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未静和秀明并排走在古宅后的那片空地上,盛夏的光景让人心暖花开。有太多的话要说,太多的空白要填补,却不知从何说起了。
未静想起昨夜在整洁干净的卧室里躺卧着难眠,想着秀明那个激动的拥抱,嘴角露出笑意,耳旁回想起秀明的话语:这一年的时光,我们都错过了,这次,我再也不会放手了。
忽而想到了智明的话,心里便不甚悲凉,安顿未静住下,而又独自离开的智明说过我们此行是来找慕容彩轩一探究竟的,而龙秀明也只是我们要对付的人。你一定要看清楚事实,切不可再迷恋他而忘了家仇。
未静从床上坐起,不安地攥紧了被子。
秀明走在绿树环抱的小道上,心事重重,回忆里彩轩的温柔的话语:梁未静她来了就好,你和她还有未来。而我,有劲儿就够了。
当他不知如何言语时,彩轩微笑着说道: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对我的照顾,我慕容彩轩都记在心里,我知道,你会是一个好丈夫,更会是一个好父亲,但那个幸运的女人,不会是我。
秀明和未静想着各自的心事,走在山间小道上,未静看了看身边的秀明依旧俊美的侧颜,看着他白皙修长的右手在她的左手边寂寞地轻晃着,就伸手握住了它。秀明心里一个激灵,便将未静的小手包裹起来,紧紧握住,嘴角露出了笑意。未静也笑了,二人徜徉在初夏怡人的景致中。
秀明和未静讲了他对生世的猜忌以及那个生死未明的义父,他不知义父到底是好是坏,到底是何目的,不知自己究竟有怎样的故事。未静为之动容,却不知是否该将父亲临终时的话告诉他。
可我怎么都没有料想到,智明他会是你的哥哥?
未静停下脚步,笑望着秀明:从林间小屋出来,我们便径直去了金陵,见到了我爹。
她转身面对着秀明,二人的双手拉在了一起,秀明温和地看着她:你还记得两年前刺杀我爹的时候,只有你和宋智明活了下来。爹爹告诉我,当年奶奶去过地牢,正巧看到了智明,觉得他与小时候的未平非常相像,便恳求爹爹放了他。爹爹心软了,便命人安排他到野外的一间小草屋里照顾救治,也只有他,没有被废掉武功。
秀明认真地听着,看着眼前这个淡然的穿着白色衣服的美丽女子,她的笑容不再灿烂,却透露着淡淡的忧伤,她的美目不再闪烁,却隐忍着悠悠的愁绪:这两年来,他派人到处调查,终于查出当年未平被绑架而去,在给了赎金后还未见人或见尸,却是被人给收养,暗地里养大成人。
秀明叹了口气,举起未静的双手到面前:义父果然老谋深算,而我们几个,就是他的棋子,而我还不得知我的生世,难道我爹在还未相认前,也被我杀死了。
看着他眼泛泪光的样子,未静的心都软了,她很想拥抱秀明,用满心的暖意来安抚他,心却在冷冷地呼喊不要相信他,他根本就是慕容义的亲子,就算他并不知道所有的事,他确是慕容义的杀人利器,梁家悲剧的始作俑者。为了爹爹,为了哥哥,她决不能再度沦陷。
看着未静白衣素裹,头戴白花,温柔的脸庞无比美好,秀明的心不由地疼了起来:一切,也该结束了,伯父也不幸病逝了。上一代的人不管有怎么样的纠结,我们既无从得知,也无力复仇。我只知道,从今以后,我龙秀明就要照顾梁未静一生一世,再也不让她孤单,寂寞,受伤害。
未静看着他郑重其事的样子,竟笑了出来:你,也会说这种话。
秀明淡淡地笑了:我,可是做过丈夫和爹的。不过比起成亲,你可比我有经验的多。
未静嘟着嘴伸手要去打秀明,却被他一手抓住了,二人静静地对望,由笑脸变得平静,由对望到躲避对方温和的眼神:阿静,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以前发生的一切都过去了,从今往后,我们之间再也没有秘密,再也没有伤害了。
未静痴望着抱住了秀明,靠在他的胸口,那是一种撕裂的幸福,一种不稳定,又极具危险的幸福,未静知道,这一刻很短暂,也知道,这一切,也许是错误的,却怎么都不愿意放手。
等守孝的日子过了,你就嫁给我,你就嫁给我龙秀明,好吗?
秀明有些激动了,眼中也充盈了泪水,未静靠在他的胸口,使劲地点头。二人都笑了,眼眶中都含着泪水。
此时的智明站在荒野外的平地上,一个多月以来,他虽已接受了未静是亲妹妹的事情,却仍为震撼,实有不甘,他将一束姹紫嫣红的夏花扔入火中:爱的焚烧,烈焰中死,我宋智明,从此以梁未平之名而活,为爹而活,为未静而活,再也不要为他人所摆弄。凡是对我们梁家,对未静不利者,必除之。必竭我毕生精力,重振梁姓一族。
未平的目光变得坚定,想起见到彩轩和她的孩子时,他是多么的意外却表现的无比冷淡,那晚,他冷眼看着彩轩安顿好孩子,操劳地走出屋子来洗衣干活,便走到她身边。坐着的彩轩抬起头来,看着智明冷漠的样子:没想到,一年未见,你却已为人母。
彩轩站起身来:世事就是如此难料,在这颇为动荡的一年,我既有失,也有得。虽欺骗了秀明那么久,却终究是得到了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也得到了他的原谅。
智明冷冷地一笑:我知道你很想嫁给他,做他真正的妻子,可是他爱的,却是未静。
彩轩淡笑着无奈地说道:自爹过世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有了那许多的纠结,我也分不清对何人是爱,对何人是恨,也不知道今日之果皆由何日之因。
看着智明稍显戾气的脸,她温和地说道:我也曾恨过怨过,在生劲儿的时候也险些丧命,不过这事情过去了,我便也想通了。人活一世,何必作茧自缚。守卫好你所拥有的,放弃你不可能得到的执念,不是会更轻松。
智明冷冷地一笑:若一切真如你所言。
他的目光变得尖利,话中有话地说道:我们四人是在黑暗中逐个掉入陷阱的人,而你则是提着灯笼在高处看着的人,现在我和秀明已经走出了迷宫,那你,能否将那儿照亮,告诉我生活它本来的样子?
彩轩低头不语,智明冲过去几步,抓起了她的手臂问道:慕容义呢,你爹慕容义呢,他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彩轩双目含泪地看着他,这个曾经温柔地爱恋着自己的男子,此时是如此的暴戾和怒不可遏: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已经,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他了。
智明抓着她的双臂,激动地说道:那****欲毒死我,且将我带入宫中。幸而我中途醒来,遇上了未静,要不然。
他松开双手,转身说道:他既然如此心狠手辣,想要了我的命,现今为何不出手了呢。
彩轩双目饱含深情,柔和地说道:智明,你变了。你从未如此急功近利,从未如此心怀愤恨。
智明仰天一笑:我,不是宋智明,我是梁未平。
他转身面对着素衣而裹的彩轩:未静的哥哥,梁未平。他苦笑着说道,脸上显出阴冷:就算他不肯来见我,我也有方法让他现身。
他环顾四周矮矮的房子高高的墙面,叹息着说道:我相信,他从未离开。
智明双手靠在身后,走入了黑夜中,剩下彩轩一人在大院里长吁短叹。身后的门边,是倚靠着的未静。
想到这里,智明紧紧闭上了眼睛,心里在哀叹:欲杀我者,慕容义,陷害我者,慕容义,使我家破人亡,兄妹分离,以致此相爱不得爱之窘境者,慕容义、慕容彩轩、龙秀明也。我梁未平在此发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他睁开眼睛,双眼闪现柔和的光芒,想起在荒野小屋里的日日夜夜:在阳光下的草地上着粉衣蹦跳着跑着的未静;在雷雨里静立,淋得湿透了的未静和扔掉雨伞,与她并肩站立的他;端出热菜与未静一起享用,却见未静拨动着碗里的饭粒,泪水落在碗里的委屈的未静;那夜推门进屋,却见未静背对着在沐浴,一时愣住,又闪身而退的他;在夕阳西下的时候,二人也曾在及腰的草丛中言笑着漫步;在星光璀璨的夜晚,二人也曾在静静的湖边仰望。
智明的嘴角露出苦涩的笑意,嘲讽地想到:先是彩轩,再是未静。缘何我梁未平一生都爱不了一个女子,为何我一再付出,都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柔和的目光忽然变得凶狠起来:既心中已无男女之爱,必全身投入父母之仇。我的失踪,夺去了娘的希望,我的到来却是目睹着爹的离世。我这一生,做了太多的错事,如今总算醒过来了。我爱未静,不管她是否为我亲妹。我恨龙秀明,不论他是否同样被骗。
他不觉握紧了手中之剑,暗下决心。
一片开阔的林间空地,一片矮矮的小竹屋,清晨的到来,揭开这里沉睡着的神秘面纱,金天翼从沉睡的梦魇中醒来。
原来这一年来,他并没有无声无息地死去,而是在一个秘密的地方,被一个神秘女子所救。她虽看似平淡,却充满神秘,她救了伤重的天翼,并用一年的时间,让其痊愈,而且她竟然有着和天如一样的脸。
那年他大难不死,却见床边“天如”的守望,他支撑着爬起来,拥抱住了她:天如,是你吗?我是死了吗,死后让我再见到你?
那个女子慢慢推开他,灿烂地笑道:你终于醒了,已经七天七夜了。
我,没有死?天翼很惊讶,脑海里闪现锦衣卫将其包围,他寡不敌众,被刺中数剑,流血不止,觉身体越发沉重,意识越来越模糊,依稀记得被人扛着来到山坡上掩埋。
当然没有了!
那是你救的我?
是啊,我正在山上走呢,看到几个人神神秘秘的。我跟随而去,看到你被掩埋。静待他们离开,我便上前挖开土坑,发现你还有气息,就把你带来这里救治。
姑娘笑得很灿烂:其实也不全是我,是几个妙手神医。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天翼说着下床跪地而谢,被“天如”扶起:你刚才叫我天如,谁是天如,我长得像她?
天翼苦笑了:天如是我的妹妹,她,死了。天翼眼含泪光。
姑娘变得悲悯起来:如果我真的像她,你就把我当做天如吧。
天翼笑了:你们是长得很像,可是你终究不是她。
我叫程滟湫,你就叫我滟湫吧。
程滟湫,好名字。天翼的眼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天翼认识了这个叫程滟湫的美丽姑娘,初见的惊艳,和天如一模一样的长相,让二人的相处融洽又温馨。而在点滴相处中,滟湫对天翼崇拜又爱慕,而天翼真的把她当做了天如,他心爱而保护的妹妹,再也不敢亲近。
当身体完全好了之后,天翼以新的面貌重生:大难不死,我必重生。滟湫救了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也让我有了第二次选择的机会。我要为金家而活,为羽林而活,却也要为慕容彩轩而死。以前的金天翼死了,现在的我,要为过去的错误付出一切。
天翼穿着白色的外衣在屋门前的空地上练着剑,尽管体弱,功力也大不如前,几个简单的招数便会让他费劲全力,他却仍知足和淡然。
绿色的林中出现红粉色的身影,滟湫梳着俏丽的发饰,金簪上垂着白色的珠串,翩然来到天翼身边。扶住了力竭的天翼:天翼哥,刚一能下床,怎么就练上了。你才停药几日啊,就这么急忙地恢复先前的功力嘛。大夫说过,你可得好好地修养呢。
天翼苍白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这么多日子以来,承蒙你的照顾,不然,我金天翼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滟湫扶着天翼回到了房里,让他坐在了床边:你的身体才刚刚好,就急着练功,现在还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你是不是不把我当妹妹啊,为何如此见外。
看着站在面前活泼可人的滟湫,天翼真心地露出了笑容:我何以不将你当做妹妹,你,就是我的亲妹妹,是老天爷对我最大的恩赐。我只怕,你不把我这个废人,当做哥哥。
滟湫的脸上浮现出不悦,立刻蹲下身来,扑到了天翼的怀中,天翼一惊,看着她姣好的面容,温和地抚摸着她的发丝:能让我程滟湫有机会日日夜夜照顾哥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与其困死在家中,不如来到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和喜欢的人做着喜欢的事。
天翼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他一下子将滟湫推开,严肃地说道:滟湫你也老大不小了,为何现今还未婚嫁?你曾告诉过我,你的父母早亡,而你同父异母的哥哥又不让你和心爱的人在一起,那现在呢?
滟湫不悦地起身走了几步,面朝着门口背对着天翼,娇气地说道:所以我离家出走了啊,不管哥哥赞不赞成,我都要按着我的心意做我自己决定了的事。
天翼支撑着站起身来,对滟湫说道:你救了我的命,我已不知如何而报,我只希望你可以回家与你哥重修旧好,女孩子家的婚事,也切不可一拖再拖,错过了对的人,就再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
滟湫转身面对着天翼,含着娇羞的微笑说道:那谁是对的人,什么是对的时机,如果哥哥你愿意和我在一起,那滟湫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天翼的脸上露出愁容,心不知不觉地痛了,他抚着受伤的胸口,咳嗽了几声,滟湫变得紧张起来:你就不要用这些没头没脑的话来折煞我了。我金天翼不仅是个废人,还是个罪人。我,我曾心许他人,现也有真心记挂之人,我无力再爱,断无机会重新开始。
滟湫看着他,慢慢地露出了微笑,遮掩着说道:其实看着天翼哥你痊愈,我已经很高兴了。我并不奢求什么,只要你康复了,我便已无所求。这世上,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是多么的难得,嫁与一个真心对自己的人,也并非易事,更何况。
天翼叹息着说道:我料想滟湫你定出生不凡,不仅可以将我常年安置在这儿,吃喝不愁,且能召集如此多的大夫,用最名贵的药保我一命,你的婚事,必当寻那些门当户对之公子吧。
滟湫浅浅地笑了: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做不了主,可这婚姻的事儿,绝非儿戏,嫁的不好不称心,不如不嫁。
天翼思虑少许,略显激动地说:我知这世上必有痴情男儿,定会对你倾心,千依百顺,只不过不知妹妹你可否给一机会见他。
滟湫的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都未曾相见,为何可知他的真心。
天翼释然地笑了:他会爱你胜过他的生命,他会待你如同这世上唯一的珍宝。
滟湫想了想,嘴角露出少女美好的笑颜:他是何人,现住何地,和哥哥你有怎样的过往?
天翼走近滟湫,微笑着说道:他家在京城,门风甚好,人品更佳,如若得见,必为你倾心。滟湫稍显思虑,却仍一副高兴的样子,二人微笑着对望。
天翼和滟湫离开了居住的地方,去了喧嚣的京城。天翼穿着粗布衣,身边是美艳可爱的滟
湫。在街上,范羽林拉着女儿的小手欢快地游走在大街上。
依珊,依珊,慢点走。羽林追在后面,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
天翼听到了他的叫喊,回头一望,只见小小的依珊向二人走来,身后是身着蓝衣的神采飞扬的范羽林。
他睁大了眼睛,停下了脚步。滟湫也跟着停了下来,转身看着身边呆立的天翼:怎么了,天翼哥。
天翼说不出话来,看着羽林追了上来,抱起了依珊。滟湫看着天翼温和的目光所向,只见那个年轻俊朗的男子和他怀抱中可爱娇嫩的小女孩。
二人站在那里,天翼眼中闪着光芒:范羽林。他低语道。
滟湫不解地看着面前这个男子,而羽林与女儿说着话儿,终抬头看到了面前的二人,他的目光定格在天翼身上,惊得说不出话来。许久,才看到天翼身边的女子,他的心被猛烈的一击,目光中瞬时充盈了激动的神采:天如,天如。
他轻声叫道,抱着女儿走到了滟湫面前,他上下打量着程滟湫,虽知她不可能是金天如,却还是看的目不转睛。滟湫觉得浑身不自在,而天翼则深情地看着依珊,眼中渗出泪水。
珊儿,珊儿。他想要去抱范依珊,依珊却躲入了羽林的怀抱。
滟湫睁着圆目看着面前这个奇怪的男子。
你是谁?二人同时问道。
天翼笑了,对着羽林说道:她叫程滟湫。
滟湫看着天翼:滟湫,他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人。
滟湫看着范羽林,看着他不知何来的兴奋和激动的神采,在羽林目光的注视下不知所措。
热闹的街道,川流不停的人群,抱着依珊的羽林,站在一起的天翼和滟湫。
秀明和未静走在午后的草坡上,两个白色的身影,那么的柔和那样的相衬。
还记得那片花海吗?秀明问道。未静浅笑着点了点头。
等我们成亲后,我带你回杭州,去看看那久违的粉色花海。没有什么,比在夕阳西下的花海中徜徉更美好了。
未静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落日,那片花海和在身边靠近的俊俏男子,不由地露出笑意。
你是何时喜欢上我的呢?她突然问道。
秀明笑了:你呢?
未静停下了脚步,二人站在山坡上的大树边:如果我说,是在地牢里第一次看到你的眼睛,就喜欢上你了,你会不会笑我?
秀明开心地笑了:不会。我想若不是你对我起怜悯之心,我可能早被废了武功,而惨遭杀害。
他拉起未静的手奔跑了几步,走到了山坡的边沿,他搀扶着未静走下了土坡,看到一个陡峭的崖壁和湍急的瀑布。看到这儿别有景致,未静显出好奇的神色:原以为只是一个山顶,没想到却有银川静淌,飞流直下。
二人走到瀑布边缘,看着清澈的水流飞泻到底下不深的清潭。秀明握住未静的手,真真地说道:自从那****纵身跳下悬崖,我的心也跟着沉入了水底。我知道,再多的借口再深的误会,都抵不过一个喜欢。既然你能为了我而冒死,我也能为了你奋不顾身。
他的眼中闪现着泪光,未静痴痴地看着他的侧颜:你若生死相随,我便百死而不悔。
未静望着秀明,他的目光直直地看着眼前奔流的瀑布:你愿意跟我一起跳下去吗?秀明大声问道,未静的耳中充斥着水流奔腾的声音,心里也激动不已,她眼含热泪点了点头。
就这样,二人纵身跳下了瀑布,一下子钻入了湖底。两朵白花霎时绽放在清清的湖水里,双手紧紧拉在一起。秀明拉着未静的手在水底扑腾了几下,二人就湿着身子和头发钻出了水面。
秀明裹着未静到了岸边的石上,将湿漉漉的未静托到了湖水边的巨石上,他也跟着跳了上来。未静站起身来,衣服上直淌着水,她环顾四周,眼见对面的花红一片,身后是一个敞亮的山洞。秀明起身站在她身后,淡笑着说道:跟我走。
未静迟疑地看着他,却被他拉着走入了洞口。阳光从山洞顶的缝隙里泻下来,不大不小的洞里充满着暖意。未静的脸上都是惊讶,却仍不解秀明为何带她来此。
未静到处探望,看到周围的石壁上都是些刻着的草木,一片粉色的墙面原是画了绽放的桃花,定睛一看,除了桃花桃木,便是日子的记载,每一道都是过去的每一天。
她转身看着秀明,他淡然而又幸福的样子却带给未静深深的感动,她带着哭腔问道: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秀明上前,摸着石壁上深深的刻痕,叹息着说道:这一年来,我时常在这里练功。自从发现了这个石洞,便经常在这儿过夜。我用剑锋刻下了这一片的桃花,更用了些涂料,抹上了令人醉心的那片粉红。日光下,这儿就如同我梦境中的桃花岛。月光下,我也能看着它安然入睡。
未静听闻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只见洞顶是一片更为开阔的桃花林,她的眼泪滴落了下来:为什么不说,你为何什么都不说。你不言我怎知你心中苦闷,你不说我何解你的万语千言。
秀明走过来从后环抱了她,在她耳边低语:我知道,就够了。这苦闷的残生,只有心中向往的美好,才能伴我度过每一个不眠夜,才能在黑暗中,给我光明的慰藉。
未静转身过来,看着他柔和的面孔,二人四目相对。秀明俯身擦去她脸颊上流下的泪水,真情地说道:阿静,你为我付出的实在太多太多。而我却一直在犯着这样那样的错误。我说过要带你去桃花岛,要一起去看日出,却一直都未能兑现。
未静哭着扑入了他的怀里,秀明轻轻地推开了她,看着她美丽的容颜上悲戚的神情,便轻轻俯身而下,未静闭上了眼睛。
未静,未静!一个男子在山洞上的悬崖边大声呼喊,秀明和未静都惊得直起身来聆听,轻微的水流声,沉闷的叫喊声。二人对视,眼神中流露着紧张而激动的神采。
是哥。未静轻声说道。
秀明抬头望上,将未静紧紧地裹在怀里。
等叫喊声消失后,秀明才松开了手,二人都笑了。
你哥哥看你还看得真紧啊,是怕你被我拐卖了吗?秀明微笑着说道。
未静想到了哥哥的用意,显现出不易察觉的不安,她走了几步,背对着秀明说道:我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如果失去了我,那他就什么都没有了。未静的眼中充满了落寞。
秀明走到她身后,温柔地说道:智明他不会失去你的,即使你和我在一起了,我也会好好待你,保护你。你永远是我的阿静,也永远是他的妹妹。
未静想起了哥哥曾说过要报仇的话语,想起智明说过与秀明不能共存,要为梁家报复秀明彩轩的情景,不由得心里哀伤。
她不自觉地走到了洞口,看着瀑布说道:我们该如何回去呢。
秀明走到她身边,搭着她的肩膀,浅笑着说道:今夜,我们就不回去了。
未静的心中既激动又不安,她的心狂烈地颤动,脸顿时绯红一片。
天黑了,未平站在房门前的空地上,看着天上半圆的月亮。彩轩走到他身后,轻慢地说道:你别担心了,未静若是与秀明在一起,怎会有危险。
未平淡淡地扬起嘴角,轻蔑地说道:就是因为和他在一起,我才不放心。
彩轩低头浅笑:你就算信不过你的妹妹,也要相信秀明啊。秀明是怎么样的人,你比我都清楚。
未平转身面对着彩轩:我不清楚,也不想清楚。有时候想想事情的真相,也真叫人心寒。
彩轩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知道你也许接受不了身份的变化,不想心爱的女子变成了自己的亲妹妹,且要嫁给让她伤心,让她失望,却牢牢占据着她心的男子。不过,只要她幸福,你也会快乐,不是吗?
未平不屑地笑了:根本就全无幸福可言。如果他们一夜未归,我倒是会担心,失望。
彩轩看了眼未平,又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月有阴晴,人有离合。我想现在,正是二人最欢喜的时候,你又何必去打扰,去纠缠。
未平叹息着看着月亮,眼中满是忧虑和气愤。
夜深了,未静和秀明躺在山洞内的草垛子上。看着月光透过洞顶的缝隙照射进来,忧郁地将秀明的侧脸照亮。他的双眼安宁地闭着,长长的睫毛承载着月的光华。
未静想到前日大雨,她闷在屋内来回走步,碰上了欲外出的秀明。秀明知晓她嘴馋想吃馄饨,便撑着伞冒着无边的大雨一头扎了进去。
雨一直下,百无聊赖的未静看着屋檐下的雨,不知过了多久,秀明匆匆地跑来了。他护住胸口包裹起来的生馄饨,身子都被打湿了。未静不知从何说起,他却连声道歉说他来晚了,让阿静久等了。
未静还未言语,他便顾不上湿漉漉的衣衫直接去了厨房。片刻过后便笑盈盈地端着香喷喷的馄饨出来了。他将一碗小馄饨放在了桌上,拿着勺子吹着热气,兴冲冲地说:我知道你爱吃馄饨饺子等面食,以后我可以经常去东门口的老爷子馄饨给你买。不过还是得学会这手艺,以备不时之需。
未静接过调羹,吹着热气吃了起来,感动莫名的她看着秀明专心的面庞,轻声说道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秀明淡淡地笑了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啊,你记得我曾经说过,要照顾你一辈子,我可不是说说而已啊。
未静看着秀明真诚的样子,不禁落下了眼泪。
秀明看到她伤感的样子,急忙哄着说道怎么了,阿静,好好说着话怎么就哭了。
未静啜泣地说道不是,不是哭了,只是,是烫着了。
秀明看着她可爱的样子,宠溺地笑了:别急别急,没人跟你抢。
想到这里,未静不禁笑了,她安静地看着秀明休眠的美好的面庞。想起刚才秀明许诺的话语—二人站在月光下的湖边,看着头顶洞口的明月和湖水里明月的倒影,秀明郑重其事地说我有一句话要与你说。
未静害羞地低下了头。
你做我的女人吧,今夜,就做我龙秀明唯一的女人。
他望着未静,眼神中充满了迷离的神采,慢慢地褪去了未静的外衣,看着未静的头发披散下来,他扶着未静倒在了湖边的草垛子上。
阿静,阿静,你怎么了。
秀明的问话让未静从浮想联翩中清醒过来,她带着不好意思的微笑,傻傻地问道:你要,你要说什么。
秀明笑着握起未静的手,将一串链子塞到她的手心里。
月光下,未静摊开双手,看着一条长绳上闪着光泽的蓝色珠子:我虽不知身世,却从小戴着这条链子。自我有记忆开始,就贴身携带,算是我最珍视的东西。
他看着未静恬静美好的脸庞:无论世道如何变化,它,都没有变,如初戴起它时,明亮的光泽。在贴近我心的地方,感受着我的温度。
他帮未静戴上了这个链子,看着她娇羞的样子,浅笑着说道:但凭王孙公子,怎会拿出如此平淡无奇之物,但我这一介武夫,却怎样都拿不出贵重的东西了。但愿我心之珍宝,从此随你心之悦动,保你平安,相伴到老。
未静痴痴地看着秀明温柔的样子,摸着胸前的蓝色珠子,低头浅笑而语:原是如此啊,我还以为?
秀明笑着问道:你以为什么?
未静抬起美丽的大眼睛:我以为会是什么更重大的事呢?
秀明托起未静的臂膀,郑重地说道:七月初五是个好日子,我想在那日迎娶最美丽的新娘。
未静惊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七月初五,不就是三天后,这也?
秀明微笑着问道:你不是早就答应我了嘛。再说,你不嫁给我,嫁给谁呢。
看着未静呆立的样子,秀明露出温暖人心的笑意,将未静拥入怀中。
还没睡着吗?秀明闭着双眼,嘴角露出笑意。
睡,睡着了。未静心里一惊,忙应答到。
秀明笑了,而未静则翻转身背对着平躺的秀明,心里着实不安。
我也睡着了,我梦见了一片花海,梦见你,带着我们的小孩,有男孩也有女孩,在花海里高兴地跑着。秀明闭着双眼,畅想地说道。
未静却侧着身,眼泛泪光,回想起未平与她的对话:哥,既然为复仇而来,为何要答应我和秀明的婚事。
哼,成亲就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机会了。好戏,才刚刚开始。
如果第一个是女孩子,就叫青月,如果是男孩,就叫,就叫禾争,怎么样都是我们二人名字的结合。听着秀明欢快的话语,未静侧着身在流泪。
阿静,你睡着了?你真的睡了?
山洞里,一切都安静了。
这一夜,未平难以入眠,他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更在屋门口看着窗户里啼哭的劲儿和忙里忙外的彩轩,目光停留在孩子身上。
第二日,当秀明拉着未静的手回到古宅石屋时,看到的却是彩轩憔悴不堪的脸庞。笑意从二人的脸上隐退,秀明松开了握着的手,问她发生了何事。彩轩含泪悲戚地说道劲儿不见了。
看着秀明走向前安慰落寞又心碎恍惚的彩轩,未静只得看着空落落的手,心中失落难平。
秀明边安慰彩轩,边知晓事情的经过,看不到未平的身影,便想是否是他掳走了劲儿。他问阿静未平在哪里,她是否知晓内幕。
未静没有言语,只用双眼凝望:我知道他是你的哥哥,可他与你不同。彩轩与我言明,他为寻得慕容义而来,很有可能他以劲儿为要挟去引慕容义出来。
未静的眼中含泪,看着秀明判若两人的态度。
都怪我昨晚一夜未回,才会让劲儿下落不明,我真不该。
未静嘴角露出轻蔑的笑意:真不该带我去悬崖瀑布,不该带我在石洞里湖前月下。
秀明双手搭着未静的肩膀,奋力地解释道:阿静,劲儿虽非我的孩子,却是彩轩唯一的倚靠和希望。我现在要与她同去寻找,你,你在这儿等我们,好吗?
看着秀明和彩轩奔跑而去的身影,未静的心里一阵恨意,不多久,未平出现在他身后。
未静。他冷淡地叫道。
未静转过身来,面对着未平,此刻的他是解开谜团的关键,更是未静心中唯一的安慰。
昨夜你们?
未静眼中含泪,挤出笑意说道昨晚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只是我们决定于后天成婚。
未平笑了:好好好,终于等到了这一日。如果他真心爱你,那他会伤的很深很深,如果他没那么爱你,那你也不必太愧疚,一切就静等那日的到来。
哥,劲儿呢?
看着未静认真的样子,未平皱起了眉头。
你把劲儿带到哪里去了,为了引出慕容义,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未平惨淡地一笑:未静,你还是太善良。不过,劲儿他确实不在我这里。
未平想到昨夜趁彩轩不在屋内,悄悄地潜入,将睡梦中的小劲儿带走,只身一人来到屋门后的荒郊野外,对着黑夜大声说道:慕容义,我知道你在附近,我知道你在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现在,你的孙儿在我的手上,他的生死,都要看你,是否如此狠心。
他看着静谧的黑夜,没有任何声响,便下了狠心,将孩子高高举起:你若再不出现,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他警觉地观察四周,仍无任何风吹草动,眼神一亮,轻轻脱手,看着劲儿从高处落下。忽而一个身影闪过,在婴孩落地前接住了他,将他裹挟而去。
未平追了上去,却最终还是跟丢了,他的嘴角显出诡异的笑,眼睛里多了几分肯定和狡黠。
这么说来,劲儿真的被慕容义带走了。
未平看着这个心善的妹妹,哭笑不得地说道:原来你最在意的是这个婴孩,而不是我们的大计。
未静看着未平,略显嫉妒地说道:彩轩,劲儿,慕容义,还有慕容秀明,他们都是一家人,我们二人何以不自量力要与他们为敌,搅乱他们平静的生活呢。
未平笑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是如此阴险狠辣之计。未静,只要你都听哥的,他们,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看着未静沉思的样子,未平的目光落定在她脖子上的黑绳上,他把绳子拿到手上,看到了上面缀着的蓝色珠子,未静不安地看着他:看来这小子,真的对你动情了。两日后,我必要他加倍奉还加诸在我身上的不幸,对我们梁家的不义,他爱你有多深,便会伤的有多重,即使死不了,也会活不下去。
听到秀明和彩轩的脚步声,未平变得警觉起来,当秀明和彩轩出现在未静面前时,未平早已不见了身影。未静看着二人丧气的样子,关切地问他们怎么样了。
彩轩伤心地摇了摇头,秀明却安慰道如果真是智明带走了劲儿,他必会以此为要挟,如果智明不见了,也丝毫没有劲儿的消息,他更有可能已经被慕容义带走了。
彩轩看着四周高墙,含着热泪说道:劲儿,你到底在哪里,你让娘,好生记挂。如果你出事了,如果娘再也见不到你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她恍恍惚惚地走向了里屋,喃喃自语道都是娘不好,都是娘的错,我就不应该,不应该离开你,不应该,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未静同情地看着彩轩,想和忧虑的秀明说些什么,却又压了下去:彩轩她会没事吗?那我们二人?
秀明搭着未静的肩,二人相互倚靠:两日后,我们成亲,我想该来的人都会来的。到时候,就可真相大白。
未静看着秀明的样子,心里感慨万千。
成婚的前一天,彩轩帮未静准备着红衣和首饰,未静几欲言语,却终默不作声。看着彩轩平静的样子,她安慰道劲儿肯定不会有事,不日便会由人送来,而那人,很有可能是慕容义。
彩轩惨笑着说道慕容义不是她的父亲,他又怎会在关键时候救助彩轩的孩子呢。
除非他误以为劲儿是你和秀明的孩子,除非,他一直都在暗处看着你们。
彩轩淡淡地一笑:秀明他,绝对不是慕容义的儿子。要不然……她显出忧虑的神情:明日,你便要嫁给秀明,难道还那么不信任他吗?
未静看着镜子里美丽的面庞,虽说要嫁给心爱之人,可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虽然哥哥走了,可大婚之日,他必会回来,带着他口中所言之复仇,明日后,一切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而她,却无力去想,无力去猜。
未静拿起梳妆台前一个木质人偶,微笑着问道这是何物。彩轩说自去年十月与她分开后,秀明日日将木刻雕像带在身边,总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在静夜里细心雕刻。前几日看到他在兴致勃勃地上色,方知他本是想刻出个未静来,却因刻得不像,改成了一个胖娃娃,想亲手赠与未静的。
未静甜笑着将木头娃娃贴近心口,听着彩轩温和的话语:也许你们都不知道他对你如何情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但近来的点点滴滴,你该懂他的心了吧。
彩轩看着镜子里美好的未静,真心地说道:别让他太累了,更别让自己的心太重了。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不是秀明爱的未静,也不会是最美丽的新娘。
未静看着镜子里,着红衣的漂亮可人的样貌,勉强露出了欣然的微笑。
正午,秀明一路跟踪神秘人到了屋后山坡上,那人正是没了音讯的未平。
秀明质问劲儿的下落,未平则浅笑着说你该问的人不是我。不过你和彩轩也不必过于担心,劲儿在慕容义的手上,不日,定会归还。
秀明想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未平却从身上拿出了一个发簪,告诉秀明他并不是为了彩轩的事而来,说未静的婚事他怕是不能来了,只想秀明将这个发簪交予未静:她是我的妹妹,是我们梁家的大小姐,理应有个体面的饰品,有场配得上她的隆重的婚礼。
看着未平落寞转身的背影,秀明问他该如何与未静言说。未平头也不回地走着,平淡地说道你只需将簪子赠与她,而丝毫不用提到我的到来。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你在她心中永远是第一位的,她有你,就够了。
智明!秀明喊道,我会照顾好阿静的,我一定不会辜负她的。
未平淡漠地走开,嘴角露出了狡黠的微笑。
秀明回到宅院,看到着红衣的未静正在屋门口等他,看到未静红衣胜火的美艳,他的心里温暖非常。在这阳光明媚的日子,遇上明媚的女子,此间,再无一物,能深深触动秀明曾经冷漠的心,再也没有谁人能让他如此动容。
他从袖口拿出簪子,说是上午上街置办婚事寻得的与众不同的发簪,银色的杆子,红色的珠串,衬得她甚美甚好。未静浅笑着接过簪子,目光却落定在簪子的红色花瓣子上,心中被猛烈的一击:爹爹死后,在梁家准备后事时,未静在父亲的枕头底下发现了那根簪子,那是她记忆中,娘亲死去的那晚,父亲从母亲的头发上取下的,他一直收着簪子,说是要在未静出嫁那日让她佩戴在头上的—你娘当年就是戴着这桃花簪嫁与我,他日,你也要戴着它,嫁与你心爱的男子。爹爹不止一次地说过这句话,而在金府大婚的时候,它就是佩戴在未静的头上,却在她被秀明裹挟而去的时候,掉落在了院子里,被梁延年叹息又心痛地捡起。
泪水滴落在未静手中的簪子上,她在花瓣的光泽里看到了爹,看到了记忆中娘模糊的印记,想起那日埋葬了父亲后,哥哥的话语:爹爹此生对娘一心一意,现在只不过去天上与她重逢。现在梁家只剩下你我二人,可这簪子在,爹娘就在,我们梁家,就不会散。
谢谢你,秀明,谢谢。未静哭得像个泪人,秀明虽不知所措,却还是慢慢地将她拥入怀中。不远处,是望着二人,露出会心微笑的彩轩。
落日下,未静独自走上了山头,接过簪子那刻,她便知未平的到来,被秀明拥入怀中时,她已在心里暗自下了决心。
夕阳下,两个身影望着山下,京城的繁华,未平开口说道:我没有一点关于母亲的记忆,我想你也该如此。不过,她还是我们的母亲。
未静淡然地看着前方,听着未平冷淡却让她心痛的话语:我虽没有与爹相处的日子,甚至从未开口叫他,但他就是我爹。人生在世,没有什么,比骨肉亲情更重要,而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你不知道,如果不是母亲的簪子触动了你的心,你还会想到在成亲前日来见我?
未静显得平静却又伤感:我爱爹爹,比你多的多,我知道,我该做什么。
夜晚,未平独坐在山坡上的一棵大树下,想着傍晚见面时,将一包药物送到未静的手上,回想未静离开时那个红色的倩影,不禁唏嘘感慨:我此生与她再无可能,却也不能亲眼看着她嫁给我们的仇人。也许未静她会恨我,但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积怨在婚后爆发,不如就不要这一场婚礼,让他们俩的爱,在本该最幸福的一刻,甜蜜得死去。
他的嘴角露出了阴冷的微笑。
七月初五,天气晴好。一大早,未静就坐起在梳妆台前,彩轩帮她打扮好,插好了簪子。刚盖上红盖头,未静的美目却低垂了泪水,她回想起昨夜看到秀明在院子里徘徊的清瘦的背影,看的入了神。便轻轻地跑过去,从后抱住了他。
秀明想松开环抱转过头来,未静却说在婚前让新郎见到新娘,实在不吉利,不许他回头。
秀明说已过了戌时,为何还不歇息,是否紧张地睡不着觉呢。
未静只说今夜实在太漫长,自己却是怎么都无法入眠。
秀明没有侧转过身,只得转头瞥着身后的未静说从明日起二人便会结成夫妻,同床而眠,同枕而卧,到时阿静再也不会睡不着觉了吧。
未静低着头说想与秀明离开这里,私奔到他处。
秀明叹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需要放逐他处的不是我们的身,而是我们的心。这几日来,我眼见着你心事重重,却不知如何为你解忧。想是梁伯父的事,让你心结难开。而智明的失踪,更是让你。
未静松开了手,淡淡地说道:秀明,明日见。便转身离去。
秀明静静地站着,听不到她的脚步声,才敢转过身来,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虽心有忧虑,还是露出期待的微笑,月光下蓝衣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轻松,都要欢快,料想着明日的大婚和二人应有的未来,目光明亮而柔和。
彩轩退了出去,留未静一人待在婚房内。外面的喧闹声此起彼伏,未静揭开了红盖头,从胸口拿出了白色药包,将粉末倒进了酒壶中。
正午,婚礼开始了。未静已记不得鞭炮声,锣鼓声,和身边热热闹闹的喧嚣,她的心,始终悬而未落。刚拜完堂,几个男子就哄笑着要秀明揭开未静的盖头,让兄弟们一睹未来嫂子的芳容。
秀明几番推诿,男子却说道别是小王镖头不在,你龙镖师不给我们兄弟们面子。
未静听闻嘈杂的声音,便自行揭下盖头来,一袭红衣,明艳动人的她让围着的小镖师们一阵艳羡,更衬托着心事重重的彩轩失了颜色。
一切都静了下来,只有秀明的凝望和未静姣好的面容以对,却被一阵子敲锣打鼓的声乐给搅了片刻的宁静。
一群迎亲的人马到来,着婚衣的是多时不见的范羽林。他骑着黑马到了宅子门前,未静和秀明不解地看着他。
范羽林?秀明低语,未静的心中一阵怀疑,脑海中闪现未平的话语,昨天傍晚,在夕阳下,未平话中有话地说道:明日之婚,定不能成。我已设计让它无疾而终,你也定要见机行事,给龙秀明一个惨痛的教训,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窘迫。
羽林从高头大马上跳下,走入了屋中的大院。小镖师们想要拦阻,却被秀明制止,他只是不知,羽林为何而来。
羽林说明来意,说此行只为带着未静离开,说他实在来晚了,而让新娘未静蹉跎了这些个年月。
秀明深感意外,他看着身边的未静,想从她身上得到否定的答案,却渐渐地觉察到未静今日的不同。未静冷笑着,眼中含着泪水:是啊,羽林是来接我的,他,才是我要嫁的人。
彩轩和秀明都惊了,而秀明则不可置信地看着未静:阿静,你说什么,你在开什么玩笑。未静掩饰心中极大的不安和起伏,看着秀明,斩钉截铁地说道:没错啊,其实我哥的出走,
并不是因为慕容劲,而是为了,为了找到羽林,让他今日,来娶我过门。
秀明的眼中闪动着泪光:你在说什么呢,你在说什么,阿静,你怎么了。
未静甩开秀明的手,嘴角露出浅笑:我怎么了,我只是好好地想了想,才知道嫁给范羽林才是我最好的归宿。
她看着秀明含泪的双眼,即使心有不忍,却还是狠毒地说着:你呢,你是怎么了,你何时变得这么一股脑儿的热血,变得如此的不冷静。你什么都没有,我怎么可能嫁给你呢。
秀明看着未静的脸,这个如桃花般美好的女子,此时变得如此的陌生和可怕。
未静越说越冷酷,每一句话都在刺痛秀明的心: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嫁给你吧。你不会真的相信,我梁大小姐,可以留下来,跟你过苦日子吧。
她走到羽林身边,抓起羽林的手:只有他,才能给我想要的一切,只有他,才能成为我的好夫婿,让我今生今世都有所倚靠。
彩轩看着低头凝思,眼含泪花的震惊的秀明,便急切地说道:梁未静,是不是智明逼你这么说,是不是他强迫你嫁给范羽林?
未静的眼中含泪,扭头凶狠地看着彩轩:慕容彩轩,我梁未静落到今天这个家破人亡的境地,都是因为你。我和龙秀明会走到今日这幅田地,也是你害的。
彩轩愧疚地低下了头。
告诉我,那年我为何会进宫,为何又能从宫中出来,我们梁家,到底是怎么败落的。
彩轩无语地低下了头,站在怔怔得愣住了的秀明身边。
你抬头看着我,告诉我这一切,都和你无关。从你认识我开始,就从未想过要害我。
看着彩轩不语的样子,未静痛苦地笑了几声:这一年来,你与何人媾和,生下了劲儿这个孩子,你又用怎样的手段,骗了秀明,让他乖乖地娶了你,照顾你。你敢说,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们二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什么,都没有?
彩轩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子:没有,我们真的没有什么。
未静不屑地笑了:说出来谁信啊。那你告诉我,劲儿的父亲到底是谁,你说啊。
彩轩看了眼身边的秀明,含泪说道:劲儿的父亲,是秀明,只能是龙秀明。
未静的目光中显露出凶狠的神色,她痛掴彩轩,泪水滴落在红衣上,这一举动让羽林心惊,让秀明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未静却狂笑了:你真是人尽可夫啊,也许连你自己都不清楚,孩子的生父是谁了吧。
彩轩泪而不语。秀明低沉地说道:既是你与我的事,何谓伤了不相干的他人的心。
不相干?未静双目圆睁,看着眼前落寞的秀明,却不知哪里来了狠劲,说出了会让她后悔的话语:如果不是因为她,你也不会留下我在那里苦等,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也不会和哥在郊外空等八个多月,如果不是这八个多月的虚度,也许我爹也不会惨死。
她越说越伤心,看着秀明望着她的泪目,心底有些动容:羽林,我们走,我们离开这里。
看着羽林迟迟不能做出反应,未静变得激动起来:羽林,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我不想,再也不想看到他们两个人了!
秀明拉住未静的手臂,恳求地说道:阿静,你这样做又是何必呢。
未静头也不回,却忍着泪水说道:龙秀明,我这辈子,都不愿再看到你。
秀明松开了手,心中沉闷得难以呼吸,他低着头,任由泪水滴在地上,俊秀的脸上再无半点光彩。
未静伤了秀明和彩轩的心,强忍着悲伤坐上范羽林的花轿,招摇地离开。
直到背身走开那刻,秀明还是呆立在萧索的屋门前,站立在那片草地上,狂风吹落了绿叶红花,花瓣飘飘扬扬地落在了他的发丝上,秀明着红衣而立,身边是几个不知该如何言说的小镖师们。
坐在花轿上的未静,攥紧了手中的红丝巾,摸了摸藏在挂在脖子上的蓝色珠子,笑着笑着却哭了:爹,这算是为你报仇了吗?哥,我知道你的用意,我做到了,可我的心为何如此难受?
羽林忧心地不断回望,越来越远的彩轩,秀明,越来越远的古宅小院,还有红色花轿下,不知心情怎样的未静:未静,希望我这次是做了对的事,无论是对你还是离世的梁伯父,都算有个交代了,也希望你不要为了今日之事而后悔。
不知过了多久,未静一行人到了范府门前,羽林扶着她下了花轿进了大堂,她却独自揭开红盖头,径直跑向了厢房。羽林心中一声叹息:错过了滟湫姑娘,却接来了未静。羽林啊羽林,你为何一直在错误的时间做着错误的事呢?
傍晚十分,秀明身着红色礼服,呆呆地坐在屋门前的石阶上,头靠在一边,清秀俊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是失落,是心寒,是无奈,还是遗憾。
回想起那晚,在石洞中的点点滴滴,未静会心的微笑,和将珠链赠与时,真心的对望。深邃的眼神,长长的睫毛,透着无尽的心痛和悲凉。
秀明听到了婴孩的啼哭声,他终从发呆中清醒过来,踉跄着跑到屋里,却见劲儿已躺在了彩轩的床铺上,才想到已多时不见彩轩的身影。他叫来小镖师照看婴孩,便到处寻去找彩轩,终在群山环抱中的河边看到了走向水深处的彩轩。
彩轩,彩轩,你要干什么,你在干什么!他呼吼着跑向了河边,让河水浸没他的身体,看着彩轩消失在水面上,他便一头扎入了水中。
不多时,浑身湿透的秀明就抱着彩轩到了岸边。他将面色惨白的彩轩放到了河岸边,奋力地叫唤着她,看着她久未回应,不由地悲痛起来:彩轩,你醒醒,彩轩,你醒醒啊。
发丝上的水滴不断地落在彩轩的脸上,她睁开了美丽的眸子,无力而又空洞地看着面前望着自己的秀明。
为什么要救我?她苦笑着说道。
彩轩,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能想不开,你死了,劲儿怎么办?
看着她双目无光,绝望的样子,秀明动情地说道。
劲儿,劲儿。彩轩想到了什么,眼里又闪现些许光亮。
无论以前发生了什么事,那都过去了。义父的错,也不是你的错。
看着秀明严肃认真的样子,彩轩泪眼迷离:秀明,对不起。她轻声说道。
彩轩,劲儿他回来了,他已经回来了。秀明略显激动地说道,迷人的桃花眼里是诚恳的目光。
彩轩的脸上是惨淡的笑容,秀明扶着她坐起在岸边:阿静她不能原谅你,可我不会怪你的。不管将来怎么样,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不管将来你过得怎么样,我都不会不管你的。
彩轩失声痛哭:对不起,对不起。她靠在了秀明的身上。
秀明紧紧地抱住了她,双眼红红的。回忆里他和未静对立的场面,未静狠毒的话语和决绝的离去的背影: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彩轩,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不会不管你的。
河边,小石堆上,两个心碎的人,一袭红衣的男子与粉衣相裹,心痛莫名的女子,在夏日的傍晚,相互抚慰滴血的伤痛。月亮在天边,隐隐而现,这个漫长的一天,终将过去。
暮色起天渐苍茫,着红衣的未静呆呆地坐在窗前,看着远天。羽林换下婚服走到屋内探望她,未静却双目含泪地痴痴地说道:我哥呢,我想见他?
三日前他来找我,给我看梁伯父的遗物,告知我今日之计后便无音讯。
未静有些失望,却仿佛早已料知此事,她淡淡地一笑,泪眼看着羽林:你爹娘呢,知道我们的事了吗?
羽林温柔地摇了摇头:爹爹有公务到外地去了,娘去了庙里祈福。
那就是不知道我们的事了。她无光的眼睛变得有神采:你后悔答应了我哥的请求,娶我了吗?她的泪水从脸庞滑落。
羽林变得不忍,目光更加温和:怎么会,你是我的朋友,我答应过梁伯父,一定要照顾好你。
可照顾不一定要娶我啊,那你怎么办。未静哭的更伤心更动情了。
你就不用管我的事了,眼下,你心里好过才最重要。我去吩咐下人做点点心,人吃饱了,就不伤心了。
未静想到这是她在嫁给金天翼之前的一天,吃着美食,没心没肺地说过这话,不禁苦笑了:好多年了,没想到你还记得这句话。
羽林安慰道:我看你如此心痛,定是不忍如此伤害龙秀明。如果心中还有爱,怎可做出如此违心之事。我曾也是个有情之人,却被伤的最深,到了现在,却也是追悔莫及。
他的眼中忽亮出神采:可上天却给了我第二次机会,这一次,我绝不会再错了。
羽林拍了拍未静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这辈子,找到一个爱的人不容易,而和他相守则更难上加难。也许现在的你被仇恨蒙蔽了,但时间,一定会告诉你真相。
羽林告辞后让未静一人在屋子里休息,未静趴在窗台上,看着落日。她的脑海不断出现秀明的笑,秀明的脸,秀明方才的震惊和愠怒,心里越来越不安。
丫鬟把点心拿了进来,未静看着四色的糕点还有包子等面点,不禁想到那日从金陵逃回杭州的路上她吃的开心而噎住,秀明紧张地过来,扶着她的肩膀把她往上提的情景。想到那个下雨的日子,秀明看着她吃热馄饨,二人的言笑。
未静再也忍不住了,她冲出门去,在马棚牵了马就飞奔而去。羽林紧张地追了出去:未静,未静你要去哪儿啊。
却只见她红色的背影和一路上扬起的风尘:未静,你还是比我醒悟的早,可现在,还来得及吗?
天色暗了下来,彩轩抱着劲儿看了又看,亲了又亲,点燃了蜡烛,在屋内抱着劲儿摇着。脸上幸福的神采又回来了,秀明淡然地看着这一切,安心地关上了她的房门。
烛光微颤,红衣的秀明恍惚着走进了婚房,他的眼中没有泪,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他轻轻地坐到了椅子上。几个时辰前发生的事又如噩梦一般袭来,他怎么也抹不去阿静愤怒的面容和恶狠狠的话语,她的每一句轻蔑的言语都刺入秀明的内心,她红红的泪眼,她决绝的背影。
秀明笑了,笑的那样苍白无力,他仿佛看到红烛的光照下身着红衣的阿静在对他微笑。他拿过酒壶,倒在小酒杯里,心里默念:来,阿静,干了这一杯,一生一世不分离。
他对着空荡荡的小屋说道,便举杯痛饮。嘴角还挂着肆意的微笑,他又喝下一杯,迷迷糊糊地说道:我知你近日来心情不佳,却未能知晓你所思所虑,还傻傻地要和你成亲。你,是个好女孩,而我,终究不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回忆里,羽林神采奕奕地骑着高头大马而来,热闹的锣鼓声中,范家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秀明的眼神迷离了,手中的酒杯掉在桌上,滚落到地上,碎了。
那天夜晚在洞中,他曾将蓝色的珠链子交到未静的手中,未静腼腆地笑了;深夜,他独自醒来,也曾侧转过身,去搂抱睡在一边的未静,脸上挂着甜蜜的微笑;新婚前夜,未静也痴痴地抱住了他,不让他转过头来,却说着要逃离这里的胡话。
秀明惨淡地笑了,眼中已充满了泪水。忽感一阵钻心的痛楚,他目光尖利地望向了那个酒壶,惊异片刻而逝,俊秀苍白的脸上现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他猛吐了一口鲜血,无力地支撑着站起身来,在新房里踉跄。
阿静,阿静。你就这么恨我,想我死吗?他的心里想到。
心痛不已的秀明重重地摔了下去,清瘦的身体整个趴在了地上。他的脸上都是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发丝凌乱,红衣沾染尘土,目光中充满落寞和淡然。
秀明的泪水涌落下来,他捂着胸口,轻声说道:这一世情,一世债,我龙秀明欠你的,就在这杯毒酒里了结,愿来生有机会,再遇你,不再让你等待,不再让你痛苦。
他昏死过去,嘴角却带着释然的微笑,迷离的眼睛却看到一个男子进门,看到了他簇新的黑色的靴子。
未静到了古宅,她跳下马,狂奔向宅院大堂,却见院子里的桃花树已经倒了,光秃秃的树枝上悬挂着的红色丝带将砖石的土黄底片印染成一片红色。她的心揪了起来,叫着秀明彩轩的名字,在每一间房内寻找,却不见踪迹。她看着婚房的门开着,便快步进去,一脚踩到了碎在地面上的酒杯,她大声呼喊着秀明,哭泣着蹲了下来:他死了,秀明他死了,他被我,被我毒死了。
未静泣不成声,她跑出屋来,在清冷的月光下,失声痛哭起来。
忽而一阵雷声,暴雨倾盆而下,浇的未静透心的凉,她抬头看着黑色的天幕被银色的雨水擦亮,瞬时清醒了起来。她整个人都湿透了,却跑到屋外,看着在暴雨中奔逃的三三两两的人流,抓着一个人就急切地问道: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新郎衣服的男子,这么高,眉毛粗浓,眼睛很亮的?有没有见过穿着红衣服,这么高,长得很清秀的男子?请问有没有见过一个二十来岁的穿着红衣服的男子?我问你,有没有,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红色婚服,中毒的男子?
人们在雨中奔逃,不耐烦地摇头摆手急促地说没有没有。未静蹲在了墙角下,任雨水冲刷,傻傻地叫着:秀明,秀明,你到底去了哪里啊,你到底在哪里啊。
(兜兜转转,我的心念,遇到却终又错过
浮浮沉沉,再多的感慨,人生总是有意外
如果过去能重来,初见就化为永恒
人生路,何惧风霜飘零
爱太真,伤了又如何
情太深,忘了怎可得
桃花泪,跌落凡尘湿了我的心
梦里看一切太逼真,却不及你曾经天真
爱过你,伤了我,情意难全要分离,缘起缘灭一切命里早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