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神经机能症都能找到合理的病根——都是由某种深重的苦痛造成的——卡尔·荣格好,现在让我们想象一下如下情景:一天早晨,你刚刚起床,一边哈欠连天,一边还把手伸进内裤里挠痒……突然,毫无预警地,一个同样睡眼惺忪的“全美步枪协会”会员——就说是查尔登·希斯顿吧(Charlton Heston,曾任全美步枪协会主席,及出演《宾虚》一片男主角)——不小心“呯”地一枪打穿了你家窗户。哎呀!
子弹打中你心脏附近了。正在这时,前面又传来了敲门声。你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一手捂胸,挣扎着开了门。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莫伊——你最喜欢的人生设计咨询师。
“你好啊,运动迷!”我一边跟你打招呼,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你顺着门框滑倒在地,流血不止,“咱们出去玩玩吧!你今天想干嘛?”
我敢打赌你肯定会回答“我得动手术。”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动手术”本身有什么好玩的。但你的心里非常清楚,除非有人先帮你处理好枪伤,否则你是怎么都不可能玩得开心的。
然而现实中,我大多数的客户都对人生设计抱有不客观、不正确的想法——他们以为一旦与自己的“本心”重建沟通和联系,他们就能发现某种兴趣爱好、特殊才能或是伟大理想,从而一下子赢得财富和荣誉。有时候,这也并非不可能。
但大多数情况下,“本心”告诉你的第一件事就是痛苦;而“本心”急需的第一件事也是赶快“动手术”。
情感创伤你的情感本是无比强大、精准的定向仪器,是为你度身定做,并能够帮助你找到自己的北极星的。但是,我们中大多数人都曾经面临过艰难处境,并因此损坏了自己的情感指南针。实际上我甚至可以说,如果你的心灵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受过伤,那你一定不是地球人。你的“本心”处理事情时严格区分轻重先后:要是你心中还有未愈创伤,它就绝不会引导你走向世俗定义的“成功”,无论是在事业或个人生活方面。因此本章将着力解释如何诊断和治疗心理创伤,以使你的情感指南针恢复如常,再度引领你一路通向北极星。
海明威曾写道:尽管生活最终击倒了所有人,但总有少数人能够做到“在跌倒处坚强站起来”。如果情感创伤能在合宜的条件下得以痊愈,那么这种结果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有些人天生幸运,他们身处情感上倍感安全的环境,因此可以当场及时地治疗任何心理创伤。但更多人却无法如此快速地痊愈。我们在情感战场上受了伤,却无处藏身,无法休息,更别提有专业的医务人员来帮我们做现场急救了。所以我们只好自己匆匆包扎起伤口,拼命继续战斗,而顾不上伤口还在流血,弹片尚未取出。
导致这种情况的原因多种多样,因人而异。比如,娜塔莎的母亲对她凶暴异常,如同饿到红眼的母鳄鱼;乔舒的父母对他很好,但这就让他得知自己其实是收养的孩子时更加难以接受事实;康素艾拉七岁时从巴西迁到美国阿拉巴马州,却发现身为有色人种生活在美国南方简直如同羊入虎口。欧文是一个来自中国大陆移民家庭的独生子,自幼被父母、祖父母宠爱有加,视为掌上明珠,因此养成了自己不论真实感觉如何,只向家里报喜不报忧的习惯;结果这种长期的压抑导致他后来离群索居、郁郁寡欢。
请注意上面提到的人都未患有精神疾病,而且他们中大多数还都来自幸福美满的家庭。他们心理正常,对一般的情感挫伤有着或多或少还算正常的反应。但因为他们心中的创伤未经治愈,所以一旦受到毁坏了的情感指南针误导,就会在人生道路上误入歧途。他们的自我怀疑、恐惧不安和忧郁伤痛令他们远离人生中宝贵的理想和机会,而这些理想和机会在他们心理健康的情况下,本来是能让他们大有作为的。
你也很可能与这些人一样,犯过类似的错误:逃避爱情,因为以前失败的恋情让你心有余悸、因噎废食;长大成人后仍然忍气吞声、软弱可欺,因为你儿时就已习惯了别人欺负你而不敢奋起反击;或者主动放弃自己心中的伟大理想,因为在你一生中从未如愿以偿、梦想成真过。又或者——恕我直言——你的现状可能比上述情况还要严重得多。有很多心伤未愈的人强忍剧痛、挣扎度日,最后变得一蹶不振、心如铁石,不是染上毒瘾,就是沉迷于其他可以麻醉自己的行为。他们把自己背负的伤痛迁怒于他人,并毁掉别人的生活——往往是他们最亲最爱的人受害也最深。这样的生活状态只能说是远离“人生正道”十万八千里了。
到目前为止,我是否已经成功说服你相信:要想找到自己的北极星,当务之急应当是停下来清理、包扎,和缝合自己的情感创伤吗?如果没有,那你就会注定失败,一生痛苦。因为即使你取得了世人眼中艳羡的成就,未愈的心理创伤仍然会如影随形,让你深感空虚无助,失去方向。而如果你着手治愈了创伤,那么即便是再微不足道的成功也能让你欢欣鼓舞,充满希望。
诊断情感创伤阿朗两年来一直不断地恳求我和他预约,提供咨询服务,尽管我觉得我并不能对他有很大的帮助。作为一家科技创投公司的营销部经理,他本来拥有前景无限的事业。但就在他来找我的前一个月,公司的运营出现了问题。他为此既失望又沮丧,于是下决心辞职。但无论我们怎样努力探讨,他就是想不出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
一天会面中,我已经使尽浑身解数,黔驴技穷了,于是两个人相对无言地静坐了好几分钟。阿朗那天看起来分外绝望,整个人缩成一团,陷于他自己所谓的“疏离”状态。但我个人觉得那种情况应该比“疏离”严重得多。既然我们办法也用尽了,我就决定不妨试试我的直觉。
“阿朗,”我说,“跟我说说。你现在感觉绝望吗?”
阿朗有气没力地看看我,略感惊讶。过了一会,他说,“我总是忘不了我的女朋友。”
这个回答让我灵机一现,顿时激动起来,因为这通常表明我的客户即将迈出关键性的一步了。于是我跟阿朗说:“我还压根不知道你有女朋友哪。”
“没有啊,”他说。“她三年前去世了。车祸。”
我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你都没告诉我?”
阿朗皱了皱眉。“吉娜的死跟我的事业有啥关系?”
“嗯,关系可大了,”我说“绝对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当阿朗刚爱上女孩吉娜时,她就遭遇车祸意外去世了。
他们相识只有数月,外界没人知道他们已经开始交往,更没人理解阿朗对吉娜的挚爱心意。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特别是男人——觉得这类事情难以启齿的原因。所以阿朗决定“打落牙齿和血吞”,深深地埋葬了这一情感创伤。
而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就是,阿朗的“本心”立即行动,竭力阻挠他的职业和社会行为,迫使他暂停工作,修复创伤。他的“机心”确保他仍然照常上班、周六和朋友打扑克、周日跟父母聚餐;但他的“本心”却脱出这一切日常琐事,深深哀悼吉娜去了。自然这样阿朗就对一切失去了兴趣,郁郁寡欢——尽管他的业务能力和表现并未受到严重影响,但对一个心灵中弹的人而言,去搞营销就绝对不会是第一要务了。
从此以后,阿朗和我不断谈起吉娜。我也给他推荐了一名优秀的心理治疗师,从而帮助他理清自己对于吉娜死亡的种种感受。不久之后,阿朗发现自己又可以精力充沛地投入工作了。直到今天,他还是安于自己的职业选择,并且不久前又开始约会了。阿朗永不会忘记吉娜,但她的死留给他的心理创伤却已经治愈了。
我相信每一位像阿朗那样,感到生活支离破碎、漫无目标的人,都有着不为人知,尚未治愈的心理创伤。对生活缺乏热情本身就标志着你内心深处受伤了。每个人的“本心”都具有无限强大的创造性力量,你也不例外。只要你仔细修复好自己的情感指南针,“本心”就会自动引领你过上充实幸福的生活。但若是你无论怎么努力也想象不出激情洋溢、欢快幸福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你就必须做出艰难的生死选择了。
以下小测试可以帮助你确认自己是否深受情感创伤的困扰。如果你觉得自己现在身心安康,你就可以跳过本章剩余部分了。等你需要的时候(老天保佑你永远都用不着)再回头来看也不迟。然而,如果你测试的结果表明你心伤历历,或者你内心深处已经知觉自己尚有未愈创伤,又或者仅仅一想到自己心里可能带伤,就足以令你勃然大怒,深受侮辱(这就是心理学家所谓的“反向行为”),你就一定要耐心做完本章内所有练习,这可能是你重返“人生正道”的关键一步。
情感创伤测试尽可能如实回答下列问题。请注意“是”与“否”的答案并不总排在同一列内。
如果你感到不愿回答这些问题,或者你觉得你在被迫披露你想保密的信息,这个游戏就已经玩完了。你很可能心灵受创,至今未愈。
有人说过你看上去傲慢、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有没有至少一个人完全理解你所有的感受?
你有否强迫性地不停做某事,想停也停不下来?
在与朋友聚会玩耍几小时后,你是否就已感觉疲惫不堪、焦躁不安?
你经常需要远离人群,独处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吗?
你敢于在最亲最爱的人(们)面前放声哭泣吗?
你跟别人至少每周一次畅谈你的内心感受吗?
在你人生中有无任何难言之隐?
你经常从事抒发个人情感的活动吗(如写日记、跟随音乐哼唱、表演或为感人电影伤心落泪等)?
你有无任何异常的情感反应,譬如,别人夸奖你时反而深感羞愧,遭遇失败反而松了一口气,或者有人爱你,你反而感到焦虑不安?
你有无“阴暗”的秘密?
当别人惹你发火时,你敢于当场对峙吗?
你孤独吗?特别是当你置身人群时,孤独尤甚吗?
你能接受最爱的人爱抚你吗?
你只能接受带有性爱暗示的抚摸,还是你觉得所有的身体触摸都是跟性有关的?
当你听到好消息时,你有无想马上致电与之分享快乐的人?
你为自己从不生气、发火而感到自豪吗?
你更愿意忍气吞声,也不愿意奋起反抗以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吗?
你能对自己的亲友大声说出你对他们的爱吗?
一般在一天之中,你发自真心地大笑(不是礼节性的笑)不超过五次吗?
你经常发笑得不是时候吗?比如当听到噩耗时,或正当别人激怒之时。
你经常莫名其妙地哭泣吗?
分别清点答案。如果二栏里你选择答案的数目超过三个,就表明你可能带有未愈的情感创伤。
治疗情感创伤一旦确诊,治疗起来却异乎寻常的简单。我说的是“简单”,并非“容易”。修复创伤所需要的步骤相当直截了当,但你在整个过程中一定会深感恐惧,而且将经受短暂的剧痛。
你有没有看过《奥普拉访谈》?在某期节目中,主持人采访了一位体内长有英磅肿瘤的女士。我不想失礼,但那位女士长得真的像跟“赫特人贾巴”(科幻电影中的蜥蜴人,长相奇丑无比)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体内的这个良性巨型肿瘤害得她足不出户、卧床不起,但她拖了多年以后才同意动手术切除掉。当然这在医学界是属于比较极端的个案,但在现实生活中,也有很多人身负情感创伤蹒跚而行,忍受诸多不便但就是不愿彻底根治,他们的理由也都类似。那就是,他们害怕手术切除的过程。有些人极度恐惧处理自己的伤口,认为只要草草包好弹孔,咬牙挺一挺自会过去。而这却永远不能解决问题。以下描述的处理过程,才是疗伤的唯一有效途径,能够取出你的心灵散弹片,使你能够走上“人生正道”。
我们来看情感手术的具体过程:
(1)首先你必须找出刺入你心灵的异物。这就需要你回忆过去,究竟是哪些事件导致你情感受创的。
(2)要清理伤口,你就必须找到至少一个富有同情心的听众听你倾诉。这一步的最终目的是要你学会自爱。对自我的宽容和爱护往往始于他人对我们的理解和肯定;但一旦你掌握了自我安慰和调节的方法,你就可以无须借助外力而独立治愈情感创伤了。
(3)不管你是自言自语,还是跟知己倾诉(这里我强烈建议你找专业人士,至少在开始的时候),你都要完整地讲述导致你情感受创的具体事件。不要像警方报告一样干巴巴地陈述事实。你也要谈到自己对此事件的情感反应,并且大胆抒发自己到今天仍然感受到的痛苦情绪。
(4)紧接着就是缝合伤口,这一步发生在你接收到听众给你的温情反馈时。你要允许自己接受这份关爱,并将之内化。
(5)在前几步完成之后,你需要小憩片刻,静待伤口愈合。时间,在你拖拉讳医时会让情况越来越糟;可一旦你动手清理、缝合了伤口,时间就会助你一臂之力,使情感创伤神速愈合。
就是这样,这就是“恐怖”手术的全过程。当然,你也可以多次重复上述过程,这得看你受伤几次,以及程度有多严重。有些人在多次重复之后,对这种治疗过程习以为常,就会变得过分依赖——他们不放过任何一次机会抓到一个人就滔滔不绝地痛说苦史。别让自己跟他们一样变成烦人的“祥林嫂”。在头几次之后,你的倾诉就应该开始起到治愈作用了,而你不再感到有必要和人反复恳谈了。这就意味着你可以把过去抛在身后,迈步向前了。
第一步:想想是什么伤了你普里西拉个头矮小,脾气暴躁。她从大专退学后,父母带她来见我。虽然普里西拉头脑灵活、古灵精怪,自有一番魅力,但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把事情搞砸了。在她身上,我看到了很多情感创伤未愈的迹象:她总是莫名其妙地大发脾气,人家一夸奖她就马上坐立不安起来,而且感到深深的孤立无援,不被理解。我告诉普里西拉,要想打破这个恶性循环,她必须首先要着手解决自己的情感创伤问题。这话顿时让普里西拉火冒三丈。那天她走出我的办公室后,我都不指望会再次见到她了。但到下一次预约的日子,她居然如约而至,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好啦,”她还没来得及坐下就急匆匆地说,口气很冲。“就算我有你上次说的情感创伤吧。我该怎么做才能翻过去这个坎儿?”
“你需要告诉我——或任何其他人——是什么伤了你?”
普里西拉沉吟片刻,说:“我也没遇过什么大灾大难的。”
“棒极了!那我就爱莫能助了。”我边说边站起身来,伸手和她道别。
这时,普里西拉脸上一贯狠狠瞪人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她开始显得忧心忡忡起来。“等一下!”她喊道。“好吧我说。是有事——有些事——在感情上伤了我。
我是说,人人都受过伤,对吧?但我跟你直说了吧——我真的想不起来我生活中有什么特别糟糕的事情。我不知道从何谈起啊。”
“你有没有试过脚上扎了东西?”我说着,又坐了下来。“如果你看不见伤口在哪儿,你就会在脚上到处捏捏看,感觉一下哪里生痛,然后你就会集中注意力到这个疼痛的部位了。”
普里西拉点点头。
“好,现在你的记忆里扎了东西。要找出这东西到底扎在哪,你也得在记忆里四处搜索一下,看看哪部分让你感觉最糟。有没有什么事是你死也不想谈起的?甚至连想都不愿想?”
普里西拉转了转眼珠。“你的意思是,嗯,我的童年?”
“好,我们就从这里入手。你童年时代最可怕的经历是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的。”
“别啊,”我说,“是你才不想知道吧。至于我嘛,其实还蛮好奇的。”
尽管普里西拉表面坚强,但她过了好一会才做好心理准备,给我讲述她的童年故事。因为她说她害怕——极度恐惧这要一开了头,自己就会被痛苦压倒,会在我面前失声痛哭,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后就无法收拾残局。
其实,普里西拉童年情感受创的经历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之处。她的父母属于“好心办坏事”的类型,从小对她管教过严,又有完美主义倾向;所以从小就对普里西拉批评得多,赞扬得少,而且打五岁起就严格控制她的饮食,因为他们认为普里西拉长得有点小胖。这些行为其实都算不上是什么轰动性的恶性虐童事件,但普里西拉因此感到的羞辱和痛苦却一点不亚于那些深受虐待的孩子(有很多客户跟我说,他们只要一想到这世上还有孩子在忍饥挨饿、吃不上饭,他们就觉得不配在这里唠叨自己的那点小破事儿了。但我认为就算你的断臂不如人家伤在腹部那么严重,那也不能说明你就不觉得痛,就不需要治疗了。就算你真想帮助印度的贫困儿童,或为世界进步与发展出一份力,你也得先从自己开始,先自愈而后愈人嘛)。
普里西拉对回忆童年经历的恐惧都是出于她真实切身的感受。实际上,所有这些恐惧都成真了。当她谈起特别痛苦的经历时,她感到无法抑制的悲伤——但令她惊讶的是,一旦说出了口,这些悲伤情绪就很快烟消云散了。她也确实失声痛哭了,但我对此并不介意。而过了一会后,她自己也不再为哭泣感到羞愧了。
还有,她的回忆也确实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但这反而是好事)——因为普里西拉讲出自己的童年经历后,顿时感到如释重负,这让她以后也就不再需要在任何人面前藏起自己的情感创伤了。她向可信任的人敞开了情怀,也学会了在下一次情感受创时找人倾诉,并慢慢治愈。
练习如果你也像普里西拉一样,认为自己身负未愈创伤,却不知道受伤的具体部位,那就请你也在记忆里试探着四处搜索一下吧。拿出纸笔,写下几件你死也不想谈起或想起的事情。注意:只须写下事件的类型就行了,比如“狗狗走丢了”,“父母离婚”,或者“奶奶吃了我给她的饼干,噎着了”之类。不要详述导致你情感受创的事件。时机未到呢。你那聪明脑袋选择把这些痛苦的回忆深深埋藏在潜意识里,并非毫无理由的:总之你现在还不具备独自处理这些伤痛的能力。
这并不是说你在精神上就不正常,或是胆小怯懦。举例而言,勇敢的天才作家维吉尼亚·伍芙就特别擅长回忆痛苦的经历,而这也正是她中年时达到写作巅峰的原因——她最好的文学作品都是基于自己童年生活的点点滴滴。但在她又一次回忆起自己小时候曾遭表兄弟性侵犯的经历之后,她在自己衣袋里装上石块,投河自尽了。那是因为她没有——或无法——独自走完愈合情感创伤的下一步。
第二步:找到一位身心健康,充满同情心的听众如果你真的身上中枪,你肯定不会不挑地方,也不挑人地就打开伤口做手术吧。你最少得需要一间无菌环境下的手术室,还得找着最能干的大夫。然而,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处理情感创伤也需要这么小心翼翼、郑重其事。一位合格的“疗伤”听众应符合以下条件:
(1)真心关心你;
(2)自己没有未愈合的情感创伤;
(3)不怕谈论情感问题;
(4)能够充分理解和同情你的痛苦,但并不急于“治好”你。
你如何确定一个人具备上述条件呢?你的“机心”对此肯定是一头雾水、全然不知的。所以我强烈建议你在刚开始时,去找专业的心理治疗师(我个人认为人人都需要不时去做一下心理咨询,就像人人都写信收信一样。因为即使你并不急需,偶尔去做一下心理诊疗也能让你感觉如沐春风、轻松自如)。如果你认识做过心理诊疗的朋友,问问他们有没有推荐人选。要不然,你也可以试试我的办法:我曾致电给当地大学的心理学教授和社工,让他们给我推荐一位合适的心理诊疗师。此外,你还可以咨询你的保险公司。因为现在很多保险都包括心理治疗,所以每家保险公司都有自己固定的心理治疗师。只要向他们索要一份心理诊疗专业人员的名单,问题就基本解决了。
还要提醒一句,你并不必抓住亲友推荐的心理治疗师不放,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因为仅凭墙上一纸执业执照或毕业证书,也并不能说明这位医师很擅于处理情感创伤。一位不称职的心理诊疗师——可悲的是,这样的人的确存在——只会添乱,给你的伤口雪上加霜。很多人一想到要去看心理医生,就感觉自己怪怪的,甚至觉得很有些离经叛道,但想归想,这件事情你却非做不可。我本人曾在人生低谷时看过心理医生。这位医生一开始就表现出胜券在握,自信满满的样子。她能说会道,待人热情亲切,跟我说:“放心吧,会非常快捷简单的。你半年后定会痊愈,恢复如初了。”当时我听到这话,自然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但另一方面,我心里深知她这种想要一瞥而过我心中情感创伤的做法只会是大错特错。我之后又跟她预约了几次,但每次回来我都感觉更加迷惘和痛苦。最终,我找了另外一位心理医生。当我和她约略谈起困扰我的问题时,她马上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说:
“要解决你这问题简直是难如登天。我很愿意支持你渡过难关,但我庆幸自己不需要面对你的处境。”我立即决定选择这一位心理医生,而多年来她也成为了我最可靠,对我最有帮助的精神导师。
我们并没有万无一失之法来选择合格的“疗伤”听众,或确保能得到温情友善的反馈意见。即使是最棒的外科医生也会有走神的时候呢。但我这里有两个非常精准的测试方法,能帮你判断谁才应该听你痛陈伤心往事。
一是你要选择一位你愿意向他(她)敞开心胸的人。这个人不能超级敏感,大惊小怪;而应像我之前提到的心理医生一样,在面对他人问题时,保持一种冷静理智、置身事外的态度,尤其在你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但同时,他们也应当始终情绪稳定、态度诚恳,这能让你本能地对他们产生信任感。欲求是“本心”,而非“机心”所专长的功能,“本心”的直觉十分复杂精确,比起任何智力测试都更能准确评估一个人的情商和心理特点。当你的“本心”认定一个人可信,你就根本无法抵挡向他(她)倾诉的欲望。即使是那些遭到重创而导致选择性失忆的人,在遇到一位可靠听众时,都能奇迹般地记起往事,侃侃而谈了。
二是不要一下子和盘托出。要采用“房顶上的猫”中的策略。这个名词是我从一个笑话里信手拈来的,我屡次加以引用是因为它具体生动,很能说明问题:
一个人出外度假,临走时把自己的宠物猫托付给朋友照顾。当他打电话回来问猫的近况时,朋友告诉他:“兄弟,我真的很难开口——你的‘毛毛’死了。从房顶上摔下来的。节哀啊。”
这人对自己朋友的冷血十分气愤。“老天啊,”他说,“你怎么能这样连点铺垫都没有就直接通知人家噩耗呢?!你应该这么说才对:‘兄弟,你家猫上房顶了。我们正在想办法把她弄下来,但看上去情况不妙啊。’然后你再花几天时间逐渐把消息透露给我。这样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啊。”
“好啊,”他朋友说。
度假的人就又问:“那还有别的事儿没有?”
“嗯,还有一件事。你妈在房顶上呢……”
你正应该采用这种方式跟人家倾诉你的不幸往事。每次说一点——既不会让你自己觉得毫无保留,又能够足以试探对方是否值得你多一点信任。然后,静观对方的反应。如果你的听众反应冷漠,充满讥讽或不安,那你要就此打住。你现在身处细菌感染的手术室,替你开刀的是不合格的医生。但如果对方的态度冷静、包容,富有同情,那你就要透露更多信息了。每次一小步;每走一步都要再次观察确认对方的反应。
我建议你第一个听众最好找职业心理医生的原因还包括,情感受创的人往往会病急乱投医,反而会把事情搞得更糟。你大概以为有一点共识是不言而喻的,即,千万别冒险去找伤害你的人做你“疗伤”的听众。但不幸的是,这正是你最有可能去冒险一试的。
克莱蒂正在考虑放弃自己的研究生学业。她的母亲出身农家,自小就不停贬低斥责自己的女儿,说她脑子笨,以后肯定会没出息,一事无成的。后来,克莱蒂读研时,一位论文评审委员会的教授又对她的毕业论文百般挑剔,态度蛮横,简直跟自己“亲爱的老妈”如出一辙。克莱蒂幼时蒙受的情感创伤现在开始影响自己的学业了,特别是当她不得不与这位教授当面交流时。
克莱蒂在和我的会面交谈中,最终发现教授和自己母亲的类似之处,这使她激动万分。她匆匆回家,打电话给她母亲,然后跟她大谈特谈自己是如何意识到童年受到的伤害,而这些伤害又是如何妨碍现在的生活等。可想而知,克莱蒂的母亲自然要竭力否认这一切,并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开始破口大骂女儿天生猪脑,愚蠢无能。她咒骂不止,怒火熊熊,火力十足简直堪比火箭炮;克莱蒂被她骂得心碎万分,几乎快要晕倒了。结果呢,她又接着做了什么?克莱蒂这边刚挂了和母亲的通话,那边就立即打电话给她的论文导师——另一个“老妈”——然后又对着导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肺腑之言”!导师对此的反应十分冷淡、粗暴。我猜想她肯定是被克莱蒂的长篇倾诉吓坏了。
这都怪我啊,绝对是我的责任!我在克莱蒂身上犯了一个弥天大错:我忘了提醒她,要警惕自己可能会徒劳无益地试图赢取母亲的关爱和支持。这也是为什么单纯、轻信的“本心”有时也要借助“机心”的理智和世故。如果你深爱之人伤害了你,你可以年复一年地试图改变他(她),希望这人能最终看清你的脆弱无助,并转而善待你、尊重你。当这些努力都以失败告终(一般都是这个结果了),你会感觉自己会情不自禁地被那些类似的人物所吸引:恋人啊、朋友啊,甚至是上司老板。你会努力让他们好好对待你,因为这就满足了你的补偿心理,仿佛用这种方法就可以抚平最初的情感创伤。而克莱蒂把这两个错误都犯下了:首先是所托非人,倾诉找错了对象,因此蒙受了双重打击;其次,在顺利完成学业和人生进步之前,她还得花上更多时间来治疗旧伤之上的新伤。
正如我们后面马上就要谈到的,在你通向北极星的路上,你会在某个阶段,发现自己必须要直面蛮不讲理的上司、虐待成性的前男友,或是你那好支配人的继母。但就是千万千万别回头去找这些人来为你疗伤。这可是手术来着,我的朋友,可不是什么闹着玩的事。你要躺在手术台上坦腹剖心,这时候你可不需要有人带着脏兮兮的手套在你胸腔里戳来捣去的吧。
练习先找出记忆中你不愿谈起的痛苦往事,然后再给自己寻找一位合适的心理医生。如果你付不起治疗费用,那就找找看有没有某些互助小组,那种专门探讨这类情感问题的。跟你的“疗伤”听众约好时间见面,或者前去参加相关的互助小组活动。首次会面得持续至少一小时:开头十分钟用来相互介绍认识,然后至少花上半小时做交心倾谈,然后留几分钟总结并结束整个谈话。在这次会面中,只吐露一点关于你情感受创的事情,然后打住。仔细观察听众的反应。你自觉不被理解或说的太多了吗?如果是,那就立刻叫停。下一次换个环境,或换个心理医生。
但如果你感觉别人深深理解并包容你,你会自然而然地愿意再多讲讲的。谨慎推进,一次只迈出一小步。
第三步:了解真相,全部真相,唯有真相一般说来,我们很难完整、真实地复述曾给自己带来伤害的事件。我见过身体耐痛力极强的人在谈起自己的情感创伤时全身发抖,犹如风中柳叶。在回忆和陈述这些往事时,我们的“本心”和“机心”往往会争斗不休,相持不下:“本心”希望随心所欲地讲述,而“机心”则深陷羞愧、忧伤、愤怒、尴尬和对拒绝的恐惧之中,无法自拔。
结果,很多人在“疗伤”过程中最后只说出了部分真相。他们根据需要改动记忆片断,目的是为了听上去体面些,或把自己粉饰成被坏人迫害的无辜受害者(而实际上他们本人也应为自己的悲剧负责),又或者故意避而不谈某些重要细节。
但是,如果你还没找到合格的听众来接受你讲述不加掩盖、彻头彻尾的真相,你就得继续寻找,千万不能将就。你的情感创伤除非是完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否则便不能痊愈,这就是你无论多痛苦也不得不接受的现实。阴暗的秘密藏在心里不可告人,会溃烂化脓,蔓延扩散,从而最终致命。而真相,则是唯一有效的消毒剂。到最后,你总得把整个真相全盘托出的。
这一过程就像剥洋葱;不可能一两下就剥到底。每次当你透露了一点信息,你就会暂时感觉如释重负、清爽快乐——但数天、数月或几年之后,你又会感觉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我认识一位心理医生,他有个朋友在车祸中整个人撞上了挡风玻璃,结果头上扎了数不清的玻璃碎片。外科医生在随后的紧急手术中取出了能找到的所有碎片,但几十年过去了,有些极细小的碎玻璃还残留在他头皮里。
所以时不时地这人就感觉头上有某处扎得慌,于是就又从里面取出一块碎片。你情感受创后,要清楚那些残留在你心灵深处的弹片也是这样。在疗伤的初级阶段,你要动手清理大块、显眼的弹片;但纵观你整个余生,都要不时遭受小块弹片的困扰,这就要求你随时清理。渐渐地,你会习惯这一过程,因为这意味着你的内心正在逐渐复原,能享受前所未有的幸福和轻松的感觉。
经常会有些客户,选择把自己的秘密经历写在纸上,以求得治愈自己的情感创伤;当然一写完他们就会烧掉字稿。对他们这种处理方式我总是惊讶不已,因为即使是这种最私密的方式都不能保证自己说出全部真相。他们大概以为那纸有魔力,即使烧掉也能神奇复原(好像小孩子给南瓜仙女写信,总要烧掉才能寄到一样),所以在讲述回忆时需要处处加以美化、删改,甚至编造。如果你连给自己写信都不能说实话,我保证你在其他任何情况下都更是谎话连篇,自欺欺人;你这辈子也就别想找到北极星了。
多年前,我曾做过一项关于人类上瘾行为的社会学调查——我发现所有的研究对象,不论他们的上瘾性质如何不同,都具备一项共同之处:他们对自己撒谎。
很明显,他们会对自己的上瘾行为百般抵赖,但他们并非因为上瘾才撒谎的。事实恰恰相反,他们是因为自幼惯于自我欺骗才沉湎毒瘾的。你自己肯定也有自我欺骗的时候。比如,“妈妈当然是爱我们的啦;只是她的表达方式特别了点,破口大骂和拿烟头烫我们。”“不对不对,鲍勃叔叔才不是酒鬼哪,他也不是骗取社保的虐待狂。他这人就是……阅历丰富,性格复杂了一些而已。”“我挺好的。真的,不骗你。我说了我******不要紧了!”治愈你的情感创伤意味着你要打破自我欺骗的哈哈镜,不要企图美化家庭或个人生活中丑陋的真相。虽然这也意味着你要为自己的过失承担责任,无论错误有多严重而不可原谅。
首先你要还原事实真相,然后还要如实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真实感受往往五味杂陈,不可一概而论。譬如,你表面义愤填膺的背后可能隐藏着负罪感,而这其中又蕴含着无尽的悲伤;或者你表面的抑郁实际只是深层激愤的假象。总之,把一切诉诸纸笔是非常有力的表达方式,能够帮助自己逐层抽丝剥茧,直达情感创伤的核心真相。
练习翻开笔记本中一页,在页首写下标题“事情是这样的”。然后在后面仔细描述让你情感受创的具体事件。接着,再写下标题“我对此的感觉”,再在其后描述你对上述事件的感受。千万别模糊地将之描述为“感觉还行”。
现在翻开另一页,写下标题“以下是事情发生的真相”。叙述同一事件,但这一次要敢于不加掩饰地和盘托出所有惊人、恐怖、丑陋的真相。完了之后再写下标题“我对此的真实感受”。再深入挖掘你的内心,尤其要注意你自认为“不妥”的情感反应。你要笔耕不辍,发泄出所有的负面情绪和感受,直到心中澄净,再无所感。
现在你可以把这两页撕下,付之一炬,或存放在安全隐秘的地方。以后,你会有机会和别人谈起这一切,但首先你要全部自我消化了才行。当你确定想要倾谈时,你自然会去找听众以寻求外界助力的。注意在分享秘密之前,你一定要确保该听众是合格合适的,所以我还是建议你最好去找职业心理医生。如果你知道或怀疑自己幼时曾有被虐待或******的经历,那你就必须要咨询专业人士了。
第四步:接受别人的好意并将之内化你已经选好倾听的知己听众,并对他/她说出了你人生中最痛苦的经历,而对方的反应一般都是充满同情、温情脉脉的。如果你能够坦然接受对方的善意表示,那么恭喜你,你可以进入下一步了。接受别人的善意反馈有助于你自爱自重——而自爱正是你找寻“人生正道”时最至关重要的工具。注意我说的并非自恋、自以为是,或是自艾自怜,因为这些负面情绪本身就是情感创伤的产物。我的意思是指那种健康的自爱,使你能够像关心挚友一样关爱自己。具备这种自爱的人,即使是面对厄运的捉弄伤害,也能迅速复原。因为他们本身心理健康,所以能够善待他人,善待世界;而仇视自己的人也会仇视他人,从而加速了自己的命运悲剧。
自小被爱的人更容易学会自爱。而对于那些极少得到他人关爱和支持的人而言,这“疗伤”的最后一步总是异常艰难。这类人常常觉得表达爱和善意令人尴尬、莫名其妙,甚至非常可怕。而那些曾经心碎的人更是建起厚厚心防,排斥任何可能打动他们的人或事。如果你真的想要自己的情感创伤最终痊愈,你总归要解决自爱和爱人的问题;但你不能急于求成,勉强为之。你只要尽可能说服自己接受他人的善意反馈就行了。在这方面坚持下去,然后假以时日,你会慢慢放开心防,不再抵制爱与被爱了。
阿图罗就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尽管他的童年充满悲惨不幸。他父亲是个酒鬼,还有暴力倾向;而母亲则唯唯诺诺,终日抑郁。到十八岁时,阿图罗就已经在遭受重创的心灵周围筑起高墙,从高中辍学,并走上了父母的老路。后来有一天,他在回家路上路过一家-便利店,在店门口他差点被一只浑身疥癣、半死不活的小狗绊倒。
“当时要是那狗哼哼唧唧,或是上来跟我黏糊亲热,我肯定一脚把它踢个跟头,”后来阿图罗告诉我说。“但它只是冲我低声咆哮,想要冲上来咬我。结果它就咬住我的牛仔裤腿,死活不松口。你得明白,那小狗崽子只有一丁点儿大,连小鸡都咬不死,但它就敢不顾一切地冲我来试上一试。当时我就那么低头看着这小杂种吊在我的裤腿上,心里头忽然动了一下。它那小眼神就像我似曾相识似的。然后我就想,去他的,这可不就是我吗。”
阿图罗把小狗带回了家,给它取名为“X”。以后几周,他逐渐学着照料“X”,而那小狗呢,也慢慢地信任了这个新主人。实际上,当“X”身上明显人为的累累伤痕愈合,并长大成为一条活蹦乱跳的大丑狗后,它就像一般宠物狗一样,开始对新主人表现出无限依恋和崇拜。有生以来第一次,终于有一个生命无条件地、深深地爱上了阿图罗。
这件事情引起了阿图罗人生中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因为在他眼中,这条小狗就是他童年时期的分身,就是那个心碎不已、迷惘无措、气急败坏的小男孩。因此他在爱护“X”的同时,也就是在关爱自己。由此阿图罗就进入了一种所谓的“情感宣泄”状态,这通常表明他内心的创伤开始痊愈了。“简直发疯了!”他跟我说。
“我快要崩溃了——连看电视广告我都能嗷嗷地哭上半天。简直有病!”
最终,情况恶化到——或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好转到——阿图罗要去咨询心理医生的地步。这位医生就成了他第一位“疗伤”听众。长话短说:结局是阿图罗重返学校,拿到学士学位,并成了一位社工,专门帮助其他情感受创的儿童。他和“X”都终于“在跌倒处站了起来”。这一人一狗的情感都曾遭遇重创,而现在呢,却能够战胜自我,对世界和自己都充满了爱心。
阿图罗的经历非常典型:说明一个人不借助任何社会支持,也能听从“本心”的引领,过上健康、幸福的生活。而如果阿图罗从一开始就找个心理医生痛陈痛苦往事,那就一点积极作用也起不到;因为他还没准备好那种程度的温情和关爱。
当时的情况是,即使一条狗主动示好也能让阿图罗极度不耐烦和不自在。但幸运的是,阿图罗在伤痕累累、脾气暴躁的“X”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进而找到了同病相怜的感觉。阿图罗充分利用了这一契机,从此走上创伤康复的道路,向着自己的北极星一往无前。如果情感创伤还没开始愈合,那就没有人能够建立起其真正意义上“爱”的纽带。
第五步:给自己时间每当你情感受创时,你都会经历整个心碎过程:否认、愤怒、忧伤,最后到接受。实际上,更为详实的描述应为:否认、愤怒、忧伤、否认、愤怒、忧伤、否认、愤怒、忧伤,然后是更深重的忧伤、更炽烈的怒火,以及更具自欺性的否认——如此循环往复下去。虽然最终你会走到“接受”这一步,但之前的历程可谓是跌宕起伏,险象环生。如果你能敞开心胸并倾谈自己的创伤,你就会像阿图罗在收养“X”之后一样进入“情感宣泄”状态,开始自愈的进程。
如果没有安全的疗伤环境,那你就只能滞留在整个过程的第一阶段——否认——很长一段时间。有些人终生都不能越过这一步,因为他们害怕一旦放弃否认真相,将无法面对随之而来的愤怒和悲伤。我有很多客户甚至认为这些情绪——尤其是愤怒——简直是不道德的。讽刺的是,只有当你接受现实,走过整个心碎的历程,你才能干脆利索地缩短内心挣扎的时间,尽快走出阴影;而坚持否认、自欺欺人只能让散弹片永远留在你心里,让你终生痛苦不堪。
要是你从来没为自己的情感创伤心碎过,那么正式打开伤口会让你痛不欲生,感觉就像正在重新经历当年的伤害一样。你可能会感到令人窒息的悲伤和愤怒。你可以通过多种方式进行宣泄:你可以写下来,或是找人说说,又或者通过肢体动作来表达,诸如哭泣啊、打枕头啊等(你可以独自发泄,也可以请心理医生在场陪伴,并在你发怒时保持冷静但支持的态度)。但请记住:过去很久的往事你只需要在心里处理好就可以了,并不必强求外界或他人为此改变什么。你无须要求过去伤害你的人向你道歉,并在当前修正过去的错误。比如你还记得三岁时,妈妈曾经强行拿走你的泰迪熊玩具,这让你至今无法释怀。你当然可以为了当年那个玩具而生气或悲伤;你也可以决定马上给自己买一个同样的新玩具。但你却不必冲回家去,要求母亲为当年的事向你道歉,因为你现在已经长大成人,正值盛年,顶天立地;但你的母亲却垂垂老矣,年近迟暮,况且身体也每况愈下,远非当年蛮不讲理的大人了。
在走完整个恐怖、激烈的“心碎”过程后,你的心理将出现奇妙的变化:你的个性层面将产生微妙的改变,使你不会重蹈覆辙,在再次面临伤害时,不会深陷于类似病态的情绪而无法自拔。现实中,这种在“同一个地方反复跌倒”的人并不鲜见。我有些客户就反复在职场和个人生活出现同样的问题,遭遇同样的情感伤害。这种“重复强迫症”迫使你直面造成你痛苦的根源,从而治愈旧伤,并学会以后更好地应对类似的问题。而当旧伤完全痊愈,你就会在潜意识中终止“重复强迫症”的恶性循环了。
术后恢复我的朋友露易丝也有过不幸的童年遭遇。她的家庭情况异常混乱——是真正意义上的虐身虐心——我就不在此详谈了。而在这种环境中长大,露易丝却出落得“出淤泥而不染”:她阳光、聪慧、纯洁,而且无比坚强。她是我所见过最善良、慷慨、诚恳和勇敢的人。当然这样的奇迹并非垂手可得。实际上,露易丝一直是在苦苦支撑,忍受着内心煎熬,这样到她年近四十时,她自觉已经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她身心俱疲,神情麻木。最后,她决定找心理医生寻求专业帮助。几年后,露易丝成功地取出了心灵弹片,治愈了情感创伤,如释重负。
她说:“这就像把我一直背负的千斤巨石放下了一样。在我心态好转之前,我压根儿不了解世上还是有很多人是幸福快乐的,他们并不跟我似的时刻感到悲伤和愤怒。现在我释怀了往事,也就终于能体会传说中‘幸福’的感觉了。尽管我仍有问题亟待解决,但我现在满心都是对于自己获得幸福和安全感的期望。这就好比感冒初愈,全身分外清爽。因为我吃过那么多苦,所以对现在的生活我才倍感甜蜜——在这方面,我认为我比那些从未吃过苦的人还要幸运一些。”
几个月后,露易丝觉得自己可以结束心理治疗了。她心灵的弹片都已取出,而最严重的情感创伤也已差不多痊愈了。就在这时,露易丝开始害怕起来。她解释说:“我现在情绪好转,反而不知所措了。因为我以前一直在倾尽毕生之力对抗痛苦。我每天照常上班,然后回家痛哭——从来如此,我都习惯了。在我接受心理治疗后,这种痛苦的感觉在一段时期内更加变本加厉,但到今天,我已经彻底解脱了。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在完全战胜痛苦之后,我的时间和精力还能拿来做什么呢?”
不过露易丝从来不是胆小鬼,所以尽管她对未来感到茫然无措,她还是一路勇往直前。在最后一处情感创伤治愈之后,她开始经历“创意泉涌”的阶段。一两个月内,她申请了升职,重新装修了自己的房子,着力投资生财,甚至开创了自己的服装品牌。
情感创伤的治愈将在你身上产生同样的积极效果。我不仅看过听过大量此类事例,我自己本人也有过亲身体验。在我真正经历之前,我也几乎不敢相信治愈情感创伤会对我产生如此巨大深刻的影响。但事实证明我的怀疑是毫无根据的。所以如果你身负未愈情感创伤,一定要郑重其事地加以手术治疗,务求根治。
从你第一次开口倾谈,被人理解和同情开始,你将会不断体验到从未有过的幸福感觉(曾有成功戒毒的人跟我说,心理健康比任何毒品都管用,而且能起到正面,而非负面的后续效果)。这种身心健康的感觉刚开始会让你激动万分,然后逐渐趋向平淡,最终演化为平静、持久的康乐状态。你越是学会自我关爱,这种体会就越为深刻。
作为“疗伤”的副产品,你可能会在某天早晨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原谅了你的加害者们(顺便提醒一下:没有治愈创伤就强迫自己原谅别人,无异于饮鸩止渴,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当愤怒、忧伤烟消云散,你会开始感到自己充满激情,文思泉涌,而且精力前所未有的旺盛,能够实现任何梦想。这样的最佳状态在你遭逢其他人生危机时会暂时陷入低潮期,但只要你敞开胸怀、坚持真相、自爱自重,就一定能走出低谷,重整旗鼓,卷土重来。
尽管治愈情感创伤能够温暖你的内心,但从另一方面而言,它也能完全打破你固有的生活方式。还记得我在第二章里谈到的酒鬼艾伦吗?当他戒掉酒瘾,重新生活时,却遭到来自上司、妻子及双亲的阻力。为什么呢?因为情感受创的人通常生活在鼓励他们带伤前行的环境里。但要是你不说出真相,不彻底转换生活方式,就永远无法达到身心健康的境界。而这种转变往往不被你周围的人所理解和接受。如果你现在身处此种境地,你就要做出选择:是继续带伤苦苦挣扎呢,还是从内到外地彻底改变。下一章将助你厘清如何按照情感指南针的指示,进行这一可怕、兴奋和精彩的变身过程。一旦变身完成,你就会义无反顾地踏上“人生正道”,向着北极星一往无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