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盛潋国境,灵轻魅一行人便失去了踪迹,让尾随跟踪的人十分懊恼,而再出现时,一行人已到了重音谷外。
幽静的山谷,云雾缭绕,似已无路,领头的老妪举起手中古朴的木杖,于虚空中挥舞一番,一个“月”字成形后,崇月宗弟子脚下的方寸土地竟从一整片土地上分离开来,缓缓下降,没多久,便稳稳地落在地面。
恢宏的建筑群显现在众人面前,老妪指挥着弟子将灵轻魅送往主殿,自己却是直往主殿后奔去。
主殿后的崖壁上是一排整齐的人工开凿的山洞,老妪缓步迈向其中一个山洞,如进谷时一般打开了洞前的铁栏。
洞中央,一白衣女子盘腿静坐,四周不大的范围笼罩着一层水蓝色的光波,梦幻般的美丽,让人难以相信这是用以囚禁女子的牢笼。
“阿月。”老妪轻声唤道,声音微颤,带着些心疼。
那女子听到呼声,缓缓睁开眼,待看到老妪,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云姨。”
这女子便是世人崇敬的崇月宗前任宗主,灵涧月。当初,崇月宗宣称灵涧月欲云游四海,因而传位于现任宗主灵涧雪,世人皆以为如此。岂料却是身陷囹圄,无法逃脱。
而这个颇为神秘的老妪,却是灵涧月幼时的乳母,雁云。
“阿月,云姨对不住你啊,没能保护好魅儿。”
灵涧月的心猛地提起,她能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山洞里苦苦支撑了这么多年,只因为她唯一的女儿,那个她从未谍面的苦命孩子,若是她出了什么事,她难以想像自己要如何支持下去。“云姨,是不是魅儿她……出了什么事?”
雁云满脸愧色,轻声说出了事情的原委。末了,才缓缓说道:“月魂,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呵,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灵涧月满心后悔与自责,若非当初自己的莽撞,今日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阿月,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你仔细想想,可还有解决的办法?”
“办法?”灵涧月微愣了一下,却是忽然有了想法,“我试试。”
灵涧月再次闭上了眼眸,平复了心情,将全身的灵力聚集于一处,尝试着以当初留在体内微薄的灵气与月魂产生联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灵涧月额头渐渐渗出一层薄汗,面色也有些苍白。好在,就在灵涧月快支持不住时,她终于与月魂取得了共鸣。
灵涧月微喘着睁开眼,似是累急,但却面露喜色,她向雁云微微一笑,“找,找到办法了。”
“云姨,你想个办法说服阿雪,把月魂融入那个女孩体内,唤醒她,她自会让月魂恢复如初。”
“就这样?”雁云有些难以置信,月魂奇物,竟能以这么简单的方法修补吗?然而当灵涧月万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后,她还是决定相信。毕竟,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看着雁云离去,灵涧月苦笑着叹了口气,“希望,这是个办法。”
此刻,主殿中众人皆是战战兢兢,提心吊胆。只因她们的宗主正因圣女受伤一事而大发雷霆。
“怎么回事,不过求场雨而已,即便是派个一等第子也可以完成,为何圣女会伤成这样,真是给我崇月宗丢人!”灵涧雪满脸怒气地立于高位,责骂着跪于下首的众人,一张原本还算美丽的面容瞬间扭曲。
下首众人或畏,或敬,也有不服的,却都唯唯诺诺,俯首不敢表现出来,唯有最前面的两名少女与众人有异。灵轻弦美艳的小脸上浓浓的怨气,凭什么,她才是母亲的女儿啊,为何母亲只重视那个不知道从哪来的野种!
而灵轻言的神情却是有些苦涩,她不是灵轻弦那般不晓事的,怎会不知,灵涧月关心的从不是任何一个人,而是崇月宗的声誉。
“宗主息怒。”雁云苍老的声音自殿外传来。灵涧雪抬眸便见雁云边着稳健的步伐,缓缓走进殿内,眼中闪过一道隐晦的光芒。
雁云看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数名弟子,吩咐道:“都下去吧。”
让人意外的是雁云一句话,数名弟子竟真的不顾灵涧雪的脸色,全都退了下去,这一举动,让灵涧雪怒意更盛。
“雁云!你什么意思!”灵涧雪紧咬牙关,双眼中满是恨意。当初她谋划如此之久,好不容易得到宗主之位,却没能除掉这个老东西,只能留下了她,岂料多年的积威,再加上外人眼中她对雁云的忌惮却成了无比的器重,以至于这个老东西的地位几可与她比肩,甚至众人更听她的话,让她岂能不恨?
雁云平静地看了灵涧雪一眼,浑浊的双目中隐隐有些失望之色,然而,盛怒中的灵涧雪却是根本未注意到。
雁云没有理会她的怒火,径直走向上首,按下了墙壁上凸起的纹饰,墙壁便缓慢地向两边打开,隐藏的暗室也显露在二人面前,“跟我来。”
灵涧雪见雁云进了暗室,心知恐有事发生,只得暂时按捺心中怒气,紧随雁云进入暗室。暗室四壁皆以寒冰打造,二人一进入便觉寒气入骨,然而,暗室中央的冰台上却躺着一名女子,实在令人惊讶。
二人走近了些,那女子的面目便越发清晰。
她不过是十来岁的模样,如瀑的黑色长发自然散落,那精致的容貌比之灵轻魅更胜几分,肤色是近乎病态的白皙,却不影响整体的美感,双目紧闭,让人忍不住想要知道,那一双眼眸睁开后会是怎样的风华,然而又不想打扰佳人的安眠。
“你让我来此是要做什么?”
雁云没有说话,只以手中木杖轻轻敲击地面,有规律的敲击几下之后,地面裂开,缓缓升起一个石台。石台上悬空浮着一物,一弯月形的似是金制物体环绕着一菱形方晶,散着水色的光芒,如精致的工艺品,然而,遍布的裂痕却撕裂了原本美丽。
在看到物体上的裂痕之时,灵涧雪脸色大变,“这,怎么会这样,月魂为何会碎裂,明明一直都好好的!”
“月魂本是聚集天地灵气形成的至纯至净之物,容不得一丝污玷,如今,吸收的却尽是这污浊之气,自然是撑不住的。”
听到雁云此言,灵涧雪却是一声冷笑,“哼,雁云,你这是在讽刺我心术不正吗?”
“宗主,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修复月魂。”雁云平静的与之对视,眼底也多了几分冷意。
“哼。”灵涧雪恨恨地甩袖,脸色极为难看,“我崇月宗创立近百年,受世人崇敬,全凭月魂之力,若是月魂完全碎裂,崇月宗于四境岂不是再无立足之地?”
听着灵涧雪的话,雁云失望的摇了摇头,在这个时候,灵涧雪想的却还只是崇月宗的声名,她根本就不知月魂真正的作用是什么,或者说根本就不关心,否则她完全可以通过灵涧月知道一切。
“雁云。”原本正径自烦恼的灵涧雪,忽然转向了雁云,“凭你和我阿姐的亲密,因该能知道办法吧?”
看着灵涧雪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之意,雁云脸上是毫不掩视的嫌恶,但为了月魂能够完好无损,雁云仍是有些不情愿地说出了灵涧月告诉她的办法。
“什么,这就是你所谓的办法?”灵涧雪显然不信,当场便拒绝了行此法。
“怎么,宗主莫非还有别的办法?”雁云冷冷地回视,灵涧雪立时被噎住,陷入了沉思。
雁云丝毫不急,凭她对灵涧雪的了解,灵涧雪必是会同意的。其实她之所以相信此法,除却她对灵涧月的信任以及别无他法的窘迫,更因她大致知道这名少女体内所封存的是何人的魂体,若是那个人的话……,大概是可以的吧。
“算了,就按你说的做吧。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百般思量后,灵涧月终究还是决定采纳雁云的办法,只是她这次却没有让雁云接手,而是选择了亲自上阵。
对此,雁云倒无反对之意,只要月魂无损,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当看到灵涧雪动用灵力将月魂一分为二时,她却有些激动,“你在做什么!”
灵涧雪斜睨了她一眼,却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我必须为崇月宗留下一份保障。”说着,一手轻向前推,那一轮弯月便缓缓向前移去,在少女胸口微微悬停,随即融入了她身体中,而剩下的一部分,裂纹更深了几分。
雁云面色有些阴沉,开口便是冷声的嘲讽,“你所做的一切从来就不是为崇月宗,你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地位而已!”
“是又如何!”灵涧雪声音猛然拔高,眼底尽是讽意,“谁不是为了自己,灵涧月帮了那么多人,你以为她真是为了天下苍生吗?还不是为了她自己的名声!”
“阿月与你不一样!”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维护她?她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当初便差点为她豁出了性命,如今竟还是如此死心塌地的,雁云,我真好奇,你究竟是为了什么?”看着雁云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灵涧雪竟觉得心情是莫名的畅快,大笑着离开了暗室。
雁云看着灵涧雪离去的背影,心情复杂,如今的灵涧雪身上竟再看不出一点当年纯净善良的影子了。
雁云的目光转向了冰台上宛若熟睡的美丽少女,悠悠叹了口气。“孩子,如今,便全靠你了。”
话音刚落,冰台上少女的身形便渐渐消散。
与此同时,重音谷外,少女再一次出现。她的双眼缓缓睁开,一双紫色的眸子敛尽世间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