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降初走了,是的,我不相信。
缓缓地走近小楼,就像在等待即将宣布的审判。
小楼里安安静静的,我敲敲门,一下两下,到后来敲槌踢打都用了上,可是没有人应。踌躇了一会儿,无奈只能去敲邻家的门。
开门的是一位藏族大妈,满鬓的白发,一直听降初讲邻居的大娘帮她带赖旭,但是还没有见过。
“大妈,打扰您了,我想问问降初去了哪里?”我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什么?”大妈声音很大,一手放在耳后侧耳对着我,她似乎耳朵不好。
“我说,我找降初!”我大声喊道。
“哦!”大妈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继续大声说道:“降初啊,她走了!”
“去了哪里?”我说。
“不知道啊!一大早就走了,带着孩子走的!你找他做什么?”
“没事,我是她的朋友,看她不见了有点担心。”我说。
“你说什么?”大妈又有点听不清楚了。
我还想再问,但是看大妈的样子估计问不出什么,只能作罢。
“我走了,谢谢你大妈!”我大声说道。
“恩,走吧,走吧,奇怪,今天已经第三个人来找降初了,降初这个姑娘是干嘛去了呢,唉!”大妈喃喃自语,边说边摇头,好像对我们的行为很费解。
身后的门嘎吱关上了,也关上了我的希望。第三个人,那么其他两个一定是赵飞和拉蒙了。
夜幕彻底降下,周围的景物变得迷蒙,今夜的月光惨淡,我的心情也一样惨淡。
远方山峦伏卧于黑暗中,仅仅山顶上白皑皑的积雪在月光下隐隐闪烁,将山峦的轮廓勾勒出来,透着威严,雄伟。白日里的山峰柔顺清丽地令人着迷,晚上却是这般地富有威势,给人压力。
我想到柔顺的降初,腼腆害羞的降初,原来,我们都忘了,降初她是藏族女孩,她有她的骄傲,有她的尊严,就如这远处的山峰般。
回到宿舍没有降初,我有点失落,但是更多的是对降初的担心,还有对赵飞浓的愧疚,对冉冉……的牵挂。
一路走到现在,我开始彷徨,最初时我追随冉冉却捉摸不了冉冉的思想,后来,我想成全冉冉和赵飞,我又捉摸不了赵飞的思想,后来的后来,面对默默无声的降初,我又捉摸不了降初的思想……
现在,我捉摸不了自己的思想!
我一次又一次地踏进那个村子,马场学校都被我跑遍了,同时我也知道,赵飞也跑遍了这些地方。他跑的只会比我多,不会比我少。因为每次我去的时候,总会有个人摇着头感慨:“唉,这是第三个人来找降初了呢!”
拉蒙也在尽心用他自己的力量在寻找。但是依旧一无所获。
又一次失望地从村子回来,降初是真的消失了,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我想。
“小伙子!”身侧熟悉的声音叫住我。
“恩?”
“小伙子?不认识我了!你们来我店里买过书的,你和降初!”她说。
是啊,是文具店的老板娘,我和降初到她店里买过书,后来她还送降初几件小孩子衣服,降初还过来给她送回礼,送回礼的那天我刚好病着……那天冉冉刚过完生日,我吹了一夜的冷风……
我不能再想了,可是我越是不愿去想,脑中浮现的影像越是清晰,降初,冉冉不断地闯入我的脑中。
“小伙子,怎么看你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这是去哪了?”老板娘好笑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原来现在六神无主什么都不愿想又什么都往脑子里涌,但是却什么也抓不住的状态就是失魂落魄!
我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一些,我咧开嘴角朝老板娘笑笑:“没事,我就是走路走累了,最近生意好吗?有没有接儿子过来一起住?”
“生意还是那样,一天好一天坏的,不过也都习惯了,儿子还在姥姥家,不过已经打算明年开春把孩子接过来了!”老板娘笑着说,她笑的很幸福,好像马上就能见到儿子一样。
有期待也是好事儿,我想。只是我现在的期待又是什么呢?
“降初呢?她还好吗?”老板娘问我。
我无言以对,老板娘的笑容让我想起那日降初开怀地笑着和老板娘聊天。我记得那天之所以陪降初逛街是因为还降初的人情,那天降初很害羞,但是也很开心。而我,似乎是带着对冉冉的患得患失走了一天。
“降初她……还好!”我这么说着。
“那你可要告诉她让她没事常来坐坐,我挺想她的。”老板娘说。
想吗?我就不敢想……
我想念冉冉,但我不敢想念降初……
初冬的雪飘飘扬扬落下,雪花细腻,嫩白,将整个天地都蒙在一片白雾中。降初还是没有回来,那栋小楼在漫天雪花的笼罩下愈发孤寂荒凉,其实小楼还是小楼,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变化,只是没有了住着小楼的人。
老刘打电话过来,我正站在村口的那处高地上,如我第一次来时,也如降初走后我再来时一般,同一个地方,看的同一处景物。
“李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老刘说,老刘的声音很兴奋很激动。
“什么消息?”我有点淡淡的。
“绘画比赛结果出来了,岩寓拿了二等奖。”老刘说。
岩寓,啊!我竟然把比赛这个事情抛到脑后去了!
“是嘛!谢谢你老刘。”我高兴地说。
我要赶快把这个消息告诉冉冉,告诉卓玛,我想。
“赵飞他,最近怎么样?”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老刘。
“赵飞他忙啊,忙的跟个陀螺似的,还是个上了马达的陀螺。忙的昏天黑地的。上班的时候上班,不上班的时候听说他在找什么人,一有功夫就往山里跑!”老刘说。
“是吗?那他找到了吗?”我轻声问。
“哪有这么容易,要是找到了他还能这么忙嘛!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让他这么上心,跟找闺女似的。”老刘感慨。
老刘是北京总社调来的,说话和赵飞一样洒脱不羁,也怪不得俩人处的关系好,我想。
“怎么这么久了没见你来杂志社呀!也没听赵飞提起你,没事常来玩,下次来的时候把岩寓也带来吧,我想长期辅导他的绘画。”老刘说。
我满口答应着,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件事儿。
赵飞整日整夜地忙着无非是两个原因,一来转移感情方面的注意力,二来,他一定是真的爱这份工作了,如果不爱,他又怎会找降初的同时还不耽误上班。
自从上次赵飞闯入宿舍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虽然我们两个都常常出现在小楼前,可也许是天意,也许是人为,我们一次也没有撞见过。
我想,如果降初不回来,或许,我们的友情就自此结束了!
挂了老刘的电话,雪还在下,身后踩得脚印尽数被新的雪盖上,抹灭了我到来的痕迹。
刚想给卓玛打电话告诉卓玛岩寓的好成绩,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小李,怎么这么久没见你和赵飞过来?”卓玛问我。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难道让我说降初失踪了,还是我和赵飞决裂了,还是冉冉不愿见我……
原来卓玛只是问问,并不需要我回答。
“冉冉决定不走了。”卓玛说。
“恩,那太好了!”我说,听到卓玛这句确认的话我心里轻松,却不再雀跃。
“卓玛,绘画比赛结果出来了。”我说,“岩寓得了二等奖。”
“是吗?真的?”卓玛很高兴,我能想象到她在电话那头高兴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乐得开花的样子,往往这种时候的卓玛是神采飞扬的。
“是的,我刚接的通知,老刘还说想要继续教岩寓画画。”我说。
还记得岩寓的画稿名字叫《我的老师》,老刘说,岩寓的画工虽然差点,但是立意深刻,情感真挚动人,真正的好画都是将精神力体现出来,岩寓做到了。
冉冉还不知道作品是什么,如果她看到一定会高兴的,我想。
“我现在就去告诉冉冉。”卓玛兴奋的说。
我说:“恩。”声音轻轻的,很轻,就好像雪花飘落在地的声音。
“小李。”卓玛叫我,感慨地对我说,“我知道你挂念冉冉,冉冉她现在很好,她说她想通了,她要永远留在川藏,留在孩子们的身边……有孩子们的陪伴她很幸福。”卓玛说。
“恩。”我又应了一声,这次稍稍有了些力气。
望着对面辽阔无垠的雪地,还有远处天际高耸入云的雪峰。我突然想走近些看看,看看那山峰是不是真如远看这般壮观迷人。
我想找人同去,可是我好像已经没有了朋友。
不,不是!我还有拉蒙。
拉蒙说:“李峰,冬天上雪峰很危险!”
“我想去看看。”我说。
“那上面有你想要的答案?”
“或许吧!”
“那我陪你去!”拉蒙说,语气义不容辞。
落日雪峰,垂阳晚照,晕黄了半边天,我和拉蒙站在晚霞里眺望这雄伟壮阔又庄严神秘的山峦。
“拉蒙,我错了吗?”我喃喃地说着。
“什么错了?”拉蒙拄着登山镐向前走两步同我站在同一条直线上。
“我来川藏错了吗?”
拉蒙侧脸看着我,轻笑一声问道:“你觉得呢?”
我望着高处山峦起伏。“我为了冉冉而来,现在这个理由不成立了。”我说。
拉蒙没有理我,我继续说道:“赵飞留在这里为了降初,现在……这个原因也不存在了。”
“那么你对降初呢?”拉蒙问我。
“我也不知道。”我不想在因为这些心烦了,所以我坦诚地摇摇头。
休息好了我们继续往上攀爬。
“赵飞现在过得很好。”我说,“他上班,找降初,唯一不好的只怕是再没时间出去玩了吧。”我说着又觉得自己竟然还能开玩笑,垂下头继续攀爬。
“冉冉也很好,她做着自己最喜欢又最想做的事。”我说。
“降初也会很好的。”拉蒙接着我的话说道。
“会吗?”我自言自语。
拉蒙肯定地说:“会的,因为她是坚强的藏族女孩,这么多年她都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来了,以后她也会过去的。”
我点点头。
“那么你呢?好不好?”拉蒙问我。
我又摇摇头,这次没有再说话。
冲破重重波折阻碍一天后终于爬上一边的小山峰上,再往上就不能攀爬了。
四周云雾飘渺缭绕,地平线朝阳初升,刹时半边的云雾皆被染成粉红色,由粉红到橙红到鹅黄又转向亮白,灰白过渡。
踩着脚下巍峨的高峰,体会着环绕着自己的袅袅云烟。周身冷意沁骨,却从朝阳初升的方向开始蓦然升起一丝暖意来。
我想象着自己的父亲站在这片土地的心情,上一次看日出时,是冉冉生日的那天晚上,那天我虽伤痕累累但仍然不明白父亲呆在这里的缘故,而现在,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也失去了恋人,却在这时候有些明白父亲当时的心情了。
对拉蒙,是亦师亦友的感情,拉蒙一直在身旁陪我,没有多说一句话。
又在迷迷蒙蒙中过了一个冬天,转眼已经进入腊月,天气冷的厉害,这天下班,穿着棉袄缩着膀子在街上游晃,遇到在路边买菜的老刘。
“老刘。”我叫住他。
“哟!李峰,可是好久没见了,最近怎么样,忙什么呢/”老刘热切地问我。
我笑笑:“没什么,无非是单位里的一些事情,你这是?今天不上班吗?”
“今儿休假。”老刘头举举手中的干菜包笑道:“这不是要过年了嘛,来置办点年货。”
是了,都要过年了,我都快把日子过忘了。
“诶?你去看过岩寓没有,这个孩子最近进步很大。”老刘看向我。
我心中一动,诧异道:“岩寓还去你那学画吗最近?”
“是啊!你不知道吗/”老刘问我。
我摇摇头。
“呵呵,我以为你知道呢!你们不是常在一起吗?”老刘问我。
“没有,岩寓最近还学吗?”我问。
老刘摆摆手:“这不是要过年嘛,就放松让他回学校了。”
“那……之前学的时候是谁接送他的?”我问,难道赵飞和冉冉联系了?
“哦,你说这个呀,是他的老师亲自送来接走的。”他说。
“老师?冉冉?”
“恩,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怎么了?”
“那他有没有碰到赵飞?”我迟疑地问老刘。
“那估计不会吧,赵飞这些天进山去了,已经快一个月没回来了。”他说。
“进山?大冬天的进山?不要命了吗?”我惊讶地问。
老刘头叹口气,说道:“野外摄影赵飞擅长,而且这次他执意要进山取景,拦都拦不住。”
我有点担心赵飞,我问:“他进山后跟你们常联系吗?”
“进山前还联系,进山后电话收不到信号,已经近一个多星期没有和我们取得联系了。”老刘说。
糟糕!赵飞会不会……
老刘看我紧张的神色,赶紧安抚我说:“怎么他没跟你联系吗?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了,赵飞经常独自一个人跑到山里面取景,在那里他甚至比在外面还熟悉。”
我怎么能不担心,他再熟悉也不过是寻常人一个,他能辨别方向,但他能躲过猛兽的攻击吗?
不自禁想到赵飞说他进山遇到群狼的情况,那时候若不是有降初,只怕就早没了赵飞这个人了,可是现在已经没有降初会在他危险的时候去救他了。
“继续联系联系他吧,马上要过年了,这次他回来就别让他再去了吧!”我说。
“估计就要回来了。”老刘说。
“那就好。”我微微松一口气,“对了,冉冉,就是岩寓的老师,你见过她,她看起来怎么样?气色好吗?精神好吗?”
老刘头很诧异地看着我:“怎么你们都没有联系吗?她看起来挺好的,上次见我还说她让她不要穿那么单薄,高原的冬天不是好过的。”
老刘说着紧了紧衣襟,仿佛这样就能把寒意趋开一样。
“她穿得单薄?”我满是担心,对冉冉,对赵飞,“这样的天穿得少可不行。”
我已经不知道我对冉冉和赵飞是什么样的感情了,我只是担心他们,很单纯的担心,有人说时间可以磨灭一切不好的记忆,似乎经过时间的沉淀,现在脑中剩下的,没有了纠葛,只剩下牵绊,没有了彼此的伤害和失意,只剩下关心和美好。
但是我又不知道该如何结束现在对峙的状况,因为降初还没有找到,也不知道降初现在过得怎么样,带着孩子辛不辛苦。满心烦乱的思绪让我无法集中精力,告别老刘我自己一个人在冰封的街上孤独行走。
年关将近,单位放了大半个月的假期让回家过年,我不想回家,整日的无所事事,拉蒙看我实在是闲的无聊,就让我到他家过年,我婉拒了。
一到该过年街上总是清净许多,只有寥寥数人在街上游动,似乎脚下踩了滑轮往前飞奔,我知道他们也是赶着去置办年货的,小城镇不比大城市,现在这个时候若是再不买恐怕过几日就没得买了。
每家店铺里都是人挤人而且还得排队才能买东西,怕东西告罄,我也赶快过去排队。刚巧路过那家文具店。
“小伙子!”老板娘喜笑颜开地叫我。
“咦?怎么,大过年地还不休息两天?”我笑着说。
“不了,也没什么事,休息做什么。”老板毫不在意地说,说完又看着我,笑道:“我儿子结果来了。”
“是吗?”我诧异,“不是说要等到明年开春吗?”
“本来是要等明年的,不过他爸爸想让孩子过来过个年,我们就把他接来了。”老板娘说,脸上晕起两片幸福的表情。
我跟着老板娘去了文具店,老板的儿子白白胖胖的很是可爱,我忍不住上前捏他的小脸逗他。
看到老板的儿子我想到赖旭,想到岩寓,想到学校的那些孩子们。
老板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让我动容,我想冉冉,想降初,想赵飞……一切都该过去了,我想。
出了文具店我立刻去街上置办年货,干菜,水果,肉类,一样一样地买。想到老刘的话,我又去给冉冉和卓玛一人挑了一件棉衣。
单位人都走完了,就剩下我和看门的老大爷,老大爷是本地人,白天锁门在家过节,晚上过来值夜。
二十九那天拉蒙打过电话再次请我到他们家过年,他说要开车过来接我。拉蒙不容回绝的语气让我心中一暖,我告诉他,我想到学校去……不得不承认,那里确实是我的牵挂。拉蒙没有再说什么,只让我路上小心。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我起了一大早,提前没有给冉冉打电话告知我今天要去,我害怕被冉冉拒绝,我宁愿直接过去,即便冉冉仍是不见我,至少我可以把东西留下。
踩着蓬松的雪一步步走在路上,学校的旧楼就在眼前,我没了心中的烦躁,纠结,只剩下平静和思念。
楼前的空地正中斜斜立着一个肥胖的雪人,红辣椒做的眼睛,胡萝卜的鼻子。冷风拂过,从雪人身上吹下一片散乱的雪花。
教室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人在,我在门前立了一会儿深深吸一口气径自走向后院。果不其然,还没拐过楼脚就听到孩子们欢乐的嬉闹声,还有偶尔炸起的噼噼啪啪的鞭炮声。
“李叔叔——!”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先看到我,丢下手中的小铲子就向我跑过来,随着她的跳动头顶上扎的粉红色蝴蝶结也跟着一跳一跳,像是只活泼的小兔。我记得她和岩寓关系很好,叫莲丫头。
我手里提着许多东西,不能把她抱起来,就蹲下身轻轻拥住她。岩寓也跑了过来,他可不管那么多,欢叫着直接一下子跳到我的背上紧紧搂住我的脖子。
孩子们嘻嘻闹闹地跑进屋给冉冉和卓玛报信,几乎是立刻,冉冉就从屋子中跑出来,身后跟着卓玛。
冉冉穿着一件雪白的羽绒服,跑过来时长靴带起的雪花迷人眼。冉冉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眼中带着不可置信。
看到冉冉,我笑了,如释重负地笑了,她终于还是见我了!
卓玛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拉起我,帮我掸掸身上的雪花。“来了。”她说,语气自然平和地好像说了千次万次。
冉冉笑着走过来,说:“最近好吗?”
“好。”我说。
“快进屋,快进屋,别都在外面站着了,怪冷的。”卓玛说。
卓玛和冉冉正在包饺子,我把置办的年货放下,洗手想去帮忙。
“你别忙了,就坐着就行。”卓玛笑着阻止我。
“卓玛你就让我帮点忙吧,不然我以为……你们不欢迎我。”我轻声说。
“怎么会呢!冉冉嘴里虽然不说,但是心里还是想念你们的。”卓玛说。
我看向冉冉,冉冉低着头擀面皮,面皮飞旋旋出一朵花。
“卓玛你就让他帮吧,不然以他的老实性子一定会坐立不安。”冉冉笑着说。
冉冉的语气让我觉得像是回到当年我们在学校的时候,自在,平静。
卓玛笑笑,宠溺地说:“你们呀,算了,我也不跟你客套了,那就过来擀面皮,让冉冉来包,这样更快些。”
“嗡嗡!嘎吱!”
“恩?什么声音?”卓玛疑惑,院子里的孩子们又一次呼喊着向前院跑去。
“老师,老师你看谁来了——!”岩寓欢快地跑进屋,一边跑一边叫喊。
我们纳闷地抬头看向门外。一个潇洒不羁身影慢慢踱进来,脸上挂着开怀的笑意。
“赵飞!”我和冉冉同时惊讶地叫道。
“哈哈!怎么都聚在这也没人通知我一声!”赵飞说着就大步走进来。
“你不是进山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问他。
赵飞撇撇嘴:“都过年了,我当然要回来呀,难倒让我跟一群野狼过年不成。”
我看他没事这才彻底安心。
“进山做什么?怎么又去了,大冬天的多危险!”冉冉责备他。
“没事,我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嘛!”赵飞爽朗地笑道。
我想问问他有没有找到卓玛,但是张了张嘴还是忍下来了,我怕一问出来会破坏我们三人难得祥和的气氛。而且,看他的样子,八成是没有找到。
又一次站在降初的小楼前,冬日里小楼孤零零地矗在那里寂寥,荒凉。
冉冉静静地凝望着小楼,带着万籁俱寂后的沉静。不禁让我想起上次冉冉从这里跑走时的慌乱和绝望。
“冉冉?”我试探着叫她,她不说话的样子让我很不安。
冉冉没有理我,她突然扭过头看着身后神情悠远的赵飞,说:“赵飞,我喜欢你!”
赵飞收回思绪,把视线挪到面前的冉冉身上,愣愣地看着冉冉。
冉冉笑了,笑得很高兴。她说:“我就是想亲口告诉你,不需要你的答案。”
我别过脸不看冉冉,这一刻我明白了,原来我们都很软弱,软弱到等失去的时候才去表达自己的心情。
我们又都太坚强,坚强地明明知道得不到却偏偏执拗地想让对方知道,开始是我,后来是赵飞,还有冉冉,也包括降初……
感情走到这一步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所以我们默契地选择了珍藏。
春节过后,又一季的新同事加入,开始上班的前两天,我们这些“老”同事的主要工作就是安排新同事住宿和熟悉工作环境。
隔壁的隔壁搬来一个叫权毅的大男孩,拉蒙交代我带着他,就像当初拉蒙带我一样。
“我叫李峰。”我对他说。
“恩,我叫权毅,以后还请多多指教。”他说。
我笑了,说:“都是同事,不过是我比你早来了半年,没什么指教不指教的。”
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看电视上同事们第一次见面不都是这样说嘛!”
说他是个大男孩确实很贴切,权毅上学早,不到二十岁就大学毕业,今年过完年才刚刚二十,也许是年纪的关系,他有着孩童的纯真和好奇。
“你是哪里人?”我问他。
“我是北京的。”他说。
又是北京的,赵飞是,格子衬衫是,杂志社的老刘是,权毅也是。
提起北京他有点伤感。“我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有点不习惯。”他说,说着就险些掉下泪来。
我拍拍他的肩膀,像一个哥哥安慰弟弟那样。
“刚开始你会有点不习惯,要是实在想家了,我一个朋友也是北京人,什么时候我让他来你们好好聊聊。”我说。我想独身在异地能有个家乡的人说说话总是好的。
“你真好。”权毅笑地很灿烂。
我想起刚到川藏时困惑的我也是承蒙拉蒙百般关照,拉蒙关心我的生活,关心我的心情。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呢?”权毅问我,问了一个和格子衬衫同样的问题。
我靠坐在他宿舍的床上,看着搬个小板凳坐在床边的他,轻松地笑道:“为了一个女孩,我暗恋八年的女孩。”
此时说这件事就好像在表达一种心情,很轻松,再没有在火车上对格子衬衫叙述这段感情时的沉重和不安。
“哇!这么痴情!”他露出惊讶又猎奇的表情,眉毛抬得高高的,我的心情也随着他的眉毛高涨。
“现在呢,现在呢?你们在一起了吧!什么时候让我见见嫂子!”他夸张地推着我的胳膊急切地问我。
我轻笑他的可爱直率。“我们没有在一起。”我说。
“为什么?”他很困惑,在他的世界里,爱情还是停留在影视作品中只要爱的惊天地泣鬼神最后一定会皆大欢喜的戏码。
“你不是喜欢她八年嘛,她总会有点感觉的吧!有了感觉不就可以在一起了?”他问我。
我笑着翻翻他床头放着的电影海报,说:“她喜欢别的人,也喜欢了很久。”
“啊!”权毅很惋惜,咂咂舌头,“那不是悲剧了,那她喜欢的那个人也喜欢她吗?”
我轻笑,逗他说:“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来川藏嘛!我告诉你了,现在该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来了!”
“诶?你就告诉我吧,故事讲到一半很吊人胃口!”他不满地斜睨着我。
我无奈地笑笑,只能给他讲下去满足他的好奇心。“她喜欢的那个人却喜欢另一个女孩。”我说。
“啊?”权毅张大了嘴巴,这次眉毛又撇成八字形。他的表情动作很丰富,总是能把心情直白地表现在脸上,或者说她的心思过于单纯,单纯地总是被面部表情轻而易举地透漏出来。
“很奇怪吗?”我逗他。
“当然奇怪,这样的A喜欢B,B喜欢C,C又喜欢A的情况我只在小说里见过呢!”权毅露出不可思议地表情说。
我听了他的言论眉毛微皱。“权毅,A喜欢B,B喜欢C,那么C和A是同性吧!你的最后一条命题不成立。”我逗他。
权毅听我这么说竟然认真地搬起手指算起来,我被他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我说:“行了,故事讲完了,快说说你吧,你为什么来这里呢!”
他终于搞明白了ABC的问题,这才抬起头无奈地说道:“都怪我舅舅啊,我舅舅天天就爱说藏区怎么怎么好,我妈听得多了也受了感染,就非让我考到这里来。”
“那你自己呢?”我有些担心他,如果不是他自己情愿的岂不是很痛苦,转念一想,当时我来的时候也不是真正发自内心想来的,现在不依然留在这里了嘛!想起格子衬衫的话,或许藏区真的有什么魔力也不一定。
“我自己啊,我觉得哪里都好啊!不过舅舅和我妈都这么喜欢藏区,我也想来看看。”他说。
他的情况和我当时的情形有些相似呢,我想。
“那你现在看了什么感觉?”我问他。
权毅难得地托起腮严肃地思考起来,我等着他说出一番大道理的话,谁知他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还真是没什么感觉,不过我到这里不过才两天,什么也没见到呢!”
“你想见什么?”我问他。
他咧开嘴笑的开怀,凑到我身边说道:“那我要说了你带不带我去。”
我也笑着逗他:“只要是能带你去的我都带你去。”
“那好,一言为定!”他赶紧说道,生怕稍晚一会儿我就后悔了一样。
没想到权毅第一个要求要做的事情是去骑马,我想起来上次赵飞执着地想去骑马的情景,我不禁失笑,暗想权毅的某些地方确实和赵飞很相像。
我打电话想把赵飞叫出来。
“去骑马呢,你去不去?”我问赵飞。
“什么时候?”赵飞的声音含含糊糊像是嘴里嚼着什么东西在说话。
“今天下午,有时间吗?”
“呸!有!”
“恩?你吐什么?”我问赵飞。
“没事,刚才吃盒饭呢,菜没炒熟!”赵飞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