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等闲其余三个帮派也不会与铁刀会发生什么冲突,毕竟得不偿失。
铁刀帮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没什么大发展。
青竹帮是帮会,也是行会,专收些皮肉钱。在四大帮会中是垫底的存在,与其余三个帮会交好,细数起来青竹帮手下的****大茶壶护院的人数也不少,自保还是绰绰有余。
第四大势力就是那些行会了,行会中多是买卖人,其中穷富不均。
但大宋商业发达,从事商业的人口很多,尤其是居住在城里的市民,大半做工经商,与行会打交道是必然的,因此说起来人最多的还是行会。
只是行会分散,不能形成合力,缺少组织,不能抵御外来的侵害,因此成为官府帮派眼中的肥肉。
高廉想在崇安开油坊,就免不了与油坊行会打交道。
好在崇安不大,油坊就那么两家,还是主要供应寺庙的香火。
查完这些,高廉将重点转向了皇粮税册,毕竟夏粮的征收迫在眼前。
朱武不愧是地魁星出身,在芜杂的税册中愣是寻出了不少破绽,将普济寺门下的几个村子没有投效前拖欠的官粮查得一清二楚。
按着名字,将十年间各家欠下的官粮列了一个清单。
高廉拿着这份清单与宋县令在书房中进行密议,第二天,府衙外就张贴了大份的告示,正是那份清单。
不但如此,县衙还派出衙役到那几个村子进行挨家挨户的宣讲。务必做到欠粮的人家都知道自家有这份皇粮欠债,现在官府要追究了,赶紧准备好粮食。
第二天,又是一份大告示,以后家家户户的脏水垃圾不能随意往街上倒了,要倒在指定位置,不然抓住的要罚款。
不准随地大小便,抓住罚款。
牛马进城,要带粪兜子,不然抓住罚款。
占道经营的,占道修房的限期拆除,过期罚款。
第三天,又是一份告示,本县的子弟因受不良风气影像,好勇斗狠,让父老放心不下。
以后抓住打架斗殴的,小偷小摸的,不在关牢里,要罚款,要劳动改造。
这三份告示一出县里议论纷纷,大家都知D县令这是穷疯了,没看罚款这么多么。
不提村里鸡飞狗跳,县里面议论纷纷。
这县里新开了两家买卖,正是溢香坊油坊和味必居酒楼两家店铺。
这铺子正在十字大街街口,一左一右,门面整洁,小二笑容满面,看着就顺眼。
开业的时候,锣鼓喧天,比娶亲还热闹。
最奇的是衙门上下都来贺喜,让人知道这家买卖有着官府背景。
要说现在的衙役们最拥护谁,最怕谁,非高廉莫属了。
高廉一来就断送了林衙役三人的生路,可谓心狠手辣。
让这些衙役不敢胡乱伸手,兔死狐悲之余,不免对宋县令,高廉心怀不满,一个个懒洋洋的消极怠工。
最早的衙役是个苦差,没有钱领的,需要征发,就是官老爷在平民中挑几个不要钱的仆人来帮着办事,要不怎么有贱役的说法。
宋代也是,天下吏人,素无常禄,唯以受赇为生。
神宗之际开始给吏员发俸禄,称为重禄法。
不过那是对京城说的。地方上的衙役还是得靠县太爷发放钱粮。
县里富裕,多发点,县里穷,少发点,遇到极品的县太爷不发也没有办法。
反正一般衙役也不指望这点钱,这般人就指望大家都打官司,尤其是命案,这样牵连的人多,索取的贿赂也多。
不过县里三道告示一出,衙役们每天晚上就都被高廉拘到衙门里,不许回家,听高廉讲课,什么卫生啊,防疫啊,听得头痛,第二天还要在街上照本宣科的宣讲。
宣传好的有奖金,宣传差的挨皮鞭,一点都不含糊。
几天后,高廉带着这些衙役干了一票大的,将城里的混混无赖一网打尽,罚款收的手软,大笔赏钱发下来,这些衙役们又开始念高廉的好了。
这事还和王十二郎有关,原来王十二郎看到老来罚款的林衙役被高廉教训一顿后又被衙门驱逐,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什么罚款都是这般小人捣鬼,根本没那回事。
王十二郎放心大胆又狠狠的打了两架,果然屁事没有。
这小子就开始约架,准备给飞鹰帮的混混们一个教训,可惜就在第三场,规模最大,人数最多,王十二郎最意气风发的时候,衙门来人了。
全副武装的衙役将大家闹事的混混一网打尽,到了县衙才知道除了要交每人五两银子的治安管理费外,还要劳动改造三十天。
王十二郎是主犯还要掏出两百两银子的医药费。
王十二郎只好把客栈卖出去,就这样,客栈就姓高了。
那些没钱的混混,只能加长刑期,用劳役抵消罚款。活得自己选,轻巧的工钱少,苦活重活,工钱多。
最可恨的是在衙门大牢吃住还得掏钱,不干苦活累活,一天挣的钱还不够还衙门的饭钱。
这般人每日需要修建公共厕所,挖阴沟,最轻的是打扫街道,每人一段,但凡地上有垃圾,负责这段的混混就得挨顿皮鞭。
看着以前人五人六的大汉们在街上到扫卫生,衙门的威风立马树立起来,而这般混混的嚣张气焰也被打了个一干二净,面子折了么。
还别说,城里这么一弄居然干净不少。就在大家高高兴兴享受新生活的时候,衙役们开始挨家挨户的收卫生费。
虽然不多,但这些钱,衙门里一分不要,都是衙役们均分,作为衙役的常规俸禄,每月都有。
除了卫生费,还有什么占道经营费,餐饮娱乐费等等,这些新名词新路子都是侄少爷想出来的。
高廉将县里的衙役整合到一起,引起一个人的严重不满,这人正是步军李都头。
李都头这几日在家是看什么什么不顺眼。先是宋县令不知道打哪里冒出个侄子来,不去三英会捞钱,反而专门跟衙役过不去,将一班衙役都捏在手心里。
这个可以忍,将县里的底层混混们都抓起来干活,这个也可以忍。
不伤筋动骨,街面整洁,自家看着也高兴不是。
反正宋县令收不上夏粮,也干不了多长时间了不是。
偏偏听儿子说街面上新开了一家油坊,将王十二郎家的客栈买下了。
这个可就不能忍了,那院子是李都头图谋已久的财产,本来已经快要打压到手,不想生生被人夺了去。
心中大怒,训斥了儿子的打上门去的蠢笨主意,到县衙开始一天的工作。
午后,酒店,同飞鹰帮的副首见面,决计将油坊一起拿到手中。命令手下去找麻烦,一个油水掺假坏去油坊名声。
无赖子吃坏肚子,和尚指责油里混有荤油,三管齐下,要在官面上寻找麻烦。
同时让飞鹰帮去收保护费,准备钝刀子伤人。
不曾想去讹诈的小混混直接进了劳改队。
和尚更是不堪,被淋了一头狗血。
还是去收保护费的机灵,一眼认出那伙计分明是跟着侄少爷的跟班。
这分明是县太爷的买卖,早说啊,麻子不叫麻子,坑人啊。
李都头心中一转,忙出城而去,西南二十里,一处大禅院,正是宝光如来邓元觉当方丈的普济寺。
邓元觉这几天也闹心,县里的告示一出,门下的佃户纷纷来告饶。
今年的夏粮看样是交不上了,就一份粮,两家来收,那是无论如何也交不起的。
邓元觉只是小烦恼而已,毕竟就是一点夏粮,今年不交明年交,不会黄本。
可李都头的来访却让他心头火起,本来赶走了一个县令,新来的县令眼看着也要走人,这时候寺庙再出面,替他交上钱粮,县令一服软,崇安才真真正正落入神教手中。
如今有人横插一杠子,替县令大肆收刮钱财,岂不是眼看着煮熟的鸭子要飞走了。
心中盘算着如何应对,思量半晌曼声道:“师弟可在?”。
不多时门外走进一条大汉来,头上一个铁界箍,颈上一串一百单八颗人顶骨数珠,身穿皂布直裰,系一条五色短穗绦,背着一个沙鱼皮鞘子,里面插着两把雪花镔铁打成的戒刀。
来人正是邓元觉的师弟恶头陀,俗家姓伍,法号元芳。不过恶头陀名声太大,本名倒是无人记得。
恶头陀合什与师兄见礼,声若洪钟:“见过师兄,不知师兄有何吩咐?”
邓元觉道:“师弟,如今县里来了一伙对头,你去试探一下,如是扎手,回来从长计议。如是肉鸡,便打发了吧。详细情形,问李香主便是。”
第二日正午,正是酒家上客的时候。阴司秀才范天喜一身掌柜的打扮,正在柜台后算账。
阴司秀才范天喜已经决定脱离开江湖生涯,就在这崇安养老了。
借着高廉的风光,在崇安安稳的落了户,前些日子又在城外购买了田地,油坊,酒楼都有自家的股份。
只要不是自家找死,一个富家翁的日子是跑不了的。
一面算账,一面寻思着如今还要再寻一处房屋,再寻个妇人,生几个儿女,这日子就全乎了。
高家秘传门人的武学自家这里都有抄本,只要高家这条线不断,十几二十年后,自家在这小城里怕不也是个小世家。
范天喜一边寻思,一边笑眯眯的算着账,忽听见街面上传来喧哗声,越来越近。
心中好奇,抬眼望去,一群人头中高高的显出一口大缸来,乌黑发紫的颜色分明是铜铸成。
那群人越来越近,那缸分明是被一只粗壮的手臂托起来的。
范天喜暗暗咋舌,不知是哪里的好汉,怕不是有千百斤的力气。
眼看越来越近,范天喜心头一惊,眼珠一转,招手叫过一个伙计吩咐两声,那伙计急忙忙由后门去了。
不多时,那群人已经来到酒楼门前,人群分开,显出一个胖大头陀来。
这头陀单手托着铜缸,高喧一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手一放,将铜缸轻轻放在酒楼门前,满大街的叫好。
范天喜终究是练过两天的人,知道这等举重若轻的功夫已经江湖上的一流好手。
自家寨主那是大大不如,郭世广教头或者也未必是对手。
忙上前去,看那铜缸分明是寺庙用来烧化纸锭表章的家伙。伙计托出一盘肉,一盘饼,温一壶酒;又一个盘子,托出一斗白米,米上放着十贯钱,都一发将出来。
头陀眼都没眨,那一盘肉,那盘饼,慢慢吃完,那壶酒喝进肚中,将白米,铜钱倒入缸中,依旧是一声:“南无阿弥陀佛,头陀化缘了。”
范天喜道:“将好酒好肉端上来。”
这回依旧是两个托盘,不过一盘里放着的是一只烤乳猪,酒已经变成湖州产的六客堂酒。
另一个盘子中整齐的码放十锭银元宝,一共五十两。
头陀一只手抓起乳猪,大口开啃,三口两口吞了下去,将细嫩的骨头都嚼碎咽了下去。
另一只手抓起酒壶,咕咚咚喝了进去:“好酒。”
将酒壶一摔,五十两银子倒入缸中,拍了拍肚皮,依旧大喝一声:“南无阿弥陀佛,头陀化缘了。老施主,斋僧不饱,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范天喜目中寒光一闪:“伙计们,大师没有吃饱,是我们酒楼的耻辱,怎么办?”
楼里楼外齐声道:“上大坛好酒,大块牛肉。”
不多时又端出两个盘子,一盘子里是切的满满的牛肉,围绕着一个二十斤装的酒坛,这酒已经变为酒楼的压轴宝贝清溪流泉。
另一个盘子里放着的码放整齐的十锭金元宝。
恶头陀哈哈大笑,一掌将酒坛口削掉,浓醇的酒香飘散开来,满街的人吸鼻子。
头陀抓起酒坛大口喝酒,一口酒入肚,面色大红,一时间整个人僵在那里,半晌长出了一口气:“好酒,真个有力气。”
不再喝酒,转而抓起牛肉,大块吞吃。
一口酒,一块肉,将酒肉吃个干净,醉容满面,把盘子里的金元宝倒入缸中:“谢老施主,头陀明日再来。”
将铜缸一手托起,摇摇摆摆向城外走去,满街的人都看得呆了。
那头陀摇摇摆摆的出得城来,酒气上涌,心中大叫不好。
急忙忙向寺里敢去,正走着,就听见后面有人大叫:“前面的头陀,不要走。跟我们回衙门一趟。”
恶头陀转头去看,一群衙役急匆匆的跑来。
为首的一个淡黄骨查脸上一双鲜眼,满脸髭髯,手中提着一条朴刀,正是郭世广。
那郭世广赶到面前也不多话,提刀就砍。
眼见着郭世广恶狠狠的直奔要害,分明要取人性命,恶头陀喝进去的酒都化作冷汗流出。
大叫道:“且慢。”
手一抛,将铜缸推出,正撞到郭世广刀上。
郭世广顺势将铜缸向后挑出,恶头陀得空拔出双刀,一刀前指,一刀藏于肘后,脚下立稳丁字步,唤作仙人指路,乃是守式。
“那汉子,不要来,你是谁,如何寻头陀晦气。”话音刚落,却听有人道:“胆敢袭击官差,兄弟们,拿下他。”
四外衙役一声呐喊,哨棒,铁链,铁尺都奔恶头陀打来。
恶头陀双刀化作两道冷芒,左挡右架,恶头陀眼见着衙役中李都头也在,不住的向他使眼色,口中只叫着:“头陀,快束手就擒,你敲诈勒索的案子犯了。给我闪开来,看本都头擒下这恶头陀。”
衙役四散开来,这李都头舞动一条哨棒,杀到近前,低声道:“快走。”
哨棒一挑,恶头陀借力翻出人群,转头就跑。
郭世广拔腿就追,二人边斗边走,渐渐将那般衙役拉开距离,最前面的是恶头陀、郭世广二人,然后是李都头,这厮时不时的给郭世广造成麻烦。
再后面才是那些衙役,虽是大声呼喝,耳听得已经是很远了。
三人偏离正道,打入一片小树林中,恶头陀与郭世广正斗到酣处,眼见着占了上风,有人大喝道:“恶头陀拿命来。”
恶风响起,一个人扑身而来,那恶头陀左刀逼住郭世广的朴刀,右刀由腋下向后刺出,身形跟着转动,左手刀由腋下向后刺出,这一式夜战八方,使的是又快又好,单从远处看,两刀形成一道光环,将恶头陀周身护住。
只听噗地一声,跟着一声惨叫,那扑来的人胸口中刀,跟着被横着刨开,红的黑的绿的齐出。
那人大叫一声,眼前一黑,最终想的是:“谁他妈踹了我一脚。”
恶头陀定睛一看,暗叫不好。
死掉的人分明是李都头,前面的郭世广已经大叫:“恶头陀杀了李都头,恶头陀杀了李都头。”
恶头陀转身就走,却不见郭世广来追,只在那里大声呼叫,恶头陀穿林而出,已经回到正路,正是普济寺后山,由山上向下看已能看到金碧辉煌的琉璃瓦,朱红的院墙。
忙要转身下山去寺里报信,只见前面树后转出一个人来,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身月白的儒服,大袖飘飘。手中长条形的一物,刷的一声,化为半月形的样子,这半月上绣着一朵盛开的牡丹。
这折扇本是南宋时方才兴起,故而恶头陀却是不认识。
来人正是高廉,得到范天喜报信,高廉大喜。
正愁找不到普济寺破绽,这回是送上门来。
本来以为郭世广出手能擒下恶头陀,看见二人交手,才知道盛名之下必无虚士。
亏得范天喜一坛子清溪流泉都让恶头陀喝了,不然郭世广未必是对手。
等到三人都进入林中,郭世广在李都头的干扰下眼看着要吃亏,高廉方才出手,喝了一声,一脚将李都头踢了过去。
那恶头陀正恶斗不休,身后一股杀气压来,本能的一招夜战八方,将李都头来了个大开膛。
恶头陀一跑,高廉传音给郭世广,吩咐几句,这才追出林来。
恶头陀眼见有人阻路,提刀就砍。一刀将面前的白面书生劈为两半,正要大笑,那两半的书生已经化为两人,一左一右的杀来。
“弄什么妖法”恶头陀心中一慌乱,眼前金星直冒,撒手丢了双刀,翻身栽倒在地。
可怜武林后天一流高手,在金丹已成的道家高人面前软弱如婴儿。
高廉站在恶头陀身后,手中的折扇正敲在恶头陀后脑上。提起恶头陀,将双刀收回鞘中,走了几步便不见了踪影,正是道家缩地成寸之术。
林中衙役们吆吆喝喝的来到,正见到李都头尸身。
郭世广道:“可恨恶头陀这厮,突下毒手,李都头不幸遇难。兄弟们,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这就去普济寺捉人。”
一行人留下两个守尸,一个回去报信。
剩下的人杀气腾腾,回去抬了铜缸,都跟着郭世广下山,由庙后转到庙前,巍峨山门殿上方普济寺三个赤金大字的匾额赫然在目,廊下两旁立着两个金刚力士。
几个小沙弥在那里玩耍,看见来了很多衙役,守门的几个小沙弥吓了一跳,几个迎上前来,一个伶俐的忙去通知方丈。
郭世广对着前来迎接的小沙弥道:“你等且去通报一声,某家等人前来捕捉杀死李都头犯人伍元芳。寺庙清净之地,洒家等人就不进去打扰了,还望方丈将人犯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