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半晌,凌云将酒樽放下,对着韩馥开口问道:“州牧,你对城外的二十万贼军怎么看?”
韩馥方才咽下一块侍女递来的绿豆糕,闻言,顿时干咳数声,绿豆糕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看起来正直的脸庞涨得通红。
用力锤了几下胸口,匆忙喝下侍女斟来的酒水,韩馥才舒缓了口气,长长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呻吟。
幽怨的别了凌云一眼,韩馥无奈道:“侯爷啊,在酒宴就别提这么扫兴的事嘛,等到酒宴结束咱们再谈。”
凌云慢条斯理地将酒樽抬起,淡淡道:“若是白马城被攻破,吾等可就皆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了,不知到那时,州牧是否还能如此闲情逸致。”
韩馥老脸一黑,讪讪道:“那就依侯爷所言,不知侯爷有何破敌之策。”
凌云茗了口冀州美酒,入口香醇可口,酒入腹中,却依旧有余香在口腔内流存,经久未绝。
这韩馥果然是会享受,大老远从邺城来到这白马城,却还没忘记带着这些奢靡之物。
浅尝一口,凌云一脸正色道:“此战至关重要,所以某希望州牧能将手下七万儿郎,交予某手中。”
“这...”韩馥嘴巴不由自主一张,他没想到凌云胃口那么大,竟然想要他的兵权,而且还一个卒都不留给他。
“不可不可..”韩馥连忙摆手拒绝道,开什么玩笑,兵权就是他的命根子,这七万冀州军士更是占了他老底的三分之二,怎么可能说放就放。
见韩馥拒绝,凌云倒也不意外,若是那么轻易就能让韩馥将兵权暂交给自己,他反倒是要吃惊。
“州牧,这打仗的事可不是在说笑,说难听点,这七万军士在某手中,可比在州牧手中有用的多。”
凌云紧盯着韩馥,气势逼人道:“这都是为了将吕布击退,还望州牧能相信某,毕竟你我已是一根绳子上的蚱蜢。”
韩馥额头冷汗津津,语气弱弱道:“可是某有大将张郃,他最有行军经验,把军队交在他手中,应该也不会差吧。”
张郃!?
凌云吃了一惊,诧异道:“州牧可否让张郃出来与某一见。”
韩馥表情滞然,他还想着凌云再气势汹汹些,他索性就交出兵权算了,毕竟比起兵权,击退吕布更重要,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而且在这破虏候的目光下,他实在是心有戚戚,比起他当初在面对汉灵帝时,表现还要不堪,但没想到凌云会突然将箭头指向张郃,莫非张郃得罪过这破虏候不成?他不过是心急下拉出张郃想要搪塞过去而已,怎会...
韩馥目光转向身旁,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张郃,目光阴沉下来,语气不悦道:“儁乂啊,你认识破虏候吗?”
张郃摇了摇头,古朴无华的刚毅面庞,也有疑惑。
韩馥见得张郃不明的模样,轻轻松了口气,张郃不会骗人,既然神情如此,那必没有与这凌龙渊有过恩怨。
凌云顺着韩馥的目光,这才知道原先典韦救下的小将,就是以后的河北四柱将。
张郃,张儁乂,某说怎么那么熟悉,原来如此。
凌云仔细打量着这名后世魏国的顶梁支柱,眸子渐渐变得火热。
千军易得,良将难求!他若得张郃,如微子去殷,韩信归汉也。
“不知张郃在州牧座下是何职位?”凌云又饮起美酒,“无意”问道。
“啊!”韩馥老脸皱缩在一起,他没想到凌云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若是他人,他肯定甩袖不理了,奈何凌云名头过大,而且气势过甚。
暗自嘟囔一声,韩馥一脸尴尬道:“军司马。”
“军司马..”凌云喃喃道,他虽得破虏二字,但是职位也不过是一个骑都尉,而张郃也不过低他一级,这韩馥还摆出一副心虚的样子,让他以为张郃不受重用,这是在暗自嘲讽他吗?
恼怒地抬起头看着韩馥,韩馥却依旧是一脸不自然的模样,凌云突然恍然大悟,起点不同,所看的东西自然也不同,军司马在他眼里已经是不错了,但是在韩馥这个州牧眼中,却不值一提,想来张郃在冀州的地位,还没有一个懂得附庸风雅的文人要高,所以他提及时,韩馥才会一脸的不自然。
平时奢侈喜爱吟诗作对,只有到打仗才记得起这些为他出生入死过的武将,这样的主公,怎能让人不寒心。
凌云暗自摇了摇头。
“末将就是张郃,在白马城下与破虏候见过一面,只是..却未与侯爷相识过。”张郃走下台阶,向着凌云躬身一礼。
内敛沉着,不卑不亢。能与吕布周旋十几合,武力亦是不俗,如此良将,韩馥不识得去用,他岂有不挖墙脚的道理。
凌云眸子噙笑,越看张郃越喜欢。
“既然州牧有张郃,那么某就不作太多干涉了,我们来谈谈此次的计略吧。”
凌云朝着席上的韩馥一笑,心情愉悦道:“某欲率一千骑出城门,在外袭扰吕布大军,某走后,白马不能有失,所以到时就要靠州牧同某手下的童贯,一起坚守住白马城,将董卓二十万大军拒之城外。”
韩馥听得凌云表明不再打他大军的主意,双眼一亮,如释重负地轻呼了口气,笑道:“某没打过仗,一切就皆听侯爷的。儁乂...”
韩馥威严地看向张郃,色厉内敛道:“这次你配合破虏候,可万万不能有失,不然你就不用再来见某了。”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张郃掷地有声道。
韩馥满意的点了点头。
“事宜已定,某今晚就趁夜出城。”凌云深深地看了张郃一眼,待到战事结束后,才是他尝试去招揽张郃的时候。
童贯迈进酒楼,扫了一圈,发现除了他之外,再没有更多客人,朗目闪过一丝古怪,这酒楼倒是冷清得紧,不过转念想想,外面还有二十万董卓大军虎视眈眈,估计也不会有人在这个时间点,不知轻重地进入白马城。
“这位军爷,想要点什么?”
童贯走近柜台,掌柜皱巴的老脸露出谄媚之意,这身行头,一看就是某个军中大将。
“来三斤牛肉,再加一壶你们这里最好的酒,钱管够。”童贯将一贯钱串扔在桌案上,豪气十足道。
这一掷,就是百姓月余的生活钱财。然雁门军俸禄极佳,是故童贯也不在乎这点钱财。
酒楼掌柜见到这白花花的银子,当即心花怒放,老脸谄意更重。
“客..客官,小的这就带你去本店最上好的房间。”掌柜满面皱纹皱巴在一起,乐呵呵道。
“恩。”童贯不咸不淡应了一声。
跟着掌柜上了楼梯,童贯朗目轻阖,随着脚步声,慢慢闭上眼睛。
连夜赶路,就算是他,精神也有些疲惫了。
走过半晌,童贯原本只是有些疲劳,后来却是倦意越来越重,闭上的眼皮也渐渐重如千钧,想睁也睁不开。
“啊。”童贯迷迷糊糊间,只感觉胸前撞到一片柔软,他本能地站稳,双脚生根,高大的身体如扎根百年的苍巍大树,纹丝不动。另一边,那风流书生却是发出一声惊呼,被碰倒在了地上。
“小..公子!”一旁的小厮赶紧扶起那书生,而掌柜则一脸的纠结和尴尬。
“你这人,怎么敢冲撞我家公子!”小厮气愤道。
童贯猛的睁开眼睛,被这一撞,彻底撞回了神,看了畏畏缩缩的掌柜一眼,眸子一转,又见到主仆二人愤恨的眼神,童贯脸一黑,顿时什么都明了了。
“不好意思,是在下唐突了。”童贯从怀里攥出一串钱,苦笑道:“这权当在下的赔偿,望二位小兄弟见谅。”
“呸。”书生一把将童贯递钱的手拍开,钱串在掌柜亮滴滴的目光下,在半空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度,砸在了地上。
不理会掌柜心疼的目光,书生一手指着童贯,一手叉腰,气鼓鼓道:“谁稀罕你的臭钱了,某要你认真地给本公子赔礼!”
童贯皱了皱眉,没想到这书生这么麻烦,连钱都不要,而且自己都已经诚心道歉过了,这书生还胡搅蛮缠。
一丝凶蛮的气息若隐若无的从童贯身上散发,令在场人打了个冷颤,这书生更是不堪,一排银牙,不断轻合一起。
童贯对这挑衅他的书生这表现很满意,瞟了掌柜一眼,童贯冰冷冷道:“还不快带路。”
“好好。”掌柜乐得纠纷这样解除,毕竟两位都是他的金主,他谁都不想得罪。
童贯向着白面书生冷哼一声,潇洒地摆袖离去。
一只小手突然伸出,紧紧握住他翻飞的衣袖。
童贯回过头去,只见书生那比女人还精致好看的面孔上,一对星目正倔强的盯着他。
童贯心里一颤,心里没来由一阵心虚和一丝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