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死?”男子将她反手一箍住,失去重心的她就顺势地倒在这个霸气男子的臂弯中,凤冠从头上掉落,滚了几滚,掉落在沙地上,如同坠落在万丈红尘。
“颜真公主。”男子低声轻语,眼中闪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光亮,转瞬间,他已将她扯上马背。
公主想开口说什么却被紧紧捂住嘴,男子一只手如铜墙铁壁般箍住她挣扎的身子与双手,一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
他的力气那样大,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的。
几乎是同时的,原本倒在地上的侍卫,疯了似的爬起,以左手持刀,勉力地砍向面具首领。
一旁背对着他的副手没料到这侍卫还会有力气进行攻击,根本来不及阻止;但那首领并不担心,几乎动也没动,倏地抱公主腾空飞起,旋身一踢,便将已经受伤的侍卫踢离他的视线,然后又安稳的坐回马背上,像是徙未曾动手一般。
而倒在地上的侍卫在吐出一口血后满脸都是铁灰的死亡颜色,他挣扎了叫了一句:“公主殿下……”就再也动弹不得了。
面具男子的手放过了公主的嘴唇,轻蔑的笑道:“真是忠心护主。”
一个人怎么可以如此冷酷,如此嚣张,如此残忍?
怎么能可恶到这种程度?
颜真公主悲愤的想着。
她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她的拳握得很紧很紧,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她盯着他那冷酷又凛冽异常的眼睛,她想看知道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恶魔,她想看清这个恶魔是什么可怖模样,她要深深的记住这张脸,有朝一日她一定要他血债血还!
“不管你是谁,我会记住你。”她一字一句的说,语气异常坚定异常冰冷:“今天你所做的事,将来用你的血来偿还!”
“哦?”首领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屑的玩味:“想报仇?拭目以待。”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带着与她相貌极为不符的妩媚:“我也拭目以待。”
颜真公主咬着牙,她知道现在反抗这个男人意味着什么,他的阴狠可怕他的冷酷无情刚才她已经见识到了。
她愤怒、害怕但是并不绝望,既然她死不成,那么她会活下去,那么她必将以牙还牙!
仿若绝望深处浴火重生的凤凰,公主的身上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神采,戴面具的首领端详了良久,才抬首看向另一个手下交代道:“把剩下未死的,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不等手下有所回应,他已策马向西面奔去,待马蹄扬起的黄沙落定后,两人一马早已失去踪影!
一个惊雷般的消息传入楚国的朝堂:从齐国远嫁过来的颜真公主失踪了。
回来禀报的使臣已经满头冷汗,等着处置,而楚桓王身体抱恙,并未上朝,而对这件事最有发言权的长阳王冷着脸不说话,大殿里一片可怕的沉寂。
“这当如何是好?现在齐国一口咬定是我们弄丢了人,齐王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大臣们很着急,公主失踪这种事从未发生过,而且据使者的消息,公主是在燕国和楚国的边界失踪的,齐王追究起来,两国都逃不了干系。
偏偏是这时候皇上无法给他们指示,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长阳王了。
“王爷,您说这会不会是齐王故意安排的?”
刘修祈垂下眸子,片刻后回答:“虽然不排除这是齐国阴谋的可能,但是凡事要拿出证据,现在公主不在,我们很难说服齐王。”
“哎,这下真是麻烦,一切等着陛下定夺,昨天贴身服侍陛下的王公公还说今日陛下一定会上朝,哪知道左等等不来右等也等不来。”
“大家不必惊慌。”一个醇厚威严的声音响起,嘈杂的朝堂顿时变得安静起来,说话的人正是上官凛。
上官凛对刘修祈被封长阳王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他一向认为此人狼子野心,不值得信任,所以在朝堂上两个常常争锋相对,各持己见互不相让。
刘修祈精明圆滑,上官凛刚正不阿,两人可以说水火不容,连刘梓宣也很头疼,现在发生了这样棘手的事,自然又是一番争论。
有大臣小声说:“相爷,不知你们有什么办法?”
“陛下昨晚病情突然加重,到现在还没起身,这件事事关重大,还是等皇上好些了呈报上去。”上官凛不紧不慢道。
“就像相国说的那样事关重大,就更容不得一点耽误,”刘修祈道:“皇上一直为国事劳,现在抱病在身,作为臣子应该多为皇上分担一些,不要在这时候再去打扰他,况且失踪的是本王的未婚妻,自然应该有本王来解决,何必因此滋扰了皇上?”
未婚妻子失踪,作为当事人的长阳王倒是镇定得很,这种镇定不能不叫人感到敬畏。
上官凛冷冷道:“那老臣请问王爷打算如何解决这件事?”
“这件事,本王已经想到一些应对的办法。”刘修祈说的很恳切,所有人都能感到他流露出的关怀,那么自然那么坦荡。
“但求王爷高见?”上官凛倒是很想听听刘修祈的主意,他倒要看看刘修祈是如何的神通广大,能够将这件事摆平。
当今天下有三国最为强大,齐国位于最北方,骁勇善战的铁骑骑兵令人闻风丧胆,可是齐国虽然地域广阔,资源却是匮乏,多半国土都是荒漠,又没有港口,与外界交流极不方便。而楚国的强大则依靠与地理位置的优越,山清水秀,地灵人杰,资源丰富,国富民强,齐国早已觊觎已久。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
既然答应了楚桓王的求婚,把女儿嫁过来,现在却在半路上失踪,齐王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万一齐王借此开战,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楚桓王一向和为贵,倒不是他害怕与齐国相抗衡,而是两国相斗必有损伤,如果这时候其他国家乘虚而入,楚国就会变得很危险。但是齐王此举,分明十分冒险,是想要与楚国争个高下还是别的什么居心,实在叵测。
刘修祈侃侃而谈:“首先我会派人去调查此事,而齐王那边自然需要有人安抚,能够找到公主自然是最好,如若不行,我们也好做好最坏的打算。”
当然所有人都明白这最坏的打算是什么。
上官凛很不客气的说:“原来这就是王爷的对策,可是王爷可曾想过,现在皇上身体欠安,若是两国开战,朝纲多少会受到影响,此时若有不轨之徒祸乱朝纲,外面又在打仗,岂不是陷我大楚于空前的危难中?”
“那么依照相国的意思,又当如何呢?”
“据报公主是在燕楚交界处失踪的,那么,燕国难辞其咎。齐王若是迁怒,也该针对燕王不是吗?”上官凛老谋深算:“只要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何须大动干戈老命伤财呢?”
这个提议也引来朝上不少大臣的赞同,毕竟没有人愿意在这时候打仗。
不料长阳王笑道:“相国大人的提议虽妙,不过有一点却没有考虑周全,燕国地处于齐国和楚国之间,是我们通往北方的必经之路,众所周知,燕国兵力弱小不是齐国的对手,一旦被灭大人不会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吧?要得天下先要得民心,推卸责任绝不是上策。大楚需要的是盟友而非四处树敌。”
这一席话让众臣哑口无言。
上官凛虽然找不出什么可以反驳的却也拉不下脸来就此认输,而是把话题转了一转:“王爷手下卧虎藏龙,相信找到公主也并非难事,只要与齐王达成协议定时还人,自然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了吧?”
“相国终于赞同了本王的意思,本王深感欣慰啊。”刘修祈淡淡一笑,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嘲讽,他心想这不识时务的老东西,到头来还不是被牵着鼻子走?折腾个什么劲?
这一回,当然是长阳王占了上风,他以他的行动在宣告,皇上不在的时候,他就是天子,就是皇权的代言人,谁也不能左右。
当然,要解决这件麻烦事,要处理的问题很多。
万一真的开战,燕国是两国的必经之路,争取燕国的支持可以说是争取胜利的至关重要条件。
这件事,还必须有一个人出面。
宁妃。
在楚宫的锦云殿里,鎏金仙鹤炉里正燃着白檀香,那细细的青烟,袅袅散着,弥漫在空气里,一整室的幽幽香味。
宁妃一身软烟绮罗宫装,头瓒了琉璃镶金丝的五步摇,斜靠在锦榻上,两名宫女毕恭毕敬的侍立在旁。
见到长阳王进来,她站起身,微微地颔首笑着,发髻间的珠串璎珞在微微颤动。
随即摆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宫女和侍女忙应了声“是”,整齐地鱼贯而出。
刘修祈走近了些,按照宫规,俯首行礼。宁妃含笑道:“免了吧!王爷在此,无需摆什么规矩。”
刘修祈温文尔雅道:“娘娘客气了。”
这时宫女将白瓷缠枝描金的茶盏和几个精致的小点一一捧到了茶几上,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宁妃端起了茶盏,长长的玉丹蔻手指轻轻地拿起了白瓷茶盖,吹了口气,优雅地轻饮了一小口,方才道:“不知王爷何故光临锦云殿?”印象中,长阳王行事谨慎诡秘,这回定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刘修祈淡淡回道:“小王这次来,是希望娘娘能帮个忙。”
宁妃拣了一个菊花型的点心,缓缓放入口中,又递给了一个给他,仿佛漫不经心地道:“不知本宫有什么帮上忙的地方?”
刘修祈接过点心,并没有吃,而是放回原位,忧心忡忡道:“颜真公主失踪的事,娘娘恐怕已经听说了吧。”
“哦?”宁妃挑了挑眉:“怎么会这样?”语气半真不假,有故作无知的嫌疑。
不过刘修祈懒得计较,把一些厉害关系说了一遍,又道:“这件事本该由皇上定夺,但是皇上现在身体不好,我实在不忍心再去打扰他,不过我相信,换做陛下,也会提出这不情之请吧。”
“王爷真是劳心了,”宁妃神态不无傲慢,这些日子虽然楚桓王独宠玉玲珑,她被冷落至此,但是绝不怨天尤人,她相信这不过是一时的,只要她好好的活着不自怨自艾,总有她的出头之日这不,机会不就来了么?
“嫁来楚国前,本宫是燕国公主,这件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不仅于此,本宫也是燕王最宠爱的女儿,自小到大,父皇对我的话非常听得进去,”宁妃毫不掩饰道:“何况是此等大事。不过……”说了一半欲言又止。
“娘娘但说无妨。”
“不过,本宫帮王爷这个忙,王爷是否也能帮我一个忙呢?”宁妃决定开出她的条件,虽然刘修祈这个人她不很了解,但是此时他有求于她,她务必要抓住这个机会扳回一局。
刘修祈点了点头:“只要是臣能力范围之内,自当鼎力相助。”
“王爷言重了。”宁妃微微蹙眉道:“皇上前阵子身体不好,高烧不退,本宫在边上守候到天亮,直到热度稍稍退去一些才回锦云殿这大楚后宫里,对皇上痴心最深的,恐怕就是本宫了。”
她的表情变得有些伤感:“王爷想必也知道,皇上对玉玲珑可是非比寻常的宠爱,叫本宫这个多年前就陪在皇上边的人,有说不出的失落与怅然那。女人的青春就那么几年,本宫不想在这宫墙里默默无闻的终老,这种心情,王爷一定能理解吧?”
刘修祈听了,不动声色。
一切都,太合他心意了。
“这……是皇上的家务事,小王不便过多干涉。”刘修祈故意一本正经道。
“皇上的家务事若是处理不好,一样会影响到国事。”宁妃不知刘修祈这态度算什么意思,她当然也不知道他与玉玲珑的关系,以揣摩的语气问道:“王爷是皇上的心腹,皇上对于王爷的意见向来很重视,大楚国没有人不知道的。”
“娘娘太抬举我了。”长阳王谦虚的笑,眼中一片深不测的墨黑。
“像玉妃那样薄情寡义的对陛下,实为大不敬。王爷,你说呢?这样的人,如何担待得起皇上的隆宠?”宁妃步步为营。
“娘娘的意思是?”刘修祈故意装作不解风情。
“王爷是明白人,倘若将来本宫当上皇后,怎会不记得王爷的功劳?而那个毫无背景的玉玲珑又能给你什么?”宁妃娇媚的笑,将一夜未眠的憔悴掩饰得干干净净。
刘修祈挑了挑眉梢,似笑非笑的眸子配合清俊儒雅的面容使他周身散发出一种深沉又料峭的气韵。
他看了看宁妃,淡淡道:“娘娘的想法,我不是不能理解,可是未免不够聪明。”
宁妃听了脸色一变,忍住疑问与怒气,问:“王爷这话什么意思?”
“不是我不愿帮你,可是娘娘为什么不想想,假如燕王站在齐王一边,就是和楚国作对,娘娘若是想在这后宫待下去,日子会好过么?”
宁妃一怔,半响说不出话来。
没错,她只想到其一,却没想到其二,她根本没有足够的筹码让长阳王站在她这边帮他!思及此,惊恐的神色不胫而走,宁妃只觉得背脊冷汗都冒出来了。本以为胜券在握的情势急转直下,仅仅片刻间,被彻底倾覆!
刘修祈也变得很不客气,刚才的恭谦神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叫人不寒而栗的阴沉,他冷若冰霜道:“本王不是来与你商量的,而是你必须照本王的话去做!否则别说是皇后,第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就非你莫属!”
“你你?”宁妃气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她没想到这个长阳王如此强势如此阴狠,这样的手段这样的气魄。不输深沉难测的刘梓宣!
长阳王甩袖离去,临走前丢下一句话,叫宁妃彻底崩溃:和她争,你配么?
云翳遮掩,一弯明月在沉沉的云海中穿行,月华淡淡,隐匿而朦胧,把昏暗的光辉轻轻地投洒在远近不一的山峰上,满是棱角的山体反射着月色清幽的光晕。
被劫持的颜真公主跟着黑衣人一路向西行进。
马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与力量奔驰着,冷冷的风吹打在颜真公主的脸上,生生的疼。
她的发丝被吹得凌乱,有几缕飘在首扬起一道领面具的脸上,带着少女特有的芬芳。
戴面具的男子禁不住吮吸了一下这香气,他的嘴角扬起一道好看的弧度,带着些许狂野些许妖异。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儿终于停了下来,来到这群劫匪的“营地”。
穿着盔甲的士兵面无表情的守在几个高大的帐篷外,见到面具男子,齐齐行礼,口中呼道:“主公!”
颜真公主回头打量着面具男子,他坐在黑色的骏马之上,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黑色的披风在风中飞扬。
他们叫他主公,那么他是……贵族?
首领下了马,拽着公主径直走向其中一个最高大的帐篷。
这里就是他住的地方。
颜真公主环顾四周,并没有什么华丽的摆设,一个长桌,几把椅子,都是很普通的木头制成,看起来简单而轻便,一个火炉刚刚被点起,霹雳巴拉的火星子在跃跃欲动,火炉后面有一张铺着羊毛的卧榻,看起来还挺柔软的。
三月的夜晚仍然寒冷,尤其在这荒郊野外,到处是了无人烟的荒漠,这群人显然在迁徙中,也许他们居无定所。如果因为这,他们劫持金银珠宝并不令人意外,但是为什么还有她呢?难道他们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早就有所预谋?
首领在榻上坐下,手始终没有放开她。
她看起来身子十分柔弱,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把她捏碎,但是她的表情却是与柔弱截然相反的坚定,她的眉宇间凝着一抹小小的倔强,这种神情令人好奇,她是哪里来的力量,哪里来的底气?
公主被连带的拉到榻上坐下,一路的颠簸,她浑身酸痛,一下子坐在柔软的羊毛上觉得很舒服,很放松,但是她并没有因此卸下警惕,她冷冷看着眼前的男子,看到他将面具取下来。
他有一张好看的脸,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凶神恶煞,五官的线条很硬朗,仿佛刀削一般,男子有着狭长的眉目,他的眉弓很高,鼻梁也很挺,显得一双眼睛特别幽深,就算这么近,也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
令她视线停留的是他左边额头上的一道一寸来长的刀疤,像是一种独有的印记,烙在这张原本英俊的面容上。
颜真公主吸了口气,问:“你究竟是谁?”
男子的嘴角微微扬起:“你很想知道?”
刚才那血腥的一幕仍然让她惊魂未定,但是她是公主,她的身份不允许显出过分的软弱,她再度吸了口气,正色问:“你有胆量杀我的人,却不敢报出自己的姓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