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知，传统的神秘文明，缺乏实证的方法，就不能说它不是真理。科学与真理都是观念的形态，并不等同于本体。人类的观念指向本体的道路有千条万条，形而上与形而下是基本的两条。因此，传统文化以形而上思维为武器，现代科学以形而下思维为武器，此两者并没有对与否的划分。也不可以用科学手段，去证明形而上的观念，也不可以用神秘学手段，去感应形而下的观念。这是人类精神的两朵相反（也许互补）的花朵，它构成精神之道的动态平衡。
我们以爱因斯坦的精神道路来阐明这个观点。一般来说，科学的重大发现，都是经过无数艰苦的实验或其他实证方法才获得的。然而，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狭义的和广义的）却不是经过实证获得的，相对论的创立，完全是玄想的结果。古人说“异想天开”，在爱因斯坦那里，“异想天开”创造出奇迹。
爱因斯坦最初是一个马赫主义者，即实证主义者，认为只有经过实证，才可能得到真理。到后来，他的发现使他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动摇。使他从实证主义，走向唯理主义。这中间，经过了一个思维的重大跳跃，即从科学的、逻辑的思维，到直觉的、顿悟的思维，经过了从形而下到形而上的变迁。正是这种跳跃与变迁，使爱因斯坦成为一个“玄之又玄”的伟大人物。很难说他的“统一场论”不带有宗教式的情感，到现在还没有人能够对它进行实证。它是形而上的奇葩，形而下的武器解不开它的玄奥。
国内有的学者认为，《易经》理论可以解释“统一场论”。与其说《易经》可以解释“统一场论”，不如说《易经》与“统一场论”有着共同的光彩。“无极生太极。”太极场就是统一场。“太极生两仪”，两仪就是宇宙中对立的二元。爱因斯坦至死也没有找到统一场论的方程式。
我们可以这样假设，是不是爱因斯坦使用的数学模型已经不足以解释统一场论？如果我们能找到一个新的数学模型，当然是质量统一的数学模型，是否可以解开统一场论之谜呢？假如我们用《易经》的数学模型，能否弥补爱因斯的遗憾呢？爱因斯坦沉默了矣，最先进的科学走到了宗教殿堂的门边。
新的生命观诞生了。它之所以新，是因为它告别了解剖学，告别了机械论的生命观。与其说它是新的生命观，不如说它是古老的生命观的回归。
然而我们没办法对它进行实证！
作为一种美丽的想象，比残酷无情的逻辑分析毕竟更容易为人们接受。而事实上，生命本体中许多神秘的潜能，无法进行逻辑分析。不能论证，就不能否认它的趋向真理的特性。
太阳升起来了。我们美好地接受这一事实。但是我们不能说，为什么太阳会升起来？为什么如此？无限的分析最终会走向神秘的不可思议的境界。
禅的静默指示着存在的终极真理！
李正天说：“科学中心论被排除了，开始把远古的和当今的、物理的和心灵的，甚至从神学的外衣下抢救出它的合理内核，把神学的和科学的、东方的和西方的、科学的和艺术的结合起来，重新加以考察。”
人的新时代到来了！生命的新时代到来了！
走向超人——揭开生命的神秘本性
为什么许多生命现象，科学没办法解释？自从“客观”这一科学武器诞生以来，生命便被解剖刀解剖得赤裸裸的。人的意义成了解剖刀意义下的人。解剖刀没有发现或者不能发现的生命现象学，都被斥为“伪科学”。
客观的解剖刀，掩盖了生命本体的无限潜能。在这个意义上，人变成了渺小而又渺小的人。
可是，气功能解剖吗？
丹田能测量吗？
特异功能能进行数学描述吗？
生命的存在，不是一个客观的存在。生命的存在，是一个主观与客观统一的存在。解剖刀解剖了生命可分割的一面，然而却无法解剖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面。不可分割的一面，就只能用我们的形而上思维去感觉、去领悟、去象征。
我们的身体有着神秘的结构，宇宙的结构在人体上浓缩！
我们的生命有着神秘的运动，日月的变化在生命里显现！
我们的灵肉蕴含着无限的潜能，超人的道路隐藏在性命之中！
《周易生命观》所要论述的，就是以上三个方面的问题。
生命的存在，是一个神秘的存在，天人一体的存在。
科学的对象是客观的实在。客观实在与神秘实在不同。神秘实在的前提是人与自然一体，主体与客体一体。客观实在的前提是人与自然分离，主体与客体分离。神秘实在的绝妙成果就是上古神话。但就《易经》
和《黄帝内经》而言。它们不是神话，也不是现代自然科学，尽管它既有神话的想象，又有科学的分析。它们是介于此二者之中。是人们从混沌时代开始走向理性时代的产物。
科学将人从无限本体中剔除出来，但并不能剔除人的神秘实在性。何况最先进的科学已经与人主体的存在结台到一起。量子的变化就是人与量子的变化。人的存在渗透到人的对象之中。这种渗透，强有力地证明了古老的天人一体的正确性。
“人与天地相生也，与万物为一也。”庄子的哲言如同神谕！
使人突破理性的界限，重新回到无限的本体之中，这，就是超越平凡人生而走向超人的必由之路。
上古之人为什么有着现代人所想象不到的能力？为什么现代人反而把祖先所拥有的能力丢掉了？是文明愈发展，人的能力愈衰退吗？为什么古人做到了，现代人做不到？怎样才能恢复人类祖先就具有而被文明进程所遗忘的潜能？
最后一个问题，是当今的热门话题。
发现生命的潜能，激发生命的潜能，是生命超越平凡人生的伟大激情！
佛陀在圆寂时说：拯救自己的，只能是你自己！
菩萨能够救渡人类吗？菩萨不能救渡人类！生命之外的菩萨，是泥菩萨、木菩萨、铜菩萨……生命之外的菩萨，不能教渡人类。生命之内的菩萨才能救渡人类。生命之内的菩萨，就是性灵的菩萨、慧命的菩萨、与宇宙无限交融的神秘菩萨！
人们对自我如此陌生！
人们劳劳碌碌于身外的财富！
生命中的至灵存在，被人们遗忘！
是该沉默的时候了。
沉默吧，看一看无限本体赋予我们的肉体以及肉体中蕴含的神秘潜能。
把目光从财富中收回来，从钱孔中收回来，内观我们肉体中的至灵之物，内省我们生活中的至善之情，内悟我们生命中的至真之道！
（1990年冬天，我在衡山祝圣寺内作（周易生命观）一书，约20万言，次年初，书稿卖给长沙黄泥街一书商。至今书稿散失，只留下导言一万余言。特作此记。）
《智慧之舟》自序
如同在深夜的每个时刻，心灵不可思议地洞开，月光如水一般漫进生命最黑暗的地方，于是整个生命通体透亮。生命最痛苦的时候，也就是心灵最黑暗的时候。当光明如血一般灿开的瞬间，会有怎样的惊喜与悚栗滚过雷鸣般的静默！
岁月疲惫地驻在锁孔里，
所有的冲动都走进蛛网，
静里无声，有锁钥旋响，
咆哮的雷鸣穿过锁孔。
滚滚的雷声从胸膛进出，
染着血的光彩走进永恒，
在有与无的极地，
生命之光长明不熄。
做这首诗的时候并不知道佛道。只记得是在最痛苦的时候写诗。或许大压抑然后有大潇洒，大悲哀然后有大欢乐，大黑暗然后有大光明。究竟怎样踉踉跄跄地走到这一无限圆明的真理面前，回首只有斑斑刺心的蒺藜。
便有了这本小书。
在痛苦和迷惑之中挣扎。或许能从这本书中感到一种欢乐与宁静，或许能悟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智慧，且于刹那之间走向辉煌的圆融，超越现实人生的一生，甚至连超越也超越——把看透也看透。那么，在读完本书后，最好的报答是把书扔掉——我指给你看的是月亮，而不是我的手指。你乘上智慧的方舟，横渡茫茫的苦海，当你到达涅盘彼岸，自然可一无所要地离去，一如佛陀一无所有地来。
于是有了《智慧之舟》这一书名。
在静夜中聆听一种微妙的法音，知一切法都是佛法，知一切法即是非法，知一切法非法非非法，知一切法不可得，不可说。然而还是不怕聒噪地强说，只因为还没有彻底觉悟。用逻辑说不清时，便用诗来说；用东方思维说不清时，便用西方思维说，且自以为如此可以抖落奥吉亚斯牛圈中的积垢，跳出循环论证的古老怪圈。要了解东方，惟一的方法是到西方去看；要到达彼岸，惟一的策略是站在此岸。因为不惜撑竿一跃，借以掩饰自我之浮躁。
如此有了“参同契”一说。
而且又不只是停留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之上，不论东方西方，大乘小乘，惟识中观，天台华严，心念所及，一应拿来，又一应贯在《金刚经》之名下，只好作如此之诡辩：你只须沐浴月亮的光辉，又何必要跳进盛有月亮的池塘里去呢？
恐年轻的读者对“之乎者也”望而却步，所引《金刚经》原文一律译成现代语言，贯穿于全书。觉悟何须待老年，我更期待着广大青年读者能真正领略佛禅的光辉，体会那神秘的颤栗。
某法师对我说：“说错了不要紧，只要你敢说。”我感激这种宽容的胸怀。同时感谢许久文先生、刘刚强先生对此书的写作和出版作出的努力。
1991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