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珍可以随军了。
她带天伢子去了大西北。是贤珍来信告诉我的。我看《大漠狼烟》,还未记述银珍和天伢子在大西北的生活片断。
让雪月照看一下“归雁店”,我决定去西北部队去看我哥哥和嫂嫂还有侄子天伢子。
第一次闯大西北,我觉得新奇。
过青海,再过祈连山抵达酒泉。我觉得缺氧最难受。晚上睡觉,像有大石块压住胸口,呼吸十分困难。早上起来,四肢无力。
这里的太阳总是苍白的。好像也因为缺氧而变得如此苍白无力。晚上八点钟的时候,太阳还挂在高高的天上。
四野全是戈壁滩和沙漠,百里无人烟。只是一两头骆驼在沙漠里跋涉。没有树木,只有枯焦的芨芨草和骆驼刺。我想起广州的人山人海,想起百年大榕树,还有千万年的珠江水,万顷碧野良田。
我的哥哥刘鹤还有很远的沙漠里行军。正巧,我遇到兰州军区北去的军车。他们是为行军供应粮食和水草的。我说我找我的哥哥刘鹤连长。军人司机说他到团里,正好捎个脚。
从团到刘鹤哥的连,其实只隔着一座沙梁,我翻过沙梁——沙漠中这其实是沙山顶,只见一支部队在沙漠中演习。
我见到连长刘鹤让我顿时惊愕起来。
这哪里是我的哥哥?他听说我是他弟弟孔云飞,大吃一惊,用普通话问道:
“你怎么到这儿来?这里你也能找到?”
他的国字脸沾满风沙。额上的汗渍成了白白的盐渍。脸上是粗糙的皱纹。他两眼赤红,显然是风沙日夜劈打的结果。
如果不是他的微笑突然让我记起儿时我俩玩的情景,我是绝对不敢认我这个哥哥。
“喝水吧,飞弟。”他立即把军用水壶递给我说。“这大沙漠干燥极了,人不喝水会变成干巴巴的样子。”
我接过他的军用水壶喝了一口。
水,有点苦涩的泥尘味。
他说嫂子和伢子留在营地,他要演习,带着部队在沙漠里行军。明天可以回营地了。
他连声问:“阿铃怎么了,你现在怎么样了?”
我说铃姐现还在珠海。姐夫牺牲在云南边境之后,她就孤苦伶仃了。于刚姐夫的弟弟于鲁在家里开车,听说他也要到云南当兵。铃姐失去了姐夫,前景真令人耽忧。至于我,我对哥哥讲真话:我先前是人憎鬼厌的浪子,现在是街道治保副主任兼个体。
刘鹤在沉思着。我见到他的脸上有愁云。
无论如何,我三兄妹就像大沙漠的沙一样捏不到一块了。只能随风飘去。
我身居闹市,怎知哥哥的辛苦,也怎么理解姐姐的艰难?
他见部队已上了第二道沙梁,便对我说:“云飞,你爬过那道沙梁就回到我的营地了。你先回去等我。我要跟上部队,执行任务去。”
我点点头。
他飞身追随部队。
一道道沙尘在他的身后飞起,形成了不散的沙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