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漫漫的长夜总算已过去,东方第一道阳光从树林缺的枝煦照进来,恰好照在阿容清秀的脸庞上。
她正站在江府的花园中,怔怔的想着心事。
她想的很入神,一点也没察觉远处一位调皮少女江莲儿的接近。
“容姐姐”江莲儿站在阿容身后大叫。阿容被骇的一个激灵,转头就看到穿着粉红长裙的美少女江莲儿,正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眼神中闪动着狡黠的光芒。
少女脸上的坏笑比任何男人脸上的笑容还要有魅力。
阿容不知是被江莲儿笑得羞涩,还是被人撞到想羞人的心事,脸上一阵发烫,就连脖子都是红彤彤的。
江莲儿看起来比阿容还要小上几岁,只有十五六岁年纪,可一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珠会告诉你,千万不要小瞧她。
阿容回过神来,佯怒道:“小莲儿你要死么?这样背后吓人。”
江莲儿嘻嘻笑个不停,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直看的阿容又低下头,才笑道:“谁要吓你的?是你自己不知道在想谁家的少年郎,连我到了身后都不晓得。”
阿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她刚才还在想那个脸如冰山,身上一团迷的男人,想着他的伤势,想着他人生地生的生活。可现在被人有意或无意的说破,心中的羞怒可想而知。
江莲儿看她不说话,身子凑近两步,在她耳边低语道:“是不是被我说中啦!怎么样?是哪家的子弟?”
阿容只觉一阵阵如兰如麋的香气扑鼻,耳根子被江莲儿低语的气吐的痒痒的,心中像有只不老实的小鹿,左突右撞,就连身子都像突然没了力气,差点栽倒在江莲儿怀中。
阿容脸色一红,转头一看,江莲儿丰润欲滴的红唇微微翘起,眼里,脸上都是笑意,是勾人的坏笑。
“你个臭丫头,竟敢调戏姐姐,看我不让你好看!”这时阿容哪还看不出江莲儿的小把戏,伸着手去呵她痒儿,以泄刚才的羞愤。
江莲儿赶紧作举手投降状,连连告饶。一整脸色,正经道:“容姐姐,张爷爷要你去客厅见他,咱们快去吧,别让他老人家等急了!”
阿容还不肯罢休,两人一路嬉闹,到了客厅。
张儒生身子虚弱,却没有大碍,只是真力耗尽,心神透支,出现的短暂虚弱感。经过了一夜的修养,已经能自行下地行走了。
见二女到了客厅,张儒生弱声道:“莲儿,去喊你爷爷出来。”
江莲儿答应一声,一路小跑去了。
阿容问道:“爷爷,身子好些了吗?”
张儒生摸着白须,点头道:“不碍事,等会你江二爷回来,要你去连云客栈一趟。”
阿容不解道:“去那干嘛?”
张儒生摆摆手,轻声道:“去看看那个狂妄的疯子。”
阿容心中惊讶,她知道这个疯子指的是谁。刚开口想要再问,江中河从门外大步进来,手里提着几副药。
才进来,张口先是一阵大笑,道:“张兄,按你说的都办妥了。”
张儒生点头,示意阿容接过江中河手中药材,解释道:“你去把这个给疯子送去,咱们虽然比剑,却不是敌人,懂我意思么?”
阿容道:“懂”她暗自吐舌,爷爷竟然向人示弱,看来那个疯子果真不是一般人。
张儒生咳了两声,接道:“去吧,你一个人就好,人多了,反而会让他多心。”
阿容答应一声,转身快步去了。
看着阿容走出客厅,江中河小声问道:“张兄,你说这样行吗?阿容一个人去,万一要是…”下面的话他虽然没有说出,可是脸上担忧的表情一览无遗。
张儒生脸色沉重道:“听之任之吧,记住,错不在咱们,是他滋事在先。我想他也不会对阿容怎样!”
江中河闻言不好再说,轻声道:“隐世门派弟子很久没有入世了,你看这次是什么缘由?”
张儒生笑道:“江老弟你太多心了,咱们年轻时也有过这种情况啊!无非就是历练红尘,寻求武道突破的契机罢了。”
江中河咬牙道:“他们远离尘世喧嚣,在山野之中,灵气浓郁,修炼资源好过我们百倍,还来历练,真是欺负人。”
张儒生看他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道:“老弟,别太较真,不要忘了,咱们当初也是有机会的,只是没有好好把握,唉,进入门派的要求太高了,不知道现如今怎样?”
江湖人追求武道巅峰,须知武道本没有巅峰,一山更有一山高。
武道练体,练气,修身,修心,不过是世俗武者争勇斗狠的工具,算是后天境界。
后天武者巅峰,以身体作为基础,化真元之气,搭建沟通天地灵气的桥梁,加以引导吸收,淬炼先天真气,清除后天杂质,算是迈入了先天之境。
传闻先天之上还有宗师之境,宗师之上还有半圣…修至最后可得长生,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是真正的超脱生死,逍遥世间。那时移山倒海,腾云驾雾都是轻而易举之事,此为浩渺之仙道。
不论是武道还是仙道,或是传闻中的魔道,释道,终究在天道之下,注定逃不过这天地的束缚。
……
再说阿容出了江府,随着管家来到连云客栈。
管家早问清了黑氅中年的房间牌号,一路引阿容上了二楼,然后自觉的守在楼梯处。
‘砰砰’阿容轻敲房门,一颗心忍不住扑通扑通乱跳,想着马上又能见到那张如冰山般万古不化的脸庞,脸颊像是火烧一样滚烫。
“是谁?”一道冷冰冰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传出。
“小女子有事拜见,还请…先生开门一叙。”阿容心中一阵紧张,疯子两字差点脱口喊出。
几乎在阿容的话音刚落,房门就开了,开门的果然是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庞,依旧是那双不带一丝情感的眼睛。
“什么事?”他冷冰冰的问。
阿容看到他的肩膀缠着白色的纱布,笑着说:“我来给你送药,不请我进去么?”她笑得很和煦,很好看,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没底,她不知道这个陌生的男人会不会一口拒绝。
好在,她很快就松了口气,黑氅中年身子一侧,让出了允许她通过的空间。
屋子里没有药味,阿容猜测黑氅中年应该是简单的用纱布包着,并没有作特殊的清理。
看着黑氅中年又快速的关上房门,阿容突然很紧张,她还没有与一个陌生的男人同时呆在一块过。
房间的气氛压抑沉闷,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阿容低着头,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她壮着胆子,想要缓解一下各自的尴尬,细声道:“我能看一下你的伤口么?昨天实在很抱歉,爷爷他不是有心伤你的。”
“爷爷?”黑氅中年重复了一声,表示不解,却还是走到桌旁,将大氅脱下,露出包着纱布的手臂。
“就是张公儒生。”阿容连忙说道。
然后房间内又是一阵沉默,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阿容小心翼翼的解开纱布,看着黑氅中年肩膀到手肘近半尺长的伤口,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她手指颤抖的先把伤口用温水清洗一遍,又均匀的撒上特制的独门金创药,再轻轻的包扎好,最后系上漂亮的蝴蝶结。她的动作轻柔仔细,她的手纤细白皙,她的眉头轻轻皱起,模样很认真,很温柔。
黑氅中年看着她的每一个动作,从刚开始的警惕戒备,慢慢放松,就连眼神都变得柔和了许多,他不由想道‘自己出来多久了,父亲他还好吗?以前练功受了伤,母亲也是这样细心轻柔的为我包扎。’
良久,阿容长出一口气道:“好了。”又补充道:“不过暂时还不能剧烈活动,免得伤口崩裂,还要注意休息,不要沾水,防止伤口腐烂。”
她抬起头,正对上黑氅中年的眼睛,他也正看着她的眼睛。
她突然觉得他的眼睛不是永远都那么寒冷,拒人千里。
两个人对视了不知多久,交谈了不知多久。
在这种情况下,眼神远比任何语言都要真实有力。
他们忽然觉得彼此之间的距离不再那么遥远。
因为他们刚才互相看到了对方的心里。看到了对方的脑海深处。了解了对方的寂寞,性格,追求,还有情感。
他们在某个一瞬间打动了对方的心。
或许大多数人都对‘一见钟情’嗤之以鼻,那只是因为他们没有经历这种玄妙的‘一瞬间’。
“我…我要走了。”阿容回过神来,面上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匆匆走到门口,又回头道:“记得吃药啊,早晚各服一次。”
黑氅中年张了张嘴,看着一抹绿影飞也似的跑出门,急忙大声道:“我叫燕行空”
“我叫阿容”远处少女的声音轻柔的传来,轻的像一阵风,慢慢飘荡、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