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到了大门口,竹和菊已经准备好马车,见阿默带着娉婷出来,赶紧接应。
夏侯雍被点了穴,两条手臂都不能动,只能阿默被胁迫着塞进马车。而跟在一旁的梅,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准备随时跃起给对方致命一击。
一行人上了马车,随着一声“驾”,四匹马同时发出嘶鸣,扯开了蹄子就开始奔起来。
岂料就在这时,周围顿时一阵冷意,一股强大的气息压迫而来,不光竹和菊,就连阿默也不免有几分紧张。
只听嗖的一声锐响,一只弩箭破空而来,流星般闪动着摄人的寒芒,精准无比的稳插在为首的一匹马的马头里,左眼射进,右眼透出,鲜血飞溅,脑浆迸出,凄厉的哀嚎声冲天而起,马儿哀鸣一声,嘭的一声就跪在地上,后面的马一时间停不下来,眼看着就要撞上千钧一发之时,阿默腾身跃起,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半空中银光闪烁,果断的一刀斩开那匹马的绳索,而驾车的人更是技术高明,就在这一瞬间使得车子方向稍微偏移,巧妙的躲过了看起来不可避免的相撞。
射出这无比精准狠戾一箭的夏侯琰一声暴喝:“给我追!”
几百个侍卫动作迅猛的翻身上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跟在他们的主公身后追住那辆载着娉婷公主和来历不明人的马车。
“公子!他们追上来了!”
“不要慌!”
阿默沉着冷静,他知道兰已经摆平了守城的将领,他们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绝不可能像上次一样失败,他们一定能够出去这是他答应过她的。
娉婷脸色苍白,马车颠簸的她五脏六肺都在翻江倒海,她强忍着,不能让自己在这时候显现出一丝软弱。
夏侯雍死死盯着她,他不能想象同样在今晚,他们还曾经谈论过理想,民心,虽不像朋友至少没有深刻的敌意,而现在却成了行走在刀尖上的争锋相对!
“你会后悔的!”他哼了一声,虽然浑身疼得骨头都要散开,但是他知道大哥就在后面,他一定会劫下他们,他们绝对没有可能离开缤城!
外面马蹄声阵阵,夏侯琰双眼死死的盯着前面的马车,一双眼睛似要喷出火来,这该死阿默竟然能够一而再的在他眼皮子地下带走娉婷,原来他一直小看他了!
不可遏止的愤怒如同熊熊烈火爬满了他的心头,还有一种不能形容的疼痛,娉婷你这该死的女人,是和他串通一气了吗?
你早巴不得这一天了是不是?
我好心放他一马,谁知道这小子竟吃了豹子胆,竟有虎狼之心!
马车的速度很快,追兵顾忌到车厢里的人不敢放箭,这给了他们很好的喘息机会,高大的城门就在前方!
阿默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清瘦的身体散发出的森冷气息却无人可以忽视,没有一个追兵可以靠近他,就连夏侯琰也不过几度与他平行。
“放人!”夏侯琰嘴角里蹦出两个字,手上一剑斩来,快得来不及看清动作,阿默灵巧的身形一闪,整个人压低身子,腰身柔韧的好像银蛇在躲过这一剑后,阿默冷冷看着夏侯琰,突然一个纵身翻到车厢里,车厢里,梅手中的匕首死死抵在夏侯雍的颈脖上。
“这里交给我!”阿默接过匕首。梅斜身一翻,出了车厢,攀上另一匹马紧紧相随!
缤城的东城门吱呀一声轰然开启,后面潮水般的追兵无不诧异,向来守备森严的城门怎会会无缘无故为敌人敞开呢?
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切早就在阿默安排之中。
夏侯琰大惊,他刚在已经笃定他们绝不可能出城门,可是现在的一幕却不得不叫人震惊他竟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法做出任何一点能够挽回局势的举动。
不行!决不能让他们就这样得逞!
想到这里,他整个身体突然腾空而起,像一只飞舞的鹤从天而降,竟然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身姿攀上对方的马车!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没想到夏侯琰用这种豁出性命的手段孤注一掷,分明是要争个你死我活!
夏侯琰利落的钻进车厢,竹和菊都在驾车,一时间无法分身,阿默挟持着夏侯雍,而娉婷脸色惨白得盯着从天而降的夏侯琰,身体剧烈的颤抖着。
谁能想到,就在几个时辰前,他们在府邸的湖心阁下,拥吻缠绵,巫山云雨……铺天盖地的惊涛骇浪之后那一刻,他真的以为,将她占为己有,他真的以为,他已经把她紧紧掌握在手里,她绝不可能从他的手中逃离!
“放开他!”夏侯琰调回目光,狠狠视着他们,强大的气场连空气都要凝结,呼吸都要停滞。
“你以为现在还有筹码和我提要求吗?”阿默冷笑。
“大哥!”夏侯雍的表情愤恨而屈辱,满心满眼的不甘,内心咆哮的愤怒最终还是化作一句:“你要小心!”
身后无数追兵大声喊着:“主公!”
“保护主公!”
缤城的军士们都沸腾了!
他们主公正不顾安危置死地而后身的拦截妄图逃跑的贼人!
他们决不能让危险继续扩大,他们一定要拦下这两飞奔的马车!
与外面的喧闹完全不同,车厢里竟是一抹诡异的平静。
“你们逃不掉的。”夏侯琰气势压人,突然间不由分说的一把拽过娉婷,阿默一时间措手不及,只见夏侯琰把娉婷紧紧箍在怀里,一把森冷的匕首同样抵着娉婷。
“把车停下。”夏侯琰命令道。
“你”阿默眼神杀意重重,手中的匕首不由紧了紧,夏侯雍的脖子顿时多出一道血痕,阿默怒道:“给我放手!”
“这句话应该我和你说。”夏侯琰毫不客气的回敬。
气氛陷入剑拔弩张。
只要一个轻微的小动作就可能爆发出一场不可避免的血腥之灾。
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阿默眯起眼。
现在不可能把车停下,一旦停下,他们纵有再高的本事也许能杀掉几十人到一两百人,可是也不能抵挡身后潮水般士兵,何况还有夏侯氏兄弟这样的高手。可是如果不停下,娉婷的性命便有可能不保除非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里灵光一闪,当下便做出决定!
安静到诡异的车厢里突然“唰”的一声锐响,一道血雾喷涌而出,夏侯雍的一条手臂生生被阿默的利刃砍断,刺耳的惨叫声冲天而起,他闷哼一声,断臂处鲜血淋漓,惨不忍睹,瞬间泼洒满地!
随着夏侯琰和娉婷的惊叫,阿默毫不留情一脚揣在痛不欲生的夏侯雍身上,用力之大,竟让他整个身体登时向马车外飞了出去!
“二弟!”夏侯琰暴喝一声,身体如离弦之箭跟着冲出去!
娉婷看着这血淋淋的一幕顿时再也压不住喉间早已翻涌的恶腥,稀里哗啦的吐出来。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阿默的声音平静如水,好像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根本没有发生过,好像那仍然躺在车厢的断臂不过是一具木偶的残肢,他抬脚一踢,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迅速的坠落,坠落。
翻滚,翻滚。
天旋地转。
夏侯琰紧紧抱住夏侯雍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滚落在沙地上,瞬间身体好像被撕碎成无数片,疼痛的极致原来是麻木,他抱着他,就像小时候抱在一起相互取暖,他的眼前突然出现多年前的一幕:在一处偏僻破烂宅院里,两个孩子依偎在四面漏风的破屋子里,身上披着一切能保暖的东西。破破烂烂的棉絮、被单、窗幔圈帘,像是两个小叫花子。
他们相互取暖,他对弟弟说,总有一天,要让他和妹妹都过上好日子,再也不必挨饿受冻,在也不必担心有人追杀,可是一晃这么多年了,他们只是表面风光,其实仍旧一步步如履薄冰,仍旧跟着自己东奔西跑,生生死死。
他不仅没有保护好他,还让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他被砍掉手臂的时候,他只听见“格拉”一声,他的心也随之碎了!
二弟,你放心,大哥绝对,绝对,不会让你死“主公!主公!”
“二当家!”
黑压压的士兵追上来,都被眼前一幕惊呆了,夏侯琰和夏侯雍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浑身鲜血淋漓,不知道是谁的血在流淌,他们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速度之快下坠力之大,都足可以要了他们的命。
但是他们的主公,在落地后几个翻滚下竟然缓缓止住,以不可思议的力量停下来!
夏侯琰顾不得满身伤痕,快速封住夏侯雍的穴道,夏侯雍失血过多已经陷入昏迷,即便在黑暗中也能看出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性命垂危!
“坚持住!”夏侯琰大声喊着:“我知道你可以的!”抬头怒喝:“快点帮他止血!”
士兵们手忙脚乱,刚才接到指令匆匆赶来,哪想到带着大夫,面对这样的情况竟有些措手不及。
夏侯琰神色骇人,如同负伤的野兽,他厉声高呼:“他要是有什么闪失,你们一群废物全都给我做陪葬!”
“是!”
“主公!”纷乱的人潮中,身穿黑衣的侍卫长突然朗声叫道:“要不要放弩箭?现在或许还来得及!”
夏侯氏的连弩天下无敌,所使用的弓箭是特质的强弓,弓箭坚韧庞大,需要四人同时使力,才能拉开,射程达两千六百多步,堪称当世远程攻击的利器。一排二十多人的侍卫已经拉开弓箭,遥遥的对着远处飞奔的马车,虽然现在已经接近射程,但是只要还没超过,还是有一丝机会的。
夏侯琰眉心紧锁,面容严肃,眼神复杂的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公?”侍卫长眉头一皱,不解的看向夏侯琰。
只见夏侯琰的手半举在身前,似乎要挥下去,可他的手掌微微颤抖,似乎内心在进行着巨大的交战。
“主公!”
片刻的迟疑,他的嘴角终于扬出那两个字:“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