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负责保护尸魂界的护庭十三番中,二番队也是屈指可数的特殊存在之一,如果说正统的护庭十三番队是静灵庭明面上的有形力量,那么隐秘机动部队这个组织便是静灵庭之暗。入选隐秘机动部队,尤其是刑军的条件极其严苛,即便是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真央灵术院的正统死神,也要达到相当苛刻的要求才能够入选。据说曾毫不留情地拒绝某贵族子弟入队,因而引发了不小的纷争。
然而二番队的队士一点也不比其他番号队的少,甚至还多出一筹。而且由于存在着蛆虫之巢这个特殊的设施,所以在二番队队舍内部设立的岗哨要远比其他番号队多得多,这也让二番队拥有比其他番号队更加稳固的安全体制。
明面上占地面积最广阔的区域是本队队士专用的训练场,大约有十座房子那样的范围吧。虽然如此,看起来却并未给人特别特别宽广的感觉。虽然同为战斗部队,但是二番队的训练场与十一番队还是有极大的区别,除了普通的死神所必须使用到的训练设施,例如一般的道场等,还挤进了为数不少的只有刑军成员才能使用到的特殊设施,每一位刑军成员从入队开始便都是在这里训练。
而且二番队也不似十一番队那般豪放,这里的训练场从不对外开放,也完全禁止别队的同僚来参观,以避免隐秘机动部队的某些机密外泄。
不过,就算刑军的队士主动去邀请那些死神同僚们,他们也绝对不会想互相来往的吧。
“好热啊,去参加新任队长上任仪式的夜一大人,也快要回来了吧?”
九月中旬,虽然已到夏季的尾巴,却依然炎热。
午后的训练场,二番队现任第三席,梳着江户古发鬓的少女,碎蜂,身上穿着忍着般的一身黑衣,远眺着队舍,以热得受不了的语气碎碎念道。
碎蜂的命运其实是多桀的,小姑娘出身于蜂家,虽然是下级贵族,但家族却崇尚力量。
作为女性,天生在力量方面就比不得男性,所以,作为女性的碎蜂在家族中的地位要比男性低很多。其次,蜂家的子弟世世代代都必须加入刑军,没有能力加入刑军的就会被流放,而隶属于刑军的队士所执行的任务都是极其凶险的,碎蜂的五位兄长都牺牲在任务中,其中两位是在第一次便牺牲了,另两位是第二次,最后一个则是在第六次。
男子尚且如此薄命,何况女子乎。
再次,虽然比不得某位大人,但是小碎蜂同样在年龄尚幼时便加入了刑军,在那个年纪,大部分出身贵族的孩子们恐怕连真央灵术院的入学年龄都不到,即便入学了,也正是在没心没肺的享受幸福学生生活的时候,至多也就是被派往现世实习之时偶遇大虚,但还有强大的师长们帮助解决。
而小碎蜂呢?
五个哥哥全部牺牲,她的父亲将家族复兴的所有希望全部压在了这个小女儿的肩头,她以弱冠之龄加入刑军,每天风餐露宿还是小事,以身试毒这几乎都只是刑军的日常,可以说随时都面临着生命危险。
虽然命途多桀,然而碎蜂却又是幸运的。
“你以后会成为那位大人的手下,你要奉献生命为她做事。”
在小碎蜂还是小蜂绡绫的时候,就一直被父亲灌输着这样的信念。
假如一个人的命运便是为一个自己厌恶至极的人奉献一生,那才是真正的人间惨剧。
而碎蜂却强烈的憧憬着,甚至极端的崇拜着自己为之奉献的那位大人。
所以,她又是幸运的。
碎蜂在每天清晨睁开眼睛的瞬间,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那位大人。
她瞬捷又洗练,她既纯粹又耀眼,她既神圣又豪迈,她既镇定又热情
她是二番队队长,是隐秘机动总括司令官,刑军统括军团长,又是四大贵族之一四枫院家第二十二代当家,而且还是历代第一位女性的当家。
她叫做四枫院夜一。
她的影子就像是毫无目的的毒针,将自己的去路给缝死,而她的光芒又像是轻柔地的打在水塔的雷一般,断绝了所有的生命之源。
她既高贵又华丽,再加上那强得可怕的实力,她拥有小碎蜂所向往的一切。
而小碎蜂那优秀的表现也让她的夜一大人非常满意,她的白打天分原本便很高,在那份强烈憧憬与极端的崇拜驱使下更是刻苦努力积极上进,做事又认真严谨,最后神奇地在加入刑军第七年便加入了军团长的直属护卫军。
当时的小碎蜂完全处于受宠若惊的状态,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只用了短短七年的时间就能和自己心中那宛若神明般的夜一大人一起并肩战斗。而夜一所表现出的亲和力更是完全在碎蜂的意料之外,那位高贵,华丽而又严肃的公主大人,竟第一次接见她便允许她对自己直呼其名。
碎蜂还记得,那时的自己,正襟危坐,在称呼夜一大人为军团长阁下时,她竟露出一脸失落的表情瞪大猫眼默默看着自己。
还记得自己将头发剪成和夜一大人相似的长短,却因为发梢没有像想象中那样翘起来而满面愁容,而夜一大人看到之后便摸着她那微翘的发梢向自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还记得那个圆月当空的午夜,月夜朦胧,夜一大人躺在自己的腿上,自己诚惶诚恐的将手轻轻的搭在她软软的深紫色的发丝上,抚摸着,轻柔而不失关爱一般。在夜晚显得更加殷红樱花瓣伴随着微风舞动,卷起阵阵缱眷的味道飘飞着,自己和夜一大人互相承诺,要永远在一起。
即便是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只要陪伴在夜一大人身侧,也会感到十分幸福。
我可以为了夜一大人而死。
这样想着的碎蜂在心底里坚定了自己的誓言。
突然。
“碎~蜂~酱~”
突兀的一阵寒意。
碎蜂突然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来人并没有躲在暗处,也不是从后面偷偷跟着碎蜂。对方就出现在碎蜂身后,从声音方面来判断,两人之间的距离甚至连一公尺都不到。而且最为诡异的是,在一瞬间以前,身后确实是一个人都没有的,但对方竟然能够完全骗过自己的五感,凭空的出现在那里。
事前完全没有征兆。
碎蜂赶紧提起肘关节想要从正面对这声音的主人发起攻势。
但是,却被对方那无法被称作攻击的一击给挡下,一点声响都没有。
两人的手臂交错,在强烈的撞击下迸发出一声闷响。
而最后留给碎蜂的是一道仿佛要将整条手臂震碎一般的重量。
碎蜂慌忙转头望向身后。
一名白衣男子站在那儿。
午后的阳光为男子的脸颊染上了些许斑驳,一双狭长的猩红色瞳眸,如同栖宿着火焰,薄薄的嘴唇刻画出坚韧的意志,脸上是些许冷冽的神情,深紫色的长发任由灼热的风恣意吹弄着。
“来吧。”
在这个空旷的训练场上,他看着碎蜂,一双红瞳目不转睛地瞪着她,仿佛在无声的诉说。
碎蜂没有回应,却重新振作起情绪,将所有的力气集中在手臂中,一拳击出。
但对方却连动也没动,那男子只是将手臂曲成九十度平伸向空中,挡开了碎蜂的攻击。
虽然对方仅仅只是在防守而已,然而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强劲力道竟然将发出攻势的碎蜂震得手臂几乎脱臼。
而碎蜂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般继续挥拳袭向对方。
“噢?”
男子那一直以来过于清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微笑,与此同时,在微笑间也终于祭出了第一次的攻势。
但那似乎也不足以被称作攻势吧。
只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脚踢出而已。
是的,只是一脚踢出而已,用的不是白打技巧,而是一种风靡现世的体育运动一样的姿势。
从下方扫向碎蜂的腹部。
碎蜂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一双手掌叠了起来,并将全身的力量灌注进去,才堪堪接住了这记攻势,却被挡下来的力道震得两脚腾空浮了起来。
脚底蹬了一下铲起一抷泥土,碎蜂急忙向后退开勉强化解了惊人的力道,但是她心中非常清楚,绝不能拉开自己跟对方的距离,否则肯定会更快地被他的巨力撕成碎片。
而对方却没有丝毫犹豫,在自己的一次攻势被挡下之后,想也不想便直接从正面又向碎蜂发起了第二次的攻击,将自己那看起来十分纤细的右臂高高举起,然后就像是让其随着引力自然落下一样砸向碎蜂。
普通地,甚至是懒懒散散地将手臂挥下,应该是没有任何威力的。
碎蜂由于对方上一次的攻击所以在动作上慢了半步,好不容易有了动作。
将双臂呈十字形状交叉起来,企图挡住他的攻击,但是对面那个男人的一击似乎不是这样简单就可以阻挡住的。
嘭!
一声沉闷的声响。
这看似质朴简单的一击中所包含的那股强劲的冲击力道从碎蜂的手臂,肩膀传到了肋骨,仿佛连身体中最细微的每一寸骨髓和每一丝神经都被震荡的颤抖不止。
可是。
“啊嘞!?”
少女最终还是接受住了男子的攻势。
碎蜂与紫发男子的手臂相抵,面对面地在可以感受到对方呼吸的距离下彼此注视着对方。
男子微微眯起双眼,明亮的瞳仁中映出了碎蜂的面容,有些冷冽的声音中夹杂着炙热的呼吸。
“真的是进步了不少啊,小碎蜂。”
“不,您过誉了。”
不顾已经毫无知觉的双臂,被这样称赞了的碎蜂立即半跪在对方面前,用认真而又诚恳的语气说道。
“还有,方才的冒犯,十分抱歉,雷鸣殿下。”
少女抬起眼帘,忍不住屏息注视着他。
是多久之前呢,这道冷清完美而又略显单薄的身影,就那样突兀,任性而又擅自妄为地闯入了碎蜂那原本只容得下夜一大人的小小世界中。
好像很久了,但是仔细想一想,又似乎没有多久。
很早很早以前就略有耳闻,夜一大人的弟弟,四大贵族之一的四枫院家这一代唯一的男性直系后裔。
他,被称作四枫院家历代天分最高的族人。
他的年纪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却在年幼的自己进入刑军之前便已经完成了全部训练内容。
他是尸魂界千年来最强大的死神,山本元柳斋总队长最小的徒弟。
他,是四枫院雷鸣。
在正式以死神的身份来到二番队报道的当天,轻松写意的他在本队全部席官的面前,挥手之间便打败了前任的副队长。
而一旦真正地进入战斗状态的他,就会变作发了狂似的白色烈焰,带着笑容冲入战圈,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彷佛要吞没一切般,以野火燎原之势镇压敌方,并且将对方全数铲除,最后毫发无伤地离去。
在有记录以来,他的战果皆为全战全胜,不但如此,虽然他从未穿戴过隐秘机动部队队士常用的护身铠甲,但是他甚至连一点擦伤都不曾受过,战斗中的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也只能徒劳无功地划开他的衣袖。
在碎蜂眼中,这个男人就如同他的名讳,像是雷,嘶鸣暴烈舞动于天际,让人敬畏。同时又像是云,冰冷洁白一尘不染就这么挂着不动。
私底下他又是一位刻薄的严师,威严的兄长,在他的监督下二番队如同一个古老的家族,队士们的懒惰,不敬,妒忌与肆意妄为都会招来冷眼,那时候平时如幽静之潭的他身上都会散发出极其锐利的锋芒,仿佛自熔炉中粹炼而出的白银,冷澈得令那些在刑军那苛刻的训练中磨练了数十年的队士们都战栗不敢言。
碎蜂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虽然两人之间的交往才不过几个月,但却足以改变碎蜂。
他告诉她何为教养,何为礼数,何为克己,何为勤奋。
碎蜂从雷鸣身上学到的,都是这些很简单的事情。
而雷鸣并没有唠唠叨叨对碎蜂进行说教,事实上他也从未对任何人进行过说教。
他只是以身作则。
即便二番队的队长是四枫院夜一,但二番队中每日最为忙碌也是最勤奋的人却是她的弟弟四枫院雷鸣。
他自己定义存在的意义,人生的意义,应背负的责任,并将之作为信念,坚信不疑并且从不迷惘,从不踌躇。就如同一具从不出错的机器一样,每分每秒应该做什么事情都被规划得极其精密,而且无论面对怎样的局面,都全力以赴去实现自己的既定目标,带着明确的方针,带着钢铁般的意志。
而且他似乎还非常享受着极端忙碌的生活,没有人了解他真正的喜好,他就像一位苦行僧一样,除了忙于队务之外便是找一间空无一人的道场独自修行,很多人都以为他是个工作狂和修炼狂,要不就独自一人在副队长办公室安静地读书或是书法。
他一直独来独往,据说唯一能够被他称作友人的只有同为四大贵族之一的,朽木家的那位与他一样冷面寡言的少爷。
他出身于仅次于王族的大贵族之一四枫院家,并且身负强悍力量,具备这些优秀条件的冷面寡言美男从来都不会过时,静灵庭中的谣言飘来飘去也实属正常。可是他与其他任何人都从未发生过暧昧关系,简直如同北海七月波澜不惊的好天气。
他极少参加公众活动,也从不交际应酬,虽然时时刻刻待人彬彬有礼,但对于同僚发出的邀请历来都是一口回绝,即便那位同僚是其他番号队的队长也不例外。
在他身上体现出的种种,是与平民不同,肩负特权与责任者所具备的自我意识与克己意识。
具体来说,就是在大贵族渐渐没落,只剩下朽木与四枫院这两家独立支撑的这个时代,已经凤毛麟角的,真正的贵族。
有时候碎蜂都觉得那样一个人真是苍白得像个纸人,可四枫院家为他们拥有这样纸人似的优质后代而相当自豪。
很多时候,碎蜂都怀疑他是不是在世界的某一处角落里藏着另一片只有他才知道的世外桃源。那里也许有着各种各样不同的景色,也许有大片炙热的向日葵,也许有迁徙的飞鸟,也许有满天焰火嘶鸣着挽歌,也许有在云层深处奔走的惊雷,也许有落下漫天的火。
无论外面的世界是何等的一番天翻地覆,在他的世界里,却永远都笼罩着最初的安详,永远都覆盖着炎热的温度,永远都沐浴着充足的阳光,花草重复着轮回四季,太阳开始循环着升起,再循环着坠落。
无论十年,还是一百年,从未改变。
而他,只是怀抱着自己的世界,带着满身明媚的冷白的光,安安静静地站在某个角落中,若无其事地看着自己这些人或哭或笑,或起或坐,或聪慧或愚昧,或清晰,或盲目。
“走吧,碎蜂。”
半晌,带着天性率直的无邪表情温和地微笑着,年轻的男子伸出白皙的手,轻轻的揉了揉少女的发丝。
然后,转身前行。
“姐姐,快回来了呢。”
注视着那既纤细又柔弱,但却又无比锋利的背影,碎蜂坚定地点了点头,迈出了脚步。
“是,雷鸣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