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廉这些亲卫可不是海上生活的海盗,身上的皮甲,手中的长枪都是基本装备。而在甲板上排列成队的持枪亲卫就成了这些赤着上身,只有一条鼻窦短裤的海盗的噩梦。这些抓着飞爪攀上来的海盗,面对的就是长枪方阵,虽然只有三排,但是这些身穿皮甲的长枪亲卫进退灵活,每个爬上来的海盗面对的就是几根长枪,单凭手上的短刀,那是远远不如了,被扎了七八个窟窿后,挑飞到海里。
最可怕的是海里的血腥味引来了虎鱼,这些吃人的家伙可不是落到海里的海盗所能对付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血腥味引来更多的虎鱼,大威貔貅号周围出没的虎鱼越来越多,掉落海里的海盗基本上难逃一死。
封大个子站在船头,手边是一箱特制的瓷罐子。罐子里是高廉用清油和糖霜调和好的燃烧剂,而投掷这些的最好的人选便是力气大的封大个子。位置比鸟船高的多,距离也不远,深吸一口气,封大个子一手将白色的罐子投了出去。那白色的瓷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撞碎在桅杆上,清油飞溅到帆布上。用油罐攻击敌方帆船,然后放火烧船,本来就是水战常用的伎俩,高廉的宝船海盗舍不得烧,海盗的小船高廉可没放在心上。加上封大个子这么个彪悍的投掷手,人形火炮就诞生了。
站在封大个子边上是贺吉,手中一张硬弓,搭着已经点燃的火箭。几个月丰衣足食的生活,心无旁稽的锻炼让贺吉的武力大为提升,已经由街头混混提升到准三流的程度。弯弓搭箭,火箭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到帆布上,火遇到油,帆布猛烈的燃烧起来,像是鸟船上一根巨大的火炬,熊熊燃烧。
大威貔貅号砍断了所有的铁爪,猛的向前一冲,和鸟船脱离开来,着火的鸟船上的海盗纷纷跳海,向好不容易转过头来的黑寡妇号游去。而大威貔貅号也在海面上划过一道弧线,对准着火的船冲了过去,丢失风帆的船,没有动力就是固定的靶子。
黑寡妇号见势不妙,早早的调转头,向外海而去。鸟船的速度不是沙船所能比的,打不过就逃,在海盗看来就是最正确的方法。高廉的大威貔貅号没有穷追不舍,而是按照先前的安排向能补充淡水的小岛航行而去。那里是今夜居住的地方,在海上飘了几天,大家都想上岸,回味回味脚踏实地的感觉,尤其今天的大胜仗,还有好多的善后要进行,怎么发放功勋点,发多少,怎么评定,这些都是需要在战后决定的事情。今天的大战是以后大战的先河,今天所做的任何决定都可能成为以后的模板。
小岛面向大陆的一面有入海的河流,虽然很浅,但依旧是淡水的来源。马老纲首组织水手们补充淡水,什么样的水能喝,什么样的水不能喝,都是经验,需要传授给这些菜鸟们,亲卫中感兴趣的人也可以去听,谁知道这里会不会出人才呢。
在高廉离开的海面上,又开来三艘大船,不同于高廉的船需要装载货物,这三艘船上都是精壮的汉子,一个个彪悍异常。是盐帮集合了帮中精锐,在老舟师的带领下追踪而来,鸟船虽然沉了,但海面上漂浮的船只碎片,船里的杂物,这些都能给后来者留下有用的信息。看着捞上来的船帆碎片,那面烧了一半的万字旗,盐帮帮主仰天大笑:“好好,终于打起来了,不枉我苦苦追赶这么久。”从策划开始到现在的几个月时间里,不说盐帮帮主心不落地是不可能的。任谁去算计一个剑仙,心里都会有惴惴不安的,谁知道神仙有哪些神秘的手段,能不能知道自家的算计,被飞剑斩了人头,没地方说理去。
鬼火岛,血妖佛的老巢,实际是由三座相连的小岛组成,两个辅岛如同主岛伸出的两个拳头,而两臂间环抱的海面便是天然的港湾,海风高浪急的时候,海湾里也是风平浪静,血妖佛属下的舰队都停留在这里。小岛面向外海的一面峭壁如削,如同天然的城墙,外来的船舶只能在两个小岛间的海峡进出,这里也是沟通内外的唯一道路,而矗立在悬崖上的投石器成为这道门的忠实守卫,想要进出海峡的船只都在投石器的攻击范围内。
港湾里停着八艘大船,鸟船、沙船都有,小船也有很多,来来回回的运载货物上下船。小岛里面风景如画,银白的沙滩,高大的椰子树,伸向海里的栈桥,轻拍沙滩的海浪,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流入港湾。围绕着港湾在高大的椰子树下散落着各式各样的木屋,有悬着精美酒旗的大酒馆,也有只在门前挑个扫帚的小酒馆,有高大的货仓,也有低矮的茅草房。如果不是岛上的船只都是血帆,悬挂着万字旗,谁能认为这里是海盗的老巢呢。
黑寡妇号甩开大威貔貅号,一路前行回到鬼火岛。这里是血妖佛的大本营,血妖佛属下的海盗每次出海都会有期限,在期限前回来是血妖佛的戒律,期限前回不来的,就永远回不来了,但是距离过远会造成血蛊的损失,这是血妖佛难以忍受的,每一个种在海盗体内的血蛊对血妖佛来说都是一笔财富,不但能控制海盗,在杀了中蛊的海盗后,回归的血蛊还能给血妖佛带来一丝生命力,让血妖佛能保持现在年轻的模样。
大殿外的石地上,黑寡妇规规矩矩的跪着,在血妖佛这里没有失败这回事,失败者死,是血妖佛定下的规矩,但是死在外面和死在血妖佛手下是不同的,每个中蛊的海盗都相信,死在血妖佛手上能进入血妖佛的掌上佛国。那个在飞溅的血光中飞出的飞虫就是他们的元神,就是他们进入佛国的桥梁。
说来奇怪,血妖佛已经很久没有上船,到海上去了。自从老帮主翟万岁死后,血妖佛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船上。在海盗中有一个传说,老帮主翟万岁是被血妖佛暗算死亡的,但血妖佛也被老帮主翟万岁反手一击伤了元神,无法离开自家养伤的岛屿。但是在血妖佛的属下看来,自立为王的血妖佛需要自家亲自到海上去吗?单凭血妖佛手下的千人船队已经是东海的大势力了,完全不需要出去和人打生打死。
血妖佛不出海但是对手下的控制越来越严苛,跟在他身边的海盗已经没有老面孔了,这些年死在广场的海盗的鲜血足够把这里淹没,地面上一股浓浓的血腥气让每个来这里的海盗都心生凉意,就是最彪悍的海盗到这里也会小心翼翼,那股无名的威压是遇到天敌的反应,是人类本身对死亡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出击失败了,三艘大鸟船攻击一艘货船,两艘被撞沉,一艘被吓回来,当然黑寡妇不跟大威貔貅号在海上纠缠,直接回来也是因为期限要到了,不得不回来。跪在唯我堂前石地上只有黑寡妇一个,与陆战不同,海战的成功失败都在船长一人身上。
血妖佛冰冷的手指轻轻的抚摸这黑寡妇娇美的脸庞,感受着跪在身前的女人发自心底的颤抖。那艳丽的容颜仿佛牡丹盛开的时候,多么好的鼎炉啊,血妖佛在她身上下的心血最多,如今到了收获的时候。“好花易败,好景难留。”血妖佛温和的说着。“在生命最璀璨的时候凋零是人生最大的快事,你准备好了么?”
黑寡妇木然的点头,哪怕是被洗脑,哪怕是身心被血蛊控制,在死亡来临时都会有来自心底的抗拒,“没准备好,我还没活够。”这些念头只是在心底一闪就被压制住了,血妖佛的手指划过黑寡妇的颈项,一颗千娇百媚的头颅就被摘了下来,飞溅的颈血中一只粗大的血蛊飞了出来,绕着黑寡妇僵硬的尸身盘旋了几圈,似乎恋恋不舍,血妖佛喝到:“芳魂总无主,皈依佛法前。”那比旁人的血蛊大上一圈的血蛊方飞入钵盂中,只听钵盂里一阵嘁嘁喳喳的乱响,如同无数的飞虫在里面争斗,钵盂外面的血色飞快的退去,露出白玉的本色来,一抹血光在钵盂中飞出,那血蛊的虫头分明是黑寡妇的模样,那血蛊落到黑寡妇首级的眉心上,像一滴血一样融入眉心里,本来死灰狰狞的脸蛋居然柔和起来,变成羊脂白玉般美丽,紧闭的双眼睁开来,如同还活着一样。血妖佛满足的叹了口气,十年心血,一朝功成。
跟在血妖佛身后的武士跪下来:“主上,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好了,岛上的虫子确实太多了。已经有人在酒馆里报怨倭人的特权了,说起您来,语气也越来越不恭敬。”这个武士分明是岛上最大的酒馆的掌柜,也是最大的高利贷商人。岛上每个人都叫他吸血鬼,他的本名反而没人知道了。“集合好十二金刚,等我出来。”血妖佛摆摆手,托着美女头进入唯我堂,而那武士幸匆匆的去叫人了。
唯我堂静室,正面的墙上挂着一幅鱼篮观音图,这本是血妖佛得到的心佛宗的异宝,平日专靠这幅图观想打坐,压服体内戾气。观音图下方却是陈列着两把刀的支架,那刀本是血妖佛在倭国带来的兵刃,据说是唐代流传到倭国的兵器,久经沙场,斩人无数,刀上戾气深重,不能镇压刀上戾气的刀主都成为刀奴,杀人狂魔。那是一对色泽古拙,略带斑驳之气的横刀。一大一小,一长一短,由样式看正是一对。那大横刀约有五尺长,小横刀大约两尺左右。刀鞘使用黒鲨鱼皮做成,上面没有半点装饰。
血妖佛跪坐在蒲团上,将人头摆放在一边,面对着前面剑架上的两把横刀,凝神静气。血妖佛抓住大横刀的黑色刀柄,慢慢地拔刀出鞘,那刀刃泛着一种妖异红色,似乎发出嘤嘤怪鸣。血妖佛拿起一块黄色的绸缎,慢慢擦拭着刀身,神情专注虔诚。擦拭完大横刀,摆在左手边,接着拔出小横刀擦拭,细细的擦完,摆在右手边。
血妖佛拜在鱼篮观音图下,平日这等时候,就会平心静气,进入玄妙境界。今日却万难进入,闭上眼都是黑寡妇那颗娇艳欲滴的脑袋在飞来飞去。血妖佛的身体晃动的越来越剧烈,右手握着小横刀,左手握着大横刀,慢慢起身,眼中纯黑的眼眸随着身体的直立慢慢地变为血红,“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血妖佛口中吟唱着诗句,两把刀在身侧舞动成漩涡,那刀光渐渐变为血光,挂在墙上的鱼篮观音图在刀光下变成丝缕在空中飘荡,然后在血光中化为飞灰,毁了这宗异宝,血妖佛如释重负。
这血妖佛本是倭国平氏家族的贵公子,生来正逢平忠常之乱,长在平氏日益衰败的时期,从小被寄以厚望,修炼修罗道的杀伐之术,信奉杀既是道。虽然在倭国本土剑法无敌一时,但是无法挽回平氏在朝堂的颓势。打压平氏是当时倭国朝野的共识,血妖佛越出色,打压平氏就越厉害。在族长的劝说下无可奈何的血妖佛,孤身前来中原求道,所过之处,高手纷纷被杀,一时间血妖的名号震动中原武林。因为行事无忌,得罪官府,被六扇门以杀人罪通缉,六扇门高手被杀死多人后,六扇门请出当时的天下第一高手,八十万禁军都教头,金枪班统领周桐。在周桐抢下,血妖连换了十多路刀法依旧被周桐击败。
虽然因为倭国贵子的身份免于一死,却被驱逐出境。血妖在汴京逗留不去,想要拜在周桐门下被拒绝。在理藩院的催促下,离开汴京却流落到沿海地区,成为能自由杀戮的海盗。在海上获得法相宗心佛一脉的一些秘传,夹杂禅宗的一些法门,自号为佛,属下的海盗都唤他为血妖佛。在海上,倭国的海盗本来就多,渐渐汇集到血妖佛的旗下,自成一派势力。平氏也通过血妖佛不断的在海上获取利益,同时派家中子弟到血妖佛属下进行锻炼,等待平氏复兴的时机。东海王翟万岁心感血妖佛势力越来越大,越来越难控制,便在南洋寻了一门蛊术,准备给血妖佛下蛊,不想血妖佛本就要刺杀东海王翟万岁,两下同时发动,东海王翟万岁重伤不治。血妖佛也身中蛊毒,靠着体内的佛法镇压,十多年不能出海一步。但是血妖佛在东海王翟万岁那里得到蛊术秘籍,自家修炼出血蛊一脉,不但解除了自家的隐患还修成了如同妖术的飞头蛊。
这飞头蛊乃是万蛊之母,能承载繁殖万千的蛊虫,而不再需要养蛊人自身的精血,不能扩大血蛊的规模,一直是血妖佛不能扩大队伍的瓶颈,不然岛上也不会混杂了那么多的探子,新生代的海盗也不会对他这个名声久远的老大跃跃欲试。只是这飞头蛊修成的时候,体内的修罗戾气再也压制不住,才刀劈鱼篮观音图。“佛岂可拜菩萨,老衲就是佛,现世佛。其是你这小小蛊虫所能影响的。”血妖佛睥睨着面前的飞头蛊,血色的双眸竟然让那美人头出现害怕臣服的表情,“世上果然有妖术的存在”。血妖佛眼前仿佛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那本秘籍上虽然写着各种稀奇法术,可血妖佛只有飞头蛊试验成功,这坚定了血妖佛修仙的决心,称霸四海,攫取修仙的资源,这是血妖佛本能的想法。至于书上的警告,血妖佛没有放到心上,什么人劫,什么天罚,我就是佛,我就是人劫天罚。
血妖佛脱下僧服,换了一身武士的打扮。右佩长刀,左佩短刀,白衣白袜,脚蹬木屐,手中托着一颗千娇百媚的美人首。那首级乌发高挽、长眉微蹙、眼波流媚、虽死如生,正是雨露神女黑寡妇。血妖佛来到唯我堂前,看见血妖佛的一身装束,堂前侍立的倭人侍卫眼中大亮,跟着血妖佛在岛上闭关已经十多年了,今日终于见到岛主恢复一身的武士打扮,这是要出关了呀,威震海域的血妖佛要重出江湖了。
钟声在岛屿上回荡,一声、两声、一共一百零八声宏亮的钟声在岛上回荡,听见钟声,大群的海盗由酒楼,妓院,住宅里蜂拥而出,一边跑,一边整理身上的装备武器,来到主路边恭敬的等待。而那些不知道钟声含义的海盗们奇怪的看着刚才那些扔下酒杯就跑的海盗,难道酒钱不用付了?这可是血妖佛的产业,天价的享受是要天价的价钱的。酒馆里都是名酒,在陆地上没有身家是喝不到的,在这里却应有尽有,虽然贵了一些,但是抢来的金银不在这里用光,不定哪天就便宜那个王八蛋了。
已经有些醉醺醺的海盗看向掌柜和酒保,都不见了,刚才跑出去的人中居然有掌柜的和酒保,他奶奶的,这就不用客气了,柜上的钱柜被胆大的海盗砸开,大家一哄而上,分银子,有的多,有的少,心眼活的捞一笔就走,憨头憨脑的搜刮完金银开始畅饮不要钱的美酒。血妖佛的威名在新生代的海盗眼中已经褪色了,遵守鬼火岛的规矩不过是惯性使然,平日小小的骚乱会被残酷镇压,所以在岛上的海盗会守规矩,但今天只有抢劫者就没有骚乱。
血妖佛随着钟声走出唯我堂,身后的侍卫分成两行,跟在后面。血妖佛一步步向港湾走去,随着他的脚步,身后的队伍越来越长,那些跪伏在道边的人手,在队伍经过后,自动跟在队伍后面。在一百零八声钟音停下后,血妖佛已经来到港湾前。他飞身登上一艘大船的船头,那是血妖佛的旗舰血妖号。背对落日,面对着岸上的海盗们,血妖佛宛如神人下凡,举起手中的长刀,岸上的海盗们高呼着:“板哉”,声震海湾。远远地看热闹的海盗聚了一群,谁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毕竟现在岛上的海盗已经换了几批,都是新生代。他们混在在一起,围着懂得倭国话的询问着,这些倭国人发什么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