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花一直没有到我的红砖楼里来。
我记不清楚我已等了多少天了。我很不高兴。她似乎记不起有我了。
我很伤心,我发觉她一天到晚都在捡破烂去卖,对什么也没兴趣了。
那个时候有多好。同我一起无拘无束地洗澡。我们彼此看着对方快要发疯了。但我完全不懂……
女头头突然来敲我的门。
那是秋天的一个傍晚。女头头敲门的声音很响。我开门的时候,她一身便装,很神秘的样子。她进门后望了望我爸妈那间房,好像在想什么。很快,她就对我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小胡子司令答应到西北去看看你爸。他说你爸很可能被他斗错了。”
我目无表情,呆呆地站着。我不相信那魔王小胡子。
爸爸是死是活我一点消息也没有。小胡子今天才想起可能斗错了我爸爸。小胡子,你实在欺人太甚!你这魔王,你这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为这事我和小胡子拍过桌子。”女头头说,“他开始不肯再重提斗‘走资派’的事。他说过去的事就别提了,造起反来,还管得那么多?宰了的也就宰了;劳改的也就劳改去了,还算这些旧账干啥?”
女头头说听到他的话音就不对劲儿,她对他说:“我们得凭点良心去办事。被错整的人是无辜的,应当让他们永远离开苦难。”
我让女头头——我的好朋友在厅里坐。我四壁空空,连开水也没法给她递上一杯。我说:“对不起你,我没有茶水给你喝。”
她笑了笑说:“别客气了。说来我父亲同你父亲过去还有一段交情呢……你我原先都不知道。”
是不是有段交情我才不管呢。这对我有什么用?她说她成为“坐塌地”战斗队头头后,要和一切被斗对象划情界限,明知我成为流浪儿也不敢来看我。她说父辈那段亲情还相当深厚呢。那是土改开始后不久,我父亲和她父亲同在一个土改队。一天,地方恶霸势力头子李龙山潜逃。临走还拉住她的父亲上了大船,我父亲闻讯带一个小分队包抄过去,黑夜里我父亲跳上了大船,趁李龙山不备,扑了过去。谁知道李龙山早年上过少林寺学过拳脚,并不畏惧我父亲的功夫,两人开始了凶残的打斗。在李龙山朋腰间拔出手枪想开枪先杀死她父亲的一刹那,我父亲转身过去,把她父亲一推,子弹穿过我父亲的肩部。她父亲得救了。我父亲忍痛飞起右脚把李龙山的手枪踢飞落在大海,随即一个攻心箭步把李龙山捺倒,随手抡起利斧结束了李龙山的性命。
这救命之恩让女头头记住了。她说她父亲在文革初起时在一次车祸中死去。死前的抢救过程中,他还叮嘱过女儿,不要忘记救命恩人孔家。
女头头把一切都告诉我,还说了许多心里话。
“你太苦了。”她站起来走到我的跟前说。“我这里有些钱,你先用着吧。”
她把一叠人民币放在我房间的桌子上。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在我最孤独的时候,她竟来了。她已经没有造反派头头的可恶的威风。她的眼神流露着一种温情。这种与某些造反派头头凶恶嘴脸截然不同的温情,让我忘记她就是“坐塌地”战斗队的头头。我说:“谢谢你说了这些关心我父亲和我的话。这些钱我不能要。真的,我不能要,上次你给我衣服,我还不知该怎样感谢你才好。”
“你不要提那件衣服的事了……你家被整得实在太苦了啊!”她用诚挚而热烈的目光望着我。
我忽然想起那天在她的办公室里我换衣服时,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那赤裸裸身体的情景。
是的,我当时已经敢在她的面前脱光了衣服,我当时已比她高了一个拳头。
她给我穿裤子的时候,她的手指碰过我的那玩儿。
此刻,她的神情,让我感悟到了什么。我记起当初我斗胆去拥抱她时,她并没有反抗。
她见我傻乎乎地站在那里,便抿着嘴笑道:“你真是个傻子,很好玩的傻子。”
我记得她说过我已经是个男子汉了。
想着这些,我又不知哪来的豹子胆,一个箭步上前紧紧地抱住她。
她也紧紧地抱着我,让我差点儿喘不过气来。
我俩相互紧抱的时候,我浑身有火辣辣的感觉。我敢说这是我平生最动情地拥抱一个成熟的女人。当我俩在我的床上脱光了衣服的时候,我变得极其笨拙,我很慌乱。我因饥渴而使动作有点失常和古怪。她傻瓜傻瓜地笑我,牵引我在她的身体各部位旅行。她很平静。丰满的胸脯有节律地起伏着。她的身体雪白而健硕,那匀称和嫩滑让我感受到一种炫目的美。我的大拇指和食指左右旋转着则轻轻地捏着乳头,进行摩挲,我俯身用嘴巴吮吸乳头。我的手又慌乱地在她的身体的各部位滑动。当我的手在她的小腹之下轻轻地久久地抚摸的时候,她开始喘着粗气,身子开如扭动。
我敢说我当时的勃起是平身最威武最强悍的时刻,她捏住它,嘴里不知在重复地说着什么。我觉得我和她的脸都在发热。她不顾一切地抱紧我,然后平躺在床。我压住了她。我的东西在不安分地冲撞,像野兔用嘴巴在茂密的草丛上觅食,慌乱、惊奇而兴奋至极。它在慌乱中迷失了方向而无法突进一步。
我的好朋友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
“傻瓜。”她迷迷糊糊地说。她闭上了眼睛。“傻瓜。莽莽撞撞的大傻瓜。”
她含含糊糊地说着的时候,用右手导引我,在不经意的一刹那,我立即感到一种温热沁进我的肺腑。我进入一个从未进入过的神奇境界了。一种爆涨感,传遍全身。一种柔软、湿润和温热的抚摸,让它格外舒服。我的好朋友双手搂紧我。我汗落如雨,我听到鲤鱼在浅水洼地拍打的声响。
她开始呻吟,在不停地扭动和颤抖。我顿时觉得整个身子被吞噬了。浑身的血液在沸腾,我无法制止江河缺堤。那一刻我的难以抑制的迸射,总算找到了一个真实的归宿。我为射中一个有效目标而兴奋不已。我第一次体会到在一个女人身上奇异的快乐。我想,有了这种感受,就是马上死去,也不枉此生了。
谢谢你,我的好朋友。你是我惟一的启蒙老师。
“你是个很棒的男子汉了。”我的好朋友女头头红光满面,在不停地赞叹着。
她梳洗了一下,就要告辞。
她把一叠人民币塞到我的怀里,用命令的口气对我说:“你不收下我就不高兴了,我知道你日子艰难,快收下吧。”
当我收下她的钱时,她笑了,笑得开心和自然。
她悄悄地在我的耳边说:
“我叫雁雁。你以后就叫我雁雁好了……”
我记在心里了,雁雁,多美的名字!
她出门去了,走得很欢快,不时回头望望我。我想起天上轻快飞翔的雁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