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浅,你为什么不懂?从我懂事起,我的心愿就是能和你在一起,你非要我心愿成空吗?你老是想着以后怎么样,却忘记了让我苦苦找了你半年,忘记了今天正在让我落泪,为什么不能让我现在幸福呢?我们现在明明可以很快乐啊,不要去想明天了好不好?”
娉婷的泪珠沿着脸颊滑落,如同断线的珍珠,一颗颗,又密又急。
他徐徐伸手接住,在她热烈动情而又凄婉哀求的眼神中,他眼中也有了湿意,最后低声道:“好,我们在一起就算死,也在一起。”
他紧紧抱着她,那样紧窒地拥抱,令她无法喘息。她闭上眼。喃喃道:“叶浅……不论生死,我们永远也不分开,好不好?”
他眼眶一热,颤声道:“好,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
屋子里紧紧相拥的两个人,屋子外神情黯然沉默相对的两个人。
梅看着竹,表情有一丝凝重,问:“是故意的吧?你这招还真是有效。”
竹不置可否的笑笑。
梅拍了拍竹的肩膀,佩服道:“还是你厉害,老大。”
这样才好。
竹的心中心泛起苦涩,苦涩中带着释然,还有一丝丝伤感的甜蜜。
娉婷,她做的平安结他一直放在怀里,那时候她为叶浅编了同心结,为梅编了如意结,而为他编了平安结。
这是他第一次接受女孩子的礼物,那时候她将平安结交给他,对他说希望他一帆风顺,平安就好。红色的菱形绳结带着两行穗子,她的眼里满是诚恳,还有一丝担忧,怕他不喜欢。
他默默的收起来,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拿出来静静观赏,细细抚摸。
竹缓缓的闭上双眼,声音平和,带着深沉的眷恋:“只要他们开心就好。”
刚才那个仓促的拥抱,那个战战兢兢的吻,今后就让他用无数夜晚来缅怀和回味……
娉婷,那句话,他始终没有说出口,就让它永远的埋在心底吧。
这天娉婷一直陪着叶浅,两个人开始是抱在一起,什么也不说,后来抱得手都麻了,不得不分开,就相互望着,相互看了半天,视线如胶似漆舍不得分开,叶浅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这半年的时间叫你吃了不少苦,真是抱歉。给我说说,这段间都去了哪些地方吧。”
娉婷和他说着这半年来的所见所闻,碰到奇闻趣事,说到好玩的地方都是相视一笑,笑完之后却又觉得无比温馨,只觉心中喜乐无限,胸口多年郁结地东西仿佛也豁然开朗,无牵无挂。
两人并肩坐着,喁喁细语,娉婷想到哪里说哪里,说得乱七八糟,可谁也不当一回事,最重要地人就坐在身边,那么谁还会管这些细节问题呢?
她把头枕在叶浅肩膀上,轻道:“我可真是去了不少地方,有名地没名地,都找遍了。有时候我真是绝望极了,心想要是一辈子也找不到你该怎么办?我该去哪里?”
叶浅心中又怜又痛,更多的是感动,低头在她面上轻轻一吻。
喃喃道:“对不起,是我太自以为是,害你吃了那么多苦,你说得对,不管有什么困难都要说出来大家一起想解决的办法,自己逃避是最笨的办法。我真是个笨蛋。”
娉婷格格笑起来:“好啦,大笨蛋,我又没真的生气,其实我一直长在深宫中哪里也没去过,这半年到处走走,也算长了不少见识,见识了许多不同的风貌人情,要不是每天都想着你,那么辛苦,其实这半年多时间还是挺有趣的。”
她见叶浅不话说,不由抬头捧住他的脸。低声说道:“可是想到半年来,你身体这样难受却一声不吭的躲起来,我还是有点生气,为什么不让我早点来陪你?”
他轻轻摇了摇头,伸出手指勾勒她娇美地线条,柔声道:“以前是我想不开,以后……”他又忍不住抱住她:“你想逃开也不行,就算自私也好不负责任也好,我,我再也不放开你。”
娉婷抱住他的脖子,笑吟吟地说道:“好啦,这才对嘛!我的事都说完啦。换你说,你说说那次分别后,你都做了些什么?”
“我离开你之后便去向刘修祈复命,说你已经死了。后然果然像刘修祈说的那样,齐王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于是我便带着齐国的使臣去了那片树林。
幸好我事先准备好了一具尸体,并且当着那些齐国使臣的面烧了,他们便不再怀疑。而这时候我的身体已经每况越下,不如从前,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隐居起来,可是兰一个人执掌飞鸿城我毕竟还是有些担心。于是兜兜转转便来到这里,离飞鸿城不远,地方又清静,适合现在的我。”
叶浅有些不安:“我这么做,让你家人都以为……你不在这世上,你可会怨我?”
娉婷摇摇头:“谢谢你的用心良苦,你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是想保护我。而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嫁给刘修祈。”
叶浅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道:“你不怪我就好。”
娉婷点了点他的鼻子,又问:“那你到了这里之后呢?在山里住着可有什么好玩地事情?最关键的是……是……嗯……”她不太好意思问出口。
叶浅笑了笑,低声道:“每天都会想你,时时都在想你,好几次都差点冲过去找你。想你在做什么,遇上什么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事,担心修罗咒是不是让你难受,担心有没有人欺负你,还担心你是不是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娉婷贴着他的额头,闭眼低语:“最好的人我早就已经找到啦……”
叶浅闭上眼,沉默一会,才道:“我……我的生活再简单不过了,除了兰有时候来找我,我就是研究研究药草,你烫伤的药膏还是我自己调配的,有时候身体难受只能躺着,一整天都发呆,都在想你。”
娉婷吃吃笑起来,眯着眼睛道:“你这坏蛋,明明这么想我还装作不在乎!早知道我就答应竹,看你怎么办?”
“竹……”叶浅的眼神暗了一下,说:“我想他是喜欢你的,为了你,完全都不像他自己了。”
“叶浅,不说这件事了好吗?”想到那一幕,她也深深感到不安,不由更加搂紧他,说:“已经黄昏了,你一天都没吃饭,饿不饿?我去准备点吃的。”
叶浅点点头:“你一说我才觉得饿,我还想喝水。”
“你等等。”娉婷起身为他倒水,叶浅喝了水,外面响起梅的声音,原来他已经把饭准备好了,竹已经回去,剩下他们三个人一起吃饭。
吃饭的时候,梅不停的笑,故意说:“时候不早了,娉婷,吃完饭我们早点回去吧!今天城里来了使臣,准保带了不少新鲜玩意,一定很有意思。”
娉婷虽然对那新鲜玩意有点感兴趣,但是她好不容易才和叶浅在一起,可不愿意这么早就回去。
梅见她面露难色,哈哈大笑起来:“小别胜新婚,何况是半年,我是开玩笑的!”
娉婷这才松了一口,转眼看叶浅,也是一样的表情。
经过白天的一幕,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吃完饭,梅也起身告辞,因为娉婷在,原本伺候叶浅的小厮也回到山下自己住处,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叶浅在卧室里收拾了一些自己的杂物,搬到另一间房间去睡。
山野之中,又是初春时分,夜晚分外凉,白天的温暖被月色一洗而光。
娉婷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安睡。
这是他的床,他的被子,他的枕头……一想到这里她的心跳就忍不住加快,只觉鼻子里嗅到的都是他的气息,她忍不住想起曾经与他一起渡过的那些日子。
其实他们真正在一起的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还没有和梅或者竹的时间长,可是感情这东西,完全不是以这个来衡量的,缘分一旦注定,哪怕只是一眼,也能让人充满勇气,哪怕是飞蛾扑火,哪怕是竹篮打水,只要心甘情愿的付出,其他什么都不计较了。
那些共同经历过的生死已经深深地镌刻在记忆中,即便那么多恩恩怨怨,即便他们因为彼此而失去最了重要的亲人,可是他们仍然愿意在一起,这就是奇迹吧,这就是能够超越一切的爱情吧,叶浅……每当他深深凝望着她,她的脑海里就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能想。
众里寻他千百度,她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他。
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他们都决定放下了,不管有什么苦难,他们都要一起面对。
可是,那个修罗咒,到底有没有破除的办法呢?
她可以不愿意叶浅就这样虚弱下去,有一天真的死掉,她连想都不敢想。
他们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一路相随,两地天涯,如今终于在一起了,一定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至于其他的,留到以后再想吧。她眼下只要留在这里就好,只要留在这里,能看到他就好……
正在这时,她听见缠绵的琴声。
很远,又好像很近。
有人在轻轻弹奏七弦琴。
琴声像宛转的耳语,搂着她,哄着她,贴着她每一寸肌肤,一切都是暖融融地。
她起身披了件衣服,推开门走到院子里。
只见叶浅正在弹琴,那是一首《凤求凰》,情思绵绵温柔缱眷,她轻轻走到他身后,从背后环住他的脖子。
他停下来,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侧过脸,月光镀在他柔和俊雅的轮廓上,美如天神。
“睡不着?”他问。
“恩。你也是?”
“我是太开心睡不着,你呢?”
“我也是。”
“你想听什么曲子?我弹给你听。”他说。
娉婷摇摇头:“你的手好冷,我们进屋去吧。”
“也好。”叶浅收好琴,两人一同进屋。
在房间门口有些依依不舍。似乎怎么也看不够,毕竟是这么久以后的重逢,两人都是青春年少,在这荒野的山林里,怎么能够心平气和呢。
叶浅看着她,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柔和的说道:“快睡吧,不早了。”
“恩。”她应了一声,却站着不动。
他也站着不动。
“叶浅,你能陪我聊聊吗?我还有好多话要说。”她有些脸红,其实白天已经说了不少,可是她就是舍不得这样和他分开。
叶浅点点头,抓住她的手,掌心里有了一丝暖意。
两人来到房间里,只是坐在床边上,一时都有些无言。很久很久,娉婷看他似乎有些吃力,想想他这几天大概都是强撑着,不禁有些心疼。轻声问道:“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躺下休息一会儿?”
叶浅笑道:“我睡下来,你可要去另一间房了,那里晚上有老鼠呢。”
“我才不怕!”娉婷知道他是故意吓她,说:“我们一起躺下,说说话,要是累了,我就睡到隔壁去。”
“你不怕我对你做坏事?”叶浅笑。
她脸一红,却突然想到什么,心里一沉。
她这样喜欢他,就算真的要做坏事,也不是不愿意,可是……夏侯琰对她已经……这件事,她该瞒着他吗?
叶浅见她走神,以为她紧张,安慰道:“我是开玩笑的。”
“叶浅,那时候的伤,都好了吗?”她转了话题问。
“都好了,你呢?”
娉婷摸了摸胸口的疤,点点头:“那时候真以为自己死定了。”
“没事的,我们都活着,这就够了。”叶浅望着她,执起她的手放去唇边亲吻。他的唇干燥温暖,在手指上缓缓摩挲着,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令人心跳加快。
“娉婷,如果我死了,你不要难过。”他将她的手贴在他心口,秀长的睫毛刮在上面,****极了,“我是说真的……至少,我的心永远陪着你,不会离开的。”
娉婷一把捂住他的嘴,微怒道:“不许说死不死的,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叶浅暗自苦笑一声,道:“好,我又说错话了,你罚我吧。”
“我罚你以后只许看着我,不许看别的女人。”
“好。我眼里只有你一个,除了你,就算是母猪我也不会看一眼。”
“喂!你什么意思啊!”娉婷郁闷了。
叶浅咯咯的笑出了声,这么久都没有这样开怀笑过了:“我又错了,你再罚我吧。”
“你说的啊!这次我可不手下留情!”娉婷说罢一口咬住他耳朵。
叶浅浑身一僵,顿时热血沸腾。
这丫头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竟然这样挑逗他,他就算虚弱好歹也是男人啊,怎么能这样嘛!
叶浅搂住她的肩膀,一手托住她的脑袋,手指沿着她娇美的颈项曲线划过,最后捧住她的脸。
“娉婷。”他唤了一声。
她的脸已是血红,抬头看他,他忽然低头,吻上去。四唇甫相接,只觉她樱唇香软嫩滑,令人神迷。怀里的少女微微蠕动了一下,似是疑惑,紧跟着,却软了下来。双手软绵绵地勾在他肩膀上,宛转相承。
他的手缓缓梳进她的长发里,一时舍不得放开纠缠地热烈的唇齿,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不是因为难受,而是因为心跳太快。
“娉婷。”他吻着她的脸颊,喃喃叫着她的名字,“不要离开我……”
她只觉意乱情迷,埋在他怀里,全身都似要融化一般,当即点了点头,怔怔道:“好,我不离开……。”
他低声一笑,紧紧抱着她,再一次深深吻下去。
一阵热吻后,叶浅终于压制住自己,恢复理智,叹息着,修长的手指在她头发上轻轻抚摸。娉婷像一只被人疼爱的猫,就差舒服得喵喵叫了。她眯着眼睛,轻轻说道:“要不,我晚上留下来陪你睡觉吧,我、我不想走。”
“你可真会折磨人。”叶浅无奈叹息。想推开她起身却是怎么也不做到她死死抱着他的腰,像一只八爪鱼一样缠住他。
“娉婷,你会不会后悔?”他问。
“不会。”
“真不后悔?”
“你好罗嗦啊,叶浅。”她有些困了,慢慢闭上眼睛缩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胸前埋着她的脑袋,她带着幽香的发丝,挠得他鼻尖痒痒的,他的心一片温热。怀里的少女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在梦中。这是一直出现在他梦中的场景,她千山万水寻觅过来,这样抱着他,怎样也不松手。
娉婷……他忍不住又吻了吻她的额头和唇角,喃喃道:“我好爱你……”
第二天娉婷睁开眼才发现叶浅还在身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也不知是醒了还是没醒,她刚要起身,却发现发丝和他的缠在一起,怎么也弄不开。
她正哭笑不得,叶浅已经睁开眼睛,笑吟吟的看着她。
“都结在一起了。”她尴尬的笑着。
谁料叶浅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小声说:“我故意的。”
“你”娉婷瞪大眼睛,忽然觉得这样好像所谓的结发夫妻,一时间羞红了脸,不做声响。
叶浅笑着,虽然昨晚睡得并不好,娉婷总在他怀里动来动去,可是他却比什么时候都满足,他故意把头发结在一起,缠缠绵绵的发丝让他们不分离。
娉婷起身后洗了把脸,拿着铜镜一照,看着自己眉毛乱七八糟,披头散发,真是惨不忍睹,哭丧着脸道:“好丑……”
叶浅啧啧道:“是啊,这么丑,也只有我要了……”
“你坏蛋!还不是你弄的!”娉婷死命捶她,叶浅一面躲一面安慰:“好了好了,我帮你整理好就是了。”
“你说的啊!”
叶浅拿起梳子帮她一下一下梳着,帮她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插上了一个素银簪,款式是再寻常不过的,她却欢喜的不得了。
叶浅凑过去一看,左看右看,摸着下巴,说:“好像少了些什么。”
“哪里少了?不是很好看吗?”
叶浅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眉毛淡了些,我替你画眉。”
娉婷眼睛登时一亮,喜道:“你还会画眉?我都不会呢!以前都是宫女帮我画的,我自己总画不好!”
她以前是公主,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着,现在为了他隐居山野,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想想就有些过意不去,他说:“过几天我们回飞鸿城吧,那边条件好些,你这半年在外面饱一顿饥一顿的,身子越发清减,回去好好补补才行。”
“我不怕啊,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好,再说,逃亡的日子我们都过来了,这点算什么,我就喜欢这样的生活!”娉婷不以为然的说。
叶浅应了一声,虽然她不在乎,可是他在乎,在剩下不多的日子里,一定要让她过的好一点,决不能再吃苦了。
他见娉婷一脸期待的表情,便轻轻一笑,取了水,将螺翠泡开。他用笔小心蘸了一些螺翠,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细细端详。
她是瓜子脸,短粗的眉毛并不适合她。她眉间开阔,额头饱满,是心胸宽广的象征。那么,弯弯地新月眉最合适。他很久没有画眉,尤其是对着自己喜欢的女子,忍不住有些紧张,手腕微颤,笔尖轻轻划过她光秃秃的眉毛上,勾出一抹漂亮的弧线。
“好痒啊。”娉婷不敢动,然而那笔尖画在脸上,痒地要命,她忍不住龇牙咧嘴。
“嘘,快好了,别动。”他左右对比了半天,又补了几笔。神情专注的像是在描摹一幅山水画。
娉婷忽然想到了什么,笑道:“以后你都帮我画好不好?”
叶浅道:“这是女孩子做的事,我是看你胳膊受了伤不方便才帮你的,下次你可得自己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