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刘砚早早醒来,望着初升的太阳,心里一直盼着罗安妮的到来,她答应的他卷子不知道誊写好了没有?会不会只是随口作弄他?
他心里带着几分期盼,因为再过一会儿他的学生就要来了,还有不到十天就是县里组织的中考,他希望自己的两个学生都能顺利考上高中。
罗安妮连夜誊写好了卷子,她迟迟不来,是有意晾着刘砚,一直到刘砚的学生上了楼梯,她才不紧不慢从屋里走出来。
看到罗安妮果真送来了誊写好的卷子,刘砚望着她,很有几分惊喜的感觉,“辛苦你了,妮妮。”
罗安妮不以为然,本来想说,有什么好客套的?可话到嘴边,打住了。因为她发现他的学生很尊敬他,所以她当着他学生的面,也不自觉对他敬重起来。
她自告奋勇留下来给刘砚打下手,刘砚默许了,没有赶她走。
房间很小,两个学生占据了屋里仅有的凳子,罗安妮只好坐在了床尾,静静听着刘砚给他的学生讲解几何题。
也真是奇了怪了,从小到大听课不走心的她,第一次就那么出神地听了一上午,甚至连每个无关紧要的细节都没能让她分神,她的目光,一直聚焦在刘砚手里那张演算纸上,薄薄的纸像是被施加了某种神奇的魔法,她的思维总能及时跟着公式的节奏跳跃。
一直到题目讲解完,刘砚对他的学生布置作业,她的注意力才从那些题目中抽离。
“这里地方小,拿回去做吧,这次的题全都是这学期的基础题,没什么难点,好好做,下午拿过来老师给你们讲答案。”
罗安妮冷不丁回过神,蹭地站了起来,“不会吧,下午还讲?你不休息啦?”
他的学生也瞪大眼睛说:“老师,我们下午不过来了,老师好好歇歇吧。”
三个人,瞪着三双眼睛,刘砚见此情景,噗哧一声就笑了,他发现越是孩子,越是有一颗单纯的,善解人意的心,很难糊弄。
只好摆摆手,由着他们,正好这几天腿确实疼的有点厉害,大概要扛过去这星期才能好一点。
他的学生来的时候带了一兜苹果,罗安妮拿了一个在手上把玩着,问他吃不吃,他摇摇头,跟罗安妮打着商量,“妮妮,把我的教科书还回来吧,我想趁着上午再给他们出一套语文题。”
罗安妮习惯性挑眉,“昨天不是说了吗,东西我拿走了,等你的腿不疼了再说。”
在刘砚面前,她很快就褪去了防备,一举一动没有任何伪装,呈现着自己的本性。
她替他感到愤愤不平,他这么努力,县教育局的领导知道吗?为什么不多调派几个老师进山里来,或者专门拨一笔款,资助这些孩子?
刘砚望着她,眸子里闪动着平和睿智的光,“早上已经吃了止疼片,其实我的腿没什么打紧的,只是骨裂而已,养一养就痊愈了,可是孩子们的学业不能耽误。”
罗安妮发现,即使是焦急万分的时候,他也从不会用苛责的语气。
就像一头受着压迫的老牛,悲凉却无力改变。那天晚上在山里,他也是老好人一样劝阻着她,结果却被她失手推下了山沟。
想到那晚,她的心莫名一坠,有片刻的窒息感。
她刻意忽略这个奇怪的感觉,背着手在房间里打转,“想要教科书也行,不过你得陪我下五子棋,要是你赢了,就给你看一会儿?”她扭头看他,“成吗?”
五子棋她小时候经常玩,她打定主意要让他输的哑口无言,之后好好的在床上休息一段时间。
刘砚的嘴角,浮起一星点的笑意,叹着气道:“行,那就玩一会儿。”只盼着小丫头等会别胡搅蛮缠就好。
他叹气无奈的模样,让罗安妮更有了几分胜券在握的把握,异常欢快地跑去拿棋子。
回来的时候,看到刘砚静静靠在床头,脸上的表情很恬静,再对比自己兴高采烈的样子,她突然就有些不痛快了。
“你干吗像个小老头,本小姐肯陪你玩,你哪来的那么多不情愿?不想玩就算了!”她绷着脸看他,手都快扣进了期盼盒子里。
刘砚忙说不是,小姑娘的心情他摸不透,就像六月的雷雨天,他只盼着她不要就此愤愤离去,连忙努力的措辞以挽回她的心情,“这段时间麻烦你了,按理说陪你玩两把棋是应该的,等我的伤好了,有时间请你到我们学校去看看,嗯……学校里有篮球,还有个乒乓球台子,是我自己做的。”
罗安妮简直要气笑,“乡下的破学校有什么可看的?”
相处了几天,罗安妮越发摸透了刘砚,在她眼里他的形象更加丰满,不再仅仅是初见时感觉到的那个恬淡灵透的粗浅的第一印象,其实他性格出奇的温驯,他总是说着有分寸的话,克制着自己的一言一行,没有那些花言巧语,身上总是带着一股纯净的,本色的质朴。
就像现在,罗安妮的火气每每就像一拳砸在了棉花团上。
她无意义地咧了咧嘴,又不生气了,把椅子横拉向床边,棋盘搁好,未开局前,警告似的挑起下巴说:“提前说好,要是你输了,出卷子的事儿就不许再提了。”
那洋洋得意的神态,看得刘砚淡淡的一笑,点头嗯了一声,竟然还很有风度地捏起黑色棋子递给她,“你先。”
第一局罗安妮输了,她嚷嚷着怪自己粗心,还是三局两胜的好,并且下决心下一局一定要仔细一点。
第二局罗安妮又输了,她认定刘砚走了****运,钻了她的空子,凑巧连到了五子连星,沉着脸无赖地要求五局三胜,非要再比一局不可。
第三局结束,罗安妮一下次拂乱了棋盘,气呼呼地站了起来,终于意识到对面的家伙曾经一定琢磨过棋谱之类的东西,竟然一开局就把她锁的死死的,使得她中途就无法下手,憋屈沮丧地认了输。
她一言不发地回了房,再回来时,手里就多了笔和纸,还有一本语文课本。
刘砚轻轻地笑着,弯着的眼睛里透出一股柔和的光,“别气馁,这个其实是有窍门的,改天有时间我教你。”
罗安妮撇嘴,难得没有奚落他,大摇大摆地顺走了他的一颗苹果,轻哼着转身出门去了。
连日来下雨,山里野蘑菇多,张兰前两天采了两篮子回来,在大簸箕里晾了两天,下午坐在院子里拿绳一串一串地穿好,准备挂起来留着过冬用。
她在下面吆喝着罗安妮,“妮妮,下来,整天呆在屋里有什么意思,过来跟嫂子一块说说话。”
罗安妮刚来的那会吃饭挑三拣四,经常一天下来只吃半顿饭,自从摔了那一回,吃饭不再那么挑嘴了,脸色也红润了几分,而且饭量还有渐长的趋势。
她蹲下身,撑腮看着张兰把蘑菇串成一串又一串,开始琢磨起晚饭来,问:“晚上做蘑菇炒肉丝吗?”
张兰家里过年才宰一头猪,平时如果要吃肉,得去村里唯一一户专门养猪卖肉的村民家里割肉,张兰很少去,但在她看来,能花钱解决的事是最简单的事,等舅舅来接她时,可以让舅舅给张兰一笔钱。
“行,一会嫂子再去割两斤肉回来。”张兰笑盈盈地看着她,“这几天跟刘老师处的很好?看嘛,嫂子早就说过,刘老师是大学生,你们在一块一定有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