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静无害,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好像一缕孤魂,无所依靠,他知道他得到她的同时却又失去了什么,他甚至有一丝惶恐,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清醒以后的她。
她不知道有多恨他,现在这仇恨恐怕又加深了一层。
或者他应该现在就杀死她,就好像凶手作案后毁尸灭迹那样,他就可以不必面对她醒来后的厌恶,他的良心就不会不安。
他病态的想着,如果现在杀了她,她就永远是属于他的了。
他的手慢慢的从她退去红潮的脸向下移动,移到她的细嫩的脖子上。
上面还有一瓣瓣的殷红和淤青,那是他留下的痕迹。
现在她终于是他的了,她浑身都是他的印记杀了她,他就是她的永恒。
只有她不在这世上了,他才可以安宁,只有她立时死了,他才可以安宁……
这种疯狂的念头在夏侯琰的脑海里横冲直撞肆无忌惮,他的手慢慢卡紧,却又剧烈颤抖,他眯起眼睛,咬着牙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不可理喻的举动。
只是刹那,他的手便缓缓松开,变成一种温柔的摩挲,来来回回的爱抚着,像是在求得宽恕。
夏侯琰突然觉得刚在完全不像是自己,他怎么会做出那么荒唐的举动。
因为害怕吗?
因为太喜欢所以竟然害怕到不知所措吗?
娉婷……
我知道你醒来一定会恨我。
那就恨我吧。
不知过了多久,娉婷慢慢睁开眼,眼睛睁的大大的,仿佛被抽离魂魄的人灵魂再度回到身体里,涣散的眼神有了焦距,她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破碎的呢喃。
夏侯琰后退了一步。
他想说什么,却在对上娉婷那愤怒的眼神时说不出话。
但是他还是默默的帮她清洗好身子,换上干净衣服才悻悻离去。
自始至终娉婷都静静的,仿佛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任他摆弄。
夏侯琰走后不知多久她依然眼神空茫,四肢僵硬。下半身还在隐隐作痛,迷乱的意识却渐渐清醒。
她痛苦闭上眼睛,她再也不想睁开眼,面对这个世界。
她再也不想看见,夺去她贞的卑鄙男人。
为什么,会这样?
那所谓的迷药根本没有作用,却好像被用在自己身上。
她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错她也不知道,就在她刚在被夏侯琰压在身下的时候,有个人正站起身,穿好一身夜行服,轻盈的像一只猫,在黑暗中举起利刃,割破了门口看护的咽喉,动作那么犀利,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这个人的脚步比谁都要轻,却带着死亡的气息掠过每一个人可能阻碍到他的人。
现在他已经排出了一切阻碍,正在向娉婷靠近,一步一步。
带着轻不可查的气息。
直到已经站在娉婷面前,她才感觉到有人。
她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嘴角冷冷蹦出三个字:“滚出去。”
可是来人并没有动,微凉的手指触到她的衣角,轻轻的扯了扯。
娉婷不耐烦的睁开眼,却迎上一双温润如水的眸子。
她只觉得头脑“轰”的一声嗡嗡作响,她做梦也想不到阿默会在这时候出现。她的眼前一阵阵发黑,连思绪一时间都被冻结住了。
“阿……阿默?”她的声音沙哑而颤抖,刚开口叫出他的名字眼泪便刷刷的留下来。刚才的万般委屈像是决堤的洪水一下子找到了缺口,势不可挡的冲破所有防线,所有的一切瞬间坍塌。
他说过会带她走,她深信不疑,她一直准备着,满心期待着,她早已豁出去了,可是现在的她却好害怕,她觉得自己比什么都要肮脏,被那个自己所不齿的男人染指,她已经连同着掉入地狱深渊,已经不值得救赎,也没有人会救赎。
可是他却在这时候出现了!
“你是来带我走的吗……”她小声问。
阿默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仔细的替她拭去泪水,神情虽然有些疑惑,但是此刻是非同寻常的紧要关头,他应是把心中的疑惑强压下去,对娉婷肯定的点点。
她勉强支起身子,可是却还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她苦笑一下,喃喃道:“我这样会拖累你的。”
阿默毫不迟疑的将她横抱起来,娉婷的身子缩了缩,禁不住有些颤抖。
她伸出手,拽着阿默的衣襟,轻声道:“这样真的可以吗?你的伤都好了吗?”
“恩。”一声很轻的声音从阿默的口腔中发出,短促但是坚定,娉婷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疑惑的抬起脸,望着阿默的咽喉,望着阿默的下巴,望着他低垂的眼角,突然觉得的自己在做梦。
今天的一切都像是场梦,她多希望之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希望夏侯琰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果从一开始,来的人就是阿默,那该有多好!
“阿默,你刚才说什么?”
阿默的喉结动了动,低沉的声音在娉婷耳畔响起:“我已经好了。今晚,一定可以带你出去。”跟着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他的怀抱好像温柔沉寂的海,可以包容她所有的委屈与伤痛。
“原来你一直都瞒着我呀。”她感叹一声,却没有太多的惊奇阿默的出现对她来说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就算他现在突然长出一双翅膀带她飞走她都不会觉得意外,一切不能的发生在这个少年的身上都变成了有可能。
他能够使她瞬间振作起精神,他能够带她离开这个牢笼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隐瞒她,但是她相信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现在情势紧迫,她也没有追问,她要做的是把所有的疑虑都远远抛在脑后,她将要面对的是一生中至关紧要的一晚!
这一晚,不仅关系到她的生死,也关系到阿默,关系到齐楚两国的局势,关系到万千百姓的安危,她已经没有时间软弱,没有时间痛恨!
夏侯琰走到外面,夜色已经深沉,徐徐的风吹乱他的发,闭起眼,他的鼻尖还有她的余香。
他并没有回去自己的房间,而是缓步来到梅飞阁前。
灯,还没有灭。
女子的身影被灯光投射在窗户上,显得孤单落寞。
夏侯琰推开门,小雅静静站着,穿着一身浅白底淡黄素纹的长裙,鹅蛋型的脸颊上一双眼眸恍若秋水,素妆淡容,嘴角尤带微笑,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笑容。
夏侯琰的脸色却不好看,他走到小雅面前,冷冷说:“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小雅敛起笑容,神情淡淡,语气却是少有的严肃:“主公,你想到的就是小雅想得到的,无论你想要什么,小雅都会帮你的。”
夏侯琰幽深的眸子闪过一道精光,抬起她的下巴,指腹微微用力,眯起眼睛道:“谁要你多管闲事了?”
小雅目不斜视,挑眉道:“主公难道不想得到她么?”
夏侯琰加大力道,小雅下巴被捏的生疼,却没有一丝害怕的表情,毫不畏惧的迎上夏侯琰火一般的目光。
夏侯琰气息不稳,胸腔起伏不定,一张俊脸上表情十分复杂:“说,你都做了什么?”
小雅伸出手放在夏侯琰手上,轻轻推了推,夏侯琰松开手,冷冷看着她。
“酒里面放了一些特制的迷药,带有催情的成分。”小雅幽幽道:“那丫头不是一直倔得很嘛,只好用点手段了。”
“是吗?不过,我好像对那酒没有什么感觉,你还做过什么手脚?”
小雅轻笑:“这句话应该问问那个小美人吧,她趁你不注意的时候,自作聪明的在酒里放了什么东西,反而弄巧成拙,把自己给搭进去。”
“她?”夏侯琰怔了一下,眉间拂过一丝阴郁,眼里露出一抹不可捉摸的表情,有锐利的白光闪过,他一把拉住小雅的手腕,力道之大,似要将腕骨捏碎,小雅就算有再好的定力,此刻也终于经受不住尖叫起来:“啊,好痛!放开我!”
“别在我眼皮底下玩把戏!她和你不一样,她没有这样的心机!我劝你老实一点,把话说清楚,免得等会儿后悔!”
小雅眼中迅速聚起一抹泪光,表情甚是凄惨,不知是疼痛还是委屈,她哽咽道:“主公!你以为我很喜欢这样吗?你以为我天生就是有心计的人吗?你以为你和她欢爱的时候我很快乐吗?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啊!我知道她不会轻易屈从,于是我知道骗她说,让她把迷药放在就里,这样等你昏睡了她就可以逃跑,她天真的相信了。可是我怎么可能私自放她逃跑呢?你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是不敢的啊!”
“所以呢?”夏侯琰咄咄问。
小雅说的十分委屈:“我给她的不是迷药,而是解药,是今晚这迷魂酒的解药啊!所以主公喝下酒并无不适,但是那丫头不能抵挡,乖乖就范难道这样不好吗?”
“你”夏侯琰松开手,用一种近乎陌生的眼神打量着她。
他没想到她一声不响却洞悉一切,他没想到,她表面温柔,却城府至此,是他太小看她了?还是他一直忽略她,从没注意到?
“主公,我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啊!”小雅一边流泪一边哭诉:“一个女人,就算再怎么冷漠薄情,但是对于得到她身体的男子,是无法憎恨的,她的心只能顺从她的身体,用不了多久,她就会俯首称臣,她就会奴仆一样归顺于主公,她这一生都不会忘记你,她将永远属于你!
而我呢,我只是希望你能快乐,你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就算我心痛如绞又算得了什么?
我从来不奢望,能够得到主公所有的垂怜,我知道像我这样的女子不可能栓得住你雄心壮志,我只能在地处仰望,如同在黑暗中祈祷光明,难道连这样的机会也要被剥夺吗?”
夏侯琰吸了口气,叹息一声,语气却没有放的轻柔,相反倒是有几分难堪的沉重:“你错了。不管你以是什么样的目的都不能否认你的私心,我不知道你是欲擒故纵还是耍弄心机,但是你完完全全的搞错对象了,你以为她是谁?
你知道她是谁?她是你绝对不能轻易触碰的人,甚至于我,她也是高高在上的遥不可及,你做了件蠢事。”他无奈的笑笑而他自己,也没聪明到哪里去。
是的,颜真公主的身份决定了谁占有她都将带来巨大的利益和危险,虽然在传出密函的时候已经做好破釜沉舟的准备,但是这不代表她的身份就再也没有利用价值,未来的情况有可能发生突变,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在他的计划中,她原本也是一张挡箭牌不过,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不光如此,她的性格异常刚烈,绝不会像小雅说的那样屈从,更别谈因此爱上他,她只会更恨他。
而他,在那一刻,尽管到后来已经觉察她有些不对,却也没能把持住,她的身体太诱人,她的眉眼唇鼻无一不在诱惑他,简直如同艳丽的毒药,或许,内心深处,他已经渴望太久,所以在那时那刻想要不顾一切的抓住机会。就算知道后果严重也在所不惜!
现在再找小雅也不过是解开心中疑惑,发生的已经发生,早就于事无补。
夏侯琰咬着牙说完那些话,正要走出去,却被小雅死死拉住衣角。
“你做什么?”他不耐烦的看着着她。
“琰,不要走。”小雅从背后抱住他,脸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他的后背结实有力,每当她这样贴着他,总觉得有无尽的安宁与力量源源涌来,他的身体像一座山,而她是附庸的蔓藤,她不能离开他,离开他她会枯萎会失去生命。
她楚楚可怜的说:“我错了,我不该擅自做决定,我不该自以为是,我不该……”她断断续续的说:“一切都是我不对,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最害怕你生气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你生气的样子很吓人?”
夏侯琰的背脊紧了紧,他一言不发,而是扳开小雅的手。
小雅却死死不放,夏侯琰掰开了,她又缠上去,低声哀求:“不要走……”
夏侯琰抓住她手,一根一根的将她的手指扳开来,用一种平静得近乎决绝的语气说:“够了,别再烦我。”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梅飞阁。
“今晚,一定可以带你出去。”
一定可以。
就是这句话,简单,但是充满着坚定,如同黑暗中一道明亮的曙光,一瞬间把娉婷公主的世界照亮。
阿默抱着她,步履沉稳,好像一个安宁的港湾,她是一艘漂泊已久疲累不堪的船,一旦靠岸,便再也不想起航。
她甚至可以放心的闭上眼睛,她早就义无返顾的相信他,哪怕现在是共赴一场没有回头路的晚宴,她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这一次,一定可以出去。
阿默抱着娉婷,一步步迈出这个巨大阴暗的牢笼。
就在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一个高大的带着杀气的身影拦住去路。
这个高大的身影有一头红色的头发,眉目狭长,平时随意的笑容此刻已经被凛凛的杀气所代替。
毋庸置疑,这个人是夏侯雍。
原来在鞭刑之后,夏侯琰还是起了疑心,让他暗中调查阿默的来历。
就他知悉,最近管家的确是招了一个叫阿默的小工,是府上一个下人的远房亲戚,那个下人对阿默的相貌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个哑巴,但是那个阿默绝对不可能是面前的少年。
夜色下的少年面孔清秀俊俏,玉面星目,眸光淡扫,笑若浮云。他似乎并不意外,也不惊慌,而是用那双深不可测的仁瞳静静的打量着夏侯雍。
“早就注意到你了。”夏侯雍的眼神凌厉如刀,狠狠剜在两人身上:“差点小瞧了你阿默,你想带着我们的贵客,去哪里?”
娉婷感到不寒而栗,却听到阿默沉稳的声音:“你在边上休息一下。”说罢,将她小心的放下来。
“恩,你要小心。”娉婷关切道。
夏侯雍怒目而视:“原来你会说话?”
“你不知道的事还很多。”阿默冷哼一声,一双瞳孔发出捏人的寒芒只是一瞬间,只见他手上银光一闪,在夜色中划出诡异弧度,夏侯雍竟来不及反应,完全靠这条件反射勉强身体一侧,躲过那必杀的一刀,却见空中一片衣角飞扬,裂成粼粼碎片,只差那么一点点,后果不堪设想。
如此快的速度,简直令人发指,夏侯雍的脸绷得紧紧的,以最快的速度挥出一剑回击,冷兵器相撞火星并出!
阿默身轻如燕,看起来不起眼的动作却是招招狠戾,招招致命,夏侯雍只有招架之力,全无反击可能,阿默一身素衣在风中猎猎翻飞,像是一只飞起来的大鸟,脸上的表恃很平静,波澜不惊,可是一双眼睛却充满了嗜血的光芒!
每一下刀剑相碰,夏侯雍都觉夫人一股强劲之极的内力从冷兵器涌出,源源不绝的传到他的身体发肤,震得他浑身发麻,实在抵挡不住,于是咬着牙左掌向上疾穿,想要趁其不备格他手腕,哪知阿默转手反拨,四指已搭上他腕背,只以四根手指之力,便将他直挥出去。
夏侯琰站立不住,跌出了七八步,背心在一棵树上一撞,把那树干都撞的裂开,只觉得胸腹间气血翻涌,浑身剧痛!
正在这时,黑暗中一声大喊:“什么人?”
阿默眼神一凛,手中掏出一把飞镖,只听“嗖”的一声,那飞镖已经准确无误的插入那守卫的咽喉,他来不及叫出第二声,便软软的倒下去。
这一下给了夏侯雍喘息的机会,他大喊一声:“来人!”登时安静的府邸开始有了动静。
娉婷急得手心出汗,上次就是吃亏在他们手里!
“阿默,你快走!”她知道阿默这么好的身手一定可以安然而退,她除了拖他后腿什么忙也帮不上!
受伤的夏侯雍冷笑:“你以为现在还跑得了吗?”
阿默杀意顿起,刚上前一步,只见一道黑影掠过,站定在他身后,梅熟悉的声线响起:“公子带姑娘先走,我来断后!”
没有丝毫的犹豫,阿默一手点住夏侯雍的穴道,挟持着他,一手扶起娉婷,徐徐后退。
这时候,守卫的士兵已经集结起来,向他们这边移动,现在唯一能全身而退的方法就是以夏侯雍为人质,胁迫他们让路!
“都给我放下武器!”冷冷长风中,阿默一张清俊的脸充满杀气,厉声喝道:“不然我宰了他!”
这招果然很有效,毕竟他们不敢以夏侯雍的生命冒险,前排的守卫果然怪怪的就范。纵使他们黑压压的靠过来,也不敢靠的太近。
“别管我!拿下他们!”夏侯雍眉梢一挑,大喝一声。
“给我闭嘴!”阿默紧紧卡主他的咽喉,夏侯雍顿时脖子充血,满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突,死死咬着牙不肯屈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