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第二天早上就走了,等到我们兄弟两个睡醒的时候已经找不到父亲了,看不到父亲,我的心里就没了依靠,这时大娘从外屋走了进来,看到我们兄弟醒了,就说:“睡醒了,赶紧穿衣服下地洗脸吃饭”我对大娘小声的问道:“我爸呢?”
“你爸走了,你两以后在这老实的,不老实我可揍你们啊”大娘说这话时一脸严肃,让我们丝毫不怀疑她真的会揍我们,这时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大姐从外屋端着饭菜进来了,也对着我们兄弟两个说道:“赶紧洗脸去,饭都好了”可能是过了刚来时的热乎劲,大姐说话虽然没有大娘的那股威严,但也有着让人不可抗拒的力度,令我们兄弟两个没想到的是,最终成为我们噩梦的人不是大娘,而是这个一开始对我们兄弟两个亲切可爱的大姐。
吃饭的时候大爷从外面溜达回来了,二姐和大哥两个也风风火火的跑回来,两人进屋脸都不洗,抓起馒头就啃,还对围在桌前的我们兄弟两个掐掐按按的,好顿磋磨,大爷看不过去,一声冷哼,瞪着眼睛看着二姐和大哥,这两人才悻悻作罢。
大娘是最后一个上桌吃饭的,她将自己有些湿露的双手在身上随便的蹭了两下,然后拿了一个馒头,咬了一口,眼睛专注在自己要夹的菜上,嘴里却说;“昨天王二来家里要钱,说你打牌输了在他那拿了五十块钱”
大爷是看也没看大娘,还是继续嚼着嘴里的食物,好像没听到一样,饭桌上的气氛微微有些尴尬,但是哥哥姐姐们谁也不插嘴,都低头吃自己的,大娘咽下嘴里饭菜,还是没有看大爷,继续说着:“自己输的就要自己还,别让人撵到家来要债,你丢的起脸,我可丢不起那人”
这下大爷终于有了反应,细小而晶亮的眼睛瞪得滚圆,嘴里也停止了嚼动食物,‘啪···’的一声筷子摔在桌子上,吓得我心里一蹦跶,抬起头惊愕的看着大爷,哥哥姐姐们也停止了动作,唯有大娘低着头,拿着筷子拨弄碗里的菜,大爷的眼神凌厉又可怕,再配上他光亮的秃头,直让人心里打突突。
“吃个饭都他妈不让人消停”大爷说完便将手里的馒头扔在了桌子上,那馒头随即跳起了老高,好像一个训练有素的运动员,又稳又准的跳进了装满黄酱的大酱碗里,将里面的黄酱都溅到了桌子上。
饭桌上的氛围顿时达到了冰点,哥哥姐姐们好像都见惯了这样的氛围,一个个很识趣的放下了筷子,灰溜溜的出了屋子,只有我和哥哥初来乍到的也分不清状况,不知道是走是留,走吧,我们还没吃饱呢,肚子里还挺饿的,不走,这场面又太过吓人,连筷子都不敢动了。
大爷拉着一张脸,眼神中好像能喷出火来,一甩袖子也走了,饭桌上只剩下大娘和我们兄弟俩,这时大娘抬起头看看我们哥俩,她的眼中隐有一层水雾,随后她又吸了吸鼻子,对我们说:“你俩赶紧吃,吃完了好让你大姐带你们上学去”大娘说完话便又低下头去,泪水滴答滴答的落在桌面上。
其实现在的大爷家在村子里已经算是富裕户了,日子在别人眼中过得那是相当红火,在这红火的表象背后,大娘可算是居功至伟,而大爷充当却是甩手掌柜的,可要说大爷真的是什么都不管吗,那也不是,大爷也是性格刚强,要脸要面的主,做事是敢打敢干,如此的性格在这样的社会里,如果真的踏踏实实的去做事,那日子想不红火都难。
可坏就坏在大爷只是敢打敢干,大爷的头脑也很精明,买摩托是为了应季的收山货出去卖,买冰柜是为了卖冰棍和冷鲜肉,那个时候有胆有气魄做这些的也没有几个人,可大爷凡事只做个开头,剩下都要大娘来经管,整天迷恋于赌博和酒桌。
大娘是一个比大爷更要强的人,什么事都要做好,说话做事那是诚信可靠,家里家外都能料理的明明白白,可以说这个家要是没有大娘的用心操持还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呢。
可是再坚强的女人也有柔软脆弱的一面,面对大爷的薄情寡淡,不务正业,大娘只感觉心寒,三个孩子也只有大姐一个人懂事,让她省心,剩下二姐和大哥经常在外惹事打架,让她也是操碎了心,有时候大娘感觉活着都没有意思,没有一个奔头,还不如死了好,什么也不用想,省心了。
吃过饭我和哥哥被大姐送到村西头的学校,这里说是学校也不是学校,只是在村西头马路边的两所大砖房,一共就分了两个班,而且两个班就一个老师,这里可以说是我的启蒙学堂,但也不是,因为真的是什么也没开启,光懵着了。
村子里的晚上也是很热闹的,农村一般吃饭都比较早,五点多钟就有好多人出来闲溜了,其中年纪大点的都会聚在一起扯着家长里短,年纪小的,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小伙子们也会聚在一起,穿得光新亮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在大街上闲溜,还有一群疯疯癫癫的小屁孩,呜嗷喊叫着四处玩耍。
我的性格从小就内向、老实,不像哥哥活泼好动,才待了一天就和村里的孩子打成一片,我则是老老实实的跟在大姐的屁股后面,和一群当下最年轻时髦的年轻男女混在一起(农村最时髦的),这些大我十多岁的年轻人,每个人都衣着整洁,头发也梳的板板整整的,女的脸上都盖了一层厚厚的粉底,嘴上抹着鲜红的唇膏,当时社会最流行时尚的喇叭裤,他们几乎每人都有穿着,可能是当时的我太小,不懂得时尚,分辨不出好坏,直觉这群哥哥姐姐,男的潇洒,女的漂亮,等到我开始有意识的去追流行时尚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当年的喇叭裤已经low到脚后跟了。
等到晚上七点左右,天色已经完全的黑透下来,这时候人群大多都散完了,一般有电视的都回家看新闻联播去了,没电视的人家大多会去有电视的人家看,还有一些就是收拾收拾睡觉了。
大爷家就是村里少数有电视的人家,有时候也会有邻居来看一会,但是大多时候都是看完新闻联播就回去睡觉了,剩下我们一家人会继续看八点钟的电视剧,当时的热播神剧《篱笆女人和狗》也算是家喻户晓了,而我们兄弟两个常常是不被允许看的,因为怕我们第二天起不来上学。
哥哥姐姐们早都辍学不念了,所以会一直看到完才睡觉,看完电视剧,哥哥姐姐们也都睡觉了,这时大娘会关了灯,点上蜡烛,继续做一些缝补的事情,也算是给我那个耍钱耍到大半夜才回家的大爷留个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