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说?玉玲珑似乎愣了一下,她该和他说吗?他要是知道刘梓宣中毒,不是会很高兴吗?但是如果他知道自己是刘梓宣选定接任皇位的人呢?会不会倾力相救?不,不,以他的为人,是不会出手相救的,刘梓宣有三长两短他求之不得。而且,就算阴药师在也未必能治得好,何况他现在远在千里之外?她看着他,揣摩自己能对他抱有几分信任,她的目光很深沉很锋利,如同一把匕首狠狠嵌在他身上。
玉玲珑看到刘修祈墨黑眼瞳中的自己,那样纠结那样迷茫,突然间,她猛地推了他一把,怒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你是不是早就等着这一天?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对不对?从我收养我的那天起,你就全盘计划好了,所有的你都算计好了,你知道我会来找你所以提前把阴药师派出去是不是?”
刘修祈怔了一下,嘴角扬起一抹古怪的笑,和煦的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突然跑过来,说要见阴药师,我明确告诉你他不在这里,可是你却这样无理取闹,夜莺,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我只想和刘梓宣在一起不行吗?我早说过我不会杀他,谁也别想打他主意,我来是要告诉你,我好得很,快活的很,我不知道多幸福,不知道多感激你当初把我送进宫去!”因为愤怒和激动她有些语无伦次,说完转身便走,却不料刘修祈一把拉住她,她正要挣脱,耳边却传来一声叹息:“你真是个傻瓜呀,夜莺。”
她大怒:“不要叫我夜莺!我是玉玲珑!”
刘修祈却好像没听见似的,只是看着她,眼中波光流转,神色复杂。
她冷漠的说:“我要回去了,放开我。”
刘修祈说:“作为一个杀手,却对目标产生了不必要的感情,这是件多么糟糕的事。夜莺,你这样出色,为何会犯这种错误呢?”
这种颐指气使唯我独尊不把别人当回事的样子真是令人厌烦透了,她几乎吼出来:“刘修祈!你不要太过分!你这种人,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你知道利用,算计,杀人,掠夺,你再也没有资格评断我的选择,我的人生!”
“皇上的病很严重?”他突然问。
她冷冷地看着他:“不会如你心愿,只是偶感微恙。”
刘修祈笑放开了玉玲珑的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送客。
玉玲珑走到门口,刚要拉门,听到身后的人说:“皇上这些日子气色一直不好,一早上官凛就在打探太医会诊的结果,别以为这件事能瞒过多久,每个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盯着你那万众瞩目的爱人。”
玉玲珑的手顿在了门闩上:“你知道多少?”
“宁妃前阵子不知道哪里请来的民间大夫,说皇上的病有蹊跷,然后怒气冲冲的跑来兴师问罪,这件事,该不会是空穴来风吧?”
玉玲珑的心怦怦直跳,猛地回转了身子。
刘修祈唇边含笑,好整以暇,似乎她的一切反应都早在他预料中。
她走到刘修祈身前,道:“果然一点动静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所以我之前的推断是正确的,刘修祈,你什么都知道,你明知道皇上中了毒,却把施毒解毒的高手阴药师调派去了西域,就是不让他有机会为皇上诊治,你安的是什么心?你到底想怎么样?”
刘修祈不动声色的看着玉玲珑,双眸内的漆黑将一切情绪掩盖:“我希望你搞清楚情况,你现在是来兴师问罪呢还是来寻求帮助?若是前者,恕不奉陪,若是后者……”
“是后者当如何?”
“我爱莫能助。”
“你!”她咬牙,撕碎了他的冲动都有:“你太可恶!”她这就回去说,无论怎样也不要把皇位传给刘修祈!他的心肠比什么都恶毒,这种人要是当了皇帝那简直是天下苍生的灭顶之灾!
“就算可恶至少我很坦诚,我一开始就说了我要你杀了她,是你违背诺言,是你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是你自己为是能当的了救世主,现在你才更应该看清楚究竟应该站在谁的一边。”刘修祈大言不惭道。
玉玲珑怒道:“你给我听好了,就算我就救了他,我也不绝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我定然叫他全家不得好死!”
不料刘修祈冷哼道:“夜莺,你是真蠢还是假蠢?想对他下手的人太多了,汝阳王、崇山王、西南王、信安王……就连封地最远的东海郡王也都不排除可能,谁不想当皇帝?怎么,难道你要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杀掉吗?”
她呆了一下,突然大声笑起来,凛然道:“好!我这就去把他们全都杀了,一个不留!”说罢就往外冲。
“你疯了!”刘修祈大喊一声,伸手便去拦她,她一个侧身躲过,他的眼神滑过一丝阴郁,另一手伸出抓着她的手臂,霎时间,猛然低下头,狠狠的捉住了她的双唇,深深的痛吻下去!
刹那间,玉玲珑整个人呆住了,又骇又怒,只感觉刘修祈强壮的手臂一把将她紧紧的拥入怀里,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刘修祈趁虚而入的舌头撬开牙关,带着陌生而激烈狂野的气息骤然破入,刘修祈一手将她的双手扣住,一手死死的按着她的后脑,让她无法挣脱,极其强悍又极其霸道。
玉玲珑脑海里霎时间一片空白,下一秒,她反应过来,一脚抬起就狠狠的向刘修祈踢去。
却被刘修祈轻巧躲过,并趁此手一松,因为用足了力气她不禁一个趔趄,向前倒下去,却凭着灵巧的身手在半空中一个回旋稳住身体。不料刘修祈乘着当儿用他的身体将她向下压制,一手托着她的腰,然后再一次痛吻在她的樱唇之上!
这个吻熟练带着一种可怕的疯狂,山洪一般向她袭来,玉玲珑闷哼一声,整个人剧烈的抗拒了起来,突然张开嘴一下狠狠的咬在了刘修祈的嘴唇上,浓烈的血腥味霎时间在唇舌间回荡了起来。
刘修祈这才松开手,声音低沉沙哑:“这些日子不见,你的身手已经退步到这种程度了吗?”
该死!他居然吻她!
他凭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打乱的她的人生?凭什么以为她还在要听他的?凭什么用那种痛心疾首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做错是她一样?
她恨他恨他恨死他了!
“好,今天就让我把这些年来学到的通通还给你!”玉玲珑怒极反笑,她冷冷的牵起嘴角,轻轻的眯起了眼睛,就好像是猎手看见猎物一般,充满了置之死地的决然。
她的身体霎时间好似猎豹一般,猛的凌空跃起,原地起跳,足足有一丈多高,然后,只见她胳膊一挥,右腿旋风般猛踢而上!
“砰!”
石榴树叶沙沙作响,刘修祈呆愣之间,被玉玲珑一脚正中胸。整个人瞬时间侧飞而去,眼看就要撞在竹竿上,那回弹力可是非同小可,说时迟那时快刘修祈灵机一动打了个一个空翻,双腿踏竹,借着竹子的反弹力卷土重来,而暴怒中的玉玲珑迎着猛扑而上两人霎时间就要撞在一起,却在最短的时间里错开身位缓解那强大的撞击力!
一切只发生在一刹那间,两人同时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玉玲珑此时已然怒极,这样被莫名其妙的强吻无疑是最大的羞辱与嘲讽,她越想越气,用了拼命的打法。
而刘修祈也在盛怒之中,他全神戒备,绝招尽出,毫不保留!
没有武器,没有刺杀,没有偷袭,玩的都是名副其实的真功夫,没有半点花招和技巧可言,转眼之间,这已是一场以命搏命的对决!
乒乒乓乓,几十下的交锋之下,两人的手肘膝盖腿脚都已经震的发麻,两只手都已经痛得失去了感觉。但他们都死命的支持着,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试图喊叫。快攻对决快攻,容不得一丝分心,谁都不能让攻击稍缓!
两人都已经红了眼,骤然间,两道影子在院落中好似闪电般的冲向对方,一轮快至巅峰的对决之后,两人的手指,顿时同归于尽的捏向对方的咽喉。
死神降临!势均力敌!
两人的动作出奇的一致,五指成爪,捏住了对方的喉管,只要一个人稍有举动,定会毫不容情的掐断对方的喉咙。
这些都是他亲手一招一式教她的!如今却用在自己身上!
刘修祈嘴角一抹涩然,首先松开手。
玉玲珑挣扎着要起身,正在这时,门外突然有几个人冲进来,为首的侍卫大声叫道:“王爷!王爷!出了什么事?”
然后,所有人顿时向院落中的两人看齐,满地的落叶,充满了打斗后的痕迹,刘修祈压在玉玲珑身上,两人衣衫有些不整,神情也是怪异,不由齐齐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
“谁让你们进来的?”
刘修祈大吼一声,剂那间,好似一阵狂风席卷而来,侍卫们只感觉整个人都几乎被掀了出去,众人顿时面如土色,甩门离去。
院门被小心的关了起来,院子里是一片死一样的安静。
四目相对,里面涌动着太多复杂的东西。
阳光透过枝叶洒落在院子里,一阵风起,吹起了飘落的树叶与花瓣,飞舞间,时间缓缓流逝,似乎刚才的争执刚在的吻和那场豁出全力的打斗只是一场幻境。
然而他们的眼神终究还是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
从最初的震惊,气恼,敌视渐渐的化作两道淡淡的平静好似一颗巨大的石头被扔进湖水里,尽管之前溅起了那样大的水花但是渐渐的,石块还是缓缓的沉了下去湖水霍盖上来,一点点的淹没,然后,只到下一圆一圄的涟漪回荡着,轻飘着,却终究安静下来,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夜莺,我还是小瞧你了。”刘修祈起身缓缓说;“为了那个人,你可真愿意连性命都不要了啊。”
“这次也是你我的。我只是要你知道,我不是当年的我,现在的我不再受你掌控也不再是你的棋子,你若急了我,倒是看看我能做出什么?”玉玲珑也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刘修祈看着膝旁的竹子,没有说话。
刚在的打斗中,竹叶落了一地,全是尖尖的翠绿,铺展在石子路上,倒是很漂亮。
刘修祈沉默了好一会儿,问:“看着我眼睛回答。如果刘梓宣不治身亡,你会怎么样?”
“我不会让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走。”话语出口的一刹那,她的脸上有种义无反顾的平静,仿佛说的只是天边的一朵流云。
刘修祈笑着放开她,垂目看着身旁的石榴树,唇畔的笑意越来越深,他伸手摘下一朵花,笑看向玉玲珑:“爱情真是伟大。杀人你不怕,跟着他去死你也不怕,这世上,还有你害怕的东西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想为一个人做些什么的时候,即使有困难即使毫无头绪即使帮不上什么,也会毫不顾忌勇往直前这种心情,你是不会理解的。”
刘修祈一直保持笑容,他微笑地静静站着,微笑地凝视着她,他的嘴角还带着一抹殷红的血色。
玉玲珑的心里有些发毛,今天的刘修祈着实古怪,不管她怎样对他,不管她怎样生气,他都是淡淡的嘲讽,要不是就是莫名其妙的笑尽管刚才,如果不是他先松手,她可能已经死了。
她不想再看到他这样的表情,抬步向门口走去。
刘修祈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清风阵阵。
偶有落花飘下,一时簌簌,一时无声。
立的时间长了,肩头落花渐多。他只是静站在石榴树下,一动不动。
不知多了多久,侍卫们再度小心翼翼的到了夙澜居门口,小心翼翼的探过脑袋朝里面望去,只见斜阳中的男子丰姿隽爽,湛然若神,可身影孤寂,竟显黯然憔悴。
侍卫的脚步声惊动了他,刘修祈转身间,已经一切如常。
侍卫只道自己眼花,王爷风姿倜傥,英气勃发,何来的黯然憔悴?
玉玲珑回到宫里的时候刘梓宣已经下朝了,往日下朝后,群臣若还有事他便会留下一会儿,现在精力有限,下朝后便匆匆回朝阳殿,睡上一两个时辰再起来批奏章,用餐极简,却费时缓慢,因为检验的工序太多,往往到了他手上饭菜都已冷了,他也不在意,三两下便吃完了。
用完正餐之后通常和玉玲珑出去走走,再回来继续办公。每日早早便睡了,睡眠很浅,经常半夜醒来,都是一身虚汗。这时候玉玲珑会安排宵夜,有时是绿豆百合汤,有时是芡实薏米羹,伴着几样他平时爱吃的小点心,吃完后再继续入睡。
现在正值春末夏初,除了中午那会儿比较热,早晚还是很凉爽的。玉玲珑先回朝阳西殿换衣服,整理好了再去朝阳殿,到书房的时候已是黄昏,只见刘梓宣静静的坐在案几前,手里拿着一本折子却根本没看,正在发呆。
“梓宣。”她柔声唤他。
刘梓宣抬起头,对她笑了笑:“你做什么去了?都找不到你人。”
“我,出去走走。”
刘梓宣淡淡道:“去了宫外?散心?”
语气虽是淡淡的,可是他的眼睛里,却满是询问。
玉玲珑尴尬的点点头。
刘梓宣的脸沉了一下,声音变得有点冷:“过来。”
玉玲珑走到他面前,他伸出双手抓住她的手,突然发现她的掌心的皮被磨破了,她之前都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擦破的,现在要缩回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脸色更加阴沉:“怎么回事?”
“不小心擦破的,没事,一点也不疼。”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那样深沉那样锐利的眼神,什么都瞒不过他不是吗?
“玉儿,你这个人啊,就是太冲动。”刘梓宣摇头叹息:“你是不是去找刘修祈了?”
玉玲珑道:“我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这些天眼见着你憔悴,我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梓宣,对不起,我做了傻事。”
刘梓宣细细摩挲着她的手,把脸轻轻贴在她手上,一缕发丝披泻下来,凌乱了她葱白的手指。
玉玲珑心中难过,说不出话。
半响,刘梓宣才抬起头,柔声道:“不要再做傻事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并不是你想的那么严重,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我也不要你再去找刘修祈,你听到没有?”
“那怎么办呢?或者我马上出宫去找民间大夫,把他们都召进宫里来替你诊治?”她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却束手无策,她觉得自己好没用,一点也不能帮到他。
“玉儿,”刘梓宣轻轻吻了她的手,柔声道:“这件事我自有安排。你放心,既然我已经答应你放弃皇位离开这里,就不会轻易食言,还有几天时间,公主的事就要见分晓了。就算打仗,我也有赢的胜算,我答应你,三个月后我们就离开,什么都不去管了,好不好?”
“梓宣,我担心的是你身体,一日不找到源头一日不解开毒,我怎么能安心呢?我真的很害怕,刘修祈他,他一直恨着你,你知道吗?不能把皇位传给他,他不会念旧情,他只会对你不利!”她想到刘修祈是如何恨着刘梓宣,每每提到复仇的时候那要切牙切齿恨入骨髓的样子叫她从心底感到胆寒……
这些年来,刘修祈一直想做的不就是把刘梓宣从皇帝宝座上拉下来,现在他肯定高兴还来不及吧?
突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她心底冒出来下毒的人,会不会是刘修祈?
可是,除了在朝堂上,他没有其他的机会接近刘梓宣,刘梓宣都是和自己在一起,若真是他,他是通过什么方法呢?她百思不得其解。正在犯愁,只听刘梓宣说:“这件事,我主意已定,就我个人而言,这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对于楚国的百姓,是需要这样一个人能镇得住所有的人做皇帝的,这点我不能自私,你明白吗?”
“我……”她想到白天那场打斗,想到自己豁出去想要个你死我活的决心,想到那个又狠又痛的吻,一颗心七上八下,变得有些忐忑起来。一时间说不出的滋味,只是无言。
“好了,玉儿,你只要乖乖的等着就行了,有时间的话不如研究一下路线,那些恼人繁琐的事情都丢给我吧。”刘梓宣抱起她放在他腿上,仰头吻着她的脸颊,她的身子微微颤了颤,双手环住她肩膀,其实明明不能不担心的,可是面对这样的他,她还能说什么呢。就按照她希望的那样,什么也不想,至少装作什么也不担心,只要这样让他少一分忧虑就好。
过了一会儿,刘梓宣说:“今日你早点休息吧,我还有些事要忙。”
“要忙到很晚吗?”
他点点头。
“我陪着你好吗?”
他摇摇头:“不用,你先去睡吧。”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