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取汉狗之头祭奠亡父,然天不助我也!”阿史那贺逻鹘痛心地说句,然后视死如归地大声说道,“今落在你手上,要杀要剐由你!”
“你举兵谋反,自当罪该万死!”李世民声色俱厉地说道,“然在你临死之前,朕必须弄明白,你为何说是朕害死了你父亲?你又是听谁说的?”
“我的叔父阿史那结社率,是他在几天让我明白了真实,否则现在我还在对你这个杀父仇人感恩戴德,哼!”阿史那贺逻鹘用鄙视的眼光盯着李世民,镇定地说道,“你是怕我父汗东山再起,所以把我父汗打发到遥远的北方,然后又故意指使人诬告我父汗谋反。当听说我父汗在赶回长安的途中生病,你又假装关心,派御医前去替我父汗治病,其实是令他下药害我父汗。我父汗当时年轻力壮,怎么可能被一场小病夺去生命呢?我不相信,我叔父也不信,天下人谁也不会相信!所以,这一定是你耍阴谋害死我父汗。我真没想到,你一向以仁义标榜自己,竟干出这种不仁不义的勾当,真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不,朕没有骗你,也没有欺骗天下人!贺逻鹘,真正骗你的人,是你的叔父阿史那结社率。”李世民先是心头一怔,紧接着理直气壮地说道,“朕为人光明磊落,岂会用如此卑鄙的手段谋害自己的结义兄弟!再说,你父亲诚心诚意归顺朝廷,毫无叛逆之心,朕又为何要担待天下人的指责来除掉你父亲呢?朕虽非圣贤,然也不至于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蠢事。贺逻鹘,你是个聪明人,冷静想一想,便可知道朕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皇上所言名句为真,你不应该有任何怀疑!”李安俨连忙附和道,“贺逻鹘,你是受了阿史那结社率的盅惑,帮他来对付皇上。你……你是个大傻瓜!”
“我叔父为何要欺骗我?倘若我父汗不是被皇上所害,那他又为何因心中的仇恨而谋杀皇上呢?”阿史那贺逻鹘半信半疑地低声说道,像在自言自语。
“阿史那结社率此人心术不正,品行卑劣,没有得到朕的重用,因而心存怨望。同时,他包藏野心,想重回大草原做突厥大可汗,今日挑拨你等前来行刺朕,也就不足为怪了!”李世民见阿史那贺逻鹘思想有所波动,就接着为他解惑道,“贺逻鹘,你也知道你这个叔父是什么人,当初见阿史那社尔一时不被朕重用,也曾挑唆他背叛朕,重还大草原。好在阿史那社尔是个明辨是非之人,才没有上他的当。而你……你太年轻了,才相信了他的鬼话!”
“皇上说的对,贺逻鹘,你真的受了阿史那结社率的蒙骗!”李安俨接着说,“说真的,你这个叔父品质败坏,居心叵测,为了自己的野心连亲情也不顾。告诉你吧,曾经诬告你父亲谋反的人,正是你的叔父阿史那结社率。他想借此讨好皇上,以博得晋升,然皇上轻视他的才行不予重用,转而心怀怨望。”
“什么,是叔父陷害我父汗?”阿史那贺逻鹘惊得连眼珠子都快蹦出来,难以置信地高声嚷道,“这……这怎么可能呢?我父汗一向对我叔父很好,他怎么可能对有恩于自己的亲哥哥做这种事?不,这不可能!是你……是你们在骗我,对不对?”
“李将军没有骗你,朕也不会骗你!”李世民肯定地答道,“贺逻鹘,这事朕向阿史那族所有人隐瞒了真相,除了阿史那社尔。你若不信,可以去问他。”
“问他?我都是将死之人,还能回京城把这件弄清楚?”阿史那贺逻鹘惨然一笑道,“算了吧,反正我贺逻鹘马上就要离开这个是是非非的人间,谁真谁假谁对谁错又有什么关系。”
说着,他微微地低垂着头,接着又合上两眼,神色平静等待着死神的到来。
“贺逻鹘,你给朕抬起来头来,给朕把眼睛睁开!”李世民哈哈一笑,朗声说道,“你是受了阿史那结社率的蒙蔽和欺骗,才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你没有大罪,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你的叔父阿史那结社率。正因如此,朕决定赦免你死罪,带你回长安向阿史那社尔问清事实真相,了却你的心愿。”
“谢皇上不杀之恩!”阿史那贺逻鹘听到这个天大的喜讯,连忙睁开眼睛,欣喜万分地伏地叩谢,“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李世民见自己终于收服了阿史那贺逻鹘,相当开心,笑呵呵地说道,“贺逻鹘,你死罪可免,然活罪难逃,回京城一趟后,你就前往岭南吧。”顿了顿,他又叹口气说句,“贺逻鹘,其实朕不想这样做,可你毕竟参与了这起谋反,若不流放你,朕将无法向朝中大臣以及天下百姓交代呀!故而,朕只能委屈你了。”
“罪臣遵旨!”阿史那贺逻鹘叩拜道,“承蒙皇上不杀,臣誓死效忠皇上,效忠大唐!”
说完,他缓缓地站起来身,眼里吟满了感激的泪水。
阿史那贺逻鹘算是保住了性命,可他手下的人却没他那么幸运,全部被李世民下令处斩了。至此,由阿史那结社率策划的谋反行动便落下了帷幕。
一个月后,天气逐渐转凉,难耐的酷暑已经过去了。李世民等连绵的阴雨结束之后,便领着人马出了九成宫,沿着条湿漉漉的大道,朝长安方向奔去。
不到五天,李世民又重新坐上了龙椅,开始执掌朝政。他上朝的第一天就接到不少奏折,大都是有关突厥方面的谏言。他从奏章中不难看出,阿史那结社率的叛逆让大臣们更有理由反对他先前的民族政策,他们强烈要求将突厥人赶出长安,赶出中原。若放在过去,他会勃然大怒地批驳这些臣子一顿,指责他们唯汉独尊,思想狭隘,不懂天下一家的大道理。然而,今天他却显得相当平静,面无愠色,什么也不说,只微蹙着眉头沉思着。
不错,此时九成宫那一幕又一次浮现在李世民眼前。在他感到气愤的同时,也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不管自己怎么善待夷狄,厚恩于他们,也不可能让他们完全跟自己一条心,完全忠心于大唐王朝。因为他们眷恋着自己的故土,他们心里有亡国之痛,有亡国之恨。当这种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自然就要爆发出来,叛乱便不可避免。由此可见,把夷狄长期定居在中原无异于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会伤害自己。尤其是当朝廷内部出现矛盾的时候,他们便会乘势作乱,从而危及社稷安危。既然意识到这些潜在的危害,他就不可能不有所改变,只是一时间下不了决心而已。
当初,魏征就极力反对过将突厥人迁入中原,现在阿史那结社率行刺皇上,使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主张。他暗暗下定决心,这回无论如何也要劝皇上接受自己的意见,尽快让夷族之人滚出中原。此时,他瞧见皇上端坐在龙椅上沉思默想,神情犹豫不定,便认为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他出列拱手谏道:
“皇上,阿史那结社率的谋逆足以说明突厥人对我大唐充满了仇恨,只要他们看到机会,就会采取极端行为,甚至欲颠覆我大唐王朝。故而,皇上把突厥人安置在身边,无异于暗插刀枪,随时都有危险。而将蛮夷之人安置于中原,无异于埋下祸害,随时都有可能危害社稷。臣以为,皇上当迁出夷狄。”
“魏大人所言甚是!”马周紧跟着进谏道,“夷狄之人不知教化,不懂感恩戴德,几乎与兽类无二致。因此,尽管皇上给他们加以官职,施以厚恩,他们却依然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叛逆之事。正如魏大人方才所言,夷族之人久留中原,不仅威胁皇上的安全,也将危害江山社稷。故而,臣请皇上慎思!”
“是呀,皇上,突厥等夷狄的确与我中原汉人不同类,难以杂居在一起。向者京城几起杀人越货之案,皆为突厥人所为。京城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说了。前番并州、夏州等地刺史向刑部所陈案情,大都是突厥人所为。由此看来,突厥人已然成了我大唐不安定因素。”房玄龄摆出事实劝李世民。
“诸位爱卿所言,朕以为颇有道理。”考虑了好半天,李世民才徐徐说道,“突厥等夷蛮之人的确生性粗野放纵,与我中原礼仪之邦难以兼容。他们不知感恩,不知顺从,且对我中原人怀有敌意怀有仇恨,故而杀人越货违法作恶之事层出不穷,对社稷安定危害不浅哪。这……确实令朕心存忧虑。”
“既然如此,皇上何不下道旨令突厥人迁出中原呢?”马周不解地问句,“今突厥归附大唐,乃皇上子民,谁敢不奉旨照办。皇上,你何故如此躇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