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男子哈哈大笑起来,额头上的疤似乎也跟着肌肉颤抖,那么肆意那么张扬。男子松开手,大方的承认:“公主果然有胆识,那我也不便再隐瞒,”说罢,敛起笑容,平静的一字一句道:“我是夏侯琰。”
夏侯琰?
颜真公主的表情变得比刚才还要严肃。
夏侯琰这个名字,即便身在齐国深宫中的她也是如雷贯耳。
在这乱世中,楚国、齐国和赵国实力最强,几乎无人可以撼动。但是有一路诸侯,却对三国都不买账,这就是夏侯氏。
夏侯家族是近年崛起的一路诸侯,颇具野心,不但游刃与诸国之中,而且这几年依附于赵国,与赵王达成某种协议,可调动的人马达到十万之众,加上自己原本的三万人马,可谓叱咤风云。这样一个皆具野心、实力、谋略于一身的政治力量,其核心人物就是夏侯琰。
夏侯琰出身平民,十六岁带兵作战,从无败绩,他不仅骁勇善战,而且精于兵法阵型,经常能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以少胜多,令人闻风丧胆。
传说中的夏侯琰,强势霸道,权力欲极重,是为了权利可以六亲不认的冷酷男子。
但就是这样一个颇具心机而又富于传奇色彩的男人,吸引了无数追随者,誓死相拥,如今的夏侯氏,队伍仍然在不断的发展壮大中。
原来眼前这个卸下面具的人,竟是夏侯琰。
颜真公主觉得心口一紧,她知道这家伙不是什么善类,他劫持她,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公主不必太多疑虑,”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夏侯琰淡淡道:“只要老老实实的待着,不去想什么逃跑之类不切实际的事,自然不会有性命之忧,在下也会善待公主。”
颜真公主眯起眼,再次仔细打量夏侯琰。
一种桀骜的神情散布在这个男子的气息里,他那么笃定,那么坦然,显然一切早就是他计划好的。
他的计划是什么呢?
“不知夏侯将军,”她面色微怒与其挑畔道:“是怎么打算善待本公主的?”
夏侯琰邪气的笑了笑,一手抬起公主的下颚,她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他却更靠近她,嘴角一抹上扬的弧度,下巴微微抬高,那道凹槽更加明显。
然后他几乎捏住她的下巴,低下头,吻上她玫瑰一般柔软的唇。
狂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啪”的一声,在空气中突兀的响起,她的掌印落在他的脸上,从来没人敢这样羞辱她,她竟然被这个男子这样轻薄,几乎想也没想就那么一巴掌挥出去这就是她的回应。
夏侯琰的脸在瞬间冻成冰雕,但双眸却散发出危险的火苗,整个身子都泛着深沉的压倒性气势。
看到这样的夏侯琰,颜真公主心里划过一丝惊慌,这个男子会因为愤怒毫不留情的杀了她。
也许那样也好。
夏侯琰定定看着她,漆黑眸中眼中的星芒令人窒息然。
“来,有本事你杀了我啊!我倒是想要知道,杀了我以后你还有多久好活,无论是齐国还是楚国都不会放过你!”颜真公主桀骜的说着,脸上带着一种满不在乎的神情。
夏侯琰慢慢伸出手掌。
颜真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他要杀了她,他真的要杀她了,虽然害怕但是她告诉自己,痛苦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过去就没什么可怕了,她宁可被杀也好过被辱!
空气似要凝结成冰。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有人来报:“报告主公!二当家回来了!”
夏侯琰拎起公主往地上一丢,她的屁股摔得生疼,骨头都要散了似的,半天都爬不起来,不禁怒道:“夏侯琰你这个混蛋!”
不待夏侯琰反驳,只听见一声:“大哥!”随着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掀帘而来的是一个身材欣长的红发男子,他的眉目细长,和夏侯琰有几分相像,他就是之前在夏侯琰一声令下后杀了所有随从的男子,夏侯琰的弟弟夏侯雍。
他看了看夏侯琰,又看了看地上的颜真公主,有那么一瞬的诧异颜真公主只有十六岁,看起来像孩子一般娇小,她坐在地上的样子不无狼狈,凌乱的发丝嫣红的脸,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害羞,但是……
他的嘴角牵了牵。
她身上有种不服输的劲,她倔强的眉,清澈的眼神宛如湛蓝的天空,明净高阔,仿佛她是自由的,眼下的狼狈和她毫无关系一般。
颜真迎上红发男子探索的目光,神色淡漠。
如此疏离的神色,刚才那种感觉被阴霾取代,夏侯雍显然还没适应这样的转变,只听夏侯琰冷淡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事情都办好了?”
“是,大哥。”夏侯雍微微行礼,恭敬的回答:“现在正在清点战利品”他又瞥了一眼颜真,继而道:“公主的嫁妆。”
“很好。”夏侯琰显然对这次行动很满意,虽然刚才被小公主扇了一巴掌,但是眼下并看不出愤怒的样子,他说:“明天休整半天,然后拔营出发。”
“是。”
夏侯雍又问:“怎么处置她?”
只听夏侯琰淡淡吩咐:“去拿一副绳索来。”
夏侯雍看了看公主,眼里有一丝轻微的不忍。依照平时夏侯琰的性子,不至于虐待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但是她的眼神,太过执拗,那反而会引起一个人的征服欲望,尤其是夏侯琰那种狂傲孤高的性格……算了,这与他也没有什么关系,于是他照做了。
颜真公主双手被拴起来,绳子的另一头绑在夏侯琰卧榻旁的木桩上。
她能行动的范围仅仅只有几步,她只能看着夏侯琰在她面前旁若无人的脱去外袍,悠闲的躺下,却不能动他分毫。
而他,就那么肆无忌惮的在她面前躺下,旁若无人的睡起觉来。
颜真咬住唇,不甘的瞪着他,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一定要活下来,活下来才有机会报仇,你可以的。
然而她并不知道夏侯琰这个人睚眦必报虽然表面上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其实他的脑子一刻也没有停下来。
她是第一个打他的人,而且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
她给了他毕生最大的耻辱,依他暴烈的脾气,他早该下手杀了她。可是这女孩的身份特殊,留着她,或许对他还有用,不过这绝不意味着他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他对她折磨,只是刚刚开始!
也许是昨天折腾得太累了,颜真公主到破晓时分终于支持不住缓缓睡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中午,她的手麻了,脚也不听使唤,肚子也不争气的叫了一声,她舔了舔嘴唇,一片龟裂。
又饥又渴的滋味真不好受,她好不容易才站起来,她的手仍旧被捆着,而榻上并没有人。
这是再好不过的逃跑机会,问题是,她该怎么解开绳索?这个夏侯琰捆得那么牢那么紧,她根本都挣脱不了!
就在这时,有人进来了。
红色如火的头发,挺拔修长的身材,细长的眉目,是夏侯雍。
他拿了一杯水和两个馒头,端到公主面前。
“吃吧。”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神色,夏侯雍开口。
颜真公主看了他一眼,语气坚决的说:“我不饿。”
夏侯雍笑了,他微微眯起眼,蹲下身来看着面前的女孩。她年纪很小,是齐王的掌上明珠,原本是去楚国和亲的,但是却被劫到这里,她害怕惊恐或者孤单,都是正常的,但是她的骄傲与倔强是哪里来的?是她公主的尊贵身份?是她血液里原本就有的矜持?
夏侯雍道:“你确定不要?”
颜真公主的神情充满戒备,她轻轻咬着嘴唇,神色慌乱的看着他,不知他的来意如何。她的神情像负伤的野兽,急于躲开猎人,却发现无路可退,只能睁着惊恐的眼睛望着他!
“你害怕我下了毒?”夏侯雍停顿了一下,问。
她不说话,只是充满警惕的望着他。
她能相信这个人吗?
但是她真的好饿,就在这时候,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一声,她不由羞红了脸,在夏侯氏的面前如此失态,真是好丢脸!
但是她脸红的模样很可爱,夏侯雍把馒头塞到公主嘴边,目光是诚挚的。
她慢慢地不能抗拒的轻轻张开口,她的心里在反复的挣扎着,一个声音在说:不能吃,你有点骨气好不好?他是魔鬼的帮凶啊!但是另一个声音在辩解:你要是就这么饿死了,怎么报仇?
最终,她吃下了馒头,喝完了水。
夏侯雍看了,似乎很满意,问:“吃饱了吗?”
她点点头。
面前的男子虽然可恶,但是总比那个夏侯琰要好一点,或许,她能够从他这里问出什么。
“你为什么要挟持我?”她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夏侯琰原本温和的脸色飘过一丝阴云,他蹙了蹙眉,道:“这个你还是不要问了。”
“你是怕说了会受到牵连或者责罚吗?”公主道:“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只是想知道。”
夏侯雍有一瞬的犹豫。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在空气中散布开来,随着一声:“这个问题,有一天你会知道答案。”夏侯琰走进来,不急不缓道:“但不是现在,心急是没用的,公主。”然后丢给她一个白费力气的眼神。
夏侯雍愣了一下,喊了一声:“大哥。”
“谁叫你给她东西吃的?”夏侯琰的语气里不无责备。
“大哥,她……”夏侯雍想说什么,却被夏侯琰挥手挡了回去,他皱眉道:“你出去吧。”
“是。”夏侯雍乖乖的离开了,他红色的头发在公主面前一晃而过。
红色消失了,她眼前的是夏侯琰一对漆黑的眸子,那眸子里有可怕的光,那是叫人不寒而栗的残酷。她知道眸子的主人不怀好意,但是她不知道他会怎样折磨自己,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一室冰冷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十六岁的小公主用她一双冷傲夹杂着惊恐的明眸戒慎的盯着夏侯琰,她神情紧绷地咬白了下唇,血丝似乎忽隐忽线;而夏侯琰,却像在享受她的恐惧,噙着嘲弄的笑意,将身影停在卧榻前,双手交错在胸前,一手微微搓着下巴新生的胡渣子,他的下巴有一道浅浅的凹槽,她能听到皮肤与胡子摩擦发出的轻微响声,不禁露出嫌恶的表情。
夏侯琰幽深的黑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他的视线彷佛在与她的眸光较劲!
同样的不屑同样的傲骨,夏侯琰知道自己为何这样气恼了,这小丫头明明弱不禁风,去有着和年轻时他一样的狂傲不羁!
然后,他双手一扯,她不由站起身,却又被他狠狠一推,整个贴在帐篷壁上,他向她近过来,充满了压迫感,他的脸在她面前无限放大,公主倒抽一口气,他的脸几乎要贴上她的!
“我亲爱的公主殿下,把你带到这里,也是情非得已,”他吮吸着她身上好闻的香气,像是陶醉一般的神情却充满了危险的气息,这气息回旋在她唇边,她忙别开脸,但他的手更快的扳过她的脸,然后他的唇就罩了下来……
可恶!他还想玩昨天那一招,是吗?可是她现在双手被缚,没有办法再打他一巴掌,她伸出脚死的命的踢都被他轻巧的闪过,完全是白费力气。
不!她不要让任何男人这样欺负她!没有男人能玩弄她!
于是,她用力咬向他的唇……。
“该死!”
他飞快地离开她的唇,但同时也钳制住她纤细的腕骨,几乎要捏碎她……
明知挣扎没有用,她仍紧咬住唇,不让自己再痛叫出声;她知道自己挺得住,再痛苦的折磨,她只要咬紧牙就行了。她一定不能死,她一定要活着报仇!
夏侯琰舔着唇角的血丝,粗鲁地将她拽起来,拉出营帐。
三月明媚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的眼睛一时有些不适应,她眯起眼睛,看着头顶的一方蔚蓝,依旧天高云长。
夏侯琰一把将她抱上马,头也不回的策马狂奔。
又是呼呼的风声。
眼前是一片空阔的平原,他们一路朝着西面走,那里是赵国的方向。
颜真公主打了个寒噤,听说夏侯氏依附于赵国,雄踞西方,现在他是打算回老巢了吗?离开自己的故国和原本要去的楚国,已经离得越来越遥远了啊!一种悲观的情绪捉住了她,把忧伤深深的刻在脸上……
策马到一片绿洲前,夏侯琰停下来。
荒漠中的一点绿,是动人的,好像嵌在尘埃里的宝石,尤其对一路风尘朴朴的人来说,颜真公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漫天的狂舞的飞沙走石中竟还有这样的好地方。
夏侯琰拴好马匹,拽着颜真公主往绿洲深处走去。
远远看到有白色烟雾缭绕,在晴朗的天空下仿若另一个世界。
越走近,就越感觉倒空中变得温暖而湿润,好像有蒙蒙的细雨打在脸上,环绕在身体的每一处。
这里是?
温泉?
没想到,这里竟然有温泉!
四周环绕着毛茸茸的细草和叫不出名字的红色花朵,错落的小石子,潺潺的水流声。
已经好几天没有沐浴的颜真公主再度怔了怔,想到以前宫中的华丽浴池,每次洗澡的时候,宫女们都会在池子里放入西域进贡的上好香油,根据季节不同洒满当季的鲜花,轻轻一划水,花瓣就在池水中打起转儿,一片接着一片,连成涟漪。那是一种怎样的享受啊,对如今的她来说连奢望都不敢。
但是,夏侯琰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她不觉得他会有慈悲之心让她清洗干净,除非夏侯琰像拎小鸡似地让她整个身体都腾空起来,毫不留情将她丢进温泉中。
“啊!”她跌入泉水里,由于手还是被绑着的,无法保持平衡,她踉跄着挣扎,连喝了好几口水,她踩不到底,她慌乱无措,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声势浩大的抓住了她,难道这个恶魔要淹死她吗?
不!
不!她发出微弱的求救,胸口好闷,“咳咳咳,救命”她狂乱的喊着,她不要这样死去啊!她那一点点娇憨稚气已被他得褪尽,她知道接下去会有孤独与惊险,还有难堪与屈辱……光明堕入黑暗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却穷其所有力量也不能令时光倒转,于是只有溺毙在不可逆转的时间之河中。
下巴再度被托起,踩空的脚也有了支撑,颜真勉强站住,她浑身湿漉漉的,水不断的从头上流下来,趟过她的额头她的眉,再到鼻梁到嘴角,蜿蜒着经过细嫩美好的颈脖,一直淌下去,淌下去。
夏侯琰的喉结动了动。
他低沉的嗓音隐隐夹杂着一丝杀伐之意:“不想死,是吗?”
那样不可一世。
此刻她的生死完全由他掌握。
他那么高高在上,而她却卑微如尘。
“那就求我。”夏侯琰低低道:“看我会不会心软,放过你。”她如同一只桀骜的小鹰,散发着孤高与不羁,她的双眸有着天空般纯净的光芒,不带一丝杂质他要驯服她!他要让她像过去生命中所有的女人一样俯首称臣,千依百顺!
她闭上眼睛。
夏侯琰,他可以杀死她,或者继续羞辱她,但是要她求饶,绝不可能!
“看着我!”他命令她。
却在这时看到一双含着屈辱的朦胧泪眼。
她告诉自己不要哭的就算昨天那样的场面,就算她的侍卫她的丫鬟倒在血泊中相继死去,如此血腥如此可怖她都没有哭,她不能,不能在这时候示弱,让齐国公主贻笑大方,他们可以看低她,但是决不能因为她而看低齐国!
那种不惜付出一切要守护的荣耀啊,这使命感早已融入她的骨血,矢志不渝。
现在唯一剩下的是她的最后的尊严。
如果连这也要剥夺,是否太残忍?
但是,残忍这个词,对于夏侯琰这种人来说不是正好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哭泣呢?她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竟然这样就到了极限,恨自己的眼泪这样不争气的流下来。
流下来。
此时的颜真公主有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美,尤其是她脸上未干的泪痕,还有那双盈着泪水的双眸,夏侯琰竟然有种窒息的感觉。
他极力摆脱这种感觉,冷笑道:“你觉得对我哭有用?你觉得这样我就会怜悯你?”
她屈辱的看着他。
“怜悯我?就算全天下人都怜悯我,也轮不到你怜悯我,你这个恶魔!”她硬生生回汹涌的泪水,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热,所有的顾虑霎时间都抛开了,所有的害怕和恐惧都烟消云散,在她决定豁出去的一瞬,她已经不在乎了!
“你”夏侯琰的手卡上她的颈脖,如此细致如此光滑的颈脖,他的手稍稍用力就能要了她的命。他很少这么愤怒,眼前的小女孩竟然能够让他愤怒到极致,他的瞳孔收紧,眼中烈烈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