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伟雄的家里,巧玲、阿琳和阿花正在酣睡。楼下有笃笃笃的敲门声。阿花在朦胧中睁开双眼。她听到贺伟雄去开门时问:“谁?”
门外是阿娟的答话。
伟雄让她快进来。她问阿花在不在,有重要事相告。
“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贺伟雄问。
“美波老板今天又要去提货,说是一批最新的时装……”
阿花听了立刻披衣而起。
门外,阿娟转身欲走,又转回给贺伟雄递上纸条说:“美波老板叫我交给你。”说着才走向街上。
伟雄打开纸条看,听到阿花出来的脚步声就急急收起。
阿花边扣衣钮边梳头,风也似地跑出来。
伟雄问:“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阿花说:“我都听到了,好啊!这批货还是让我和她平分吧!”
“这次就让我去好了。”伟雄说。
阿花抓起头盔说:“你靠边,女人的事你少管。”
伟雄说:“我是为你好。”
阿花跑了出去又回头说:“我是为我们俩好。”
等阿花跑远了,他又取出纸条看。
永利时装厂旁的大榕树,绿荫如盖,蝉声如雨。
大榕树不远的厂门处停着不少货车。有二十多人在排队等货。
阿花排在一个叫经验大嫂的人身后。经验大嫂话不停嘴,兴致勃勃地跟前后的不相干的人讲话。
她反复在说:“这家厂的货全国有名,绝对供不应求,我好不容易才挖到这个点。我怕早晨不通车,昨晚就上来了,结果在小店睡过头了,要不,我准排第一。”
阿花听得不耐烦,掏出纸巾用力拍破。“啪”的一声把经验大嫂吓了一跳。
突然,阿花眼前一亮:美玉和俞华驾驶的黄、白两辆摩托车开过来了。她们越过排队的人群,把车停在提货处门口。美玉即刻到传达室挂电话。阿花在不停地左顾右盼。
美玉放下电话与俞华转回来,越过阿花和队尾,跑到小铺上买饮料。
阿花沉不住气了,她向前后人打招呼说:“对不起,我去买罐饮料。”
小铺前,美玉和俞华在饮水。
阿花走来,也买一瓶矿泉水。
美玉惊喜地说:“是花小姐,你早来了?天很热……”
“是啊!你们怎么不去排队?”阿花问。
“我们啥时排过队呀?我们同厂家早定了供销合同,优先廉价供应。”美玉说。
阿花又问:“美波老板呢?怎么她不来?”
俞华说:“伟雄老板不是也没来吗?他们拍拖去了。”
美玉故意斥责俞华说:“就你多嘴!拜拜!”两人绕过阿花,向提货处走去。
阿花呆呆地站在那儿,矿泉水瓶盖也忘了打开了。
正在这个时候,美波的家里正神秘着呢。
厨房的高级组合柜上,一只咖啡壶在冒着热气,美波伸手抓住壶把,用含情脉脉的目光打量着贺伟雄说:“你好久没到我家来了吧!”
“变得不敢认了?!”伟雄手扶着不锈钢台面说。
“什么变?是我变了吗?”美波好奇地问。
伟雄岔开话题问道:“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帮你点蜂窝煤炉吗?”
“那你还记得我俩在中学时的二重唱吗?”美波说着把一杯咖啡递上去。伟雄接时,无意中握住美波的手。
两人一时僵住。
伟雄抽回手说,“不好意思,我是无意的。”
美波不满地说:“何必解释?有意就不行么?”
“这我不敢。”
“怎么连咖啡也不敢接了?”
“不会……”伟雄小心地接过杯子。
美波说:“你怎么变得这样了?快出来吧,厨房小,男女授受不亲,可别吓病了。”
伟雄尴尬的跟着美波出来。
客厅里,美波问:“你到我这里怎么这么拘束?”
“我的自我感觉不好。”伟雄说,“我在你面前总感到低一截。”
美波笑了笑说:“你比我高六公分啊!”
伟雄笑得很不自然:“听说你都申请私营企业牌照了?”
“是的。我正想告诉你,我要办服装公司,从制衣到销售搞一条龙。我希望咱们两人是合资。合作,由你出任总经理。”
“我的资本怎比得上你?”伟雄老老实实地说。
美波走近伟雄,用手搭在他的肩上亲切地说:“我图的是人。”
伟雄笑着说:“你还不了解我的性格。只要我心里稍微感觉不平等就不舒服。”
“我们之间谈什么平等不平等?”美波说。
“不!那可不一样。这样吧,让我追你,靠实力追上你,拉平了……”伟雄讲得很坚定。
美波忧郁地说:“我当然希望你能超过我,你总不会让我停业等你吧!”
贺伟雄呷了几口咖啡,额上沁出几滴汗珠。
美波用纸巾为他擦拭,然后不由自主地把脸挨在伟雄的肩膀上。
暖暖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芬芳向伟雄袭来。他不禁把美波抱在胸前。他抱得那么紧。美波高挺的乳峰紧贴在伟雄结实的胸膛。
不知过了多久,伟雄放开美波。
美波舒心地笑了,说:“我给你添一杯咖啡。”
伟雄开朗地说:“哎,西湖路的灯光夜市生意极好。我准备调整一下时间,也开夜市。”
美波高兴地说:“看,咱俩又想到一块去了,我的营业时间已经改为上午11时至夜间11点了!”
伟雄说:“也许整条女人街都会这样啦!”
入夜,女人街灯光辉煌。
人头涌涌的女人街心,阿花推着小山似的货一路吆喝着:“借借……”
她冲开人群,来到“雄燕店”,大声喊:“巧玲,卸货!”
巧玲立即迎出,麻利地搬货。
阿花走到伟雄跟前低声威胁:“等回去才跟你算账!”
阿花又走到阿琳跟前问:“对面有没有出这种货?”
阿琳说:“好像他们老板不在店里!”
阿花高兴地说:“好极了!”她抓过黑板刷刷地写了新价钱。“这批货都按这个价出货!”
阿琳将新写的价牌挂到这批货前。
许多顾客围上来惊讶地说:“涨了,涨这么多?”
“刚才还四十元嘛,一下子涨六元钱?”
美波向自己的店走过来,她对小芳说:“来货提价了,我们也得跟着提!”
美波转过头来见阿花在喊:
“这叫商品经济,水涨船高嘛!”
“这价也涨得太玄乎了。”顾客议论。
阿花说:“是玄乎也没办法,市面上那些货涨得更玄乎呢。要买就赶快,明天说不定又得提。”
美波质问阿娟说:“咱们的货呢,怎么不挂出去?”
“美玉说等你回来标价。”阿娟说。
“写上每件四十元挂出去,要大声宣传。”
阿娟应道:“是!”
顾客从雄燕店走向大波店,好像形成一股潮。
贺伟雄拉着阿花到店里面去质问道:“你怎么乱涨价?”
“你别管,我进的货,我作主。”阿花满肚子气。
伟雄照直说:“人家对面还是原价推出,我们提价明摆着逐客嘛!”
“这还不容易?她卖四十元,我降到三十八元。”
“你这是在自杀。你知道人家用什么价进货?”伟雄抢着说。
这时阿娟走来,悄声说:“阿花姐,你不能同美波斗。你批发价进货,她是出厂优惠价进货,相差很大呐。”
“我说呢,你斗不过美波。”伟雄好像在火上浇油。
阿花一时目瞪口呆,然后加重语气说:“斗不到过我也要斗!”
傍晚,阿花抱着一堆卖不出的衣服用力摔到制衣台上。
伟雄跟上去说:“哎,不要拿衣服出气呀!”
“我是气你呀!”
“哇,你斗不过人家,回来斗我?反正女人街的男人都有些软骨病,就算我怕了你行不行?”
阿花仰起脸追问:“我问你,我出去办货,你和那人在家干什么来?”
伟雄两手一摊:“我还能干什么?”
“不行,你得说清楚。”
“哇!还要说清楚?是不是又要搞运动?”
“你少扯!我早看出来,你和她合计要害我,既然你喜欢她,又何必找我?”阿花说完伏到台上哭起来。
阿花越哭越伤感,伟雄提起录音机偷偷放在阿花的面前,按下电键劝道:“别哭了!”
阿花哭大了声音说:“偏哭,偏哭!”
阿琳和巧玲从外边走回来,听到哭声便靠到墙边听。
阿花突然转身,泪汪汪地逼视伟雄说:
“你说。你和她到底是什么感情?”
“和她?她是谁?”伟雄故意装傻。
阿花说:“你别装傻,她就是她。”
阿琳和巧玲在暗里偷笑。
伟雄故意岔开说:“你是说我和巧玲吗?”
巧玲吓得“哎呀妈呀”地叫着急急跑开去。
“你别胡扯!”阿花厉声说。
伟雄又小声说:“那是问我和阿琳么?”
阿琳紧张地靠到墙上,屏住呼吸听着。
阿花虎起脸说:“我是问你和美波,美波,知道吗?”
伟雄笑了笑,淡淡地说:“和美波,还能有什么感情?”
“不行,我要你说,要你说。”阿花的态度强硬。
伟雄不以为然地说:“感情?感情这东西谁能说得清?你就说我们两人吧,当初不是说好了,是合作,不是拍拖,更不是夫妻,对吧!”
阿花紧咬嘴唇不语。
伟雄接着说:“当然,那是当初,后来,就有很大发展……”
阿花:“说你和她——美波。”
伟雄说:“和美波就更简单了,我们只是老同学,既没合作,也没恋爱……可人这东西,感情这东西,它是会变的嘛!”
阿花仿佛悟到什么似的,追问道:“哎,对了,它是会变的,怎么变法?”
伟雄老老实实地说:“说不定有一天突然我爱上阿琳什么的!”
阿琳“妈呀”一声紧张地闭上眼睛,呼吸急促。
阿花一时急了,大声叫道:“你扯什么扯?我是问你和她——美波、和我,你的感情往哪边发展?”
伟雄不慌不忙地说:“啊!这好说,那就看你们两边谁的力量大了。女人街注定是阴盛阳衰,干脆吧,你们俩谁强我就跟谁。”
阿花顿时火了,拍桌跳起,大吼:“好哇!你真坏!不,你太坏了,你是想坐山观虎斗啊!你是想渔翁得利呀,你是想坐享其成呀,没门!谁强跟谁?”她说着逼近伟雄,“实话对你说,我强!我才是女强人。我可以在女人街、官下街上都有档口,你难道不知道么?”
伟雄连连后退,阿花步步紧逼:“我决不能让她把你抢去。我,我要先下手为强!”
伟雄已靠到墙上。
阿花突然抱住伟雄的头,狂亲,狂吻。
阿花疯狂地亲吻伟雄,嘴里不停地说:“我爱你!我爱你!……”
伟雄傻着闭上眼,任其亲吻,嘴里也在说:“慢点,慢点,别急,别激动。”
门外的阿琳脸色苍白,两行泪流下来,突然捂上脸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