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哥,你到底怎么啦?看你很不顺心的样子,真怕人。”我笑着逗他。
“笑,笑什么?”鹤哥白我一眼说。“你不是不知道我连失踪了四个兵!这是天大的事啊!”
“这也不用喝酒发大火呀!”我才不怕他呢,他越不高兴我越想逗他。哈哈。
银珍悄悄向我示意,说不要惹他。
我装着去解手,走开了。嚯,这部队的事儿可棘手呢。
银珍从纸皮箱里掏出那瓶从家乡带来的五粮液。这是家乡的好友特地让她带来的,说西北风寒雪冷,给刘鹤暖暖身子。一个多月来,她只见他喝过三次酒。头次是她带天伢到连队那晚。指导员崔军天来迎接。他同指导员和李排长共饮;第二次是天伢生日,他把天伢抱在怀里,干喝了两杯,还在床上学孙悟空给唐僧开路上西天的动作,把儿子逗得哈哈大笑;第三天是连里安排了银珍的工作——当连队饲养员。他从很远很远的城镇买回牛肉、凤尾鱼罐头,举杯为妻子祝贺。这次为啥要酒呢?银珍的心忐忑不安。她给他斟酒,一声不哼地站在旁边看着他一饮而尽。越看越不像他。
“阿鹤,别喝过量了。”她关切地说。
“银珍,我打了阿大,我要到营里团里检讨。”刘鹤痛苦地说,“上级若处分我,你就带天伢回去吧!连里四人失踪,问题严重……”
“阿鹤,你就不忍着点?军人在这里都很苦,你怎么舍得打人呢?打了你不心痛吗?老实说,我就是知你在边塞苦才来同你作伴的。我能离开你走吗?”银珍流泪了。“你怎舍得打阿大呢?”
女人的眼泪威力最大,硬的会被泡软,心灵最坚固的闸门会被撞开的。刘鹤的心抽蓄着。这里苦啊,战士是好的。“退伍风”刮得是猛了点,但各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就说彭洛吧,他已超期服役,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承包五亩旱地没人种,杂草长得比人高。他能不想家吗?关雨家在特区深圳,父亲独自经营一座酒家要他回去帮忙。军饷一个月一百零五大角,要是在家里一个月少说也有五千个大角呢,他能不想走吗?罗一波呢?是个养珍珠能手,家在南方有名的珍珠城,一掬海水一颗珠呵!这里除了沙就是石,是贫瘠、苦旱、飞沙走石的世界,他能不思念家乡吗?可是,谁都他妈的挣钱致富了,还有谁来喝西北风沙?可是,千军万马都在喝西北风沙又有什么用?哪儿有仗打?天天扛那门炮,天天“杀杀杀”,杀个鸟?他百思不解,咕噜噜地灌了一满杯,倒在床沿上。银珍把他扶上床,心痛地自语道:“阿鹤,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呢?”她见沙尘沾在他的脖子上,忙喊道:“天伢,拿毛巾来给爸爸擦汗。”
天伢很快拿来毛巾给昏昏沉沉的爸爸擦去脸上、脖子上的尘土,而他那大花脸还没擦干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