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李五戒,李艺心里又不免难受起来。他想要是李五戒还活着的话,自己也许就不会遭此大败,不必如此狼狈不堪逃往突厥。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毫无疑问就是彭诚。想到这儿,一股无名火就从胸间窜起,他抬着那双被酒气染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彭诚。他努力克制住自己,但还是怒不可遏地吼道:
“彭诚,你为何不力战杨岌?你是不是故意借杨岌之手害死李五戒?本王知道你心胸狭窄,忌贤妒能,与五戒有私怨。当初,本王就应该斩掉你!”
“燕王,彭将军曾与李大人争吵过,说不杀李大人誓不为人。由此可见,彭将军确在害李大人之心哪!”罗彦火上浇油道。
“燕王,与杨岌城外一战,当时在下就跟您解释清楚了。”彭诚态度诚恳地说道,“这是在下的错,在下罪该万死,可您已经原谅在下了呀!”
“燕王宽宏大量,不与你此等小人计较,然九泉之下的李大人,他岂能原谅你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罗彦冷着声说,“你害死李大人,自当负罪抵命!”
“罗彦,你不要含血喷人!”彭诚怒喝句,然后转眼对李艺辩白道,“燕王,在下虽与李大人不和,然决无害他之心。在下引兵撤退,实因打不过杨岌。”
“彭诚,你不要再在本王面前狡辩了!”李艺阴着脸说,“当初本王不杀你,是念你骁勇善战,能为本王所用。今日,你倒责备起本王来,留你何用!”
“非但无用,恐是祸患!”罗彦欲置彭诚于死地,故劝李艺道,“燕王,李大人对您忠心耿耿,且有功也有恩。今若不杀彭诚,燕王怎么对得起李大人?”
“李五戒乃妖巫也,为一己之私而盅惑燕王,致使有今日之难!”彭诚振振有词地说道,“若燕王不听信李五戒,不起兵反唐,今日当为皇上座上宾也!”
“一派胡言!”李艺黑着脸,怒道,“就算本王不起兵,照样也会被李世民杀掉,因为本王是太子的人!举兵讨伐李世民,乃是为太子报仇,别无他意。”
“燕王侠肝义胆,念念不忘旧主,实令在下钦佩之至!”罗彦拱手道,“正因如此,在下深知燕王一定不会轻饶彭诚,否则有损燕王仗义之句哪!”
“言之有理!”李艺点点头,接着把锋利的目光对准彭诚,沉声喝道,“彭诚,本王欲借你颈上之头以慰五戒之心,你是自我了断,还是让本王动手?”
“在下不惧死,然罪不当诛!”彭诚昂首挺胸地答道,“燕王向以信义名闻天下,今若听信谗言,诛杀已宥之人,岂不令天下人所不耻!”
在座诸将得知燕郡王真的要斩彭诚,大吃一惊,慌忙上前替彭将军求情。李艺见众人纷纷为彭诚说话,怕杀掉此人而引起哗变,从而对自己造成极大的不利。考虑了好长一段时间后,他最终作出了暂不诛杀彭诚的决定。罗彦听了,大惊失色,顿足道:
“燕王,您不杀彭诚,祸不远矣!”
“谢燕王不杀之恩,在下愿为燕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彭诚言辞恳切地致谢道,但他的眼睛里却隐隐流露出怨愤之情。
不久后,众将士都酒足饭饱,打着响亮的嗝儿离开餐厅,朝睡觉的地方摇摇晃晃地走过去。不一会儿,他们都纷纷倒在地铺上睡了起来,房间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只有彭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把头枕在手掌上,两眼盯着黑乎乎的天花顶发呆,他像什么都没想,又像在思考什么。不错,他的确是思考自己的命运和前程。他知道,如果继续跟在燕郡王身边,时刻都会有生命之忧。罗彦这个老贼已与自己水火不容,他一定会劝燕郡王杀掉自己,以解心头之恨。再说,就算李艺不杀自己,也必死在唐军之手。他清醒地意识到颉利不可能借兵给燕郡王,李艺只有死路一条,他也在劫难逃。由此可见,只要他继续跟着燕郡王,横竖都是死,决无活路可走。换句话说,想要活命,那就只能离开李艺这个煞星,别寻出路。
那么,什么才是自己最好的出路呢?彭诚苦苦地思索了好半天,忽然脑海里闪出个可怕而又令人兴奋的念头。他想,假如自己能够将反贼李艺的脑袋砍下,那不仅可以摆脱他的死亡威胁,而且还可以提着他的头颅向皇上邀功请赏,到时必能得到高官厚禄。这么一想,他浑身激动得不由颤抖了下,神经却绷得紧紧。他清楚燕郡王武艺高超,要杀他风险极大,到时说不定没取下他的颈上之头,反倒把自己的脑袋送到他手上。这使他禁不住感到一阵害怕,同时也迟疑不决起来。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富贵险中求,不冒险干这一票,哪来荣华富贵?何况他的命攥在李艺的手心里,随时都有可能被他杀掉。不杀他自己也得死,冒次行刺不仅有生存的希望,而且还能将功赎罪,博取高官厚禄,如此何乐而不为呢?思量了番,他便拿定了主意。
过了会儿,彭诚决定采取行动。他观察了下漆黑一片的房间,发现里面的人全睡得像猪一样死,心中一喜,便悄没声息地翻身爬了起来。他抓起放在头边的那把短刀,一把插进腰间的刀鞘里。然后,他迈开脚步,蹑手蹑脚地踩着人群中那道空隙,悄没声息地往门边慢腾腾地走过去。两三分钟后,他来到了门边,轻轻地把门闩拉开,一点声响也没有。出了门,他反手将那扇门带上,一转身摸黑朝隔壁的房间悄悄摸过去。那是燕郡王下榻的地方,里面只有他一个人。不一会儿,他便来到了门前。此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脆响,吓得他心都快吊到嗓子眼。他惶恐地回头一看,并没发现人影,原来那是风吹门环的撞击声。镇定下后,他便从腰间抽出短刀,轻轻插入门缝,很细心地将门闩慢慢顶开。接着,他轻轻地推开那扇木门,悄然无息地溜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