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不破微笑着跃向叶焕,雄浑的战意在虚空中隐隐浮现,形成霸道无匹的威压,犹如一头绝强的巨兽居高临下冷冷睥睨着叶焕。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战意具现化吗?如果是的话,院长至少有六星武士以上的修为!”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倒吸了口冷气,修士阶段的修为可谓是一步一座山,晋升难于登天!譬如周不凡十年前是三星,虽有职务之便可尽享各类丹药,如今却还是三星……殷不破岁不过百,修为竟能达到六星以上,他付出了多少艰辛努力可想而知。
叶焕脸色微凛,整个身躯在这股如山岳压顶般无情的战意之下犹如暴雨中飘摇的嫩芽,随时可能断裂。身体好似要被碾压成肉泥一般,浑身剧颤不止,他瞳孔收缩,挺直胸膛纵声大笑道:“殷不破,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竟对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俯首帖耳!难道你是条狗不成?麻烦要点脸吧……”
殷不破抖威风不成反被骂,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长须飞扬,喝道:“住嘴!”
银白缎衣女子笑吟吟道:“小家伙真会说话,姐姐我今年刚满二十。青虚院长服从月牙城净云轩主人的指示,理所当然。”
净云轩!
场中所有对缎衣女子的身份众说纷纭的弟子们面容彻底呆滞了。
月牙城的净云轩一向负责为内门精英弟子配备相应的法宝、坐骑……即是说,净云轩主人是空海宗任何一个内门精英都必须挖空心思竭力讨好的可怕存在!至于那些修为平庸的内门弟子,平时连见她一面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嘿嘿……想不到净云轩主人亲至,就为了对付我这样一个杂役弟子,我叶焕实在是三生有幸。”
叶焕从容地退出殷不破的威压范围,行至萧诚身边,后者一言不发递出了逆水剑。
“我当然不会亲自对付你,你想多了。”缎衣女子秋眸之中闪过一丝怒意,以她的身份对一个杂役弟子亲自出手,这事若传扬了出去,空海宗在玄都会上必然会沦为笑柄。
“很好。那么,殷老狗,来吧。我也想见识见识,你凭着比我虚长的这六、七十岁,换来了几斤几两能为!”
长剑在手的叶焕重又回到殷不破身前站定,有所不同的是对于殷不破具现化的战意,叶焕再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怯弱与畏惧。
“原来他刚才是演的……”观众席中的洛无忧不由自主松了口气,随之柳眉微蹙,难道自己竟是在担心叶焕?
“你叫老夫什么!”
殷不破勃然大怒,叫嚣道:“死!”
随着“死”字出口,凝绕殷不破周身的战意愈发威猛无铸,地上的倒影瞬间迎风暴涨,比普通人的影子高大两倍有余!殷不破整个人散发淡淡的黄色微光,一如传说中的金身力士,地上的影子亦随之狂暴地燎乱起来!
萧诚冷冷瞥一眼盛怒的殷不破,平淡说道:“战意具现化,欺负修为低的可以。对上同等修为的,杀得了人?”
“此子心机深沉,诡计多端,殷老不可大意。”缎衣女子出言提醒。
“开什么玩笑……殷不破虽有六星武士的修为,可狗毕竟是狗。我叶焕对付一条老狗还需要花心思?”
叶焕手提逆水却未拔剑出鞘,微笑道:“既然老狗这么有雅兴,变成了发光老狗……那我若是不露一手,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最后一抹晕红渐渐消逝于地平线,离星垂浮游城月照空海宗至少还有两个时辰……然而,空中却慢慢涌现出了星星。
一点、两点、三点……不可胜数的点点亮银星辉毫无征兆地闪耀于青虚院上空。
“还未入夜,哪来的星光?”流影阁老吴霍然站起,昂首注视着星光愈来愈密集的高空。
“老吴啊,你老眼昏花到了何种程度?这些可不是星光啊。”
“莫非是……不可能吧!如果真的是,那老夫今日可算是大开眼界了。”
“哼,想不到今年的青虚院纳新,我杜一苇除了看笑话之外,还能看点别的。”
“老杜啊,你的品剑居这下可出名了,真想看看武仙殿那群莽夫此时的脸色。”
“少嚼舌根。武仙殿良莠不齐是真的,但也不全是蠢材。不过我杜一苇择徒甚严,倒是事实。”
裁判席十名老者俱自起身凝望着青虚院上空的异象,皆是一脸的庄严肃穆。
萧诚如石雕般纹丝不动地盯着头顶的璀璨“星空”,太阳穴不由自主缓缓颤动,嗓音变得有些沙哑:“不是星光……是剑光!”
“萧老大,你说啥?”
“不是吧……”
“你们仔细看,他说的没错!”
“下雨啦!要下剑雨啦!大家赶紧逃命去吧!”
听得萧诚之言,所有弟子渐渐从“白日星现”的迷惘中回过神来,表情惊恐万状,各自夺路而逃,场间一片混乱!
聚集于青虚院上空的无数“星光”,确实是难以计数的宝剑闪耀出的寒芒……
“千剑来迎,万仞君临。实在难以置信……”
缎衣女子平淡从容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一丝凝重,对瞠目结舌的殷不破吩咐道:“殷老,你先撤!”
“那、那我先走了……公孙姑娘,你自己多加小心!”殷不破瞥一眼破空而至的汹汹剑雨,义无反顾地转身逃遁。
十名裁判已各自腾身站到了青虚院附近的屋檐之上——好戏才刚刚开始,岂有先走之理?
“老杜啊,你看公孙梦生擒叶焕,三招够不够?”
“哼!杀他容易,生擒不可能。”
“哈哈……我觉得也是。我观叶焕此时心绪不宁,脸色虽平静内里却是心急如焚,这心态下,他使出怎样拼命的招我都不觉得奇怪。”
“唉,可惜了。万仞君临取决于心性,与修为的关系倒是不大,一千名剑士里边也绝难找出一位。老杜,你真忍心看着他死?”
“徐横野,你就继续嚼舌根吧。逍遥城那摊子事我都理会不过来,还跟月牙城的人牵扯?我有毛病?”
“毕竟天下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啊……这一千零八十柄剑飞至此间,你们品剑居就已经被牵扯进来了。”
屋檐上的十人轻松谈笑,破败的青虚院中的战局则紧张万分。另外还有数十名弟子眼看着剑雨下完了,便纷纷壮起胆子跑回来继续围观:乖乖!这可是净云轩主人亲自出手,平时连她的面都见不到一回,此时能亲眼观看她战斗,这种大饱眼福的良机能错过么?
“七星武士!你想吓死我啊?这就是你说的不出手,你无耻得太明显了!”叶焕惊险避过公孙梦的玄冰真气,只觉浑身气血游转不畅,心下震撼不已:年仅二十岁便有如此深厚的灵蕴,此人的修真天分在空澄妙境绝对是一等一的!
公孙梦刻意连连漏招却不见叶焕抓住机会反击,反而一退再退,花容微冷,喝道:“你骂殷老是狗,我看你才像条落水狗。你还要逃到几时?”
“废话!我若不退反进,岂不是着了你的道?”
叶焕竟然从青虚院一路逃到了翠柳城的树精旁,连累那十个裁判也不得不紧追其后,那些纷沓而至的弟子们更是累得如狗一样大口喘着粗气。
“你发现了?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懂这阵法?”
公孙梦的脸色变了变,很快恢复如常自信说道:“此阵是我师尊独创,不可能有外人知道。”
“不打自招……你好幼稚。”
叶焕喘着气,半晌才继续道:“你天赋卓绝,又是在月牙城修行,修为却仅比殷老狗高一星,这是件很奇怪的事。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你用心不专,除了武系,你在别的领域也花了心血!我看你一打起来就连脸都不要了,说明你热衷于战斗……肯定不是丹士,那你一定是方士。以武技与敌人近身周旋,趁机在暗中布阵……想想都觉得可怕!虽然你很不要脸,但你对战斗的理解之深,我还是很佩服的。”
公孙梦微微一愣,竟然轻声笑了起来,大概她直接将“不要脸”三个字彻底过滤掉了,而只将“佩服”听入耳中。
“你对我用心不专的判断没错,但你凭什么断定我学的是阵法?我就不能兼修剑技吗?”公孙梦的心情仿佛忽然间变得不错。
“你不能。”
叶焕微微摇头,叹息道:“因为你不配。”
“你……你再说一遍!”公孙梦的心情瞬间不美丽了。
叶焕不慌不忙说道:“唉,我也是刚刚才把整件事情想通的……你想要转龙壶,你就直接说你想要呗,多大点事?你却要绕着弯子指使楚芸争夺门贡榜首位,周不凡、袁成志两人也是被你害的!把事情搞得这么麻烦,不嫌累吗?现在你又让殷老狗诬陷我偷了灵雾谷的药草……这就更离谱了,就算我偷了药草,跟七星洞的门派奖励也是两回事,一码归一码对吧……现在说理说不过,殷老狗又奈何不了我,你就想杀了我之后顺理成章拿走转龙壶,还扯出些什么替天行道、清理门户、声张正义——只是区区一个法宝而已,有必要这样吗我请问?似我等习剑之人,讲究诚于人,诚于己,诚于剑。自己的感觉是怎样的,想要什么,都应该堂堂正正的承认,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君子之心事天青日白指的便是这个道理。你想要你直接跟我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呢?似你这般拐弯抹角矫揉造作的人,肯定不适合学剑。”
叶焕这一席话,话糙理不糙。逗得屋檐上的杜一苇哈哈大笑道:“此子当真有趣。”
公孙梦轻咬红唇,动人的眼眸之中似乎要喷出怒火来。
“你们都是学剑的对吧?刚刚的万仞君临好看吧,羡慕吧?我告诉你们,人人都可以,只要你们诚于人、诚于己、诚于剑!”
叶焕看向不明就里的围观众,义正辞严地问道:“现在我问你们,你们想不想娶她?诚实回答!”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直至一声弱弱的“想”字打破了令人难堪的沉默。
“想……”
“我也想……”
“习剑之人必须诚于人、诚于己、诚于剑!好吧……我也想!”
“我想迎娶她!”
“我也想娶她,然后让她给我生好多好多孩子!”
数十名围观的男弟子纷纷豪迈的大声吼出了他们的心声,把立于高处的十个裁判惊得险些跌了下来。
“不好!”杜一苇惊呼道。
其余九个裁判俱是目光一凛,只见叶焕的脑袋转瞬被锐利无方的剑气削了下来,热血自颈部喷出,血柱没等落地便被凝结为殷红的雪晶,叶焕剩下的身躯亦被玄冰真气瞬间冻结,继而轰然炸裂!
“叶焕——”洛无忧双手掩面,两行泪珠不争气地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