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失控的喊叫让她觉得很丢脸,可是生产的痛苦超越了她可以忍受的范围,她紧咬的嘴唇时不时的发出几声低吟:“恩……孩子,孩子别折磨我了...快出来吧......好疼啊……”
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往下坠,双腿止不住的随着阵痛来回的摆动蹬踢。
“好痛……”她的眼泪流出来,不停地喘着气,额上流下大滴大滴的汗水。
疼痛中一双手有力的握着她的手,一股暖流从掌心传来,她知道那是刘修祈,可是却没有力气甩开,这股暖流她无法抗拒,因为那似乎蕴含着某种力量。
疼痛越来越剧烈,腹部的下坠感越来越强,她感到又一阵剧烈的疼痛后,孩子的头好像就要出来了。
“啊……”
“坚持住!”刘修祈把手伸给她,“咬住我的手。”
夜莺开始不肯,但是激烈的疼痛让她再也忍不住,似乎是带着一抹报复的意味,她紧紧咬住刘修祈的手,用尽力气,刘修祈的手登时鲜血淋漓。
刘修祈却一声不吭,只是看着她。
目光复杂。
是她眼花了吗?
是疼痛产生的幻觉吗?
刘修祈竟然看起来很紧张,满脸的关心与焦急,就好像就好像,她是他非常在乎的人。
是呀,他当然在乎,她的孩子关系到他的天下呀……
孩子……
你一定要平安的出来啊……
突然一阵跟之前不同更加剧烈的疼痛袭来,她只觉得两腿间有股热流倾泻而出,此时也无法再顾及男女之嫌,喊道:“帮我把裤子脱下来,孩子要出来了……”
刘修祈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的帮她脱下裤子。
此时她下半身已经开始出血,空气中弥漫起血腥味。
她试着开始用力嘴巴抿成了一条线,整个脸也变得扭曲了,她使劲将大腿分的更开好让孩子能够出来,可是事与愿违,孩子好像并不急着出现。
“孩子你快出来吧......娘求你了……”
她觉得肚子要裂开了.........冷汗打湿了头发,黏乎乎地粘在她的额头。
刘修祈拿出帕子帮她擦汗,可是根本不管用,汗水像瓢泼的雨水的一样涌出来,她浑身都湿透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一次又一次地使力,孩子就是不肯出来,力气一分一分地消失,刘修祈抓着她的手沉声道:“吸气,再用力!”
她乱喊着双手在肚子上不停的推挤,想把孩子挤出,疼痛的间隙她大口的喘着气,突然有些担心她会不会生出不来?
那种恐惧一下子抓住了她,她无法想象如果孩子不能平安出世会怎么样,就算豁出性命也一定要留住这个幼小而珍贵的生命!
这么一想,似乎又有了一些力量,加上身边的人不停地给自己打气:“加油,就快生出来,你一定可以的!”
她一遍遍的对自己说“恩……快了,就快了,只要再努一把力……”她的手更加用力的推挤着肚子,而疼痛一寸寸啃噬着她向来坚韧的意志。
随着一下下的用力,终于,腹中那块肉,如同禁锢在笼子里数月的野兽,终于耐不住被关押的寂寞,暴戾地咆哮着寻找出路,它冲破了狭窄的瓶颈,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冲出栏栅,冲出口,嘶裂般的剧痛令她窒息,她的手被另一之手抓住,她的心略为一定,那野兽已经冲出山洞。
“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再用力!”
她痛得死去活来,身体无意识地不住痉挛。她咬紧牙关,两手继续按着肚子拚命向下使力。她相信她一定可以,一定会让这世上和他唯一的冀盼安然降世。
小腹白腻的肌肤波浪般起伏,一个胎儿带着血丝从下身缓缓冒出,皱巴巴的小脸卡在在光润的股间,肮脏而又突兀。
夜莺只觉得突然体内一松,一团热腾腾的物体从两腿间的裂缝滑出,落了下来。
一声嘹亮的儿啼响起,她骤然松了一口气,终于生下来了“是个女儿,夜莺,是女孩。”
刘修祈神情复杂的看着这个满身是血的肉呼呼的小东西,几乎难以把她和一个活人联系在一起,直到婴儿发生出一声啼哭,他才如梦初醒。
刘修祈颤抖的指尖触到胎儿柔软无比的肉体,吸了口气,用准备好的布把孩子包起来。
夜莺累得几乎虚脱,强撑着身子看了一眼那小东西,带着血色,眼睛还没睁开,皱着鼻子不安地呜咽着。
她虚弱地笑了笑,打量着孩子的眉眼,她好小,好娇嫩,她真怕碰一碰它就会碎掉,可是刚刚在肚子里却像头小野兽。
梓宣,你看到了吗?
这就是我们的女儿啊,是这世界上我们最后的关联,是你留给我最重要的宝贝是我们全部美好记忆的精华!她欣慰的笑了。
当她看到在身边同样松了一口气的刘修祈心中有事百感交集百味陈杂,怎么会是他呢?
刚下那些要紧关头,竟然是他陪着她鼓励她!这生死关头,竟然是刘修祈陪着她……
刘修祈并不说话,而是把孩子放在她身边,转身去了外面。
过了一会儿,见他端了热水进来,帮孩子擦洗。
“小心点。”夜莺叮嘱,有些不放心。
刘修祈皱眉:“知道了。”
刘修祈不能形容这初生生命的触感,他有些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前一刻,一切还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成了懵懂的门外汉,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没有半分把握。
他笨拙的托着孩子的脑袋,用棉布轻轻擦去血水,孩子扭动着脖子,不知道是感觉到他的动作还是什么,就在这一刻,突然睁开眼睛!
那样明亮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直视着他。
孩子看着他的一瞬,他忽然觉得呼吸一紧,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如春天破土的新芽一般从心底里冒出来,就好像幼时得到父亲的满脸带笑的称赞时那种满足,又好像是自己击败同龄皇子的的那种骄傲……
刘修祈怔在哪里,被小婴儿的眼神看的有种近乎浑身虚软的激动,这是他这辈子都没有过的感觉。
夜莺却有点吓到了,她害怕刘修祈不能容她,虽然是女儿,可是……刘修祈的样子叫人捉摸不透。
小婴儿眨了眨眼睛,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刘修祈脱口而出:“不要哭,乖,不要哭。”
这一开口,不仅夜莺,连他自己也吓到了。
他尴尬的收回紧张的神色,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她大概是饿了。”
说完把孩子抱到夜莺身边。
夜莺抱着孩子,看着那小小的脸,还没长开的五官,说实话,她根本看不出她长得像谁。
可是,她是如此鲜活的小生命呀,前一刻还在她肚子里横冲直撞,现在已经睁着眼睛看着她,目光充满着对这世界的好奇,就像从一团黑暗中解脱出来的那种不适应。
夜莺突然觉得有些湿润,感动的泪水在缓缓汇聚着。
她颤抖的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孩子的小脸蛋,那小婴儿皱了皱嘴,给了她些许回应,尔后,突然张开嘴,不偏不倚恰好她的手指,轻轻地吮吸。
“我说她饿了吧。”
“恩。”夜莺嗯了一声,可是跟着脸一红,她还没有奶水呀,怎么喂她?
这下可窘迫了。
刘修祈咳了一声,说:“是不是要我回避?”
夜莺咬了咬唇,说:“你去弄些水来,让孩子先喝点水。”
“好。”刘修祈下了马车。
不一会儿,刘修祈折了回来,端着茶杯,对夜莺说:“你休息吧,我来弄孩子。”
夜莺真是累得要命,浑身一点气力也没有,动也不能动,可是她又不放心,刘修祈是个大男人,哪里会照顾孩子?就连她自己,也对着突然降临的生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可命运,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两人争锋相对的人,因为这个意外降临的小生命,淡去了彼此的敌意。
不知过了多久。
她想她是太累了,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阵笛声让她醒了过来。
笛声声脉脉流出,丝丝缕缕,如同潇湘夜雨,曼衍成曲,袅袅不绝。
一时朦胧之间,她仿似又回到了朝阳西殿,在刘梓宣的怀中,享受那久久期盼夜夜落空的温存那笛声,像是一个无形的绳索,不管是相隔天涯海角,还是人世尘寰,她都能紧握着绳索的末端,感觉到他的存在。
她的梓宣,他的爱人,似乎就在她的身边,在周遭的空气中,在呼吸中,在心跳中,在血脉中,那么缠绵地合为一体。
她勉强睁开眼,望着那吹笛的男子,朦朦胧胧之中,神思恍惚,已经分不清他到底是谁了,只是张开毫无血色的唇,轻轻唤了一声:“梓宣”
那吹笛人慢慢转过身体,怔怔望着她。
“是我。”低沉的嗓音缓缓传入耳际,夜莺猛地清醒过来,才知道自己刚才多么失态她竟然对着刘修祈喊了梓宣!
刘修祈却并不在意,放下笛子,向她走过来。
“你醒了。”
“恩。孩子呢?”
“在睡觉。”
“在哪里?”
刘修祈指了指边上的小床:“你放心,她很好,喝了水,看你睡了,也跟着睡了。”
夜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看了看周围。
这是一个装修不错的房间,柔软的大床,温暖的烛火,比那颠簸的马车不知道舒服多少。
夜莺生硬的问:“现在你打算把我们怎么办?”
“我好像不止一次的说过,我会善待你们母子。”刘修祈不耐烦的说。
夜莺默不作声,依旧闭着眼,先是轻轻地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只是侧过身子,背对着他。
她不想在这种脆弱的时候面对他,这样,她会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裸呈在他的眼前,一丝一毫也逃不过他犀利的眼。
是的,她在他面前已经没有一点点隐私,她任他宰割的时候,他没有下手,相反还帮了她,如果没有他,孩子可能无法平安出事可是,她不会因为此感激他,却也不敢再冒险得罪他,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夜莺啊,你不用这样提防我。”刘修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难道不知道,你早就属于我,只能属于我,只有我能保护你和你的孩子。”
“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夜莺睁开眼,这么久以来语气第一次带着软弱:“为什么,你要这样?”
“你没有权利选择。”刘修祈的表情阴沉冷酷,丝毫没有商量余地:“顺从我,对你和孩子都好,如果你想拿刘梓宣唯一留在这世上的骨血冒险和顶撞我,那你就试试看。”
夜莺气急,挣扎着要起身反驳,却刘修祈一把按回去,语气充满警告:“想和我挑战也等你身体恢复了再说,我可不和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动手。”
刘修祈的气息扑面而来,眼中燃烧着一把不知名的火焰,随时能将她吞噬,他靠近夜莺,动作亲昵,语气嘲讽:“不过我要是你,绝不会试图激怒一个掌握着自己生死未来的人,夜莺,经过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冲动么?”
是的,他说的一点也没错。
现在她生完孩子气血两亏,毫无回手之力,他要趁此对孩子不利,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泪水,就那样止不住的掉下来。
她的身体轻轻颤抖着。
一种无力的感觉好像一对锋利的爪子正在凌迟她。
怎么办?她不能反抗刘修祈,否则就没有办法保护孩子,梓宣……我该怎么办?
想要停止哭泣,她却做不到。
刘修祈看着夜莺满脸蜿蜒的泪痕,看着她那双目紧闭,泪水却源源不绝的模样给震慑住了。
在他的记忆里,极少见到夜莺流过泪。
她就是那么倔强的女子,即便受伤即便委屈,也绝少在人前面前掉一滴眼泪,不管多么痛,只是自己咬牙硬撑,不肯呼一声疼,也不肯向任何人示弱。
可现在,她却哭了。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却在即将触到她脸颊的时候停顿住。
因为夜莺说:“这样只会让我更加恨你,更加瞧不起你。”
“哦,是吗?那就来恨我啊。看看让你瞧不起的我,是如何执掌你的命运。看看谁能笑到最后。也希望你记住,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逃不出我的视线。”刘修祈站直身子,冷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叶浅记得娉婷一直在喊他,一遍又一遍。
他很努力的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好重,真想这么一直睡下去。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
他们说好要一直在一起的。
他们好不容易才重逢,他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绝对不能,因为刘修祈那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而改变。
刘修祈?
该死!
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浑身都痛的要命。
一只温热的小手一直都抓着他,似乎怎样也不会放开。
“叶浅!”娉婷见他醒来,连忙抹了抹疲惫的双眼,欣慰的笑着:“真是太好了!”
“我睡了很久?”
娉婷摇摇头:“还好。”
昨天夜莺和刘修祈走后,叶浅终于坚持不住。
娉婷和刘修祈交手的时候,产生强大的冲击力,叶浅在接住娉婷的刹那,也承受了那种巨大的冲击力,他明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化解,可还是硬着头皮撑了下来。
“都是因为我太冲动了,”娉婷自责的说:“对不起!”
“娉婷,永远也不要对我说对不起。”叶浅微笑着说。
顿了顿,又问:“夜莺她……”
“她还是和刘修祈走了,”说到这里,娉婷的神色黯淡下去:“叶浅,我好卑鄙的人是不是?为了自己能活命却不顾她的死活把她推给刘修祈,我好自私!”
“不,这不是你的错。”叶浅抱住娉婷,柔声安慰道:“一切都是因为我,你不要自责了了好吗?你自责我会更难过。以我对刘修祈的了解,他暂时不会动夜莺,我们以后一定想办法把夜莺救出来,好不好?”
“恩。”她一边哭一边点头。
他一边吻着他的眼泪一边赌咒:夜莺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你离开刘修祈的魔爪!
“让我好好看看你,”叶浅接着捧住她的脸:“告诉我你没事,你知不知道你和刘修祈动手的时候,我真的紧张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我没事,真的。叶浅,我以后一定听的话,再也不那么冲动了,这都是我不对,阳药师说你这样很危险,差点就没命了!”
“阳药师?他来过了?”叶浅一惊。
娉婷点点头:“不过,现在已经走了。”
叶浅的心一紧,原本燃起的希望在听到这句的时候又黯淡下去,他已经走了,那就说明没希望了不是吗?
果然,还是不行吗?
见叶浅神色不对,娉婷连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修罗咒是有解的!”
“真的?”叶浅一怔:“娉婷你不是在安慰我吧?”
“不是,修罗咒真的能解,只是,现在,还不行。”娉婷说着,脸竟然有些发红。
叶浅不明所以,问:“他是怎么说的?”
娉婷有些扭捏的说:“反正,修罗咒有解,你就放心吧!阳药师配了几副药,我这就去给你熬药!”
叶浅喝了药,果然觉得好了很多,不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娉婷见他脸色恢复一点血色,也是说不出的高兴。
叶浅又休息两天,基本上已经无碍,便通知兰,次日返回飞鸿城。
这晚,夜凉如水,星辰漫天。
叶浅正躺在床上看书,娉婷忽然敲门进来。
“怎么了?睡不着?”叶浅抬眼,发觉娉婷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绸衫,虽然现在是春天,可是郊外的夜晚还是很冷的。
“恩,我睡不着。”
“是不是因为明天要回城里,太兴奋了?”
娉婷摇摇头:“那倒不是,这里有这里的好,以后,无论去哪儿,我都会很怀念在这里的日子的。”
叶浅笑笑,说:“穿这么少,当心受冷!”正要起身拿衣服为娉婷披上却不料娉婷按住他,一咕噜钻上床来。
叶浅愣了一下,见娉婷身子微微有些发抖,忙把被子盖在她身上,拥着她,想用自己身上并不多的暖意赶紧替她把寒意驱走。
娉婷在他身侧躺了会儿,开始不安分起来,像拧麻花一样,不停地动来动去,叶浅疑惑:“娉婷,怎么了?老是动来动去?”
娉婷不说话,只是挨着叶浅的身子蹭来蹭去,叶浅突然担心起来,半支起身子问:“娉婷,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帮你搭一下脉。”
“啊!”
娉婷突然大叫一声,一把推开了叶浅,似乎十分气恼,用力捶着塌。
叶浅一头雾水:“娉婷,发生了什么事?”
娉婷用手掩面,长叹息!
叶浅不再说话,只静静看着她。
娉婷挫败后的羞恼渐渐平息,她转身侧躺,和叶浅脸脸相对:“你真是个木头!”
“嗯?”
叶浅的疑惑未完,娉婷的唇就落在了他的唇上。
他心中巨震,身子僵硬。
娉婷的唇在他唇畔温柔地辗转,一点点诱惑着他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