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容逃也似的跑出门外,噔噔噔下了楼,不顾江府管家在后面连声呼唤,一口气奔出客栈门外,才感觉激动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她白玉般的脸颊一阵发烫,快变作了粉红色,衬着翠绿色的短衫,犹如一朵盛开的百合花,清丽迷人,淡雅出尘。
她此时的心情很愉快,任何一位少女初次尝试到爱情滋味时心中都是充满甜蜜的。
她看着街上人流涌动,吵杂叫嚣的商贩不仅不觉得讨厌,反而是那么的可爱。就连天上的云彩都仿佛在对着自己微笑。
走在路上,阿容步子轻快,她低着头,一边踢着地上的雪,一边想着那个叫燕行空的人。
人在心情不错时时光总是过的飞快,不知不觉间阿容已快到了江府。
江府是大户,就在长街的尽头,阿容突然不想那么早回去,她顺着小路一直走,想去找个清静的地方,找个可爱的人分享自己的喜悦。
清静的地方一般不会有那么多人,人多的地方一般不会清静。
阿容越走越是冷清寂静,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叫卖声渐不可闻。
现在是初春,虽然地上积雪未化,却挡不住青柳生机的迸发。路边的柳树已抽出了散发着光泽的嫩芽。
阿容一直很喜欢柳树,喜欢它勃勃的生命力。她觉得柳树比有些人要可爱的多,有些事她宁愿向柳树倾诉。
春风轻抚,像情人的手抚摸那样温柔舒适。
阿容轻轻靠在柳树旁,甜甜的笑着,笑得很开心。
柳树垂下的枝条轻触她的面颊,让她不由想到了燕行空的手掌,那双厚实粗糙的手掌是不是比三月的春风还要多情?是不是比青翠的柳枝还要温柔?
阿容想的入神,丝毫没有察觉身后有人悄悄接近。当她发现时,只觉脖颈一痛,随后陷入黑暗的昏迷。
一个身材粗壮的中年汉子笑眯眯的从树后走出,两条浓黑的眉毛笑得快要盖住眼睛。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佝偻着身子的白袍人。
粗壮汉子笑呵呵的道:“你看这招儿怎么样?张老头不可能不上钩吧!”
“不怎么样,还不如趁他神竭力虚,江中河孤掌难鸣,直接暗杀来的简单…”白袍人身子本就瘦削,佝偻着身子就更显得矮小。他身子被白袍罩的严严实实,脚下穿着白靴,露在外面的头发也是斑白驳乱,整个人都仿佛是一团白雾,在雪地中极难辩清。
他说的话也显得苍白无力,被粗壮汉子一口打断,笑道:“我说乌鸦兄,你又犯职业病了吧?张老头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大高手,你只要一击不中,惊动了江中河那不是功亏一篑么?”
乌鸦?白袍人竟是五绝中的乌鸦?风雪国的五大高手之一?
乌鸦最精易容伪装之术,以身法诡异迅捷著称,是风雪国第一杀手,曾刺杀过司马皇族的王爷,刺杀过腾凉帝国来使,出道二十一载,行动一百七十余次,没有过一次失手。
他认准要杀的人,就绝不会失败。
他曾经暗杀‘天南燕’王赞用了四年零九个月,出手二十七次,直到取了王赞的人头为止。
试问,这样的一个杀手还有谁是杀不了的?一次杀不了,就杀十次,一百次!
这次他盯上了张儒生,实在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乌鸦也觉得很有难度,他叹了口气,悠悠道:“兄弟,你也是一代大侠,没想到对于杀人比我还要想的仔细,佩服佩服。”
粗壮汉子一阵大笑,扛起地上的阿容,转头去了,随口说道:“不敢当啊,不过还要麻烦乌鸦兄去知会张老头一声,告诉他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就晚上亥时去连云客栈,过时不候。”
日已黄昏,黄昏是人们一天中最悠闲的时候。
江府客厅中却是一片沉重,焦虑。
张儒生脸色铁青,面容憔悴,手里拿着一封信。
桌上还有一件信封,信封中有几丝乌黑的秀发。
江中河从外面急匆匆的走进来,焦急道:“张兄,信上说什么?”他本来正在训斥管家,一听下人说有人送了一封信,立马想到是有关阿容下落的。
张儒生道:“你看看吧!”
江中河一把接过信,一看之下,破口大骂道:“杀千刀的,不要脸,打不过就使出卑鄙手段,下流,无耻,小人行径…”
信中言道:今日亥时,连云客栈候君大驾。我不喜欢江中河老匹夫,你有选择带谁来的权利,我有杀人的权利。
不得不说,此事太过巧合,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黑氅中年燕行空,认为是他为报昨夜的一剑之仇。
江中河骂的脸红脖子粗,吐沫星子横飞,突然顿住,焦急道:“张兄,你不能去,太冒险了,这是明摆着的陷阱。”
张儒生不语只是怔怔的望着那一缕乌黑的秀发。
江中河道:“张兄,你听我的,让我去,那混蛋不一定能胜我的,我……”
张儒生摆手打断他的话,沉思道:“我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那个疯子也不像这样的人,一定有哪里搞错了。”
江中河急道:“事情不是明摆着呢嘛?早上阿容送药一直到现在还没回来,不是他还能有谁?”
“可管家是亲眼看到阿容出来的。”张儒生问道:“管家是不是在说谎?”
“绝不会,王管家在我这做了二十多年。”
“那是阿容又回去了,或是被人抓回去的。”
“阿容回去干嘛?我看就是疯子为了要你坠入他的圈套。”江中河气呼呼的说:“为了报那一剑之仇。”
“去把管家叫来,带我去连云客栈看看。”
“张兄…”
张儒生板起脸怒道:“快去。”
江中河看张儒生脸色不对,连连点头,叫来了王管家。
王管家是个近五旬的老人,弓着背,颚下留着花白的山羊胡,眼睛里闪动着智慧的光芒。
他刚才正被江中河训斥,询问阿容的去处。这时被叫到张儒生的面前,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所谓何事。
“张前辈,我…我确实是看到容小姐回来的啊,我…”王管家一进来就满面惶急的为自己辩解,而他说的也却是实情。
张儒生摆摆手,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问:“你与阿容是在哪分开的?你亲眼见到她进府的么?”
王管家搓搓手心的汗水,小心回道:“容小姐先回来的,我一直追她不上。”
张儒生疑惑不解:“你们没有一起?那你又是怎样亲眼看到她回来的?”
王管家不止手心,就连额头都是密密的一层汗珠。在他想来阿容对东莱郡不熟,对阮江城更不熟,她从连云客栈出来不回江府,又能去哪呢?
“没有…我没看到容小姐回府,只是见她向着江府的方向走。”王管家如实回答。
张儒生轻叹一声,看了看天色,问道:“连云客栈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或是外来的江湖人?”
王管家低头想了一会,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大叫道:“张前辈,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连云客栈里有个少年非常可疑。”
张儒生精神一震,急忙问道:“你说清楚,是个什么样的少年?”旁边的江中河也竖起耳朵,作倾听状。
王管家刚要开口,突然眼睛睁的大大的,他突然又忘了那个少年的样子。
有些人就是这样,很普通,不会给人见一面,就留下终生难忘的印象,可是却绝不能说明这个人平庸。
王管家记忆中的那个少年就是这样的,他清楚的记得少年的气质,却忘了他的样子。
“那个少年…嗯,一身黑衣,眼睛很黑,很亮…”王管家苦苦思索。“他一直在那喝酒,不停的喝…他的手边放的有把刀…那把刀…嗯,跟他的人一样特别!”
王管家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脑中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他很纳闷,因为少年的气质独特,当时明明记得很清楚的,现在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呢?
见王管家突然没了下文,江中河连问道:“然后呢?他长什么样子?”
王管家摇摇头,绞尽脑汁也想不起。他只能说:“我忘记了,不过再见到我一定能认出来。”
王管家心中嘀咕:可真是个奇怪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