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秋池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北纬极拿出一张卡来丢给她,说道:“你去‘佳月华’选衣服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陆秋池这次学乖了,她拿着卡,跟北纬极说了“谢谢”,并且上来献了一个温柔的吻,这才坐着电梯下去了。
北纬极站在走廊里等苏北坡,他要问她,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她要这么狠心,要这么残忍地告诉自己,她不认识自己。
看时装秀的人群逐渐散去,最后打扫舞台的清洁工、拆卸灯具的电工都走了,北纬极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走廊尽头,从窗口吹来的寒风凛冽逼人,天空中飘着细碎的雪花。北纬极越等越冷,他把裘皮领竖起来抵御寒冷,从衣兜里拿出一只烟点上。走廊里响起了“啪啪啪”关灯的声音,长长的、弯弯曲曲的走廊里,北纬极的背影隐没在黑暗之中,孤独而寂寞。
他身边女人繁花似锦,来了这个走了那个,她们都是寒夜里,落在他衣袖上的雪花,轻轻地拂去,就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可是她——苏北坡,却成了他心里的魔。
一颗镌刻在他心口上的朱砂痣。
一段窗台上拂之不去的白月光。
走廊尽头,大堵干净而明亮的玻璃窗十分清冷。
一片两片,雪花从窗外飘落。
渐渐地,雪花越来越密,飘到最后,竟像是在天地间挂了一张细密的珠帘。
北纬极的影子印在玻璃窗上,清冷而脆弱。
时装秀场的门“啪”的一声轻响,苏北坡微笑着走了出来,北纬极刚要迎上前去,却看见她的身后跟着一个人——成遥森。
成遥森拉住苏北坡的手臂就往走廊中间一扇门走去,苏北坡开口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想要带你走入新的生活……”
苏北坡迷茫地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去。
北纬极心中一沉,他从藏身之处走出来,悄悄地跟在两人身后。
成遥森与苏北坡牵着手往前走去,行走在华丽的长廊里,行走在寒冷的冬夜里。
两人走到一扇门前停了下来,成遥森微笑着说道:“现在请你闭上眼睛。”
苏北坡愣愣地看着他,成遥森上前一步拥抱着她,轻轻地吻了下去:“乖,听话请你闭上眼睛。”苏北坡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成遥森拿出一条丝带来,蒙住了苏北坡的眼睛,然后推开门,扶住她的手臂往里走。
一股浓郁的香气迎面而来,有香水百合、玫瑰和各种不知名的花的香气,包围着两个人。苏北坡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好了,可以了。”成遥森微笑着解开丝带。
微蓝的灯光下,精致的桌子上放着一只缠绕着丝带的香槟。座位四周是花的海洋,洁白的香水百合,梦幻的蓝色妖姬,热烈的太阳花……
苏北坡愣在那里,一片橙色的花海映入脑海里。
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样的画面呢?抑或只是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场梦?她努力地回忆着,只觉得头部有轻微的疼痛感传来,她伸出手指,轻轻按住太阳穴。
“元杰集团”39楼神秘花园的景象不时闪现在她的脑海里。
成遥森走到她的面前,扶住她,问道:“头又疼了吗?”苏北坡轻轻地点了点头,成遥森扶着她坐下。
成遥森拿出一只精致的小盒子,单膝在她的面前跪了下来,说道:“请你嫁给我。”
苏北坡迟疑着,良久,她伸出手去,接过那只盒子,打开一看,是几只精巧的钻石镶嵌而成的郁金香戒指。
一股暖流从心底涌出来,苏北坡的眼睛湿润了,她望着成遥森。
“请你嫁给我!”成遥森微笑着,再次说道。
苏北坡站起身来,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成遥森把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
“砰”的一声巨响,门被人用力推开。
北纬极走了进来,他带着绝望,带着绝地反击的凌厉,说道:“她不能嫁给你!”他拉着苏北坡的手臂就往外走,苏北坡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着他走,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他很熟悉,很熟悉,就像自己常常在梦里见到的,某人的背影。
成遥森忍无可忍,他冲上来,对着北纬极挥动拳头。
“砰”的一声,北纬极倒在沙发上,嘴角流出几滴鲜红的血。北纬极无法忍受,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拿走,就像稳定的三角形里缺失了一角,原来的世界不再安稳,这让他绝望,他找不到更好的解决的办法,他只能严厉地打击对手,他像是疯了,他冲上去反手就是一拳,对着成遥森挥了过去。
苏北坡愣了一会儿,冲上去拉住北纬极的手臂说道:“你为什么打他?”
北纬极紧紧握住拳头,握得指节发白,他已经无法口齿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他绝望地看着她,就像一个坠落悬崖的人,紧紧地抱住长在悬崖上的树枝,他冷冷地看着她,恨恨地说道:“我打他你心疼了吗?”
苏北坡失了忆,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也不知道如何回应,只拿一双眼睛狠狠地剜着他,因为他伤害了成遥森——这个在自己危难之中伸出援手的人。
她静静地走到成遥森面前,在她的记忆里,成遥森无私地帮助着她,温柔地呵护着她,她应该好好地回报他,她怜惜地抚摸着成遥森流着血的嘴角。
北纬极大步走过去,紧紧拉着她的手臂,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能嫁给他!”
苏北坡诧异:“为什么?”
北纬极的眼睛里有极亮的光芒,和她在一起的无数的画面在他眼前闪现,他要问她,那些曾经的一幕,在她的眼里都算是什么?
成遥森敏锐地感觉到台风来临前的迹象,他不能让北纬极毁掉这一切,他不能让他摧毁他对这世界最为熟悉的一角,他不想再重蹈覆辙!
“你疯了!”成遥森拉住北纬极的手臂,重重的一拳,迫使北纬极松手招架。北纬极毫不示弱,反手一拳,猛地冲着成遥森挥了过去。
“哗啦啦”一阵乱响,成遥森倒在玻璃餐桌的背后。
“你干什么!保安!保安!”苏北坡向门口冲去,她要阻止这场争斗,阻止两败俱伤。在她的心底,有一种隐痛,她不愿意看见两个男人为自己受伤。她要叫保安来阻止这场争斗,北纬极大步追上她,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眼里有焦灼的火光,“小北,你是我的女人,请你不要嫁给他!”
苏北坡对于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手足无措。一错眼,看见成遥森倒在玻璃碎片之中痛苦地呻吟,她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我这算是什么,一个陌生人打伤了我的未婚夫,我应该恨他。于是,她恨恨地对北纬极说道:“这位先生,我从来就不曾认识过你,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北纬极眼里有一层浅浅的雾气浮了上来。如果像从前一样亲密,她是不是就会原谅他?毫无预警,北纬极紧紧拥住她,然后深深地吻着她。
苏北坡努力地推开了他,说道:“你这是干什么?”
北纬极紧紧拉住她的手臂,沉默良久,开口说道:“求你不要离开我,如果你觉得我不应该为了集团利益而利用陆秋池,我可以立刻让她走。”
这不是现在的苏北坡所熟悉的事情,她大惊道:“这位先生,你在说什么?”
北纬极的眼睛里的水雾更深了,他哽咽着说道:“我的世界不能没有你。请你不要这样惩罚我。”
一阵轻微的呻吟传来,成遥森在玻璃碎片里动了动,他忍住疼痛,大声说道:“你不要再破坏我们的感情了,这不是你北纬总裁应该干的事情。”成遥森停了一停,说道:“你这样死乞白赖的作风,可真的有损你的威风。”
成遥森的后背,一团血渍渐渐渗出,苏北坡大急,他推开北纬极,大声说道:“请你让开,你伤害了我的未婚夫,我必须要救他。”
北纬极的身子一震,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都这么退让了,她还是不肯原谅自己,她到底能有多残忍?可以这么无所顾忌地糟蹋自己的心?
良久,他伸出手臂,紧紧扼住她的下颌,“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是这么残忍的女人,你会为你今天所做的付出代价的!”往事一幕一幕从他的心底涌来,他目光深邃,像沉沉的大海,有无数朵洁白的浪花翻涌而来,又在瞬间退去。
苏北坡从混乱中清醒过来,她努力保持着微笑,对他说道:“这位先生,我想你是误会了。”说完,她从手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来递给他:“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有什么疑问,改天再联系我,现在我必须得送我的未婚夫上医院。”说完,她转身快步向成遥森跑去,她扶起了他,看见他的后背斑驳的血迹,她倒吸了一口气,隔着遥遥的花的海洋,隔着旧历年漫漫的黑夜,冷冷地、毫无感情地对北纬极说道:“这位先生,我保留对你法律追诉的权利。”
北纬极怒极,他几乎咬牙切齿地回答道:“好!我等着你,你要记得,你会为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说完,北纬极落魄地走了出去,“砰”的一声巨响,门框震动着,满室的花瓣也跟着轻微地颤动着,他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成遥森被响声惊动,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还好没有伤到头部,只觉得后背如针刺一般。
苏北坡见他血流不止,连忙拨打了医院的电话,成遥森制止了她,他久久地看着她,然后欣慰地笑了,他温柔上前,轻轻地吻住了她。
良久,他拉住苏北坡的手臂往外走,“先回樱花别墅,替我包扎伤口。”
苏北坡担忧地问道:“你确定不用上医院?”
成遥森淡淡一笑:“我可以打私人医生的电话。”苏北坡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她扶着往前走了几步,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在那里,北纬极刚才受伤的表情,一阵一阵刺痛着她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她产生了幻觉,她以为他还在那里,带着萧瑟的表情。
成遥森看着花的海洋,紧紧抱住她,吻着她,“如果你喜欢,我叫人替你收起来。”
苏北坡终是一愣,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打了车回到樱花别墅,苏北坡扶着他一步一步向别墅走去。陈妈听见响动,开了门,看见成遥森身后的白衬衫上布满血迹,不禁大惊失色,她拿起客厅的电话拨号码,成遥森制止了她,“陈妈,你去柜子里把药箱拿过来,只要稍微处理一下就好了。”
苏北坡扶着成遥森上了二楼,走进了成遥森的房间,陈妈敲开了门,把医药箱送了进来。成遥森无力地对她挥了挥手,说道:“陈妈,我肚子饿了,帮我们做点吃的行吗?”
陈妈笑道:“天气很冷,想不想吃辣子鸡?”
成遥森一听,眼睛都亮了,苏北坡却皱着眉头说道:“吃这个不会刺激伤口吗?”成遥森笑道:“不会,等会儿给张医生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帮我打一针破伤风就可以了。”苏北坡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陈妈说道:“少爷,小姐,我先下去做菜了,等煮好了,我打电话上来叫你们。”成遥森冲着陈妈点了点头,陈妈掩上门出去了。
阔大的房间里暖气开得足足的,成遥森脱掉白衬衣,露出健美的体魄,苏北坡看得脸红心跳,她害羞地掩了脸,拿着酒精棉球放进酒精瓶子里消毒。
成遥森一眼睨见她的样子,冲着她的背影微笑。苏北坡拿着棉球,将脸侧到一旁提醒成遥森道:“你别动,我替你消毒。”
成遥森听话地趴在床上,侧着一张脸,微笑着看着她。
苏北坡从药箱里拿出镊子来,从成遥森的后背取下一块一块细小的玻璃碎片。每取下一块玻璃碎片,苏北坡的手就忍不住轻轻地颤抖,她偷偷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眉头都不皱一下。伤口终于处理完了,纱布缠满了成遥森的身体。
陈妈打电话上来,说辣子鸡已经煮好了,问要不要送上来。成遥森穿了一件睡衣,腰上的锦带松松软软的,整个人看起来性感无比。
苏北坡羞红了脸,将视线移到一旁。
“请她送上来吧。”成遥森说。
苏北坡想了一想,说道:“还是我下去拿吧,这么晚了,还要麻烦她。”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见楼下门铃声响了,在飘着雪的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成遥森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么晚了,还会有谁到这里来?”说完,正要往楼下走去。
苏北坡制止了他,说道:“你刚刚才受了伤,先休息一下,我下去看看。”成遥森睨了一眼门口,说道:“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安全不安全。”
苏北坡笑道:“你放心,这里还有物业公司呢,实在不行还可以打电话叫保安呢。”成遥森想了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让苏北坡下楼去了。
刚刚走到楼下,苏北坡看见北纬极正和陈妈纠缠着,陈妈大声说道:“小姐正在休息,过几天再来吧。”
北纬极却说道:“不行,今晚我一定要见到她。”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见楼梯上一阵脚步响,回头看去,只见苏北坡站在楼梯那里,脸上一片茫然,她的脑子里“刷”的一下,出现一道亮光,光晕里一个模糊的人影开着车对着她微笑,“砰”的一声,车子冲进了河里。她看不清他的脸,她像是被梦魇攫住了似的。
北纬极看见她,大声说道:“小北,小北,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讲。”
苏北坡却极是疏离地回答他:“这位先生,如果有事,请改天再来吧。”她微笑着望着他,就像面对一位陌生人,极有礼貌。
北纬极心中一阵刺痛,他已经不顾自尊地尾随着她的车,来别墅找她,她却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难道她真的有那么生气吗?
当时自己也是费尽了心思寻找她,当时也是撕心裂肺地离开了悬崖。
北纬极无法忍受,他大步走上前去,拉住苏北坡说道:“请你跟我走,今夜我一定要跟你讲清楚。”苏北坡十分惊讶地看着他,她茫然地看着他的手臂,茫然地听着他的声音,就像看着一部年代久远的电影,画面斑驳陆离,熟悉而又陌生,她疑惑了,问道:“难道以前我们认识?”
北纬极冷冷地笑了,他避开陈妈,冲上来拉着苏北坡大步离去。
陈妈在她的身后担心地叫道:“小姐小姐。”
苏北坡害怕两人的争吵会吵到成遥森休息,于是,她回头说道:“陈妈,没事,我们只在花园里,不到别处去。留他在这里,会吵到遥森休息。”
苏北坡的话音刚落,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花园里种着几棵腊梅,树上挂着满天星彩灯,一闪一闪的,蓝色的光线穿透清冷的黑夜。夜空里,几颗烟花绽放,灿烂而耀眼。
远处的钟声响起来,新的一年到了。
“砰”的一声响,烟花在空中炸开,天空里赤黄橙红一片,夜空变得极为热闹,衬得此地的北纬极的身影格外修长。
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北纬极站在腊梅树下低头沉思,良久,他开口说道:“小北,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苏北坡沉默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打捞着记忆,眼前这个人提到原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需要自己原谅的呢?
想了许久,她只能徒劳地放弃了努力,她实在想不起跟他有关的事,她清冷地笑了。
如果,真的想不起来……
如果,自己从前真的认识他……
那么,现在的自己只想忘记过去吧?
那么,现在的自己一定比以前更快乐吧?
想到这里,苏北坡微笑着说道:“我不记得你了,也不记得你有什么事需要原谅的。如果没有其他事,恕我不能奉陪了,因为我未婚夫还等着我呢。”
这些话,像一把把匕首,刺进北纬极的心里。
他感觉到无力,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曾经最在意的人,会将自己彻底的遗忘,忘得干干净净,就像从来没有走入自己的世界。
雪越下越大,短短的时间里,腊梅的枝头上就覆盖着薄薄的一层雪。
夜空里,烟花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劈劈朴朴”的声音铺天盖地,这么灿烂而美丽的夜空,却再也没有人陪着自己欣赏了。北纬极突然觉得寒冷入骨,一直冷到心底。
现在的他,就像一个沉入冰冷海底的人,就快冻要死了。
北纬极落魄地转身而去,他的脚步十分沉重,一步一步地,深深印在雪地上。
苏北坡看见他的背影,像极了在梦境里,破庙前的那个背影,她终于没忍住,开口说道:“那座破庙是什么地方?”
北纬极惊讶地转身,他舍不得她,他的世界里不能没有她。他紧紧地抱住了她,说道:“你准备原谅我了吗?”
苏北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做了什么错事,需要自己原谅吗?
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请你放开她。”
成遥森只披着一件薄薄的单衣,苏北坡被禁锢在北纬极的怀里,她像做了错事的小学生,只敢偷偷地从北纬极手臂的缝隙里,看一眼成遥森。
成遥森上前,一手将苏北坡从北纬极的怀抱里拖了出来,对北纬极说道:“请你消失吧,她早已忘了你。”
北纬极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的一双眼睛只恨恨地看着苏北坡,看见她乖巧地伏在成遥森的胸前,就像两人已经非常熟悉那样。
北纬极颓然地放开了拉着苏北坡的手,喃喃地、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她怎么可能忘记我呢?”
成遥森紧紧抱住苏北坡,苏北坡感觉到他强大的力量,感觉到薄薄的一件衬衫下,他温暖的皮肤,她取下围巾,替成遥森披上,微笑着说道:“天好冷,别着凉了。”
成遥森微笑着吻了她的脸,笑道:“好香。”
成遥森拥着苏北坡,站在飘散着雪花的夜空,对北纬极说道:“你也看见了,她现在属于我。请你不要再来打搅我们的生活。”停了一停,成遥森继续说道:“她选择了我,你还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吗?”他曾经失去过她一次,现在,是命运给他的最好的机会,他不会让机会白白溜走。
北纬极的心里开始下着雪,一片两片,雪花簌簌地落下来,堆满了,就快要把他给冻僵了。他背对着两人,冷冷地笑着,这个叫苏北坡的女人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残忍。
他默默地走向别墅大门。
“轧轧”一阵轻响,别墅自动大门开了,北纬极回头望去,只见两个人相拥,站在腊梅树下,隐隐的香气飘浮在空气中,远处的烟花开到极致了。
北纬极只觉得身体里一阵阵刺痛,他捂住腹部,慢慢走向大门。
蓝色的宝马静静地停在一旁,他费尽了力气,打开了车门,坐上去,从抽屉里拿出药瓶,拿了几颗药吃了下去,坐了许久,他才慢慢恢复了精神。
车窗外有朦胧的灯光,玻璃窗上渐渐蒙上一层水汽,北纬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坐了有多久,车窗外,一层浅白渐渐浮上来,天就要亮了。
他伸出手去,摸到脸上湿漉漉冰冷一片。
苏北坡见北纬极孤单地走了,消失在夜色里,心底一阵莫名的刺痛,她伏在成遥森的怀里默默不语。
成遥森紧紧抱住苏北坡,就像抱住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他冷冷地看着北纬极一步一步消失在黑暗里。
苏北坡触摸到成遥森的手指,修长而寒冷。
她把他身上的围巾紧了紧,说道:“天气太冷了,还是进去吧。”成遥森紧紧地抱住她,一起回到房间里。她的心底飘出一丝深深的寒意,就像她丢失了一件最重要的东西,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丢失了什么。她悄然回头依依不舍地看着大门口。
房间里空调开得足,与室外寒冷的气温反差极大,成遥森一进房间,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后背上的伤口又迸开了,白衬衣上有血迹渗出。
苏北坡看见了,转身就走,成遥森问道:“你干什么去?”他以为她会冲出大门去找北纬极,他的脸上压满了乌云。
苏北坡却回头一笑,“你的伤口裂了,我去拿消毒酒精。”
成遥森怔怔地坐下来,空调“嗡嗡”直响,从镜子里看去,只觉得镜子里的那张脸十分陌生,一只精致的郁金香戒指,在手指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离自己想到达的目标近了,但心里却更疑惑了,这真是自己想要的吗?
就算是看见她迷茫的眼神,也可以装作不在意吗?
就算是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让她作出结婚的决定,这样真的公平吗?
温暖的房间,宽大的睡床,静静垂着的窗帘,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样安静而美好。只是,这房间里少了一种可以流动的清新空气,将这一切衬得死气沉沉。突然之间,他的心就乱了,他走到落地窗前,“刷”地一下拉开窗帘,推开玻璃窗,冷凛的寒风夹着雪花扑面而来,他静静地站在窗前,只有寒风才能让他的头脑稍稍清醒一些。
房门“啪嗒”一声轻响,苏北坡进来了,见成遥森站在窗前,说道:“天这么冷,怎么站在窗子前呢?衣服也穿得薄。”说完,她走到窗前,关上了窗子,拉紧窗帘。她拿着药棉和酒精瓶,微笑着示意,让成遥森脱下白衬衣。
撕裂的伤口上渗着血,酒精擦上去,成遥森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苏北坡触摸到他的皮肤,发现他的身体很烫,她皱了皱眉,走到药箱前拿出温度计,让成遥森量体温。
体温量好了,成遥森发烧到四十度,苏北坡着急了,拿出手机来,给张医生打了个电话过去,半小时后,张医生带着药剂赶到樱花别墅,替他打了退烧针和破伤风针。
苏北坡送走了张医生,一时间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她回到楼上,看见成遥森十分疲倦地睡着了,她替他盖上棉被,转身欲走。
一只大手紧紧地拉住她,她回头看去,却见成遥森紧紧闭了眼,像是半梦半醒,又像是烧得糊涂了,他嘴里喃喃自语:“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苏北坡在床边坐下,俯身去看他,只见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是有极不开心的事。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他蜷缩着卷在被子里,像一只寻找安全窝穴的兽。
苏北坡轻声回答道:“你好好休息,我就在旁边的沙发上睡,陪着你。”
成遥森这才放心似的,放了手,安稳地睡了。
窗外,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
塔松下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芒,映照着漆黑的夜空。雪越下越大,一层一层地堆起来,堆在塔松上,堆在冷杉上,堆在梅花花枝上,堆在花园里古色古香的亭子上,好一座晶莹美丽的“城堡”。
苏北坡躺在一张瑰丽的牡丹花真皮纹沙发上,睁大着眼睛,从窗纱的缝隙里看着窗外,似乎在一片一片地数着雪花。
房间里低低的空调声响着,成遥森身上的被子掉下了床。苏北坡站起身,替他盖好被子,又走到窗前,拉上窗帘。飘着雪花的围墙的外面,一辆蓝色的宝马映入苏北坡的眼帘,她愣了一愣,想道:“那个人还没走吗?他走的时候,好像捂着胸口,难道他也生病了吗?”
想到这里,苏北坡觉得心里不够踏实,她在心里挣扎着,到底要不要下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呢?但是……刚才……他却总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遥森正在生病呢,他会生气吧?她悄悄回头看了看他,成遥森睡得很深,一动不动。她转头去看那辆蓝色宝马,那个人很久没有动静了。
想了许久,苏北坡给陈妈打了个电话下去,请她去看看他,若他好好的,便不用管他了。
陈妈出了门,在车窗外望了一会儿,只见车子里的人,眼睛亮亮的,不像生病的样子,便回来打电话告诉苏北坡。
苏北坡这下才放心了,她从衣柜里拿出一床棉被来,往长长的沙发上躺去。
刚刚闭上眼,却听得“窸窸窣窣”一阵响,成遥森坐了起来,沉默许久,开口说道:“你还是不放心他。”这话听着像是自言自语。
听得响动,苏北坡眼睛也没睁,回答道:“我看他走出去的时候,极不舒服,像是生病的样子,就算只是一个陌生人,也不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他倒在我家大门口不是?”
成遥森听到苏北坡讲“我家大门口”这几个字,心里一动,在黑暗中隐隐地笑了,他说道:“小北,结婚你想去哪里?”
苏北坡在黑暗中笑了,她温柔地说道:“快睡吧,都生病了还操心这么多事,等你病好了,再说也不迟。”
成遥森愣了一愣,暗暗地笑了,刚才还迷惑结婚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呢,怎么一见苏北坡看北纬极的样子,却隐隐担心起来,他笑着摇了摇头,翻身过去,将被子抱了,走到沙发前,挤着躺了下去,笑着说道:“挤一挤,暖和一点。”
苏北坡也不理他,任由他笑闹着,渐渐沉沉睡去。
成遥森和苏北坡挤在一张大沙发上,靠着窗子,有风从窗子的空隙里吹进来,吹动层层的窗纱。
成遥森一夜没有睡着,他看着窗外的世界,一点一点变成了一个雪白晶莹的世界,当第一缕晨曦穿过窗纱的时候,成遥森很累了。
天亮了,雪花依然纷纷扬扬地飘着,远处葱岭聚雪,近处苍翠砌银,别墅像一座怀旧的城堡,镶嵌在银色的世界里,一个童话般的世界。
他看了一眼怀抱中的苏北坡,她沉沉地躺在他的臂弯,睡梦中还带着一丝微笑。她就像窗外的白雪世界,不会再从他的眼前消失了,他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眼看着春节临近,人们都忙着采购年货,打扫房子。陈妈早已放假回老家了,樱花别墅里空空荡荡的。
成遥森与苏北坡收拾了行李,飞往海南度假。
温暖的海风,熙熙攘攘的人群,色彩丰富的异族情调,成遥森和苏北坡在附近的古镇玩得很开心。
隔了几天,成遥森和苏北坡相约着去商场购物,路过一家成衣店,苏北坡看中一件衣服,就走了进去。
女装店大得吓人,精美的装修,货品层层叠叠,款式独特又新颖,吸引了不少顾客。不少的女顾客带着兴奋的神情,大量扫货。
人群发现了成遥森和苏北坡,大家被两人的气质所吸引,三三两两地站在角落里,低声地议论着。
成遥森一派英俊儒雅的模样,女店主看见成遥森,愣了一愣,这样又帅又有气质的男子,真的很少见,直到成遥森催促着她:“小姐,麻烦你把那几套衣服拿下来看看。”女店主这才急急忙忙取了衣服,她回头往店子里叫了一声:“小美,快出来。”小美应声而出,看见成遥森和苏北坡,在女店主的示意下,上来全程陪同成遥森与苏北坡。
女店主走到店子后院打电话:“妈妈,你说奇怪不奇怪?我竟然看见一个人长得跟爸爸年轻时候的照片一模一样。”
电话那头的女声十分激动,“那你赶快留下他的联系方式。”
女店主嗔道:“妈妈,找了这么多年,总也不是,您还是不死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