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色一片苍白,眼角渐渐湿润,是啊,夏侯琰是多么强大多么有手段的人物,他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易解决掉她如果一切都是这样,如果一切只是这样,那么此时的对话和抵抗还有什么意义呢?只会引来他加倍的羞辱!
她闭上眼睛,任泪水滑落,再也不说话。
夏侯琰察觉她的异常,暂时松开口。
此刻两人呼吸温热,鼻息相抵,两颗心却是冷如尖冰,稍稍靠近就会刺痛对方,谁都没有意识到,彼此可以那样轻易的伤害到对方。可纵使痛的鲜血淋漓,也不会轻易低头。
一颗镶嵌猫眼的指环戴在夏侯琰的拇指上,猫眼石的细线闪烁着幽深难测的光。他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就如同那颗猫眼一般,盯着娉婷不放。
她竟然,竟然在这个时候哭!
她的眼泪是他的毒药,上次见她流泪是在温泉里,他莫名其妙的心软,莫名其妙的沦陷,他不要见她哭!他不要他的防线再次被她退!
“收起你的眼泪!别以为我还会同情你,还会愚蠢到被你骗!”夏侯琰气恼的突然扯开一条被子“哗啦”一声盖在她身上,把她的脸也给盖住了。
娉婷睁开眼,有些吃惊,他不会就这么放过自己,她很清楚。
她猛地拉开被子,看着夏侯琰,却看到他目光中来不及收回的狼狈。
那是种怎样的目光呢?憎恨的恶狠狠的像要将她生吞活剥,可是又纠缠着痛苦和似乎绝望的爱恋,如此矛盾,所有的感情碰撞在一起好像一团火,想掩饰却还是被看出端倪。
她忽然觉得背后一痛,又酸又麻,吃力的问道:“你做了什么?”
“这样你才能老实一点。”话音刚落一双手已经按在她的腰上,她想甩开,却一点也使不出力气,刚才是被他点穴了吗?
“夏侯琰,你真卑鄙。”
“你对我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为了让他放松警惕,不是没有在他面前做过戏,抚琴也好,迷药也好,反过来却都是害了她自己,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而现在被他这么一说,一时间竟不知怎样反驳,明明恨得牙痒痒,却没办法将他一军。
“娉婷。”他突然喊她的名字,不是憎恨的不是愤怒的,带着一种揪心的无奈,她身子一颤,却被他搂进怀里。
天!这算怎么回事?她一时间不能接受这样的转变,只感到夏侯琰沉重的呼吸从后劲传来,她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却不能动弹。她又羞又恼,急得直喊:“你快挪开,别碰我!”
“别动!”身后的男子低呼一声,声音暗沉沙哑,还夹杂着深深的疲惫。
毕竟三天两夜没睡,纵是铁打的人,也会吃不消吧。
娉婷不甘心的扭动身体,夏侯琰不但没松手反而搂得更紧,威胁道:“叫你别动!”
娉婷又气又怒偏偏没有办法,只得暂时作罢。
不一会儿,均匀的呼吸便由背后传来,一阵一阵的热气喷洒在她脖子和肩膀上面,他的心口贴着她的背脊,心跳一下一下有力的传来,她深深的吐了一口气,难道今晚就要这样度过吗?
难道她注定逃不脱不了这个男人的魔掌?
难道她注定不能回到她该去的地方,揭发这个男人的阴谋?
她不甘心。
她好不甘心。
望着微微开启的窗,一丝月光像绸缎一样流泻进来,地上的投影使得房间半明半暗,他们就在那阴影中。
月夜之下,刘淼无力靠在一棵杉树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双脚有些虚浮,嘴角却还是维持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
他的对面,是两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蒙着面,只露出两只精光闪烁的眼睛。
其中一人冷笑一声,手中的刀毫不留情的劈下来,刀锋冷然,刘淼挥剑勉力抵住,冷兵器在半空中骤然相撞,针锋相对的撞击在一起,可是他很快就被黑衣人手中的刀压了下去,身体弯曲的好像一只虾。
眼看就要支持不住,突然,半空飞来一直白羽箭,快得如同流星利火,朝着黑衣人的背心穿来,另一人见势不妙,试图用手中弯刀将这支箭斩断。哪知这箭气势如虹,力量非常,即便沾到了箭身,却只是减缓它的速度,并没有让它停下来。
那黑衣人一惊大喊一声:“快闪!”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起先把刘淼得无力还手的黑衣人被一箭穿心,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这一箭虽不致命,也够他一时半会儿起不来。
“什么人?”黑衣人怒道,却感到黑暗中有好几双充满杀意的眼睛正在打量着他。
突然,一个敏捷的身影如同矫健的猎豹,腾空而起!那黑衣人反应也是奇快,瞬间挥刀,刀子发出森冷夺命的光芒,反射着银白的月光,闪电般的穿行。
这个矫捷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叶浅的侍从中动作最快的梅!
两个高手开始一场争锋相对的激战,方向、速度、位置、角度都达到了令人畏惧的精准,只听安静的黑夜里身躯爆退,刀身相交!碰撞!摩擦!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钻进了骨髓!
两人打的难分难解之时,一旁的刘淼趁机一剑刺向受伤的黑衣人,那人虽然受伤倒地,但也不甘心受死,贴着地滚了一滚勉强躲过。
“想逃,妈的!”刘淼虽然气力不足,但是咬着牙关不放过那人,死命的一剑剑刺过去,不愿留活口:“你不是死士吗?怎么现在怕死了?”
那人虽然受伤,气势却不输人:“无耻小人竟敢背叛主公,死有余辜!”
“我呸!”刘淼得了救援,有恃无恐,恶狠狠道:“你死到临头还他们的嘴硬!看我不把你碎尸万段!”
就在这时,另一身影似乎从天而降,虽然身形单薄,却蕴含着巨大的爆发力,他的身体化为了一道闪电,在漆黑的夜色中划出一道白亮的痕迹,带着压倒一切的杀戮之气,电光石火间,所有的一切都几乎像是一场龙卷风暴,非常简单的动作却带着致命的凶狠与强悍,动作比所有人都要快,干净利落的一刀下去,没有丝毫回手之力,与梅交手的黑人立时气绝。
那受伤的黑衣人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吃惊的说不出一句话。
那闪电般的影子缓步向他走来,带着死亡的气息。
受伤的黑衣人禁不住后退,一步,两步。就连声音也失去了素来的沉稳:“你到底是什么人?”
“恐怕你没有机会知道。”叶浅手中长刀一扬,便是对方喉间喷血,毙命之时。
“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夏侯琰的贴身侍卫风云十二骑。”刘淼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冷声道:“不过在你面前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叶浅看着他,粗头微蹙:“就你一个人?”
“就我一个。”刘淼摸了摸头皮,心想虽然公主和他们闹翻,可是多半叶浅还是不放心公主,眼下见只有他一人,肯定充满疑惑。于是嘻嘻哈哈想蒙混过关:“今晚的月色可真好啊!公子有没有觉得啊?”
“她在哪里?”
“被夏侯琰带走了。”
“夏侯琰?”叶浅语气森寒,杀意凛凛,带着一种叫人窒息的冷酷,刘淼下意识的有些害怕,讨好的说:“夏侯琰这回真的发狠了,几天几夜不睡追上我们,截走了公主,我奋力抵抗,但实在打不过他们,还差点丢了小命。”其实他早就溜之大吉,但是显然夏侯琰已经知道他是叛徒,派风云十二骑的两人盯上他,要不是叶浅他们及时赶到,他绝对活不过今天晚上。
叶浅眯起眼,回首望着西方,娉婷再度落入那个人手中,向来镇定自若的他竟然也禁不住心慌意乱,月光照在他俊秀的脸庞上,朦胧而柔和,远远看去好像一个坠入凡间的精灵,可是那一双眼睛却黑的好似暴风雨欲来的天空,写满了孤傲的冷冽与浓重的杀气。
清晨的阳光照在她脸上,温暖而柔和。
娉婷睁开眼睛,发现夏侯琰不在身边,而自己也可以动了。
她坐起身伸了伸胳膊,突然觉得也许昨晚是一场噩梦。过去就好了,那些事并没有发生。
她拍了拍脸,对自己说:就是这样!
可是她错了。
下一刻,房门已经被推开,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在,正是夏侯琰。
他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她的皮肤在明亮的房间里真是透明如玉,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几天的逃亡生涯并没有折损她的美貌,反而让她柔美中透出一丝原本没有的勃勃英气,这是过去他所没有发现的。
为什么几天不见,她比上次还要迷人?
为什么每次见面都能发现她更多一点吸引他的地方?
难道她就是他的宿命?他的劫难?
虽然她反抗的时候让他有撕碎她的冲动,可是当她安静下来,好像现在这样露出少女的天真与娇羞,他的心就无法再硬起来,反而有一个角落刹那间被什么填满,柔得不可思议,甚至有些疼痛,只想像昨晚那样抱着她,一直到天荒地老。
这些,都是他在路上始料未及的。
看着夏侯琰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娉婷紧张极了,说不害怕是假的,昨晚虽然豁出去了,他到底没把自己怎么样,可是今天呢?
“别过来!”
他好像没听见似地,继续向她靠近。
“叫你别过来听到没有?”她无处可躲,只好往角落里钻。
她越是逃,他就越是不放手。
夏侯琰双手交叉在胸前,眉宇飞扬道:“我没听见。”
“你你”娉婷恼羞成怒:“你再过来我就咬舌自尽!”
“你以为用力一咬就能轻轻松松一命呜呼?”夏侯琰笑道:“若是分寸掌握的不好,咬掉了一半舌头,死不成却成了残废,那真不是一个凄惨了得啊。”
“那也比被你欺负好!”娉婷说罢真的要咬舌却被夏侯琰一把捉住,按在身下,大惊失色,只当他要强行非礼,齿关一合,立时就要嚼碎舌头,谁知一咬之下,没咬到舌头,却咬中了他的手指。
他把手指强行塞进她嘴里,令她没办法咬舌。娉婷心中恨极了,干脆豁出去死死咬他的手指,恨不得立即咬断。夏侯琰手指上地血一滴滴流下来。落在她舌头上,又腥又涩。
娉婷本以为他必然要残酷折磨一番,于是死死闭上眼睛,只咬死了他的手指不松。
等了半天,他却一动不动。
娉婷惊疑不定地睁开眼,只见夏侯琰的脸近在咫尺,目光犹如冷电一般,定定看着自己,那眼神似是恨到了极致,恨不得将她活剐了,剐成几千块。娉婷心中更是惊悚,不由自主的松了口,夏侯琰趁她齿关松了,飞快将手指抽出来。
娉婷只觉得满嘴的腥甜,被夏侯琰捏着她的下巴,左右晃动。
夏侯琰脸上的表情很微妙,似笑非笑,眼中仿佛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凝聚。他冷笑一声,道:“我早说过,想死那么容易。”他舔了舔手指,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吻住了她。
这个人十分霸道,不容反驳,娉婷眉头紧锁,伸手阻挡,可是夏侯琰抽出她头下的手掌,身手熟练的一下就将她的两只手抓到头顶反手握住,两腿更紧紧的夹住了她的双腿,然后另一手继续上攀,滑过她柔软的腰肢,平坦的小腹……
“唔……”不要!
仿佛有熊熊的烈火在胸腹间燃烧,他的吻那么深,那么用力,娉婷整个人都傻了,熟悉的味道充斥在鼻息之间,夏侯琰的气味像是藤村的枝叶无处不钻,笼罩着她,席卷着她,包围着她,身体是滚烫的,血液是炙热的,那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吻,而是混着与爱恋同样强烈的憎恨在里面,无法言说,却势如破竹,崩溃倾泻,肆虐的流淌而出。
她惊恐的拼命去推,去反抗,唇舌间有浓烈的血腥之气。
终于,那股力道渐渐的软了下来,那般无奈、那般绝望、那般悲凉的离开,夏侯琰眼神漆黑的望着她,自嘲的冷笑:“几天功夫,身上已经有别人的味道了,你可真是风流啊!”
娉婷顿时愣住了,他是狗鼻子吗?叶浅的亲吻与拥抱,那么清淡柔和的气息,他竟也闻得出来?可是他凭什么一副高高在上好像她对不起他的表情?
“他跟你是不一样的!”娉婷脱口而出即便他不再是她记忆中的美好少年,即便他的双手也沾满了血腥,即便他杀了她最爱的人,但是他和面前的男人毕竟是不一样的!
她从来没有把他们放在一起比较过,一个像恶魔一个像天使,黑与白,地狱与云端,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哪里不一样?”夏侯琰怒了,眼中冒火:“那时候他为求自保,明知道你在我手里,还是毫不犹豫的一刀砍了我二弟的手臂,他赌的就是我下不了手,他何尝把你的安危放在眼里?他根本就是个卑鄙又自私的家伙!你到现在还护着他,简直蠢到不可救药!”
“你胡说!”娉婷大声辩驳不会的!他不会的!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夏侯琰虽然松开手,可是娉婷却觉得有什么将自己的咽喉紧紧卡主,呼吸困难。她抱住脑袋,无助的喊着:“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夏侯琰毫不留情的拉开她的手臂,得意的重复着:“他根本没有把你当回事!我已经调查清楚了,他不过是长阳王的走狗,不过是带你回去复命,你傻乎乎的为他挨鞭子,像情人私奔一样跟着他值得吗?”
“不!我不许你这么说!他不是这样的人!”她极力地争辩着。可是心里却渐渐打退堂鼓真是夏侯琰说的这样吗?
“他不是这样的,那是怎样的?你告诉我,他是怎样收买了你的心?让你这般死心塌地的护着他?”夏侯琰的口气又怒又妒,眼中似是翻江倒海,阴云密布。
“他”她启口,却发现不知该怎样辩解,耳旁突然想起那晚那番话:在你的世界里,也许只有夏侯琰是所谓的坏人吧。可是你却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你只是没看到我虚伪与可怕的一面,我杀人的时候,绝对不会留下一点点痕迹,一丝丝隐患,我被称作‘影’最可怕的杀人武器,在我的刀下,没有一个人能逃过死亡的命运……
眼泪,就那么毫无预兆的流下来。
阿默,我不相信,一切就像夏侯琰说的那样;我也不相信,你是什么杀人武器,你一直对我那么好,你不欺骗我的,不会的……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不安,会这么疼痛?
我以为我可以坚强的迈出脚步,不再回头,那些美好或阴暗的往事我都埋在心里不会轻易想起,可是为什么仅仅隔了几天时间,我还是被这些无情的击倒,就连头颅也不能理直气壮地高傲扬起?
娉婷的脸孔苍白,泪光闪闪,晶莹透明的液体像是一颗颗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掉下来。
她坐在床上,双手抱膝,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单薄的肩膀止不住颤抖,声音带着脆弱的沙哑:“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然后便把脑袋埋进双膝中,好像沙暴中的鸵鸟,借此来保护自己。
“我偏要说!娉婷,你不要执迷不悔,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装聋作哑骗过所有人,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你还要被他骗下去吗?”夏侯琰咄咄人。
娉婷头依然埋在怀里,因为隔着衣服,声音显得闷闷的:“不要再说了!算我求你……”
那声音再度触到他心中的一根弦,他伸手去拉她胳膊,她却不依不挠,就是不肯抬起脸,肩膀却抖的更厉害了。
夏侯琰心一软,不忍再说什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低声说:“我不说不代表事实的真相就会蒙蔽,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要对得起自己的心,不要自欺欺人。”
娉婷虽然没有抬头,可是夏侯琰的每句话都好像针一样刺进她心里,她的心,她的心已经被疑惑和悲伤填满了,她甚至有些痛恨自己,为什么无法反驳夏侯琰?为什么对阿默开始动摇?为什么她会如此无能为力?
自从刘梓宣病好了以后因为朝政的事,总是早起晚归,想要卸下皇帝这幅胆子,就必须抓紧时间,把一切安排妥帖。一切正紧锣密鼓的悄悄进行着。
这两天玉玲珑眼皮总是跳的不停,她总是有些担心,一切不会那么顺利。九五至尊,皇帝之位,真的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么?多少人抢破了头杀红了眼六亲不认就为了离这宝座近一点,再近一点,如今,刘梓宣却要将这一切都放下拱手让人,他真的做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