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怒焰在凌云朗眸中翻滚、升腾,并州是他凌龙渊的后地,也是他和雁门诸将士们辛苦打下的安身之所,岂能任由一群大肚便便、自私自利的士族所染指。
以为某会败吗?以为某后方空虚就能趁虚而入吗?
玩笑!
凌云嘴角微微勾起,带起一抹嗜血至极的冷笑,看来还是杀不够,杀不痛。
不杀到并州士族闻风丧胆,不杀到并州士族血流成河,他们看来还是不懂得夹起尾巴做人,明哲保身的道理。
随手将帛书拿起,靠近火红的烛光,任由跳动的烛火,将这纸帛书蚕食殆尽。
随后凌云站起身子,背脊如龙,一脚快如迅雷,猛的踩踏在摇曳过后,归于地面的灰色纸屑上,将其碾为齑粉。
既然要走了,那么招揽张郃、麹义的行程,也该提一提前了。
想起韩馥的昏庸无能,凌云剑眉微蹙,河北四柱将之一的张郃,大破白马义从的麹义,如此良将,岂能任由他珠玉蒙尘。
再者,若是历史的年轮不变的话,那么将来袁绍必是他的敌人,必与他有一战,与其将来将此二将随同冀州便宜了袁绍,让他们与自己作对,不如现在就试着招揽,留为己用,只是不知道张郃、麹义,愿不愿意跟他走。
念及至此,凌云内心也有了一些小小的忐忑,但很快凌云便哂然一笑,平静了下来。
尽人事听天命,况且就算张郃、麹义二人帮助了袁绍同他作对,又如何?
他又有何惧之?
凌云负手而立,一股霸绝天下的气势,盈然而生。
说起来即便袁绍将来坐拥大汉最富饶之地,但对他来说,袁本初到底不是什么劲敌。放眼天下,真能入他眼者,也只有尚未谋面的刘备,以及奸雄曹操。
至于东吴猛虎孙坚父子.....
凌云脸上露出不以为然之色,除了一个周瑜,一个陆逊,其余诸人,皆不放在他眼中,而且陆逊将来也未必依旧向东吴尽忠。
想的远了。
凌云轻摇了摇头,三雄现在都还没有成为日后坐拥一地的枭雄,混得最好的也就偏居一隅,而最差的甚至是流离失所,寄人篱下,他还是顾着眼下的局面要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真是可惜了,若不是现在攻打冀州会成为众矢之的,某又怎会让袁本初有获得冀州一丝一毫的可能。”
“不过世家门阀的力量,到底是可怕,若不是某也占了先机,怕也是无法抗衡这积蓄了数百年的门阀底蕴。”
凌云暗自轻叹,突然想起了前世袁绍快速崛起的原因,不由心生感慨。
若说这天底下还有什么力量比汉室还要强大,那就只有士族的力量了,世家门阀自秦朝以来便不断积累的根底,甚至让高高在上如汉帝,也有时不得不向他们妥协。
巅峰的汉朝尚且如此,更遑及现在汉室倾颓,群雄逐鹿。
记得后世的袁绍,就是靠着四世三公袁家多年积累的声望及人脉,迅速崛起、坐大,最终成为地跨四州的河北雄主。
当然今世袁绍不可能再达到前世那样的高度,因为他凌龙渊来了。
自己身拥霸王不可当之力,若是真的认真下来,只要不是像上次一样中了西凉军的算计,又有何人可以阻挡住他的兵锋,甚至白马之战,若不是为了守住白马城,他完全可以率着一千战骑,在吕布的二十万西凉军阵,横行无忌。
加之并州民风剽悍,多骁勇之士,尤其是这几年并州在他的治理下,政通人和,人口较于往常,增长了不少,使得他扩兵来源,远超于从前。
兵精将广,并州更是易守难攻之地,就算是袁绍真的坐拥了三州,携百万雄兵来攻打他,他亦有把握战而胜之。
这是他的底气!
凌云拳头舒开,眼眸火热。
诸侯伐董,群雄逐鹿,这汉室终究注定要覆灭,而他凌龙渊也注定将乘势崛起,成就一番霸业。
......
圆圆的明月高挂夜空,柔和的月光铺洒在带着裂缝的青石板上。
凌云轻推房门,一路走进麹义所在,带着一抹浅笑走出后,又复踏入张郃房内,秉烛长谈。
当天一亮,在辞退了韩馥的好意之后,凌云便带着仅剩的三百战骑,以及一万在白马守城战中幸存下来的步、马卒离去。
离别时,迎着张郃复杂又略带渴望的目光,麹义摆了摆手,略有深意道:“儁乂,若是到时后悔,可到并州来投靠主公。”
张郃嘴巴张了张,最后化作一声长长叹息。
韩馥怫然不悦地挡在了张郃身前,对着麹义,气愤道:“你这蠢笨的莽夫,先背某便算了,现在又竟然敢当着某的面,公然挖某的墙角,简直就是不知廉耻,今日若不是看在破虏候的份子上,某必不轻饶了你,还不快滚!”
韩馥大袍痛甩,一幅趾高气昂地样子,走了麹义他并不可惜,权当给凌云的饯别礼,但是若是张郃真的也跟着走了,那他冀州就真的没有再像张郃这样能文能武,还能统兵的人在了,那时他还如何快乐的与友吟诗作对,是以本就对麹义厌恶至极的韩馥,现在更加仇恶麹义了,连说话的语气,也十分难听,全无文人的半点谦和和委婉。
麹义冷眼看着骂得口水四溅的韩馥,心里冷笑一声,暗自为自己投靠凌云的决定,感到正确。
如此酸儒,怎配他麹义为之卖命。
麹义转身离去,懒得再看韩馥丑恶的嘴脸,若是以前他说不定还要顾及韩馥几分薄面,但是现在他已经不在韩馥账下做事,又何须再忍让一介酸儒的酸话。
韩馥说得正起劲,却见到麹义无视他离去,当即气得暴跳如雷,指着麹义日光下狭长的背影,对着张郃,狠狠抱怨道:“瞧瞧,这麹义简直是不当人子,某曾供他吃饱睡软,现在换了个主人,就视某如无物,某喂养条狗骨头,狗还会叫唤几句,对某忠心耿耿,而这麹义却是连狗都不如,就是喂不饱的白眼狼....”
韩馥喋喋不休,说得极其难听,浑然没发觉张郃眼中的失望之意,越来越浓。
看着消失在眼际的黑胄甲士,张郃眼睑低垂,他为了报答韩馥的知遇之恩而留下来,不知究竟是否做错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跟麹义一样,加入并州军,为破虏候效力。
......
并州大军。
“麹义,你愿意加入并州,成为某并州大营的一员,某很高兴。你的才能虽然得不到韩馥的赏识,但是某却清楚得很,你是个大才。”
“韩馥,冢中枯骨也,岂懂得知人善用,唯才是举的道理,你呆在他的身边,为他做事,就如蒙尘的明珠,只会埋没你的才能。而某跟韩馥不同,某向你保证,汝只要不负某,某也必不会埋没汝,让汝能发挥你一身所学的本领。”
“谢主公!”麹义看着身前男子英姿勃发的面庞,由衷谢道。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眼前的男子那奇特的魅力,让他有种泰山崩于前而不瞬,卒然临之而不惊的错觉,仿佛只要有这个男人在,哪怕天塌下来了,也没什么好恐惧的。
泪眼婆娑,这一刻,麹义前所未有地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多么的正确,唯有跟着这样的主公,他和他的先登死士,才能绽放出独属于他们的光华,而他一生所想的抱负,才有实现的可能。
先登死士,死不旋踵....麹义仿佛又回到了战场,又看到了一名名他亲手训练出来的老弟兄们,高吼着口号,奋不畏死地扑杀向了敌人,他们都毫不迟疑用自己的生命,为身后的袍泽铺路。
先登死士,死不旋踵!
麹义眸光颤抖,这一刻他暗自咬牙发誓,他麹义必将使先登之名,响彻天下,方能不负弟兄们的牺牲!
并州晋阳,此时田丰消瘦的身体笔直站在高巍的城楼上,宽大的衣袖随着劲风不住往后打摆,老人的身子虽然孱弱,却给了守城士卒极大的鼓励。
一介老者尚且敢登上城楼,无视可能袭来的矢雨,他们这些青壮之士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排山倒海的呼喊,从城底下五万人口中发出,那股迎面而来的澎湃气势,怕是常人见了都要腿软。
而田丰花白的眉毛只是随着眼睑轻轻抖动了一下,然后又是一派淡然自若,完全没有因为敌军人数众多,而有任何惊慌失措,这份定力,看得身旁的守城将领也是心服不已。
五万人方阵中策马走出一人,一名头戴高冠,身穿儒白长袍,颔下有着三缕清须的中年男子,抬头仰望着城上的老者,一拱手,不慌不忙,笑道:“想必阁下就是田元皓,田老先生了,在下是阴馆县秦家的家主,想必先生应该认识在下吧。”
田丰低头望去,奈何老眼昏花,加之晋阳城高,哪怕是青天白日,田丰还是认不出此人是谁,只是听其声音,却又隐隐熟悉,好似他在哪里听到过。
想了一会,田丰终于想起了凌云治所尚在阴馆时,他曾经为了实现自家主公推出的新政策,曾到一个阴馆县扎根极深的家族里拜会过,记得就是秦家!
那么此人的身份.....田丰满是褶皱的老脸上,露出了然之色,如果真是此人的话,那么今日士族反戈一击的理由,他就知道了。
“秦家家主公然反某家主公,可曾想过某家主公回来之后,家主和家主身后的氏族,会有什么后果?”
田丰大声质问道。
“哈哈...”秦家家主听到田丰的质问,不仅没有被震慑,反而突然大笑出声,笑得眼眶的泪水都流出来:“某明白,某自然是明白....”
六万人前,只剩秦家家主一人的笑声在独自回荡,听到秦家家长这张狂的笑声,本就脾气暴躁的田丰,老态的面庞瞬间沉了下去。
擦了擦泪水,秦家家主收敛住笑意,儒雅的面孔诡谲一笑:“但只怕是凌龙渊再也回不来了呢?”
“现在天下谁人不知,董相国命温候吕布率领二十万大军北上伐不臣之贼,这凌龙渊仅有三万人马,就敢螳臂当车,简直是不自量力,吾等早应顺应大势,共讨逆贼,拿下并州献给相国。”
秦家家主义正言辞,一脸正气,若不是眼眸那遮掩不住的炽热贪婪,以及无耻的话语,怕是田丰也挑不出这位中年儒士演技的半点毛病。
果然是匹狼。
田丰暗叹一声,从他第一次见到秦家家主的时候,他就知道此人野心勃勃,必不是良善之辈。
第一个带头倒戈响应不利于士族的阴馆新政策,第一个带头打压反抗的士族,现在看来,一切都是秦家家长为了明哲保身,也是为了趁机打压异己,眼下这阴馆的士族,早已是以他秦家一家独大,这五万私曲,也是以他为尊。
“元皓先生,你是名士,何必屈身于贼,若先生愿开门投降,吾等必既往不咎,绝不为难先生,只诛首恶。”
秦家家主一脸诚恳,若是换个不知情的人来,真的可能就被秦家家主这幅真诚的模样给骗了。
田丰冷冷地注视着城下的儒雅男子,虽然看不清秦家家主的样貌,但他又怎会相信豺狼的话语。
然而事实上田丰这会真的误会秦家家主了。
如果真的可以兵不血刃地拿下晋阳的话,他是真的不介意放过田丰一马,毕竟田丰也是名士,在大汉也有些名气,若是真杀了田丰,对他秦家的声望,总归是有些影响,生为士族,对于这些表子上的功夫,还是十分看重的。
执戈的晋阳将领都忍不住将目光看向身前的老者,握着战戈的手情不自禁慢慢捏紧。
所有人都在等着田丰的答复。
是战是降,都在老人一语之间。
田丰深吸一口气,花白的眉毛急剧抖动,指着秦家家主,田丰怒斥道:“想要老夫投降尔等宵小之辈,那还不如把老夫的头颅割下来,做成尿壶来的实际!并州军从来就没有跪下来的懦夫,只有倒下去的勇士,要战便战,吾等接着便是,何必多费口舌!”
“军师说得好,要战便战,哪来那么多废话。”
“你们这些龟娘养的,就会趁火打劫,欺负吾等并州军无人吗?放马过来便是。”
“战...”
“战....”
“战.....”
田丰掷地有声,一番话引起了并州士兵的共鸣,城楼上顿时响起一片喊战声。
秦家家主直接脸色红一块青一块。
这田丰好不识好歹,既然如此,那就休怪他破城之日,将这糟老头连同凌龙渊嫡系,统统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