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修祈闪动着幽光的眸子与白月相对,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气:“是又如何?”
“是啊,你从未相信过我,就如同我看穿了你。
当年,你为什么救我开始并不知道,我是真心想感激你,甚至崇拜你我崇拜你的强大,你的无情,崇拜你为了实现目标毫不迟疑的斩断一切儿女情思,这样的你,不为任何压力所阻扰,劈涛斩浪,一步步向自己渴望的权利迈进。这样的你,如此纯粹的做你自己。
可是,我慢慢发现,事实并不是这样。
你救了我不过是拿我做个幌子,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你最主要的目的是让夜莺对你死心,只有这样她才肯老老实实进宫。我说的对吗?”
刘修祈阴沉着脸,因为愤怒或是别的什么情绪,面目狰狞,样子看起来十分可怕。
“住口!”
“我偏不!”她知道今天她是九死一生出不去了,干脆豁出去,死也要死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白月不顾一切的说:“八年,夜莺爱了你八年,死心塌地,为你连命都可以不要,而你早就习惯了,你以为这像日出日落一般自然,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不会背叛你!
可是你低估了她,高估了你自己正是由于过分的自信,当你明白自己失去什么的时候比什么时候都要愤怒,夜莺爱上刘梓宣,你懊恼不已,后悔不已,痛苦不已!你生日那天,那句“只有相思无尽处”,指的根本不是我,而是夜莺!是不是?你一直在乎的,都是夜莺是不是?”白月在刘修祈阴冷的快要窒息的目光下豁出去说了这番话,说完之后她调转双眸,不敢再看他。
刘修祈听了,咬牙紧盯着她,眼中明明燃烧着古怪的愤怒,却像冰一般冷彻心扉。
“刘修祈,你是个懦夫!你连爱一个人都不敢,生生把她推到别人怀里,自己恨得捶胸顿挫有什么用?你活该!”白月刻薄的说,眼神有一些疯狂,语气满是嘲讽和讥屑:“你不是在演戏吗?你不是要别人都以为你喜欢我么,那么你继续装啊,为什么要露出真面目呢?”
“你”刘修祈暴怒,一把卡主白月的咽喉,白月两手死死拽住,脸色顿时涨的通红,她并不认命,瞪着刘修祈生死,她早就置之度外了!
三年前她已经死过一次,如今最多不过是把性命还回去罢了,还可以在另一个世界见到麟,她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今天她就是揭露刘修祈虚伪的真面目!
刘修祈的眼睛充血,一双手力气出奇的大,眼看只要再加一份力气白月就要被活活掐死,就在这档口,他突然松开手,然后竟莫名地笑了,笑意中暗藏着阴鸷与疯狂,他抬起修长的手指沿着白月颤抖的脸上轻轻抚过,轻缓地将唇凑到她的耳际,有意无意地碰触着她的耳廓。
“白月啊!”他极慢地唤着她的名,细细嚼一般将每个字都咬得极重:“你好像知道的太多了……”
他在她面前表现的如此亲昵,说出的却是如此夹杂着恨意深沉的言语,惊得白月不由倒抽一口冷气,还未回神,他已经大力地撕开了她的前襟!
刹那间,白月的胸脯暴露在刘修祈眼前。
白月也不遮掩,看着刘修祈挑衅道:“怎么?你敢撕我衣服却不敢要我了么?夜莺不在,你是怕她看见还是你根本就不行?”
“你”刘修祈咬牙切齿,双拳紧握,骨节格格作响,脸色又像刚来是那么铁青,双眼充血,样子极为骇人。
换作平时,任何人都要吓得瘫软,包括一天胆大妄为的白月,可是现在她横竖已经豁出去了,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怎么,我说错了吗?你是不想爱还是不能爱?”
从没有一个女人,敢对他这样羞辱!
刘修祈眼里杀机尽显,不过他极力的压抑住,不让愤怒此刻就要了白月的命。
没那么容易。
就在此时,一声“住手!”划破诡异的空气,只见一道银光闪过,楚羽的身影在他怒其滔天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已经来到白月眼前,伸手一抱,便拉开了和刘修祈的距离。
楚羽不敢相信自己回到客栈看到的第一幕竟然是这样!
那个色胆包天的男人,竟然对月等他看清对方是何人,不由吃了一惊。
“是你?”
刘修祈甩袖冷声道:“正是本王。”
白月见楚羽来了,心中骇然,赶紧说:“别管他,我们走!”
楚羽有些疑惑,他看着刘修祈,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要轻薄白月。压住怒气问:“王爷何故在此?”
刘修祈皱眉,故作叹息道:“既然麒麟卫在此,本王正好有事和你说。”说罢,做了个手势,门外进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这小伙子楚羽认得,是家中管家一个亲戚,平时在京城和遂城之间做生意,经常帮忙带信传话,这会儿却是苦着脸,惨兮兮说:“李府出事啦!”
楚羽的心猛地一缩,一种不好的预感抓住了他,他连忙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三个月前,李老爷大寿,来了个古怪女子,把李府全家上下都杀光啦,一个不剩啊!”
“你说什么?”楚羽一把拽起他的衣领,不敢相信他的话,那次父亲大寿他没能赶回去,特地让人送了份大礼过去,后来便去了天山,一直没有和家里联系过怎么会?
听了这话,他的脚有些站不稳,颤颤地,紧闭着眼,极力压抑着,需要用尽全身所有的气力,才能将那翻江倒海的震惊强咽下去:“你快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那伙计吧所知道的都说了一遍,包括神秘的凶手到现在也没找到,就要成为无头公案。
楚羽越听越气愤,越听越伤心,简直快要支撑不住自己,胸口顿时涌起一抹蓬勃的杀意,他一定要将那凶手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是谁?
是谁这么惨无人道灭绝人性?!
却没发现身后的白月脸上极度震惊的表情。
麒麟卫?
楚羽?
这都不是关键,他的真实身份是“李承羽?”白月骤然低喊一声,死死盯住面前的男人。
“可不就是李府的三少爷么?”刘修祈伸出手,向陌生人一般隆重的介绍:“先帝的麒麟卫,武功深不可测的绝世高手,没想到竟也是遂城首富李环的公子爷,只是没想到……哎,真是家门不幸啊,怎么会遭遇此等变故,本王深感遗憾。”
白月完全呆住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会对他有熟悉的感觉,为什么会觉得他想一个人,为什么他和麟在一瞬间重叠……
李承羽,是她爱人的麟的亲弟弟啊!
可是她又做了什么?
她把李府的人全杀了!
她就是那个灭绝人性凶残至极凶手!
怎么会是这样?
李承羽对于白月脱口而出自己的名字也感到十分意外,他从来没有说过他的真名,她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楚羽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双眼死死盯着白月。
想问,可是不知从何问起。
这一天发生的已经太多了。
他已经要承受不住。
再多一点点的打击,也会要了他的命!
白月不说话,只是别开眼,不敢看他此刻痛彻心扉的眼神,心尖裂了一道口子,汩汩地淌着血,痛得她连气息也渐渐微弱了起来,却不得不死死撑住。
刘修祈在一旁摇首叹息:“哎,早就同你说过,不要全杀光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你偏偏不听,说‘要杀便杀得干净,省得以后夜长梦多’,白月,你真是太不听话了。”
李承羽的幽暗深沉的眸子骤然一紧。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是你?”
白月哪里还敢看他,却被李承羽一把拉到身前,捏住下巴,问道:“竟然是你?”
李承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怎么可能呢?
杀了他全家不是别人,正是面前这个他打算相濡以沫共度一生的人!
李承羽突兀地张狂大笑,笑声中掩饰不住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与心灰意冷的苍凉,哀痛的瞳孔凄然收缩,神情如同负伤的野兽,在做濒临死亡前的最后挣扎。
他哑着声音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么做?你到底是谁?”
面对李承羽的质问,白月不说话,她不知道现在能说什么,或者说什么也是无用的。
是呵,她与他之间,从踏上天山之行便开始那场邂逅,从她不忍心下手杀他开始,便衍生出一段要命的孽缘,注定她要伤透他的心,注定她要欠下他一辈子了。
是呵,她与他之间,从一开始的邂逅,都是被算计进去的,都是一个局,当年,李家欠她的如今她要他们全家的性命来还如今,她的手上的鲜血,也注定有个人向她来讨!
这真是恶果循环!是要命的一场孽缘!注定她要伤透他的心,注定她要欠下他一辈子,注定她也要付出沉痛的代价!
还吧,还吧,下一世,再下一世,生生世世的轮回,她不介意就这样纠缠着,把欠他的通通都还给他,只因,她今生今世承了他的情,对他许了诺,交了心,可最终,却还是负了他!
“楚羽,不,李承羽,我不知道会是这样,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你对我隐瞒了身份,而我也一样,彼此的隐瞒注定的悲剧的开始,我是“影”的杀手白月,你是麒麟卫楚羽,也是李府三少爷李承羽。”白月哀戚地笑,手也因这笑而微微颤抖着,那笑声隐隐透着死的灰败,如同一朵华丽硕大的花朵开到极致艳丽的时刻,即将面临殒没。
“你说过会娶我,会带着我离开,这些话我都记在心里,你还会记得吗?”白月一字一句的说,直觉这些话似乎就已经囊括了她与他这一世的情愫,沉重得令人无法背负。
然而狂怒中的楚羽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他不能接受,他完全不能接受!
失去理智的他一把抽出腰间佩剑直指白月咽喉!
“说!你是谁?否则我杀了你!”
白月却早有准备的似的,毫不畏惧,娥眉微蹙,淡淡一笑,伸出手,一寸寸的抚过剑锋,食指染血,却恍若未闻,慢慢的,她终于触到了李承羽,帮他撩起额间一缕微乱的发丝,拉起那曾经爱恋地抚过她身子每一处的手指轻轻触碰着她的脸颊,依依难舍,轻缓的一如当日在崖底之时,他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
黯沉的眼,澄亮若秋夜飞星,温润而晶莹,深邃而悠远。
不舍地收回了手,白月幽幽地开口,似乎是要用尽所有的力气,将他的面容深深刻在心版之上:“我就是我,因为你们李家有过节,所以杀了你全家,一个不留当然,你是例外,倘若我知道你是李承羽,我会在第一时间就杀了你。麒麟卫,我从来没想过你竟是李家人,如果我知道你是李家人,那么,现在的情况可能完全不一样。不过……算了,这注定是场孽缘,我无需你原谅,你也不必再恨我。因为,我这个人最不喜欢欠人家的,反正我今天也逃不掉了,不如就此做个了断。”
“如何了断?”李承羽还在狂怒之中。
难道她连解释和辩白都没有一句吗?
因为有过节,就有理由杀了他全家?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然而,此刻的李承羽绝想不到,他根本没有机会听她的解释。
白月只是一句:“欠你的,还了便是。”
说的很潇洒,拧紧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既然今天,什么都被刘修祈算计进去的她,哪里有活路可逃?
即便真的逃了,这一生也要被楚羽李承羽恨着,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况且,该做的已经做了,去西域什么的已是非分之想,不如干脆点来个了断。
白月唇角扬起最后的一抹笑,她眉眼间蓄着云淡风清的笑意,接着,她做出了令众人始料未及的举动将架在脖子上的佩剑,狠狠刺入自己雪白的颈脖,力道大得使那柄剑没入喉咙,穿喉而过,不给自己留下任何生还的契机!
鲜血瞬间从她的脖子见的动脉里喷洒出来,如一场骤下的红雨,瞬间湿了李承羽整个人。
那一刻,李承羽的思绪停住了,满脸惊愕与仓皇,气息凝滞得近乎窒息,仿似是第一次看见血!
那么多那么多的殷红的血,喷在他的脸颊上,熔岩一般!
炙热,滚烫!
就在利刃刺入白月脖子的刹那,楚羽脸色苍白如死,随着那胸口的鲜血溢出,他原本如墨的青丝寸寸灰白!
“哗啦”一声,远处,一道闪电划破长空,轰鸣的雷声随即骤然而至,撼动天地一般想要炸破在场每一个的耳膜。
入秋的一场大雨倾盆而至。
大雨骤至,滂沱不绝,到了傍晚,不仅半分消停的趋势也没有,反而越下越大。
雨水劈啪劈啪地敲打在窗棂上,清脆的声音显得分外的森冷,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洗成了白茫茫雾蒙蒙的一片,树叶在雨中淅淅簌簌响着,那葱翠的颜色被雨水洗得发亮。
檐下的雨滴垂垂坠坠,犹如梦中的泪水,自眼角蜿蜒绵延,擦不干,拭不尽。
楚羽默默的抱起白月,缓步走出门外,每一步,都是那种沉重,每一步,都像是在告别。
无法忘记当初那个阴险狡诈却有分外张狂的女子,笑意盈盈:“公子哪里摔伤了么?可要紧?”
“谁害你了,现在受害的明明是我……我不管,你一定要带着我,把我眼睛治好了,不然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要负责!一定要负责……”
“全天下男人我都看过了,你拿我怎样?”
“我没和你说过吗?我做事从不后悔!况且你曾经救过我,可是现在我又救了你,我们就算扯平了,你也不用担心名节贞负责那些劳什子东西,本姑娘是不稀罕的。我只要活着,好好的活着,你明白吗?”
“我这个人最不喜欢欠人家的,今天我知道是逃不掉了,欠你的,还了便是。”
欠你的,都还你。
他一个人,去哪里?
倘若这只是人生的一场梦而已,该有多好。
又或者,他们从未相遇,该有多好。
刘修祈回到王府的时候,阳药师已经在等着。
原来,阳药师和麒麟卫分别后,就来找长阳王,可惜他不在,不过管家宋安好想知道他会来似地,特地将他留下喝茶,说王爷交代无论如何要好好款待药师,他回来。
就在阳药师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刘修祈果然回来了。
阳药师见刘修祈一身素衣,表情波澜不惊,仿佛刚才的血案根本没有发生过。
刘修祈是何等心机重重心狠手辣的男子,这么久以来,没有人真的了解他,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有人敢擅自揣摩他,谁也不敢一语道破那些埋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
可是,叫白月的女子,大约知道自己没有活路,竟然毫不顾忌的说出来了想到这里,刘修祈的眼眸深不见底,带着一丝冷酷的意味。
他早就想杀了白月了,因为她已经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
让她死在麒麟卫的手里,未尝不是一个好归宿。
从此以后,“影”不再有杀手白月这个人。
从此以后,“影”也将被麒麟卫取代。
因为他已经足够强大,不需要这么阴暗中不为人知的量来维护自己。
他,将是这大楚国如画江山的新主人。
王府会客厅里,刘修祈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很客气的说:“让药师久等了。宋安,让人换新茶!”一边对管家说。
管家听了连忙点头下去,可是阳药师却挥挥手:“老头子喝茶已经喝饱了,不用再上了。”
“哦,药师说的有道理,那么时间也快中午了,本王让厨房准备饭菜,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聊吧。”
“不用了,我还有事,长话短说。”阳药师说话很直接:“不久前,阴药师传信给我说他去了西域,希望我能去找他。”
“哦,”刘修祈点点头,并不否认:“确实是有这么回事。”
阳药师挑了挑眉:“王爷你大概也知道,阴药师虽然是我弟弟,不过我和他志向不同,平时极少往来。这次他主动找我,想必是有十分要紧的事。现在我与他失去联络,你应该给个说法吧。”
刘修祈淡淡道:“本王确实派阴药师去西域办事,可是自从他走后,到现在也没和本王联系过,这件事,恕本王爱莫能助。”
“那我倒是想知道,你究竟让他去做什么?若不是很危险,他又怎么会联系我?”阳药师沉下脸,散发出一种迫人的气势,刘修祈自然感觉的到对方的气场,若不是绝世高手又怎能在他面前造成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