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诚手捏玉清剑诀回复灵蕴,逆水剑连续荡出风切,对雷万通进行试探。与先前一样,风切这种程度的剑招全然无效,有所不同的是雷万通这次所结之印比癸水合巽印繁复得多。
“丙火禳金印加上壬水冲离印么?哪有这样来的?”
殷不破抚着长须,回头征求缎衣女子的意见:“公孙姑娘,你可识得此术?”
“此术啊……我也没亲眼见过。”
缎衣女子语焉不详说道:“有好戏看了。”
萧诚眯起双眼,手臂竟开始轻微的颤抖,他大笑道:“总算有点名堂了。瞧这阵势,我可不敢妄动,这次换你先攻吧。”
天色虽不晚,一股只有深夜才有的湿凉之意笼罩场间。隐匿于清凉湿气间的,是绿芽破潮土、古木迎苍天的郁郁生发之息。
雷万通身前徐徐出现了一道纹路古朴的奇怪青色图案,大量精纯灵气纷纷以其为中心迅速汇集。便在此时,一道灰影从众人眼前飞掠而过,落在了试炼场两名选手中间。
观众席再度哗然。
“叶焕?他上去做什么?”殷不破诧异道。
缎衣女子一言不发盯着试炼场,脸上流露出罕见的认真。
“谁教你的?”叶焕脸色阴沉。
“这……比试还未结束,你怎能上来?”雷万通求助般地望向台下的裁判席,被骂成“老不死”的流影阁老吴索性对其熟视无睹,反倒是观众席间的袁成志气势汹汹冲上了试炼场。
“狗杂役,你给我滚下去!”
袁成志见叶焕充耳不闻,恨意更甚,怒斥道:“我青虚院的试炼场,是你能上来的地方吗?你再装聋作哑,我即刻代槐山四院清理门户!”
说着,袁成志拔出宝剑直指叶焕,冷笑道:“你跪下磕头认错,我或可饶你一命。”
擅闯试炼场不是什么大事,袁成志自然不敢当众劈了叶焕,但上次在无欲天叶焕害自己面子丢光,这笔账袁成志一直没忘。近日萧诚夺了首席,袁成志在青虚院的存在感持续降低,早想找个机会在大家眼前露露脸,刷一刷人气。若能保证这场比赛顺利进行下去,萧诚很可能会被重创,简直是一石二鸟……
“谁教你的?”叶焕朝雷万通逼近了一步,又问了一遍。
雷万通踉跄后退,搪塞道:“我……我自创的。”
“你创你妹!”
叶焕一脚踏碎古朴的青色图案,将胆气丧尽的雷万通踹得呈直线状飞了出去,吩咐道:“给老子爬回来。”
袁成志呆立当场,嘴巴张得如鸭蛋大。萧诚散了剑诀,不悦道:“真扫兴,我刚刚才进入状态……”
“这?叶焕有这实力?”殷不破亦是有些回不过神来,他下意识地看向缎衣女子,见其秋眸如水专心看戏,只得也闭上了嘴巴。
“我有跟你说话?”
叶焕平静地问袁成志,后者目光呆滞,连连摆头。
“我没跟你说话,你自己跳出来说个蛋!”
叶焕真的踢中了袁成志的蛋,袁成志高高飞起以抛物线形态重重砸在地上,爆发出一串杀猪般的惨嚎。
一切发生得实在太突然,所有人都不知该以何种表情来面对这始料未及的惊变,他们只是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无数双眼睛牢牢盯着叶焕,生怕又错过精彩一幕。
蓬头垢面的雷万通还真爬了回来——他的肋骨断了不少,脏腑多处破裂,受伤很严重……修真界弱肉强食,他想要活着离开空澄妙境,不先在空海宗养好伤是不可能的。
“我……咳、咳,我买的。东华帝君石楠灵照经,是玉简,没人教我,我花了九千七百个收藏级的晶石买的。”雷万通挣扎着抬起头。
“九千七百个收藏级晶石?你在说梦话?”叶焕冷笑。
雷万通生怕叶焕又一脚踩下来,那就真没活路了,急急解释道:“我是散修术士,无山门供养,当年穷得没办法,只得为盗了,十几年下来颇有些积蓄——我真的有不少积蓄,秋水亭上都有我的名字……修炼东华帝君石楠灵照经不久,我把出赏格的人一个一个找出来全杀了。”
叶焕一脚踩在雷万通胸膛上,以俯视蝼蚁的眼神看着对方,低声问道:“东华帝君石楠灵照经是八百年前的日沧九玄木清上人所创,为松芜古境端木氏收藏,有且仅有一份,绝无摹品。你还真敢买,就不怕修炼伪典走火跌境?”
“对,我买的,就是那份。”
雷万通见叶焕不信,慌忙补充道:“端木氏当年确实是松芜古境六大世家之一,但自两年前那件事之后,端木家就渐渐开始衰败了。”
叶焕眼皮一跳,迅速把脚挪开。
雷万童见叶焕明显是对此事感兴趣,当即松了口气,不紧不慢继续道:“家道中落的世族,卖出一些贵重的藏品继续维持家族尊严是很正常的。何况因端木白石的失踪,老爷子郁郁而终,端木家的巨业只靠两个女孩子,哪来的实力去打理?与其被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豪族瓜分了,倒不如先卖出一些藏品,她们也是为将来考虑。”
“端木老前辈逝世了?”
叶焕猛地退了一步,两眼发花,忽然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他强自镇定下来问道:“但端木琥珀与秦古川指腹为婚,怎会有人敢觊觎端木家的产业?”
“指腹为婚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后来端木白石失踪,端木青雷去世,今时不同往日对不对?两年前,秦家派一名马夫去端木府上递交了休书……当然这事儿不值得大肆宣扬,你们空澄妙境的人不知道也很正常。总之,端木家没了男丁,婚事也吹了,孤立无援……咳,我可没趁火打劫,一支玉简卖到九千七百个收藏级晶石,这样的天价从古至今都没有过啊。诶!你要去哪里,我的伤怎么办?那老不死的看我不爽,你可不能不管我啊……我给晶石你,喂!”
见叶焕旋身即走,雷万通绝望地望向裁判席与观众席,却没有捕捉到哪怕一丝同情的目光——没人看他,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盯着叶焕的背影,就像是从未见过这个人,或者说,像是从未见过这种生物一样。
殷不破身影一晃拦住了叶焕的去路,宽大的袖袍无风自鼓,沉声道:“站住,你今天别想离开。灵雾谷的药草是你偷的吧!孽障,你修炼了何种邪法,竟让妖兽视你如无物!”
“让开。”
叶焕低着头,令人无法看清他的神情。
“还有胆量叫我让开?你……哈哈哈哈哈!”
殷不破怒极反笑道:“灵雾谷每年可为我空海宗带来数十万颗储蓄级晶石的巨额收益,你在谷中搞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名堂,我青虚院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现在,你先把丹士至宝转龙壶给我速速交出来!”
叶焕缓缓抬起头,脸色已恢复如常,他平静说道:“灵雾谷……你以为我想去?我区区一个小杂役,没身份、没实力,我为什么要去灵雾谷找死?我辛辛苦苦一整年,才爬到杂役弟子门贡榜首位!岂料墨音阁周不凡大幅改动低等药草的价值,他公权私用!我要保住第一,只有冒险去灵雾谷采集更稀有的药草。”
“我上交了影月苍狼的兽元,门贡榜第一实至名归,我为什么不能在七星洞里选择我想要的?天台城放进洞中的宝物,本就是给杂役弟子的,为什么偏偏我拿就不行?”
“哪条门规不准杂役弟子私自学炼药?我去无欲天买丹士玉简是哪里不对了?你青虚院众弟子把我揍个半死,你身为院长却不闻不问。现在我只是干扰试炼场中的比试,你就要收回我的转龙壶?你这样独断专行,凭的是哪条门规?你信口开河诬陷我偷了灵雾谷的药草,证据又在哪里?就算灵雾谷的药草确实被偷了,引起了宗门重视,也该是天台城黑曜司派人来查。想扣押我,谁给你的权力?”
殷不破老脸微红,料不到这叶焕平日里是出了名的少言寡语,关键时刻却是如此的伶牙俐齿!
“我给他的权力。”
身穿银白色缎衣的绝美女子不知何时走到了殷不破身边,柔声说道:“殷老,给我擒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