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虚浮的脚步慢慢坚定,瘦弱的外表下却有一颗坚强的内心在支持她走过每一步的艰难,即便像今晚这样的惊涛骇浪,也终于被她狠狠压制下去。
她就那么走着,走着,仿佛脚下的路比一生还要漫长。
叶浅几次想追上去,明明只要几步的距离就可以追上,明明只要用一点点就可以将她拥进怀里,可是为什么他却怯弱的令自己都感到失望,为什么他只能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远,却只能握紧拳,为什么心都要碎了,却还是没有勇气说出那几个字?
长风依旧。
一匹匹骏马,风驰电掣的踏破脚下的沙土,如同杀戮野兽般的奔腾而过,执着向前。
横贯整个平原,从遥远的天边肃杀吹来的风,卷起马上的男子们猎猎翻飞的衣角,吹过他们乌黑纷扬的长发,振翅欲飞,如同义无反顾扑火而亡的飞蛾。长刀闪烁着森寒明亮的光芒,如破月芒星,映着火把血一样的红光,好似上古的凶兽。
层云堆积的天空上,有黑色的巨鸟飞过上空,翅膀扑朔,发出凄厉的长鸣。
为首的男子衣角鲜红,鬓发飞舞,眼若寒潭。刚毅冷漠的脸藏于面具之下,看不出是怎样的表情,只露出一双薄唇,凝成一抹冷酷的弧度。
此时的娉婷并不知道,她的下一个决定将带给她怎样一场命运的重逢。
天地间,两个小小的身影在缓慢移动。
烈日长空,投下两道短短黑黑的影子。
刘淼似乎心情不错,扯着嘴角带着笑:“那几个家伙整天苦着脸好像欠他钱没还似的,一副惨淡摸样现在分道扬镳也好,眼不见为净。”
毕竟娉婷对他来说才是正主,她说要他跟着脱离团队他没有什么意见,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为什么闹变扭,不过既然她敢叫他单独相随说明在一定程度上只能相信他依赖他,这为以后的仕途可是大大的加分,况且出了白马镇,就是渐渐出了夏侯琰的势力范围,只要小心一些,平安回到楚国也不是什么难题。
想到这,不由笑得更开心。
选择离开也许是危险的,选择刘淼,也许并不明智,可是对她,对他和她都是最好的方式。
她留了字条,怕他来追,她说:“叶浅,我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可是我不能和杀害杰哥哥的你再走下去,一起走了这一段路就已经够了。前路难测,你多加保重。”
一路走来的心惊胆战也好相互扶持也好,最终化为简简单单的两行字,可是谁又知道这字里行间包含了多少强烈的爱与恨?
叶浅把字条狠狠攥进手心,清澈的眉眼变得暗潮汹涌,闪过一丝凶狠的杀意。
梅在一旁心惊胆战,小声说:“属下知错。请公子责罚。”
“你有什么错?”叶浅收回那慑人的目光,无奈的笑了笑:“人是我杀的,她迟早会知道。”
梅怔了一下,他是因为太担心兰和竹一时间心直口快,为他们为公子而不平,并没有料到这样的结果,现在兰和竹已经平安回来,娉婷公主却不辞而别,叫人怎么能不担心?
梅看着叶浅清瘦的身影,只觉得这一夜他憔悴了很多,即便重伤昏迷的时候也不像这般失魂落魄,终于按耐不住,有些不平的说:“为什么不把事实告诉她?”
叶浅淡淡一笑,声音萧索落寞:“当我杀死杰王子的时候,一切已经注定了。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她不会原谅我。”
梅眉头紧锁,沉声道:“难道就这样让她走了?”
“天意如此,何必强求。”叶浅虽然在笑,可是这笑容却无比苦涩。
娉婷,你会恨我到什么时候?是不是这一生,你都不会原谅我?
叶浅,当我这样叫你,就已经把阿默这个名字深深埋在心底,那个我记忆中的美好的少年,终是一去不返。我曾经想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和你在一起,无论你做了什么事,我都会原谅你。
可是你杀了杰哥哥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原谅你,我的心好乱,我想我应该离开。
娉婷的眼里泛起泪光,她装作被风沙迷了眼,不停的揉眼睛,可是越揉眼泪反而越多,根本停不下来。
“好啦,不要伤心啦!”刘淼笨拙的安慰着她:“长痛不如短痛,你迟早是长阳王的人,就算再怎么迷恋那个人,也是不可能的。”
虽然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虽然明知道是飞蛾扑火,虽然已经离开,为什么悲伤会这么浓?眼泪会这么多?
被摧毁的,是她这么多年以来的梦想与信仰啊!
她遗失的美好,是再也找不回来的年少轻狂,是每个精心编制的甜美梦乡,是她第一次感到在思念一个人,期待着重逢,是那个人真真实实的出现在眼前,而不是梦境中的某个场景里。当她在柴房里看见他的时候,脸上突然有一种莫名的百感交集。
她于是渐渐明白了,这么多年的思念,都是值得的。
当梦想成真,爱情就一发不可收拾。几乎一个眼神,就能让这种情感掀起惊天的狂潮,但是她不怕,她情愿被这汹涌而淹没,她无怨无悔。
如果一切都停留在重逢的夜晚那该多好。
可是世界上没有如果。
所以,她只能以这样惨淡的方式收场,她骑着马,一路狂奔着向东方,风吹在她的脸上,战栗的寒冷如同一只利箭,轻飘飘的滑过她的心脏。她的心却如同那晚令城的万千灯火,纵使再怎样辉煌,再怎样想留住,也还是熄灭了。
“公主啊,别哭了!”刘淼摸着脑袋绞尽脑汁的安慰她:“女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呢?我真是搞不懂,换做我只要想到回去就能当王妃了,高兴还来不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是不是呀?”
娉婷吸吸鼻子,抹了抹眼泪。
现在的确不是她该软弱的时候,还有很重要的事没做。
她不能停滞不前。
就让所有的伤心都等到回去以后再发泄吧。
她整了整神色,继续策马狂奔。
一直跑了几十里,马儿累得白气直呼,刘淼大喊:“累死了,受不了了,休息一下!”才停下来。
赶了一天的路,经过了好几个小镇都没有停下来,现在已是日暮时分,阳光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残留的红云好像一朵妖艳的玫瑰。
突然,她已然冷却麻木的心却猛地一紧,她不自觉的回过头,微微皱起眉来。
“哒哒哒”似乎有响声。
她俯身趴下,耳朵紧贴着地面,听见越来越响的马蹄声。
人数不多,大约在十二三骑,但是挺近的速度非常快。
她起身喊道:“可能是追兵!我们走!”说罢翻身上马。
刘淼见势不对,也跟着上马。
然而他们的速度远远不及后面的马队,即便狠狠抽下鞭子,马儿也跑得力不从心,娉婷回过头,一幅诡异而熟悉的画面印入眼帘十三骑黑色的骏马似乎从天而将,踏着烟尘滚滚而来。奔在最前方,风驰电掣的,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红色斗篷如同张开翅膀的血鸟,目光好似一道凛冽刺眼的闪电,浑身散发出一种凛冽的气势他是那十二骑的首领。
黑色十二骑快速的向他们追来,没多少时间,为首的人已经到达和她几乎平行的位置。
“我说过,你逃不掉的。”猎猎晚风中,那个人的声音还是飘进了娉婷耳朵里。
她整个人如遭电击,愣在那里,几乎忘了自己在奔驰的马匹上,只是静静的一瞥,一颗心便如坠寒潭里。
虽然带着面具,但是那声音,那身形,是他!
竟然是他!
晚风凄凉,冷月如刀,夏侯琰突然一个飞身跃起,噗的一声,整个身体扑在了娉婷的身上,娉婷惊呼一声,已经被他扑倒,瞬间天旋地转,两人顿时像是滚地的葫芦一样从疾驰的骏马上一头栽下,落在平原的沙砾上!
夏侯琰将她狠狠压在身下,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带着凌厉如刀的光芒,穿透被狂风卷起的漫天沙砾直勾勾的剜过来,娉婷只觉得浑身都被这目光剜的疼痛难忍,血淋淋暴露着,好像自己是一具裸露的女尸。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没有时间逃避,没有时间思考,甚至没有时间害怕。
她就这么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信誓旦旦决不轻饶她的男子紧紧的掐住手腕,一点都不得动弹。光是那目光,就让她不寒而栗。
夏侯琰的依然带着面具,嘴角扬起冷酷的笑,他的手劲非常大,随时可以捏碎她的骨头,娉婷万万没想到他会再度出现,她头脑乱极了,她不明白,他是怎么赶来的?那时候他明明带着受伤的夏侯雍回城了“很意外是吗?”夏侯琰嘲讽的笑着她很吃惊是吧?很想不通是吧?以为自己已经逃开了他的手掌心了是吧?
做梦!
难道她忘了他说过的话?
他说过:你们跳不掉的。
为了截住他们,他三天两夜不眠不休,连换了五匹马,穿越了他们每一条走过的路,以强大到令人发指的毅力与不可思议的速度赶来!
娉婷心底的恐惧犹如海水,一丝丝的蔓延上来,目光扫视周围,那刘淼已经远远逃开,天地间一片苍凉,唯有夏侯琰带来的十二铁骑,个个都是高手,刀锋冷厉,杀意凛凛。
云层压得很低,她快要透不过气来。
夏侯琰一把将她拽起来,将她横着身子往马背上一丢,一个轻巧的动作翻身上马,鞭子一扬,“驾”的一声便往回奔去!十二骑紧随其后!
颠簸的马背顶着娉婷的胸口,她五脏六肺翻江倒海,要不是没吃什么东西早就吐出来了。
夏侯琰一行人马回到刚才经过的凤溪镇,找了家客栈便安顿下来,店家见他们气势汹汹不是能得罪的人,分外小心的伺候着。
“你放开我!”娉婷扭动着身子,手脚并用,还试着咬他,可惜这些招数早已对他没用,夏侯琰将她紧紧地横抱住根本不由得她挣扎,一脚踹开房门疾步向前双手一腾便一把将她丢在床上,由于力道过猛,娉婷猝不及防的撞在床头的柱子上,登时额头肿了起来。
她捂住额头大叫:“救命!”
“掌柜的还以为小两口闹别扭,你越叫人家越是觉得好笑。”夏侯琰冷冷嘲讽道。
接着把房门一关,回身走到她面前,对着她劈头就是一巴掌,打得她头昏眼花金星直冒,倒在床上起不来。
只听夏侯琰怒不可揭道:“我看你往哪里逃?你倒是胆子不小啊,竟然在我眼皮子下溜了,是不是你以为已经把我远远甩开,可以高枕无忧了?”
娉婷嘴角立即肿起来,眼神却由最初的震惊害怕而变成冷然不羁,她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硬着头皮冷着脸毫不客气的回敬道:“现在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你要杀便杀,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杀你?”夏侯琰冷哼一声:“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那你想怎样?”
狂怒的夏侯琰一字一句道:“等我抓到那小子,要你好好欣赏他怎么死!”
不料娉婷桀骜笑道:“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抓住他了。”
夏侯琰将她双手死死箍住,将她下巴一抬,一对黑眸盯住了娉婷:“是啊,我怎么就能小看了他还有你!”
满是血丝的眼睛让他俊美的脸庞看起来有几分可怖,盛怒中的男子“啪”的一声,撕开她领口的衣服,娉婷霎时间脸孔雪白,急忙要拉上衣服,奈何双手已经被他抓住动弹不得,夏侯琰狞笑一声,翻身将她压住,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我有没有本事抓住他可以拭目以待,现在至少我抓住了你,你再也逃不掉了!”
“放开我!”娉婷愤怒的喊道,没有以往的软弱,到像头龇牙咧嘴的小豹子。
“几天不见,你翅膀变硬了么!”夏侯琰却不给她反击的机会,紧紧抓住她的双手,力道不断加大。她痛得倒抽一口气,却忍住不喊出来。
痛疼,屈辱,她不要再一次承受!
夏侯琰将她压在身下,开始满满的怒意慢慢转为一种嘲讽的语气:“我没有你那么高贵的出生,从小锦衣玉食、暖衾华车,生活在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里,不知道外面世界的险恶。为了生存,我不择手段,活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不容易。在我的字典里,没有‘信任’这个词你不会想到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将我的信任毫无保留地交出来的,”说至此处,夏侯琰手上的力道又加了一分,娉婷的手腕生疼,想要断了似地,虽然眼泪就要掉出来了,可她还是拼命忍住。
“我的公主,你告诉我,你把我的信任放在了何处?”夏侯琰眼底的满是讥讽:“是踩在了你那高贵的脚下了吗?还是早早就扔在了什么肮脏的角落?或者你根本都不在乎吧?你在乎的只有那个人!
当我惦记你在柴房受苦的时候,你和那混蛋正在卿卿我我不亦乐乎吧?我惦记你受伤,把府上最好的药膏给你的时候,你只想着如何把东西骗到手好给那小子医治吧?我甚至为了你答应放他一条生路,可是结果呢?你是怎么回报我的?”
“我从来没有指望过你的信任,你相不相信我与我何干?”娉婷纵然狼狈,眼神却是坚定而清冷:“我被你关进柴房是因为我知道了你的阴谋你不让我揭穿;你把府上最好的药膏给我却不想想我怎么受的伤?你答应放过他的条件是我必须被囚禁。一切都是你错在先,你凭什么像受害者一样在这里指责我?”
说罢,她又一遍喊道:“你快放开!”
“放开你想也别想!”
是的他怎么能放开?
他不该承认自己爱上她,这就等于将自己的弱点完全暴露在她眼前,给了她伤害自己的机会,他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强大也足够冷酷,若是成为他前进的绊脚石,不管什么样的人他不会手下留情的除去。
对与她的逃跑,他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定力把持住自己的怒火,也有足够的理智让自己不至于为了儿女情长毁了整盘棋。
可是在她逃跑的时候,在手下问他要不要放箭的时候他还是犹豫了,这种犹豫是多么的可怕多么的危险,只是一个差池,所有的努力都将化为乌有!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候,他沉稳的手,竟然控制不住的轻轻颤抖。他知道只要他再果断一点再狠心一点,她就没有活路可逃!
然而他毕竟还是输给了她。
当她坐的马车最后安然无恙的消失在视线的时候他竟然还是松了一口气。
但这不代表他会善罢甘休,他不甘心,他也不能失败,所以他用尽方法把她追回来!
他要问问看她,她怎么敢怎么能背叛他?
此时夏侯琰丝毫不给身下的人儿一点喘息机会:“我也曾给了你最大限度的自由,可是你是拿什么来回报我的?你串通了那的混蛋伤害我弟弟!你有什么资格伤害他?你说!你说!”愤怒再度袭来不光是目光,那语气也是无比凶狠,夏侯琰好像一头愤怒的雄狮,随时要把她撕碎。
“那又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你毫不留情杀了我所有的随从,只为了让我成为你满足野心的工具,成为你迈向成功的棋子,成为你争夺权力的筹码,难道我就没有被伤害吗?”娉婷愤然反驳,她的胸口沸腾着置死地而后身的勇气,她已经豁出去了!
命运为何这等难以捉摸,夏侯琰居然再度出现在她面前,以及其强悍的姿态掌握着她的生死,她无力逃脱,她只能明知无望却仍然苦苦挣扎。
夏侯琰嘴角略略一弯,眼中的愤怒早已的汹涌成潮:“那是因为你不够强大!这天下是强者的天下,是唯有胜利着主宰一切人命运的世道,因为你软弱,所以此时你只能屈尊与我身下,任我妄为。你接受命运吧,逃避和挣扎都是没用的。你只能顺从我,我的公主,你别无选择!”他笑着盯着身下娉婷苍白的小脸儿,心底升起那么一丝报复的快意。
说罢,低头就吻了下来。
这是一个带有侵略性攻击性的报复性的吻,他的舌强行进入她的口中,她想偏开头,可却被他死死压着,丝毫也动弹不得。她能感受到夏侯琰强烈的的恼与恨,她知道他在惩罚她,羞辱她,可就像他说的那样,此时此刻,她没有任何力量来反击他,因为她是弱者,她没有力量!
她好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