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笑。“怎么不自己做饭了?”问完之后觉得自己的问题太傻,它让我们都想到了降初,我连忙继续说道,“马场等你,快一点,给你介绍个弟弟!”
“得了吧,你给我介绍弟弟干嘛,你要给我介绍个妹妹那我就不等下午了,保证现在就过去!”赵飞似乎没有在意我的问题,笑着和我调侃。
赵飞好像又变回了爱上降初之前的那个赵飞,玩笑不羁,潇洒狂放。可是又觉得有哪里不同了。
赵飞下午准时赶到,权毅和赵飞很投缘,两个人一个狂放不羁,一个开朗直率,又因为同是北京人,聊起来不亦乐乎。
挑马的时候我还是控制不住地往降初当时喂马的地方看去,马厩处空无一物,我懊恼地回神,恰好撞上赵飞同样懊恼的眼神,我尴尬地迅速挪开视线,赵飞笑了笑,默契地没有说话。
年关刚过,正是乍暖还寒时候,骑在马背上奔驰在干枯的原野上,寒风猎猎,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哒哒地马蹄声敲打着心扉,我想象着父亲一定也在这样的草地上驾着马儿奔驰过。
从马上下来,权毅笑地开怀。
“真是过瘾!”他说,“在北京的马场跑马只能牵着马遛弯,不能像刚才那样,就好像你就是这片草原的主人,在视察自己的领地。”
赵飞拍拍权毅的肩膀,笑着对我说道:“其实咱们几个人中,要说马术最好的,还是……”
“恩?怎么不说了?”我诧异地问他。
他不自然地抿抿嘴,笑着解释:“没什么。”
“降初吗?”我问。
赵飞点点头神思又飘远。
当初拉蒙带我逛的地方我带着权毅又走了一遭,权毅很兴奋,看到什么都喜欢问。唯独没有带他上雪山,没有带他看日出,我想,很多东西还是要让他自己慢慢去领会的。他对我说他越来越喜欢川藏了,我笑笑不说话。
他的喜欢要比我来的快的多。
带着权毅逛了大半天集市,从集市回单位的路上,权毅接了个电话,然后高兴地跑过来跟我说:“我舅舅到新龙县了,要来看我呢,说是在**茶楼等我,我不知道地方,你带我去好吗?”
权毅的要求我自然是答应的,幸好那个茶楼离我们现在在的地方也不远。我们步行没走几步就到了。
刚进茶楼,权毅拿出手机给他舅舅打电话,突然发现自己电话停机了,又风风火火地跑出去找地方交电话费。让我在里面等他一会儿,待会儿他要给我引见他的舅舅。
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等权毅。
“李峰?”突然身后有人叫我,很熟悉的声音,但是我想不起来是谁。
我蓦然回头,身后男人粗犷中带着雅致的线条冲入视线——格子衬衫!
我不可置信地站起来,格子衬衫还是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热情,他一把把我按在椅子上,自己在我对面坐下。
“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格子衬衫感叹道。
“是啊!我还以为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呢!”我有点激动,有点怅然。
“要不怎么说是缘分呢!”格子衬衫翘起二郎腿,把身体陷进松软的沙发里。
“在藏区呆的怎么样?”他问我。
“还……行吧!”他这个问题太广义,我觉得不好回答,所以说得很迟疑。
格子衬衫开怀地笑了,说:“还行吧是怎么样的行法呢?”
这还是等于之前的问题,我有点无奈。
格子衬衫似是看出了我的尴尬,摇摇头笑说:“那换个问法,你喜欢的那个女孩追到了吗?”
我摇摇头,无奈道:“没有,我连和她开始的机会都没有。”
“可惜了!不过感情的事情最是强迫不来。”格子衬衫感慨着点点头,又问我:“那你还喜欢她吗?”
“喜欢……吧!”我说。
格子衬衫笑了,说道:“怎么又是带个‘吧’的,这个问题我问的可不笼统啊!”
我微红了脸,轻声解释道:“我虽然很喜欢她,但是有一个对我很关照的藏族女孩被我伤害之后失踪了,我心中有愧,就不愿再多想感情的事儿了。”
“是吗?”格子衬衫饶有兴味地分析道,“这样说来你对那个藏族姑娘也有点动心了,所以你不光愧疚伤害了藏族女孩,也愧疚自己对心上人的感情不专。你看我这样说对吗?”
我点点头,确实是这样。
格子衬衫不明所以地笑了,他问我:“你打算留在这里吗?”
“恩,至少暂时还不想走。”我说,我不想把话说的太死,所以带了“暂时”这个字眼。
“那你可是因为心上人留下的?”格子衬衫有点明知顾问。
我摇摇头,说道:“走到这一步,我的生命已经不只有她一个人了,除了她我还有我的信念,我的理想,我的朋友,我的家人……等等,很多很多。”
格子衬衫意味深长地笑了。“也就是说你现在想留在藏区完全是因为自己。”他说。
似乎吧,我看着他,眼神悠远,像在注视远方的自己。
“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等你到了藏区,藏区的一草一木一培土都会留你,你听得到他们说什么吗?”他问我。
他突然提起这句话,我没有想到雄伟神骏的落日山峰,也没有想到一望无际的马场,我想到的是孩子们在屋子里盆栽的格桑花。
想到冉冉想要离去那天,孩子们每人一束花捧着落泪挽留的场面。又想到冉冉生日那天满天的火苗在空气中窜动。
“我听到了格桑花开的声音。”我说。
窗外,权毅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我探头望下去,刚巧队长权毅向上张望的视线。
“李峰!”他叫我。
“恩?”格子衬衫也张头向外望去。
“舅舅!”权毅看到格子衬衫后兴奋地唤道。
我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格子衬衫。
“你们?”
“呵呵,我也没想到他认识你!权毅是我外甥。”格子衬衫爽朗一笑,意外地说道。
我招呼权毅上楼,对格子衬衫笑道:“我们是同事!”
“或许,冥冥中真的有定数。”格子衬衫感叹道。
我正努力地消化刚才的惊异,突然拉蒙打电话过来。
“李峰!降初回来了!”拉蒙兴奋又急切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什么?”我被他惊得险些摔了电话。
“降初和她的丈夫一起回来的!”拉蒙说。
“她丈夫?从南方回来了?”
“恩,回来了!”
突然听到降初回来的消息我一时有点接受不了,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心情,似乎觉得如释重负,又似乎有点不甘心。
“怎么了?”格子衬衫问我。
我放下电话,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个藏族姑娘回来了。”
“回来了?就是你说的消失的姑娘?”
我点点头,格子衬衫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我诧异地抬头,看到权毅莫名其妙的神情。
我轻轻一笑,倍感无奈。“我想去看看。”我说。
“去吧,我要在这里住几天,改天我们好好聊聊!”格子衬衫说。
让权毅陪格子衬衫,我立刻回单位找拉蒙。
然而陪着我去找降初的却是权毅不是拉蒙。回去的路上我想打电话给赵飞,但是突然想到拉蒙说降初的丈夫也一起回来了,我不知道怎么和赵飞讲,我想等我确定事情的真实性再告诉赵飞也不迟。
在给拉蒙打电话已经打不通了,回到宿舍也没有找到拉蒙,同事说拉蒙遇到紧急任务他代替我去了,他留话让我去把我想做的事情做了。
所以我说拉蒙是最了解我的,无论降初现在怎么样,我只想看她一眼,看到她在这里,看到她好好的,无论降初喜欢的是谁,又无论谁喜欢她,只要我见到了她,我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还有赖旭的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从没有这么急切的想看到一个人,即便是见冉冉都没有的急切,我想,无论是亲情,亦或是爱情,降初都是不一样的。
当我匆匆跑往门外,正好撞上从茶社回来的权毅。
“我刚从舅舅那回来,以为你已经走了呢!”权毅说。
“还没呢,我正要去!”我说,边说边快步忘记走。
权毅跟上我的脚步,他说:“我想跟你一起去!带上我吧!”
我点点头,我或许真的是需要一个人陪着,陪着见证我所有的优柔寡断的结束,见证我的辜负和用情的结果,陪着我接受命运的审判。
“舅舅给我讲了你的故事,他说等你这件事情完了想我们一起吃个饭。”
“恩,那是一定的,我们的相遇是真的验证了缘分的存在。”我说,原本我想笑跟他说,让他当做一个玩笑来听,但是我此刻的心情着实笑不出来。
“我也没想到舅舅认识你呢!”权毅笑着说。
“原来你是因为你舅舅和妈妈喜欢藏区,你才来到新龙县的。”我轻笑道。
“是啊,当初他们帮我选了藏区特警,我就非常好奇,在火车上我就开始兴奋难耐了。”权毅说。
“来了之后呢?”我问他。
“来了之后呀!”坐在出租车上,权毅把身子靠在椅背上,轻笑一声,这才说道:“你不知道,我刚下火车的时候,一看到这苍凉的景象瞬间就灰心了。”
我想到那个不像是车站的车站,笑了:“是啊,那么进城之后呢?”
“经过这些天,我开始喜欢这里了。”他说。
我转过头去问他:“为什么喜欢呢?”
“这个我还不知道。”权毅孩子气地挠挠头,“说不上来,我就是想着在这里呆久了也许会越来越喜欢。”
“那么你现在的喜欢多半只是好奇了!”我说。
“是啊,就算只是好奇也是因为喜欢才好奇的,这么说我还是喜欢这里呢!”权毅不满我的说法,笑着争辩道。
我扭头看向他,他却看着窗外,浅浅的笑挂在脸上,和我当初的表情很像,但是却不太一样,他的感情展现的力度要比我强。
原本只有十分钟的车程,司机却走了将近半个小时,也许是我心态的缘故,我在想它是不是预兆着降初离我越来越远了。
从车上下来,还要走一段小路才能到村子,权毅一直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他没有说话,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好奇地问我的故事,我想他在试着体会我现在的心情,亦或是用他的眼睛来探寻事情的始末。沐浴在落日的余晖下,除了脚步声我听不到任何声音。
又一次踏上这片石子路,降初的小楼就在眼前。
楼上彩带飘扬,看的出是新换的彩带,颜色依旧鲜艳。二楼的木窗开着,但是从窗框上垂下一张帷幔,将内里的情形遮挡的严严实实。
微一阵风吹过,帷幔初起,原本伸进屋中的一株藤绿若隐若现。
“这里就是你要来的地方?”权毅从身后走过来看着前方问我。
“恩。”
“你说的藏族姑娘就住在里面?”他问。
我刚想点头,但是想了想还是不确定道:“也许吧!”
“什么叫也许吧。”他笑道。
“他以前就住在这里,这是她的家,现在……我还不知道。”我说。
“你不是要见她吗?那我们进去吧!”权毅说着就要往前走。
我一把扯住他的胳膊,他不解地扭过头用眼神询问我。
看他疑问的眼神,我叹口气:“我是想见她,只是,我不该去。”
“为什么?”这下权毅的疑问更深了。
我是不该见降初了,因为她的丈夫回来了,或许降初已经就此走出了我们的世界,走出了我的生活。
我没有回答权毅的疑问,我俩静静地站在那里眺望着降初的小楼。
夕阳西下,月亮爬上山坡的时候,我“见”到了降初,降初就从二楼的那个窗台处探出身子,收起窗柩上挂的帷帐。
还是初见时的那件藏青色长裙,尾摆分叉,迎风微动。
降初回来了,真的回来了,我袖中的手紧紧攥起,神情恍惚,不知自己眼前看到的是不是真的。
我扭头问权毅:“她出来了,你看到了吗?”
权毅原本在眺望着远山,听到我这么问连忙往小楼方向望去,降初已经进去了。只是被收起的帷帐确实个实实在在的证据。
权毅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就诧异地看着我。
“咱们走近点看看吧,等了这么久什么也看不到啊!”
也许是因为越来越浓的夜色,我被权毅说服走近小楼前。
走到村口遇上一位姑娘,天色渐黑,看不清楚衣衫是什么颜色,她静静地走在我们前面,手里挎着个竹篮,身段娇柔,一行一动间自有一番风韵流转。
她就静静地走在我们前面,身形明明不像,可我依然觉得她像降初,也许藏族姑娘都有些共通点也不一定。
权毅欣赏地望着她,像是欣赏一幅画。
走到拐角处这位姑娘一转身走进身侧的巷子,在我们眼前消失。
权毅的表情有点失望。
终于走近小楼前,也许是我的幻觉,我觉得这座小楼突然间有了人气,不像之前那样荒凉,虽然它一点都没变。
突然,二楼的窗又开了,这次,我真真切切地看到降初,她就站在那里,手里端着一个盆子,刷地将盆里的水泼向窗外,发辫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浮动了一下。
我愣愣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从屋子里走出一个藏族打扮的男人,看不清楚样貌,我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这就是命运的宣判。
降初就站在那里,听到男人出来微微侧了侧身,和男人一人一边站在窗台处,男人扭头对降初说了什么,降初也张了张口,站的远我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不过想来也是些生活琐事,因为他们说完之后降初把盆子递给了男人。
突然间我有点痛恨这个男人,他一去数年,让降初一个女孩带着孩子艰苦地过了这么多年,又在降初以为他不会回来的时候回来。不过他终是降初的丈夫,降初以后都有了依靠,或许这对降初而言,是幸福的。
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降初,我想我该把降初回来的消息告诉赵飞了。扎在我和赵飞友谊之间的刺终于可以拔除,但是……我又不知道该如何给赵飞说降初的丈夫回来这件事。
打电话给赵飞,一直是无人接听,我愣愣地看着毫无反应的电话,我以为是上天不让我告诉赵飞这个消息,或许赵飞不知道反而会更好一些,只是如果我不说赵飞迟早也会知道。
到底这件事对赵飞是好是坏,也该赵飞自己决定。
过了一会儿,赵飞回电话过来。
“李峰,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打这么多电话!刚在洗澡呢!”赵飞劈口问我。
“赵飞。”我低声说道。
赵飞似乎感觉到我语气中的异常,着急地问我:“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了?”
“降初回来了。”我说。
“真的?”赵飞猛地惊叫道,我听到电话里有乒乓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掉落到地上。
“真的。”
“她现在在哪里?”赵飞着急地问。
“在她家里。”我说。
“你呢?你也在吗?她好不好?”赵飞仍然关心降初。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说:“降初的丈夫也回来了!”
赵飞安静了很大一会儿,沉默地就好像他不在准备说话了,但我任性地想知道他的反应。
“是吗?”他说,他的语气就好像在质疑我,但是我知道,他信了,正是因为相信才更希望我说的不是真的。
“恩。”我说,这一刻我觉得我体会到了赵飞的痛楚。
“我想见见她。”赵飞说。
我沉默了一会儿,决定权在于赵飞,我并不能说什么,我说:“我在她家门口,你来吧,我等你。”
赵飞一路开车到降初家门口,我和权毅站的远,看他车过来赶紧跑过去。我想到赵飞表白的那一天,也是这辆车子,停在同一个位置,物是人非。
权毅高兴地给赵飞打招呼,赵飞只是勉强笑了笑。
赵飞站在车前,抬头看向二楼。我看出了他满心的不安。
三个人安静地站着,谁也没有去敲门,窗台上又一次显出的降初的轮廓,这次,她关上了窗子,切断屋子与外界,就像切断她和我们的关系。
“赵飞。”我轻轻叫他,我不知道赵飞要不要进去,我怕声音稍大一点就吵到降初。
关上的窗子上显出两个人的身影,两人离得很远,一个再前一个在后。
赵飞愣愣地看着,过了一会儿扭过头对我说:“我们回去吧。”
是啊,我们该回去了。
原来,赵飞的想法和我是一样的,不过是想“见见”降初,见到了我们的心也就踏实了,无论随之而来的是失望,还是不甘,都不重要了。
或许,从始至终降初都只是我们生命里的一个过客,像一颗彗星,在我们的生活中画出一条靓丽的弧线就果断离开。
赵飞送我们到单位门口,独自开车走了,我觉得,汽车发动的嗡嗡声就像他的叹息一般孤独落寞。
回到宿舍,权毅问我:“赵飞就是C吧。”
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的我一愣。“什么C”我问。
权毅笑笑,解释道:“就是你爱的人,爱的人。”
“哦。”我轻笑,真是个眼神毒辣的孩子,我说:“是的,我爱的女孩爱赵飞,赵飞爱……小楼上的那个人。”
“楼上的那个人喜欢你?”权毅接话道。
“现在不了,现在她脱离了我们的生活,或许永远脱离了。”我说。
“你伤心吗?”他问。
“伤心?”我诧异他的问题,过了一会儿我摇摇头:“倒不是伤心,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悲哀,悲哀中还带有庆幸,我希望,她找回了自己的幸福。”
拉蒙回来了,他一回来就跑进我的宿舍。
“怎么样?见到降初了吗?”拉蒙额头上还挂着汗珠,进来就问我。
“见到了。”我点点头,“你怎么知道降初回来了?”
拉蒙甩甩额头的汗,说道:“我一个朋友的朋友是降初的娘家亲戚的邻居,我辗转了几圈才问到的,降初前段时间回了娘家。她丈夫是最近才回来的,起先到家里没见到降初就去她娘家找了。”
拉蒙长长的一段话说完,大大地喘口气。
“他倒还记得自己的妻子孩子。”我口气不太好。
拉蒙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道:“记不记得,他都回来了。”
“恩,我希望降初能幸福。”我说。说这句话的时候刚才赵飞转身时落寞的背影,还有那悲哀的汽笛声突然闯入我的脑中。
幸福吗?怎么样才能幸福?怎么才算是幸福?我糊涂了。
拉蒙让我好好休息就回屋洗澡去了,权毅也站起来准备回房间睡觉。
“明天一起去找舅舅吃饭吧,他想请你,顺道托你照顾照顾我。”权毅嘿嘿笑着说。
我点点头。也许这也算一种幸福,有个人关心你,像哥哥一样,有个人依赖你,像弟弟一样。
两人都走后,我突然想起冉冉,冉冉那么担心降初本该告诉她让她不用再牵挂,不过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这个消息,也不知道告诉她之后会对我们三人目前的平衡造成什么影响。
那天,冉冉站在降初的小楼前,她说:“赵飞,我喜欢你只是想让你知道。”
我蓦然惊醒,冉冉早在那个时候就看开了,或者可以说,她已经恰当地处理了这份感情,也恰当地收拢了自己的情绪。
拨通冉冉的电话我才想起来,现在夜色已深,只怕冉冉已经睡着了。
“李峰?”冉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初醒的慵懒沙哑。
冉冉没什么反应,倒是我被吓了一跳。“你,还没睡吗?”我问。
“还没睡着,不过已经躺在床上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他问我。
“恩,也没什么大事,刚打过去我才想起来时间太晚,还是打扰到你了。”我说。
“怎么算打扰呢,瞧你说的,怎么了?”冉冉笑着说。
我静了一下,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说:“降初回来了,你不用担心了。也告诉卓玛,别让卓玛再担心了。”
“你见到她了?”冉冉急切地问,但是她的急切不同于赵飞,冉冉的语气要平和许多。
“算是见到了,她很好。”我说。
我深深吸一口气,又补上一句:“降初的丈夫也回来了。”
“那……”冉冉的语气有些迟疑,“那赵飞……”
“睡吧。”我对冉冉说,“无论怎样,降初现在好好地在那里,不是吗?”
“是啊,只要好好的就行。”冉冉说,话语间透着平和和静好。
躺在床上,睡得很沉,似乎刚闭上眼就沉沉地进到梦里。梦中我看到冉冉,冉冉穿着一条雪白的吊带裙,在风中欢快地跑着,像一只舞动的精灵,敲击着我的心扉。
也看到降初,降初穿着那条绣有繁复花样的藏青色裙袍,站在小楼的窗台前,发丝飞扬,蝴蝶环绕,像是从雪山上走下来的神女,神秘美丽。
第二天一大早权毅就跑过来敲我的门,这一点倒是和拉蒙很像,两人都是急性子。
“李峰,舅舅打电话来让我们去马场见面呢!”权毅笑道。
“恩?为什么去马场?”我一边刷牙一边含含糊糊地问道。
“也没什么,舅舅今天突然想骑马。他说来一次不容易,下次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总住在旅馆坐在茶楼也没意思。”他说,说的时候夸张地学着格子衬衫说话的表情。
我轻笑:“你舅舅不是来办事儿的吗?不办了?”
“他说事儿办完了,玩两天。”
初春的清晨,画眉鸟唧唧叫着,让人心神清朗。
格子衬衫坐在马场外延的草坡上,手里捏着一把口琴,我们去的时候,刚巧看到他把口琴放在嘴边,一袭清丽流畅的旋律从嘴边流出。
“嗨!兴致真好!”我叫住他。
格子衬衫放下口琴,爽朗一笑:就是坐着无聊,瞎胡吹两声。
“想不到你还会这个。”我和权毅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坐在草坡上。
格子衬衫不好意思地笑笑:“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玩意儿,小孩子都能吹响。”
我笑笑不说话。
权毅要过格子衬衫的口琴翻看,突然问我:“我记得你门后挂着一把吉他呢,你会弹吗?改天有时间了教教我。”
“好。”我看向他柔和地一笑。
格子衬衫轻轻拍拍我的肩膀,笑着对权毅说:“李峰也是多才多艺呢,你以后可要好好跟着他学学。”
权毅咧开嘴高兴地笑笑,说:“李峰是我负责带我的同事,就像我的半个老师一样,我当然要跟着他好好学。”
被权毅崇拜的眼神看着,我有点羞赧,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了,昨天见到人了吗?”格子衬衫两腿伸直,半躺在草地上,问我。
我仰望天空,万里晴空无一片云彩。“见到了。”我说。
“感觉如何?说话了吗?”他又问。
“只是站在门外远远地看到她的身影,没有见面。”我说,“感觉……怎么说呢……算是如释重负吧!”
格子衬衫笑笑:“不止吧,就没有别的感觉了?”
我低下头,看到春日新生的嫩草,不确定地说道:“也许还有点失望,有点悲哀,有点……不甘心,还有庆幸。”
“现实总是会让你措手不及。”格子衬衫说道,“不一定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什么变化——在你最不想变化的时候,或者在你希望有变化的时候它却偏偏不如你的意。”
我看向远边奔驰的骏马,感受着吹到脸上的徐徐微风,怅然道:“虽然是变化,决定权大多还是自己的心境,可偏偏没有现实的变化你明白不了自己的心情,当明白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我有点伤感,对冉冉是如此,对降初,也是如此。
“现实有时是残酷的,但它也成就了美——残缺的美,不是吗?”格子衬衫扭过头看着我。
我点点头,想到格子衬衫年轻时在藏区的那段恋情,残缺却令人印象深刻,我说:“残缺的美有时也更吸引人,更令人难忘。”
“所以说,这也是一种幸福,完美的,没有坎坷的感情是在小说中出现的。”他说。
格子衬衫干脆手肘支着头躺倒在草地上。“下次来的时候还能找到你吗?”他问。
“能。”我笑了,很肯定地告诉他,因为,我会留在这里,就像我的两个朋友一样留在这里。
不远处马厩边上停着一辆面包车,我看着眼熟,仔细看去,赵飞斜倚在车门上。
他来这里……是想见降初吗?我诧异,也为他心疼。赵飞对降初却是用情太深了,我知道,他只是想看看,所以我更心疼。
权毅一直盯着前方入神地看,脸上挂着微笑,我有些好奇,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个女孩牵着一匹神骏的枣红马在马场边缘缓缓走着,女孩神韵清婉,藏式的刺花小帽下乌发随风流转,正是昨天夜里见的那个姑娘。
我了然一笑,或许,权毅就像是我的另一段青春,格子衬衫却是我这一段青春的见证。
微风拂过草地,拂过衣襟,佛上脸颊,我沉醉在带着青草香的春风里。想着那些逝去的日子,虽然结局不算圆满,但却成就了我懵懂美好的青春。
碧绿的草地上,偶尔有几株格桑花随风挺立着,沉寂了一个冬天,我再一次看到——格桑花开!
香,燃起来了。还是那沁人心脾的香气,还是那清涤一切的藏香。
藏香,以制作者虔诚而圣洁的心为底,加入心脏良药肉豆蔻、肺之良药竹黄、肝之良药藏红花、命脉良药丁香、肾脏良药草豆蔻、脾之良药砂仁……珍贵天珠、珍珠、珊瑚及喜玛拉雅圣地之高山药材,收藏着世界屋脊最洁净的阳光,聚而成为蕴含着雪域高原精魂的弥足珍贵之芳香,上可供养上师三宝,下可使行者的身体、气脉及心神广受裨益。
藏香,祛除污秽、净化灵魂,接引人到达天堂。
愿我身净如香炉,愿我心清如智火,念念戒定慧真香,供养十方三世佛。
如焚一香,从一香中出无量香,一时此香遍满虚空尽于法界,香中涌现所有庄严供具,香中幻现无量身,如普贤菩萨一样修十大愿王,遍作一切佛事,普熏一切众生令发善根,普施一切众生安乐。
我的目光遥望
遥望雪域深处的故乡
我又看见看见我的卓玛姑娘
金色的阳光是她的欢乐歌唱
古老的村庄是我们狂野的天堂
哦藏香哦藏香
你给我多少美好的想象
哦藏香哦藏香
你打开了一扇天堂的小窗
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