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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终温且惠,淑慎其身

且说带走得谖的陆无极,按翁同玄的嘱托本是让二人在他离开后,在客栈先躲上一天一夜。但陆无极已藏了一个星期,根本不愿多呆。好容易忍到中午,抱着得谖使出那“千里不留痕”的轻功一溜烟从客栈飞身离开,旁人只看到一团模糊的形影远去,根本看不清还抱着个小孩,叫一声好,只道是个江湖异人。

按说跟着得谖和翁同玄的人稍微用点心也不至于出这么大的纰漏,但跟了两个月,日日静如止水,耐性和警觉性都大大降低。一见翁同玄离开,便不远不近地跟上去了,万没想到要留一个后招。

却说得谖一开始见这位陆先生全不似自己翁师傅那样儒雅斯文,虽不敢说对他存着轻视,但也绝不像对翁同玄那样敬重的。此刻见他一耍功夫,在得谖心中得形象立马高大了。虽说他的生身父亲也是孔武有力,但所见的人中绝没有江湖儿女的风采。

其实那陆无极不过是个武学半吊子,在江湖上完全排不上号。早先奉家严之命在武当派学艺,习得些基本心法和功法。武当还有一大源流是炼丹,炼丹又有内外之分,修炼精气神在人体内结丹者成为内丹,用鼎炉烧炼药石成丹者成为外丹。前一种陆无极资质还不够,后一种却颇痴迷,日日把玩药草,研习医书,自学自娱,也颇有所得。武当学艺期满后仍旧归家寄食父母,本来他也算有一技之长,只是父亲希望他在武学上有些造诣,他也没想过挂那救死扶伤的匾额,只在家中闭门造车,父子嫌隙越来越大。如此挨到三十多岁,老父亲也渐渐不管了。父亲去世后,他就更是一头埋进医术这一行当,倒不是专门去治病救人,而是去淬炼百草的药性,炼制无数丸药,如此只出不进,坐吃山空,渐渐露出潦倒贫困之态。

也是说傻人有傻福,陆无极后来娶得一糟糠之妻,名唤桂云,清丽贤淑,二人成亲之时虽然诸事从简,却也是二人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日子,也是陆无极丢开药石最长的一段日子。

原来桂云也略懂医理,曾经在偏僻乡野采药不慎身中毒药,幸得路过的陆无极悉心救治。一来二去,二人也就将真心交付。旁人都笑桂云嫁了个傻丈夫,桂云却常说无极一派天真,又是博学之人,早晚会飞黄腾达,竟也是真心崇拜自己的这位丈夫,从不他的怪异行为有何怨怼之词。

婚后陆无极依旧在家中鼓捣药丸,觉得自己大通之后,就想着与人切磋交流。拿着自己的丹药去各个医馆兜览,说自己能解各种天下奇毒,还要跟各位大夫比比谁的医术更高明。其实这也并不是他夸口,医书上所记载的有名毒药有断肠草、鹤顶红、情花、鸩酒、砒霜等,皆有其相克之物,陆无极先要做的倒是调配出这些毒药,再用其相生相克之物调整用量去解毒。这些毒都在动物身上试验过,只是他所配置的毒药可能与各门派所使用的成分比例略有不同。如此年复一年在动物身上做实验,说自己能解天下奇毒也不算夸口。但人们只把他当疯子来看,谁真的去试他的丸药,还笑说道:“我们只知道京城医术最高明的乃前太医院首席御医薛先生,你找他比比去”。

陆无极也接着问道:“好啊,直接找天下第一去比不就得了。你说说他住在什么地方?”

也真有好事的人说了某处某处,陆无极竟也当真就寻了去,拍着大门叫嚣道:“薛先生,你出来”。

下人开门一见,如此的粗俗不堪,也不过当是个疯人,自是各种委托“先生不在,先生外出了”。如此吃了两回闭门羹,陆无极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逾墙而进,躲在暗处,从下人言语中听得薛先生房间,径直而去,只想着你总要回来睡觉歇息吧,我在房内总能守得到你。

却在经过正厅时,耳听着杯勺之声,一家子其乐融融在用晚膳,陆无极隐在柱子背后偷眼看去:正中两位鹤发童颜、圆润富态的老人,两侧则是王孙气度的官绅与红颜美少年。陆无极一想,这薛老儿并没出门啊,只是在家吃饭,却让我在屋外饿着肚子。

当即就跳了出来,喊道:“谁是薛老儿?”

一桌人皆是一惊,继而不悦,倒是薛先生从容道:“这是薛宅,在座的都姓薛,至于老,阁下以为该如何界定呢?若依年岁,老朽不遑多让,若依心智,只怕在阁下面前也只得称老儿。”

陆无极也没绕明白,啐道:“看你们衣冠楚楚,尽也是些胆小怕事之辈。莫不是听说我陆神医要来拆了你天下第一的招牌,我陆无极这响当当的名号吓得你关起门来躲着我吧。我且要和你比试比试,到底谁的医术了得?”

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桌前,一看满桌珍馐美味,不仅咽了咽口水,竟默默地坐下了,眼神只在一盘又一盘菜上逡巡。

按说这一家人听也没听过、见也没见过此人,此刻听他大言不惭,说话又不着边际,尽皆愕然。其中薛先生最小的重孙方才十岁,坐在末座,眼见陆无极的馋相,竟自咯咯笑起来,适才又进了甜腻之物,一岔气喉中似有糯米之物黏黏其中,竟自呼吸不了,旁边的美妇人忙递了杯水与他,有不断抚摸其后背,不一会就恢复如常。

薛先生也不是那嫌贫爱富之人,见陆无极之态,听他的言语也隐约猜到他在门卫那所受的待遇,于是让下人先给陆无极备了双筷子,道:“也是委屈阁下了,也请您先随意用些晚饭。”

陆无极也不推迟,伸了筷子就去夹那自己见也没见过的成五彩颜色的食物,又见那个小孩碗里放了好几个以为是极好吃之物,其实是极普通的糯米做成的团,不过用了些花汁染成了赤黄绿蓝紫五色,尝来熟软绵柔,口感也是不错,竟不自觉多吃了几个。

其他人见老人以礼相待,也不便多说什么,但那小孩却急了,陆无极所吃的正是他的最爱,忙将自己碗内的几大口吞将进去,又去夹菜碗里,如此一时贪婪,打起嗝来。旁边的美妇人又急不可耐,又是倒水,又是捶背,全无效益。

薛先生却悠悠地道:“阁下刚才说是来比试,现在我就出一题,敢问阁下如何治我重孙现在这个病?”

陆无极刚听比试就一脸激动,以为文要考医理医书,草药矿石,实战也要丹炉药鼎大干一番,现下这道题倒是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的,对方必定是看不起自己,想蒙混过关了事。

陆无极放下碗筷,左手从额头一摸,顺道头顶,一拍,道:“有了。”

薛先生一听也饶有兴趣地笑问:“哦?”

只见陆无极缓步踱到小孩面前,趁小孩张开嘴打嗝时,突然一伸手丢了枚药丸入口,小孩一惊之下,一吞唾沫,那药丸就咕咚滚下肚里去了。

这下满座皆惊,薛先生也站起来,正色道:“阁下这是何意?”

陆无极背手笑道:“何意?我不是解了你出的题吗?看贵公子是不是已经停止呃逆了。而且顺带我也给你出了一道题,”边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一白色瓷瓶:“刚才给贵公子吃的正是此物,薛老儿你轻视我,自去给你的好重孙配解药,药石三日内你解不出,派人来找我,我自会给他解药,不过也就是承认我才是天下第一的神医。”

说完就要扬长而去,但其他人怎肯让他走,眼见双方打斗起来,薛先生喝退了所有下人,道:“好,就依你所言。”

如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野村夫也到他家里来撒野,拆他一向以为自己不在乎的招牌,也激起了薛先生的好胜之心,作为首席太医怎么可能连自己的苗裔都保全不了呢?虽说太医们常自我解嘲没什么真本领,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功夫是探出病症后,如何把握痊愈的节奏,既不能快到让主子觉得他白养着你,又不能慢到让人怀疑你的医术。薛先生作为首席太医除了精通此道外,当然也有真才实学,也潜心钻研过医道。只是天性豁达,于琴棋书画之乐事也颇为用心,不似陆无极进入了一叶障目的世界。

陆无极离开后,薛先生拿起白瓷瓶就开始查验药丸的成分,一项项看来,对人有裨益、有害处的皆有,实在是找不出头绪。而其他薛家人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生怕孩子有什么闪失,但又不敢在薛先生面前表示什么。好在过了两日,孩子也是该吃吃,该睡睡,问他也说不上什么不适。

到第三日小孩无精打采,也颇为厌食。倒是薛先生见此状后,安慰众人道:“并无大碍,让他少吃点就行,也是对肠胃的清洁,到第二日也就好了。”

薛先生在家安顿好就来寻陆无极道:“你这药丸不过是装神弄鬼的东西,旁人吃了无甚益处但也没什么害处。”

陆无极道:“装神弄鬼?你也太小瞧人了。我整天带着这个逢着合适的人就送他些,也是为世人好。”

薛先生笑道:“哦?”

陆无极道:“你看世人都是一张忧心脸,莫不心事重重,别人说的话,他们非得拐三个弯之后才回复,如此思虑深重,如何不扰乱心神?再加上日日的饮食辛辣贪多,又有几个不是神经衰弱,内热外浮的?我这丸药倒是适合绝大多数人的。”

薛先生道:“原来阁下是心系苍生啊?”

陆无极道:“那是自然。算你有些本事,能看出我这十几味药。不过,咱们的题可是要给你的宝贝重孙配解药的?如若没有,那就是你输了。”

薛先生道:“这药本是对常人有益的,我的孩儿毕竟还小,没有那内热外浮之证,身体委实虚了些。老朽今日才参透你的题目,委实输了一招。不过,你这题目是先出解药,又出在毫无病症的小孩身上,也算有些作弊。不如我们重新再比。”

陆无极听如此说,也觉有理,而且对方郑重起来,自己也算受了尊重,更打起十二分精神。

薛先生其实在医道上也多有悬而未决的难题,见此人颇有诡谲之智。也有心自我挑战些难题,圆一圆自己早年间的夙愿。此后二人也不多见面,以书信往来,各出难题,答以配方,悠悠然竟已是两年多的医道密友,一位正统学院出身,一位山野自修派,倒是相得益彰,各有进益。陆无极也明白自己医理方面输对方太多,言谈之中,渐渐以晚辈身份措辞,不过他本也就是个晚辈,但陆无极始终用心较多,薛先生的难题十有八九都能完美地解决,最后薛先生也算心悦诚服了,又了解此人性情,遂送他个外号叫“医癫”。陆无极也极为自满,到处夸口薛先生与自己交情不浅,并且是他手下败将,不过众人仍旧只当他是自说自话罢了。

且说薛先生与翁太傅于宝善堂作别两个月后的某日中午,先生吃罢饭又踱出门,悠悠然地来到陆无极门前。

薛先生也算是“近墨者黑”,染上了陆无极的坏脾气。还未进门就大叫:“陆无极,你出来,我又有了新题目。”

只听里面先传出声音:“手下败将!”,接着就是咚咚咚的跑步声。

薛先生也不恼,仍旧笑道:“当初是谁涎皮赖脸地求我指点他,如今我倒要看看你的真本事”。

不一会陆无极开门迎客,妻子桂云斟茶后自去料理,薛先生道:“这次真有个令我束手无策的难题,老朽诊他的六脉竟是沉浮不定,又加气血两亏,自己没有半分把握,因此只得来寻你。”

陆无极听了,脸上已现出得意之色,这第一神医居然来求自己,这不就是认输了吗?而且二人早前商定,绝不以真人相试,所以一直都是纸上谈兵,现在终于能大显身手了。

薛先生接着说道:“不过这位病者年龄太小,又不在京城。你要在两个月后去姑苏城外牵牛村的同福客栈福字号房间去等着,老朽会让一位朋友送他去那里。不过你要保证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去过,之后再悄悄带回这个孩子。若有人问起,只说是你在路上见他病重,恐是被人抛弃,就带了回来。”

陆无极听他说得如此麻烦,就嚷道:“我算听明白了!说得这么复杂,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情况。”

陆无极怕错过了,于是提前两天到了约定的地方等待,这客栈也不是被薛先生提前包好的,人来人往,他就躲在了这个屋子里,幸好有些武功傍身,也不至被人发现。翁同玄又因得谖的病延误了两天,陆无极整整等了一个星期,趁客人出去时就偷些吃的喝的,喝的茶水倒还管够,只是吃的就不那么齐全了,愣是饿了好几天肚子。

陆无极带着得谖离开同福客栈后,差不多也是两个月才回到陆家。当初翁同玄说要分些药与陆无极带在身上,按陆无极的意思,则是剔除所有加诸身上的药石,看到得谖身上顽疾的源头之处,再对症下药。只是若全不用药,只怕得谖会撑不住,但转念一想,要救此儿性命需先自坚韧,纵有灵丹妙药,也要有个坚强些的身体吃得消才行。打定主意后,这两个月里,陆无极竟不曾为得谖开方配药,而是教他学习武当派的入门功法,而且两个月里几乎不坐车,全让这小孩一步步自己走过来。

你道一个病如残烛的小孩如何撑得过来?陆无极既知他的身体状况,先在心法上下功夫,二人在客栈休息时先从坐卧系列开始,教他内气潜行,让身体内在的韵律节奏更为和谐,同时在日常赶路中加强他心脏和腿部的训练。另外也因为翁太傅分别之时给了陆无极不少现银以及数额不小的银票,在每日的饮食上也多下工夫,一是补血益气,二是清除身上残留药物的毒素。

因此他们走得极慢,白天赶路四个时辰,日日中午阳气最盛的时候还停下来让得谖修习一个时辰的内功心法。每天傍晚好不容易到了打尖的地方,陆无极先让他小睡一会后,再带领他打坐用功。不到一月,在坐卧方面得谖已经学有所成,慢慢地开始立行系列功法的学习,以至于最后几天得谖只要下意识地去做,一天二十四小时不论行走坐卧,得谖身体内的气息都在积极地流转着。

得谖眼见陆无极显出身手,又带他练功,又让自己日日可以走这么长的路,还不用吃药,这在以前是万不敢想的,陆无极在得谖心目中简直是神仙一样的人物了,对他的吩咐是言听计从。陆无极本是无意传授拳脚功夫,想不到得谖对武学的兴趣极大。兴许是体弱之故,对力量的渴求更甚,说他以前读书勤,此刻练武更勤,读书十之八九是因为翁师傅,练武则是出于自己的喜欢了。就是在外功方面的训练也非常想尝试,虽然练的完全不像个样子。

到后面几天赶路时,得谖常常觉得支持不住,自己的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也有一步步像踩在棉花上的幻觉,脑袋也像不是自己的了,但他一个字也不说,只是一脚一脚地踩着,心想只要不停下来,也许自己就能走完今天的路。只要走完今天的路,明天自然也会这样顺利地过去。

两个月后得谖终于来到陆无极的家中,陆无极的父亲生前也小有积蓄,给陆无极留下了一些房地。如今房子田地早已卖给了别人,自己只在偏远的乡野庄上住着,房子倒是很大,前面有一大片空地,种着两棵粗粗的古树,后面在厨房边用篱笆围了一个小院子,种着一些时令蔬菜。中间的屋子不大,客厅与卧室只是用一个小门隔开,好在陆氏夫妇也并无多少亲眷。在屋子外面有一个相隔不远的屋子,是陆无极的药房。

桂云见陆无极终于回来,自是欢喜异常,又见他带回一个无人看顾的病儿,又感他善良,门前屋后忙碌碌地准备接风宴。这一顿饭,陆无极自是吃的舒服至极。桂云看得谖脸颊苍白,双唇也是淡青色的,一双眼虽灵动却迷离,整个人飘飘忽忽的,病态已经显露无疑了,但孩子沉默乖巧,怯怯地叫着“师娘好”,也是颇让人心疼。

一路上陆无极早已将他的病灶全部探出,当初以为不过一两处,现如今看来肝气郁结不散,气滞血瘀,肺部邪风深入,加上近两年又可说是受尽了颠沛之苦,虽欲通过武功从内在来强健他的生命力,但又过度透支。得谖的身体在路上时早已彻底垮掉了,不过凭了意志苦苦支持过来。来到陆家的当晚,得谖一睡不醒,连着躺了七天不见任何好转。陆无极虽明白,这是从根上就断掉了的,又如何救治得过来?但已经与薛老儿打赌了,硬着头皮也要去试试。

陆无极先是用自己的丹药护住得谖的心脉,后又寻了大量的柴胡、木香、郁金、茯苓、当归、紫草根、牛黄、鱼腥草,又寻来蟾蜍、穿山甲、蜂房、九香虫等熬膏制药,但得谖服了一个月仍旧毫无反应,只是靠丹药勉强续命罢了。

一日,陆无极在药房里埋头思索,忽一眼瞥到了泡在药桶里的小鸡,原来他嫌给小鸡喂食太慢,直接拔掉鸡毛泡在药桶里,以便快速查看药性。忽想到得谖也许是有了耐药性,吸收极慢,而此刻他又需要极强的药力才有苏醒的可能,因此也想依样画葫芦,让得谖整日在药桶里呆着,倒也许是个速效之法。

陆无极说干就干,除了增加药量外,新买了一个洗澡桶,为了集中药效,每日只用一两味药泡上满满一桶,夜里泡上大半夜,白天则由桂云每隔一个时辰将得谖抱出来,揩洗干净,休息一个时辰后再放进去,如此又是一月,得谖虽然仍旧虚弱,但渐渐有些清醒,能开口说话了。

得谖醒来后,日日见自己在药桶与床褥之间度过,毫无自主之力,有时也把那求生之心熄灭,陆无极虽然明白病人的求生意志非常重要,但只想着如何护住得谖的精气神,桂云则看出得谖的心情变化,因此常常在他醒来时在床边伴着他说话,得谖也特别愿意听桂云念叨家常,说家里的作物收成,听隔壁邻居们的家事,讲陆无极的医术,一则解闷,一则给得谖信心,仿佛自己也像他们一样在生活。

得谖也给桂云讲翁师傅,想象江城的样子,给桂云背《诗经》,桂云虽听不懂那些诗,但明白翁师傅对他的重要性,总是说我们好了就带着你去江城。得谖对陆氏夫妇感动不已,想到自己微贱之躯,承他人爱怜如此之重,因此总把那悲伤地念头竭力隐忍。

如此迁延又是半年,陆无极本是充满信心,也不是没耐性之人,但看看已经大半年年光阴,得谖虽不能说仍有性命之虞,但永远在病榻上又如何能说是治好了呢?难道自己真的赢不过薛老儿吗?二人自上次后就再未见面,他也并不知得谖与薛老儿的关系,因此特写了一封信给薛先生,并求问解决之法。

薛先生早听闻翁同玄一家下狱之事,虽世人都以为是翁同稣之子犯了事情,但翁家在京城的房子也被查封了,连看守房子的张伯都不见了,而其他与翁同玄关系密切的人都被调查过,自己也被跟踪了一段时间,因此明白翁同玄带在身边的孩子才是真正原因。如今翁同玄到底是怎样的场景也不知道,薛先生也不知道自己当初给翁同玄的建议是否正确。

如今陆无极许久没有音信,自己又不便寻去,怕是最后这师徒二人都没有好的结局,还无端端赔上了翁家上下十几条人命,只是这一番心肠又如何能对人说起?

如今收到这一封信,也算略一宽心。回信中只道,得谖是故交之孙,如今家业凋零,再无亲人,至于解决之法,自己本是无计可施之时才交予你,一切就听天由命吧。

陆无极收到来信,心内忖度:非常时刻只能行非常之道,如今温温吞吞地也就是个活死人罢了。因此默默地将大量的马钱子加入药桶中,这马钱子能强烈刺激四肢百骸,但会对周围的一切过度敏感,普通人服用会出现头痛烦躁,全身抽搐等症状,如用量过度甚至会出现死亡的情况,服用两天后得谖又进入了浑浑噩噩的状态。陆无极先用天门、黄苓、黄柏等最阴最柔的药来调和,反过来再用人参、南星、附子等药效最强最猛的药,如此反复了一个月,得谖真真是死去活来,日夜呻吟。

桂云早已看不下去,不想让他受这么多苦,硬是让陆无极停下来了。但天下事也算绝处逢生,想不到得谖竟然渐渐清醒过来了,而且还能下地走路了,把个桂云喜得泪水连连。

得谖醒来后,对陆氏夫妇敬重感戴不已,只恨自己身无长物,不能衔草报答。陆无极依旧坚持最开始的治疗之法,不能让得谖一味躺在病床上,既已苏醒,就要下地修炼功法,得谖也乐意之至。于是陆无极将卧、坐、立、行、单演、对练的系列功法,又教了些基本的拳法和腿法,但这都不是陆无极所擅长的,他就是轻功学的还算到家,但又不适合得谖现在来学。二人对练内功之时,陆无极并不能多胜得谖一分,你道奇怪吗?这陆无极虽然记住了心法,但练时却只是走个形式,而得谖真的如口诀所言,体内之气有流水飞云之态,更重要的是得谖从开始学时就一天之中不同的姿势下就可以习练相应的心法,久而久之已经是潜意识了。甚至在昏迷的几个月里,虽口不能言,目不能视,甚至心智都不算清醒,但内心总有一种意念,就是我要活下去,我要好起来,我要去江城找翁师傅。加上他对武学的崇拜,因此事实上从没有一刻停止运行内功心法的运行。

陆见他倒是诚心苦意,见他练得勤却无甚成效,也炼些丹药助他强健四肢之力,而且把自己在武当学艺期间的一些残本半卷,所谓武功秘籍给得谖习练。虽无人指点,练来也没甚头绪,但毕竟是个喜读书之人,把这些书翻来覆去的看,早背的滚瓜烂熟,自己按书中所言,画些小人玩乐,也颇得乐趣,桂云常说这屋子里也是两个痴人,一个医痴,一个武痴,个个自得其乐。

眼见年关将近,得谖记得自己与翁师傅的约定,见自己身体一天好似一天,因此动了心思前往江城。得谖许久不出门,陆氏夫妇也不曾关注朝野上的事,也不知道当初带着得谖的人正是前太傅,因此三人都不知翁家之事。只是得谖并不知道如何对桂云开口,自己去找师傅应该不会再回来,但二人对自己的大恩大德如何能报答?心里转着这些心事,白日里对陆氏夫妇更加殷勤,但再难开口也要开口,还是对桂云说了离去的打算。桂云则是两边担心,让得谖一个人上路,他就是个孩子,还三灾八病的,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如何放心,便想让陆无极送他去。

但陆无极此前恰给了薛先生一封报喜的信,薛先生也思图报,明白对陆无极最有用的是给他提供一些绝症难疾的问题,因此把自己的一些手稿笔记相赠,另外此前陆无极曾夸口能解天下奇毒,因此也分别托人搜集了一些毒药,分批次送到陆家,那陆无极简直如获至宝。此前陆无极所解之毒都是纯度极高的毒草,这江湖上流传的毒药并不都是纯度很高的某种毒物,相反混入了很多其他的杂质,因此也给解毒带来了巨大的困难,稍有不慎用来试验的鸡挨不过三天就毙命了。那陆无极此刻正在那紧要处,哪里肯去。得谖既然开了口也是非去不可的,因此桂云只得到处凑了些银子给他,千叮咛万嘱咐,让得谖独自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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