花严严实实压在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