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三百不到的战骑分成两批,从西凉大军东北、西北方向进军,一路狼烟高起,隔着数里远,白马城正在拼杀的双方,都能看清这两股巨大的狼烟。
“敌袭!!”
西凉大军一阵躁动,正在督促着进攻的吕布虎目更是发寒,他从未派遣过骑兵出去,而且对方自河北方向而来,那么基本是敌非友了。
“以这狼烟的规模,怕是两股不下万人的骑兵。”
张郃低喃一声,心里多了些许阴霾,自家知道自家事,冀州可没有如此数量的骑兵,大多都是以步兵为主,所以这两股不下于两万的骑兵,绝不可能是来自他们冀州,至于并州方面,张郃古铜色的坚毅面颊一阵苍白,那更是沾不上边。
是西凉的援军吗?
饶是张郃生性稳重,此时也有些慌乱了,白马城本来就岌岌可危,眼下西凉军多了这两万生力军,怕是他们再也抵挡不住西凉的攻势!
难道守了多日的白马城,还是难以逃脱城破的结果吗?
“将军,小心!”
一名登上墙垛的西凉士卒趁着张郃不备,猛地从后用马槊刺向张郃,张郃躲闪不及下,后背被锋利的槊头,划出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
“啊!!”背部传来的剧痛,让张郃怒吼一声,反手一戈,一记泰山压顶,将偷袭他的西凉士卒,连人带槊,横劈成两段,随后张郃左手捂住流血不已的伤口,将戈头倒插入地,稳住摇晃的身形。
“将军!”
数名冀州精锐连忙上前护住张郃,手里紧握着武器,眼神警惕地盯着见有机可乘,逐渐围了上来的西凉士卒。
西凉军人多势众,白马防线已是趋于溃散,哪怕是童贯,看着杀之不绝的西凉士卒如浪潮般涌上来,也颇有些大势难挽的绝望。
眼见大局已定,吕布将心思移往身后骑兵的威胁。
“文远。”
吕布下意识叫道。
半晌没人反应,直到有人唯唯诺诺的说张辽将军伤的很重,卧榻在床,吕布这才回想起来,张辽被凌云打成重伤的事情。
手下无人可用,吕布不禁有些烦躁,目光稍低,吕布看向了自己的妻弟:“文短,你率领五千西凉重骑去探查营后两股狼烟的去处,若是对方是白马的援军,那就将其剿灭...”
“一个不留!”
吕布脸上杀意盎然,眼下白马随时都可能攻破,哪怕他不在这里坐镇,也没什么大碍了,只可惜他身体有恙,这几日军医吩咐不能动武,否则会伤及武道根基,不然他早就亲自领兵出击了,哪还用得着魏续什么事。
“主公放心,某必定胜任这次任务。”
魏续大喜,自从上次袭营事件过后,郝萌被吕布疏离,而现在他的头号大敌,张辽也卧榻在床,自家主公能用之人,终于只能落在他的头上,这可是上天给予他往上爬的机会,他可得要好好把握才行。
“哦。”
吕布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随后继续打量白马攻城的状况,事实上吕布并不喜欢魏续,若不是魏续是他的妻弟,以魏续的武勇,还当不得他的八健将,但是今日无人可用,他也只能矮个中拔高个,勉强用一用魏续。
魏续看着吕布对自己的态度冷淡,先是老脸讪讪,随即心里莫名生起了一种怨恨。
凭什么都是为你吕奉先出生入死,差别却那么大!而他还是他吕奉先的妻弟啊。
心有怨念,魏续却也不敢当着吕布的面直说,跟了吕布这么多年,他明白吕布的脾性,说多了只会自毁前途,不会有其它益处。
默默退下,魏续内心苦涩,经此一遭,他全无先前的意气风发,只感老天不公,让他择到不明之主。
...
来到营门,魏续犹豫了下,出营前对着守营的将士吩咐道:“汝守好寨门,只看到某回来,才能到打开寨门,知道吗?”
“校尉大人,小的明白。”
“恩,明白就好。”
看着士卒谄媚的笑意,魏续嘴角微翘,有种被人仰望的感觉,连先前的愤懑,都疏散了不少。
五千西凉重骑出了营门,魏续拨转马头,带着这五千重骑,朝着狼烟较小的方向驰去。
柿子要挑软的捏。
这是魏续的想法。
魏续走后没多久,西凉大营里一阵骚动,原本镇守中军的士卒一部分被调出,分别赶往东、西两大寨门,协助防守。
“张大哥,主公果然料事如神,西凉军真的分兵了。”
堆积的草堆旁,十名穿着西凉甲胄的士兵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为首的一名魁梧男子点了点头,对着开口的士卒道:“主公自然是料事如神,不过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等到西凉军发现了真相,必然会加紧粮草的防范,到时再想要烧粮,就真的是难如登天了,所以我们得快点行动才行。”
“可是....”先前开口的士卒脸上带着一抹迟疑之色。
“单靠我们十人,如何烧的完这西凉偌大的粮仓,怕到时烧不过几千人的粮秣,西凉军就赶来了,而这烧毁的几千粮秣,对西凉军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这根本于大事无补啊!”
这名士卒道足了其余八人的疑惑,九道目光看向了张虎,都在等着他解释。
张虎似早有所料,当即嘴角咧开,一脸神秘兮兮道:“主公早在西凉军安插了人手,只待时机.....”
...
两炷香后,山坡上,凌云眺望着西凉大营攘攘升起,然后又马上变得熊熊翻腾的黑烟,暗自唏嘘不已。
没想到昔日一时兴起,埋下的暗棋,今日竟然真的用到了。
听着西凉大营人声鼎沸,凌云朗目透出一股复杂之色。
早知今日,或许当初就该多安排点人手进去,现在肯定能起到更大的作用。
“不过还好,五百人只要配合得当,足够焚毁吕布一半的粮草了,届时他西凉军缺粮,想不退兵都不行。”
盘膝而坐,曹操所送的战马在上次他和吕布的交击中,被震得濒死,最后在背负他最后一段距离之后,就已经猝死了过去,没有坐骑带步,凌云也不好去夺手下的坐骑,所以只能像现在这样,席地而坐。
“这是怎么回事?后方的粮草怎么可能失火!某可是派了五千人马在那里严加把守。”
另一边,与凌云愉快的心情恰恰相反,吕布的心情却是糟糕透顶。
几乎是怒吼出声,吕布虎目瞪圆,怒气冲霄。
在这破城要命的关头,粮草失守,无疑会动摇军心,若是因此让冀、并二军逆转败局,那他简直是....
而白马城上,童贯、张郃在看到了西凉大营后方火起,不由眼眸一亮,高声大呼,提高士气道:“那两股狼烟定是我们的援军无疑,援军来了!弟兄们,随某杀啊.....!”
“是援军到了!到了!!”
“我们的人来了!”
....原本节节败退的冀、并士卒发出野兽般的吼声,而西凉士卒在见到自家粮仓失火,心神摇曳下,原本如虹的士气,开始衰退下来。
此消彼长,西凉军阵开始由攻势变成守势。
“废物!废物!废物.....”
吕布粗犷英俊的面色涨红,连声大骂,奈何军心已失,任凭他如何发怒,也改变不了城楼西凉军败退的事实。
他毕竟是临时掌握这二十万大军,三方势力都是面和心不和,仅凭他吕布个人的威望,还不足以在短时间内,让这二十万大军,驱之若臂。
功亏一篑,若文优先生苏醒,怕是结果不会这样。
城门下,高顺目光难掩失望之色,明明距离攻破白马,只剩一步之遥,但是后方却是在这紧要关头,出了差错,导致战局扭转。
“温候太急于求成了,若是李儒军师的话,必让吾等可以放心在前线作战。”
高顺轻叹一声,没有看到身旁的一名陷阵士卒,眸中露出的诡谲之色。
“温候,后方粮仓失火,将士军心已是动摇,这一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啊!”有偏将劝道。
吕布咬紧牙板,拳头紧握,半晌,咬牙切齿道:“撤军。”
呜呜的鸣金声响起,西凉军退去,白马城守军纷纷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撤退。”高顺毫不犹豫道。
五百陷阵营有条不紊的护着完好无损的攻城车,向后退去。
只剩五十人不到的先登死士喘着粗气,看向麹义,麹义看着满地老兄弟的尸体,深吸一口气,强抑下痛苦,右手一挥,沉闷道:“回城。”
......
撤回大营,回到中军帐内,吕布虎目扫视过底下众将,尔后重重坐在席榻上,用闷厚的声音,沉声道:“坐。”
不管是西凉所系,还是原并州的将官,此刻都面面相觑,不敢动弹分毫,他们深知吕布的暴脾气,尤其是今日在攻城失利、粮草被烧的情况下,如果真的将吕布的客气话当真,说不定待会就会有人,人头落地。
吕布目光冰冷地看了帐内诸将一眼,冷笑一声,这时一名苍白着脸的儒士,在两名魁梧大汉的搀扶下,匍匐进了大帐。
“军师!”
众人轻呼了口气,好了,能和吕布扳手腕的人来了,这会他们应该会安全点了。
“文优先生。”
吕布眉头微蹙。
“温候,这战事如何,某清醒过来后,仆从都已经告知某了。”
“哦...”吕布闻言,眉头蹙得更紧,而其余诸将,都有种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争执一触即发。
然而出乎所有人所料,李儒摇了摇头,躬下身子,轻叹道:“此战皆是儒一人之过,若非儒布置不周全,粮草也不会有失,温候也早已攻克白马城,为大汉立下不世之大功。哎...皆是儒之错啊!望温候严惩儒。”
吕布先是愕然,似没有想到李儒会大包大揽,将罪过全背在身上,随后脸色变得泛红,是非过错,他安能不清楚,事实上李儒不仅没有过错,反而有大功,若是这几日没有李儒相助,他甚至还做不到约束二十万大军,达到令行禁止的目的。
“文优先生,某...”吕布嘴巴动了动,话到了嘴边,却是因为自身的高傲,说不出口。
李儒知道这已经是吕布能做的最大让步了,也不想看着吕布难堪,当即转移话题:“温候,我军粮秣已经毁去了大半,是时候退兵了。”
“这!吾等已在白马上花费了大量的兵力财力,哪怕今日没拿下它,但是只要今夜重整士气,明日也定能拿得下,届时城破之后,粮草自来,文优先生何故说退军这种丧气话?”
吕布羞赧的面目一整,肃然道。
这会诸将也是认同吕布的观点,但是碍于平日里大家对李儒的印象是足智多谋,不知道自家军师退兵的所含蕴意,所以都闭着嘴,不说什么,静待解释。
李儒早就知道强劝不行,不急不缓从手中拿出一张帛书,慢慢张嘴.....
与此同时,回到了白马城内的凌云,也接到了一封来自并州的帛书。
摊开一看,凌云不禁怒火中烧,只见帛书上上述数个大字,“并州内乱,速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