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送礼的。”齐风的话让她回过神,只见他抬了抬手,立刻有两个侍卫抬着一个箱子进来。
“都是些北方特产,不成敬意。”齐风微笑着行礼:“恭贺宁妃娘娘生辰。愿娘娘快乐常伴,青春永驻。”
“你是来看笑话的么?”宁妃毫不领情。
“我怎么敢?我只等着改口叫皇后娘娘呢。”齐风浓眉微挑,一抹嘴角嘲讽的笑。
“收回你的礼物,本宫说过不想见到你。”宁妃恶狠狠的说:“你若再出现在本宫面前,休怪本宫不客气!来人,送客!”
“那真是太可惜了。”齐风做扼腕状:“后宫之路不亚于帝王之路的艰辛啊,望娘娘好自为之。”说完看了她一眼,目光似是怜惜似是不舍又似是无奈,只是匆匆一眼,便转身走了。
宁妃气得直跺脚,却拿他没有办法。
“该死的,这该死的!”她只能小声的诅咒。
却不知道齐风是这偌大的楚宫中真正为她心疼的那个人。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那个你不曾正眼瞧他,那个你最不以为然,一直忽视的人,有一天,你会发现,他在你的生命中竟然占据如此重要的位置。
只是当你蓦然发现的时候,那个人还会在原地为你守候吗?
遭遇追兵袭击娉婷公主与叶浅和他的随从一同踏上逃亡之路。
叶浅的体力尚未恢复,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上山十分吃力,梅说要背他,可是被他拒绝了。由娉婷扶着他,他咬着牙颜一路坚持下来,只是在中午的时候休息了一下。
到了黄昏时分,冷汗一丝丝沁出来,叶浅终于支持不住,之前的鞭刑就没有完全恢复,现在又是严重的箭伤,虽然没有射中要害,可是由于出血太多,伤口太大,新伤旧伤足以折磨的他几乎无法行走,更别说是爬山了。
“我们休息一下吧。”扶着叶浅的身子,娉婷担忧的说。
“是啊,天快要黑了,兰已经找到一个可以休息的山洞,我们先坐下喝点水吃点东西在赶过去也不迟。”梅说。叶浅疲倦的点点头。
找了个平坦的石头,娉婷扶他坐下,对他说:“你先坐一下。”说完和其他人一起准备食物,看着她忙碌的样子,叶浅苍白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
此时的娉婷已经换上兰事先准备好的衣裳,为了行路方便,她身着男装,却掩不住灵动娇俏的气质,略显长的衣袖被她挽起半截,露出白玉一般的手臂,轻挽的发丝随着清风起舞,看起来好像一个翩翩美少年。她端起一碗水,捧到他面前,说:“快喝点水吧。”
叶浅接过碗,目光却还是停留在她身上,娉婷被看得一窘,脸红了下,他这才回过神来,仰头喝水。心里却好似有细沙荡破湖面,升起一圈圈细碎的回声。
就在这时,突然间一支冷箭“嗖”的射过来,叶浅敏捷的拽了娉婷一把,那箭头“噗”的一声插入地面。
“小心!”叶浅低声道。
看样子还是被发现了。
梅兰竹菊迅速像他们靠拢,将他们围在中间。
叶浅搂住娉婷在她耳旁小声道:“别怕!”
娉婷点点头,只要有他在,她就不害怕。
那一箭过后有一刻诡异的平静。
但是凭借杀手敏锐的直觉,他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果然,一阵密集如雨的利箭蝗虫般激射而来。所有箭头全都指向他们的方向,梅兰竹菊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犹若蛟龙出海,团团枪影纷飞激荡,抵挡着漫天的箭雨。
叶浅乘着当儿扯着娉婷一个翻身侧滚,躲在那块石头的后面,箭头上闪动着微微蓝光,一看就知道都是淬了毒的。
这番动作早已扯动伤口,叶浅低呼一声,眉头皱得很紧。
“你要不要紧?”
叶浅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娉婷立刻抿起嘴。
此刻天色已经暗下来,对方点起火把,他们可以看得很清楚追兵就在前方三百步左右的地方,现在他们在暗处,对他们有利。
对方有人呼喝道:“给我出来!你们逃不了的!”见他们没动静,又是一阵漫天的流箭顿时好似划过天际的流星,“刷刷刷”的射过来,又一只只落空,“噗噗噗”的钉在地上。
此时他们的身后不远处是一道缓坡,上面有不少植物,如果能退到那边,他们就没那么容易找到。叶浅抽出腰间的长刀,一边小心的躲避流箭,一边伏着身体和娉婷缓步后退。
追兵们正在靠近,人数不下五十,正在这时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有种来这里!”说罢身影一闪,急速往北面跑去。
“追!”
一片噪杂声响起,金色的火焰跟随者移动。
移动片刻,又是一阵箭雨。
娉婷心里大喊不妙,虽然不知道是梅兰竹菊哪一个,可是这样虽然暂时引开追兵,可是自己却凶多吉少,万一被抓到会必死无疑啊!
叶浅感觉到的紧张,握着她的手说:“他会没事!”
那个引开追兵的正是竹。
他身轻如燕,处变不惊,一步步的将追兵引到北边的陡崖上,他手提长枪,面对着已然近的夏侯氏追兵。
他速度极快,一人面对五十人,仍然面不改色,转瞬间就已经闪到人群之中,浓烈的血腥之气在黑夜中弥散开来。他枪挑血喉,衣裳翻飞,充满了壮士断腕的决心。
他唯一念头就是“杀!杀!杀!!”杀出一条血路就算不能,至少也要让他们损失惨重,让他们这队人马再也无力追击!
寂静的燕巢山上,以一对五十这极不成比例的厮杀终于在这个凄凉的夜晚拉开序幕,没有人知道,竹的命运将是如何!
与此同时,梅、兰、菊三人护着叶浅和娉婷已经到了山洞。
夜风徐徐,清冷的月光照射下,他们的影子显得格外的长。
他们一路上十分小心,遇到荆棘都不敢劈砍,怕的就是留下痕迹。
每个人的心里都很清楚,他们现在的安宁是竹用生命换来的。
月光凄惨,黑夜里一片肃杀。
五个人到了山洞里,谁都没有说话。
似乎过了很久,梅轻声说:“我们到外面守着,你们好好休息。”
娉婷不安的看着他们,又看了看叶浅,他蹙着眉头并不说话。
三个人走出山洞,梅首先开口:“他甩开追兵一定会来找我们的,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等他回来。”
兰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你知道他是往哪个方向去的吗?”
梅愣了一下。
“是北面。是悬崖那一面,竹去的时候已经下了什么样的决心,大家都应该清楚,万一不幸被他们擒住,他们一定会用尽手段他说出我们的下落,与此如此,他情愿”兰的话戛然而止,只见梅站起身,道:“我去找他!”
“给我坐下!”菊的声音冷的可怕:“你怎么能保证找得到他?现在我们只有三个人了,现在要是追兵来了,公子怎么办?”
“可是……”
“好了!我们现在必须团结一致!竹的武功在我们当中最高,为人也最冷静,相信他不会这么容易被打倒!我们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保护公子!”菊分析道:“现在开始,我们轮流守夜!”
“好!就按你说的办!”两人均表示同意。
山洞里,娉婷忐忑不安道:“他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恩。我相信他,你也要相信他。”
叶浅眉头紧锁,伤口火辣辣的疼痛,让他头晕目眩,他当然知道竹为了保护他们深陷险境,可是他现在自身难保,现在唯有快点回到楚国,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叶浅,你怎么了?”娉婷看他痛苦不堪的样子忍不住去摸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手,她焦急的说:“你在发热!”说罢解开他的衣襟查看伤口,只见伤口一片绛紫色,已经有些化脓!
“糟了!伤口感染了!”娉婷赶紧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清水为他擦拭幸好茶棚老板准备了药酒和一些必需品,不至于现在为此犯愁。
叶浅紧紧咬住嘴唇,看着娉婷帮他消毒上药包扎。这些事她以前从没做过,只是看梅做了一遍,现在就已经做的很像样子,不由一阵欣慰。他无力的说:“你放心,我没事的。”
娉婷用干净的棉布蘸水放在他额头上,叮嘱道:“你一定要好起来啊。”
“娉婷,我说过会带你出去,就一定可以。”他的声音很低,但是很坚定,一点也不像受了重伤正在发热之人:“我会把你送回楚国。”
“恩,我知道。”娉婷一边处理一遍说,可是不知怎的就脱口问了一句:“你认识长阳王吗?”
叶浅怔了怔,缓缓点点头。
他们果然是认识的。
她的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可是现在他这样的不舒服,在这种关头还是刨根问底实在说不过去,她笑了笑,将棉布换了一面,握着叶浅的手。
他的手心也好烫。
该怎么办?今晚一定要把热度降下来,否则明天无法赶路。要不去找梅他们问问看有什么办法。
谁知她刚起身,就被叶浅拉住。
他的脸红红的,声音却是淡淡的:“我确实是认识他。不过一开始我潜伏在夏侯氏府邸是为了别的事,后来收到他的信,才知道你被劫持到这里。”
“所以,带我走是因为他交代的是吗?”她问。
他没说话,只是望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他确实让我找你。”
娉婷心里突然说不出的酸楚。
原来,他是因为她那从未谋面的未婚夫的嘱托,才愿意带她走的。
原来,他所冒的险,是因为要给楚国一个交代,给长阳王一个交代。
可是,他为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他为她挨了十九下残酷的鞭刑,挨了那可怕的连弩,难道也只是为了长阳王吗?
他们绝不是普通的认识,是吗?
“娉婷,你相信我么?”叶浅看着她,一双黑宝石一般的眼瞳深深的看着她,里面好像有两道漩涡,要把她吸进去一般。
“我,我相信你。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相信你。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没有怀疑过,你说会带我出去,我就安静的等着,你为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都牢牢记在心里,阿默,不,叶浅,你对我这样好,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你呢?”她有些激动:“可是,唯独这件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不是有意瞒着你……”叶浅吃力的说:“有机会我会好好向你解释,但是现在我只希望你知道,就算没有长阳王,就算他没有交代,我也不会对你袖手旁观,我也会带你走的。”
“真的吗?”
“真的。”
听到这两个字,娉婷的心蓦然一软,刚才的酸楚因为这句话一扫而空是啊,她怎么能不相信他?那是她九岁起就喜欢上的人啊!
“阿默,我还是习惯这样叫你。”娉婷说:“我知道你会带我走的,我不该怀疑你。”
“知道就好。我怕你生气,怕你误会。”
她连忙摇摇头:“我不会了。”
“那就好。”
“阿默。”
“恩?”
“你伤口一定很疼。”
他淡淡说:“这不算什么。”
“这还不算什么?你受过多少伤?”她心疼的想着:他也不过才二十岁吧,刚才为他清理伤口的时候发现身上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伤疤,蔓延在他白皙如玉的皮肤上,显得有些狰狞他究竟受过多少苦?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伤口?可是他从来都没说过,他从来都是把疼痛往肚子里咽,一声不响的熬过去,是吗?
阿默……
娉婷把脑袋靠在他没有受伤的肩膀上,呢喃道:“从今往后,你有什么事,都不要瞒着我好么?”
“好。”他轻轻应了一声。
“你答应的,可不许反悔啊。”
“好,我不反悔。”他的声音渐渐变小,眼睛慢慢闭上。
感觉到他的胸膛微微起伏,呼吸平稳,摸了摸额头,已经不是那么烫了,娉婷才松了口气,也闭上眼睛。
赶了一天路,终是累了,两个人相互依靠着,渐渐睡去。
整整一晚,彼此握着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第二天娉婷刚刚睁开眼睛,就被叶浅一把捂住了嘴。这个因伤口感染而发热的少年,此刻神情警惕,双眼精芒寸许,看来已经完全清醒。
他对着娉婷微微扬眉,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外面。
一队十人的搜索小分队正在不远处流连,而梅兰菊在隐秘处,随时等待出击。
娉婷紧张的站着,不敢出声。
“前面有个山洞,过去看看。”一行人向他们靠近。
越来越近。
就在接近洞口的时候,突然一道银光一闪,空气中立时划出一道血痕,那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身首异处,梅的拔刀速度之快,在四人之中居于首位。
梅手中的刀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抛出一条钩锁,钩锁瞬间飞出,钉在一棵杉树上。只见他飞身一跃,双脚点在另一棵树上,借力使力,只听霹雳一声巨响,一段粗壮的树干就被整条的拽了下来。
追兵们抬头望他不知他要做什么,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而躲在暗处的兰和菊如豹子一般窜出来,只见寒光一闪,兰和菊登时有若迅猛的狮子一般一人解决了一个追兵。
旋身而下的梅对着一个追兵合身扑了上去,一个利落的膝撞,紧跟着白光一闪,一道血线就开在那人的脖颈之上。梅身手矫健,半跪在男人的尸体上,反手握着寒气森森的弯刀,迅速弹跳而起,一脚踹开迎面扑来的又一个追兵,就地一滚,躲过两人的长刀,对着另一人正面劈过去,顿时脑袋开花,鲜血飞溅。
“该死!”其中一人见势不妙想要放出信号求救,被兰一刀切开喉咙。
转瞬间一半人已经被解决掉了。
剩下的几个见情势不对,隐隐有后退之势,不过三人显然没有给他们这样的机会霎时间,一片血色,在清晨的山林中轰然升起!
梅兰菊三人个个身手了得,反客为主,一剑封喉,绝不对方逃跑或求救的机会。
清晨山中的杀戮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结束,快得好像没有发生过,唯有地上的血迹和尸体说明一切。
从头至尾娉婷的眼睛都被叶浅蒙住,等他松开手她看到的是外面的一片狼藉。
“别怕。”他在她耳边小声说。
她点点头。
这天他们又遇见了两组追兵,幸好人数都不是很多,完全可以应付。
除了菊受了点轻伤,他们没有更多的损失。可是竹依然没有音讯。
虽然每个人都很担心,可是谁都清楚他们已经无法停下脚步,只有不顾一切的往东方赶去。
到了傍晚,离山下已经不远,事先已经研究好路线的兰说:“过了燕巢山,是一片荒原,荒原上有沼泽,还时常有野兽出没,这片土地向来没有人管辖,十分危险,我们需加倍小心。”
“恩。”叶浅点点头:“沼泽的地形我也有所了解。现在你看看前面有什么可以露宿的地方,我们稍作休整,明天早点下山。”
“是。”兰应声而下。
虽然没有发现山洞,不过兰找到一个正好有几块巨石相叠的地方,形成了一个狭小的空洞,可以挡住三面的风。于是在山洞里铺了厚厚的一层绿草,又将随身的斗篷脱下铺在绿草上,让叶浅坐到上面。
叶浅虽然伤重,又行了一天路,可是神情依旧平静温暖,并无无一丝困顿委靡。
有的人就是可以在无论怎样艰难的条件下依然稳如泰山,依然靠强大的精神力量支持自己,支持身边的人而他,就是这样的人。
梅拿出仅剩的一个馒头,递给娉婷:“吃吧。”
娉婷摇摇头,说:“我不饿。你们吃吧。”
叶浅却帮她接过来,说:“你客气什么?你一个姑娘家在荒郊野外本来就不容易,怎么还能让你饿肚子?”
“是啊,姑娘,你别担心我们,我们一会儿打猎去,现在是春天,山上到处都是野味!”梅笑着说。
娉婷想了想,说:“打猎是需要力气的,你先吃了东西,然后等你带着猎物回来大家一同分享。”
看她这么坚持,一张小脸固执的样子,十分可爱,叶浅淡淡而笑。梅也没有坚持,吃下了馒头。
娉婷虽然贵为公主,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下丝毫不娇气,忍耐力绝对胜过一般女子,她小小的娇弱的身体竟然能够一路坚持着到现在,不得不令人佩服。
叶浅心里,泛起不可思议的柔软来。
梅去找食物,兰和受了轻伤的菊留下来守着他们。
娉婷走到菊的面前,看着他包扎的右手,问:“要不要紧?”
菊平时话不多,被娉婷这么一问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摇了摇头,说:“不打紧。”
“你去那里休息一下吧,这里我帮你看着。”
“这怎么行?”菊有些意外。
“我可以的啦。”说罢娉婷席地而坐,紧挨他原本的位置。
菊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起身,兰笑道:“叫你去你就去!磨蹭什么!”
菊慢慢的挪步到叶浅面前,叶浅微微笑道:“坐!”
“公子……”
“菊,我们有多久没这样并肩作战了?”叶浅看着他,脸色有些沉重。
“这些年公子都是单独行动来无影去无踪,确实很久没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