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一夜的折腾,赶着骡车奔回千娇百媚阁的我终于还是感到了一丝困意,下了车后,我把大堂内正在擦拭桌椅的杂役二宝叫了过来,让他帮忙张罗着往后院搬酒,自己则是在客桌上随意抓了两块酥饼填补了一下肚子。
“越哥,我真的有些扛不住,先去后院儿睡了,要不我让人也给你准备一间客房吧。”我揉了揉眼,向李越说道。
“不用,不用了,昨天晚上我在千洵那儿眯了一会儿,再说我还得回家准备些东西呢。”李越摆了摆手。
“那我不送了啊。”我打了一个哈欠,朝李越拱了拱手。
“嗯,记得明天午时去千洵那里。”说罢,李越便转身离去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不由得咧嘴一笑,心中暗道,这究竟是一群怎样的人呢?
……
不得不说时间过的真的很快,我这一睡就睡到了当天下午,起床后风卷残云般的将芸娘为我留的午饭吃完,有时我真的很庆幸身边有芸娘,她既有母亲般的关怀细心,又有妻子般的温柔体贴,纵使她从事的是见不得人的职业,但这却丝毫不影响我对她的尊敬,我打心眼儿里把她当作一个可以依靠的好姐姐。
当天夜里,我没有再躲在屋里喝茶,也没有飞上屋顶去看月亮,而是主动去帮芸娘招待起了客人。
随着夜色渐深,客人们留宿的留宿,不留宿的也都三五成群的离去了,只留下了杯盘狼藉的大堂。
我抹了抹额头上淌下来的汗,心中感慨万千,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不容易啊,仅仅两三个时辰,形形色色的客人,各种无理取闹的要求,已经让我倍感烦扰了,要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让我这么过,一定会把我逼疯的!
“小枫。”芸娘轻声唤住正在帮忙打扫大堂的我,朝我摆弄了一下手里提着的酒壶,接着道:“陪姐姐喝一杯吧。”
我怔了一下,朝芸娘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芸娘引着我来到她的厢房,其实芸娘的厢房还不如其他姑娘的装扮的有情调,屋子里只是简简单单的摆设着一张软床、一架衣柜和一张梳妆台,其他零零琐琐的摆放着一些日常杂物,像脸盆什么的,整个房间十分朴素。
“芸姐,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喝酒了?”我好奇的问道。
“怎么了?姐姐找你喝酒还需要理由吗?”芸娘把酒壶往桌子上一放,拍了拍旁边的椅子,冲我道:“来,坐下吧。”
我应了一声,坐了下来,心中却依然十分好奇。
芸娘斟了两杯酒,递给了我一杯,我接过了这杯酒,一饮而尽,不过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这杯酒浓烈至极,喝下时犹如吞下了一口烈火,从咽喉一直灼向我的腹胃。
“啧,好烈的酒啊。”我咂了咂嘴感慨道。
“枫弟呀,你今天怎么会去大堂做杂务啊。”芸娘笑盈盈的又给我斟了一杯酒,问道。
还在回味烈酒的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愣,旋即不好意思的说道:“也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觉得芸娘一直待我不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姐姐你,所以便在这些琐事上花些功夫,希望能帮到姐姐。”
“呵。”芸娘听后苦笑了一声,这一声似笑,但也更像是抽泣,我从中听出了不少艰辛与无奈。
芸娘没有再答话,而是自顾自的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然后又满上。
“芸姐,你……”我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芸娘又饮了一杯,轻声道:“枫弟,你知道女人最大的共同点是什么吗?”
芸娘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突然让我懵了一下,我摇了摇头,讷讷道:“不知道。”
“是脆弱。”芸娘饮了第三杯,接着道:“没有一个女人不是脆弱的,没有一个女人不渴望拥有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
我笑了,道:“芸姐你独自撑起了偌大一个千娇百媚阁,怎么会是脆弱的呢?”
“哈哈。”芸娘大笑了起来,又饮了一杯。
“芸姐,你别喝这么猛。”我连忙制止道,说实话,我已经被芸娘这种自杀式的喝酒方式给吓到了。
“小枫啊。”芸娘按住我拉扯她的手,冲我道:“小枫,对不起,这些日子我一直试图把你与千娇百媚阁捆在一起,其实是我怕,这十年我都挺过来了,本来我是不怕的,直到你带给了我你大哥的死讯……”
芸娘掩在我的手臂上轻轻抽泣了起来。
我轻拍着芸娘的后背,心中暗自叹息,原本我认为的一个坚强的女人,竟也有这么柔软、脆弱的一面……
芸娘坐起身来,抹着泪道:“小枫,你以后不必再为了我,再为千娇百媚阁做什么,我说的是真的,你应该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
我手足无措的点了点头。
“在你们习武的人心里,最怕的就是担当,最想远离的就是束缚吧?”
“芸娘,你待我如同姐姐一般,你没有给我束缚,你给我的是温暖。”我揽住芸娘的肩膀,柔声说道。
芸娘摆了摆手,又自斟自饮了一杯,苦笑道:“女人因为本性而脆弱,却又因为男人而坚强,我早就应该明白我留不住你的,就像当初留不住你大哥一样。”
“芸姐,我一直把你当成姐姐的,无论怎么样,我都会一直帮衬着你的。”看着芸娘的样子,我不由得心中一酸,芸娘已经三十多岁了,却一直没有个体己的人陪着,这对于女人而言,确实不好过。
芸娘感激的看了我一眼,轻声道:“小枫,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告诉我他的名字,他当年留下钱就那么走了,这些年始终都没有他的消息,没想到最终等来的消息却是他的死讯……”
我当然知道这个“他”是谁,不难看出,芸娘对师兄可谓是用情极深。
我犹豫了一下,道:“我大哥叫,周瑾轩。”
“周瑾轩,周瑾轩……”芸娘一边喃喃道,一边伏在桌案上,伴着醉意,眯了过去。
看着芸娘渐渐睡熟,我轻声站起,将芸娘小心横抱了起来,放在软塌上,为她脱去了鞋子,又给她盖上了薄被。
我站在床边,望着醉酒的芸娘,心中感慨,这些年,她一定付出了不少,一定过的非常艰难吧。
……
第二日,我并未像往常一样早早地起床练功,而是给自己放了个小假,偷懒睡了个懒觉,毕竟今天夜里戌时才行动,我可不希望到时候出现一丝一毫的困意影响自己。
伴着昨晚微微地醉意,我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下楼洗漱完毕后,随意吃了点芸娘为我准备的饭菜,便匆忙赶往苏千洵的居所去了。
说实话,我打心底里还是蛮喜欢苏千洵的小院儿,虽然不如千娇百媚阁阔气宽敞,但却有着邻家小院的宁静和悠闲,尤其是“醉生梦死”那四个龙飞凤舞般的大字,更让我感受到了江湖人的洒脱,尽管我并不是那么喜欢喝酒。
既然如此,那我以后干脆就叫那里为——醉生梦死居。
咦?醉生梦死居,千娇百媚阁,听着倒是十分的般配,尤其是两个名字里都透着那么一股不正经的意思,特别像是那种专门让放荡不羁的败家子寻欢作乐的地方,虽然千娇百媚阁本来就是……
当我赶到醉生梦死居的时候,头顶的太阳恰好到了最中间,我也没有敲门,直接便推开了院门往里赶。
当我推开里屋门的时候,发现苏千洵等四个人已经全部到了。
“来啦。”李越见我后先热情地给我打了招呼,经过昨天路上的一通海聊,我和李越的关系倒是已经不错了。
“没迟到吧?我看时间刚刚好,大家怎么都来这么早啊。”我见四人都已到齐,心中倒是有些尴尬,毕竟这算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约定见面,要是迟到了脸上可不好看。
“没事,正好也是刚到午时。”端木杉一摆手,接着道:“李越是暂住在千洵这儿,秦浩是住在前面那条街的酒楼,都很近,我是对自己任务的细节上有些疑问,所以提前过来问问而已。”
端木杉这样一说让我更不好意思了,我脸一红,昨天回去后倒头就睡,又忙了一晚上的杂务,压根就没再思考过计划。
“咳咳。”苏千洵清了清嗓子,道:“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我就再安排一下注意事项吧。”
其他三人立刻肃静,进入了听讲状态,我则茫然的看了看他们,有些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苏千洵转身站起,从自己的衣柜里拿出了五张雕花的皮面具,依次递给了众人。
我接过一张皮面具,摸了一下,发现质地还不错,应该是牛羊皮一类制作的,仔细一看,发现面具上雕刻的是一缕缕清风,风中夹杂着一些凹点,像是清风卷起的沙尘。
“这面具真不错啊!”我忍不住赞叹了一声,接着问道:“这是在哪儿买的?晚上我们要戴上这个行动吗?”
苏千洵一脸不愉地看着我。
突然,我感觉自己的腿被人踢了一下,我茫然四顾。
李越悄悄凑过来,轻声对我说:“他说正事的时候不要打断他,也不要问问题,最重要的是永远不要质疑他,否则他会发飙的。”
我赶忙合上了嘴,一脸无辜的看着苏千洵。
苏千洵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就像私塾先生用眼神训斥上课捣乱的学生一样,旋即讲道:“今晚戌时,我会赶到镇抚司衙门东面的八宝塔上,李越先按我所安排的去挑起都督府驻军和前厅巡逻锦衣卫的矛盾,然后赶往东面做好迎接伏枫撤离的准备,端木、秦浩和伏枫则在镇抚司衙门西面等候,待前厅侍卫被调走后,翻墙进入前厅。
苏千洵不知从哪里又提出了一壶酒,自斟自饮了一杯,接着道:“我会放三束烟花,当李越成功引走前厅锦衣卫时,我会放第一束绿色烟花,这时你们三个开始行动,当伏枫救出中川时,我会放蓝色烟花,这时李越你负责破开东墙,接应二人,端木和秦浩则要再撑片刻,当我放黄色烟花时,端木和秦浩便可以自行摆脱纠缠,隐匿行踪后便可回来回合了。”
我们齐齐点头,表示明白。
苏千洵顿了顿,接着说道:“还有一束红色烟花,如果没有意外,我不会放这束烟花,但是倘若任务的哪一环节出现纰漏,或者是有其他意外发生,我就会放这束红色烟花,当看到这束烟花时,所有人立刻停止行动,迅速撤离,不得有误!”
我心中暗暗赞叹,苏千洵的安排倒是面面俱到。
“喏,这个你先拿着。”李越拍了一下我,递给我了一个类似漏勺一样的小东西,不过它的底部倒不是桶状,而是扁平状。
我摆弄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什么奇特的,于是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李越又掏出了一个小瓷瓶,解释道:“你手里的东西叫做千机锁柄,而这个瓷瓶里装着的是氮水,千机锁柄内部图上过一层特制地粉料,当氮水流过千机锁柄后,就会迅速凝固成型,任世上任何精巧的锁都会被打开!”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氮水,打量着这两个小巧地东西,奇道:“妙啊,想不到世上竟然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李越笑了笑,说道:“我们本来约的是嵩远,他号称盗中魁首,不仅轻功卓绝,开锁机关更是一把好手,本来是用不到这些小玩意儿的,虽然现在换成了轻功更为高强的你,但想必你是没有他那手开锁技术,所以我就特意给你备了这个。”
我笑着点了点头,暗赞李越的细心和精巧的技术!
如今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