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暗道不好,现在以少打多,最害怕的就是变数,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一个猛将的出现,完全能改变整个战局。韩世忠现在虽然还是一个校官,但是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将成为一颗苍天大树。林冲知道,韩世忠勇猛无敌,是南宋的中兴四将之一。他开始懊悔刚才的决定,早知道是这么一条大鱼,就是把任城的乱民拼死完了,也要把他捉住,现在虎入深山,再找这个机会恐怕是艰难了。
林冲见机会已失,开始着眼当前的战局。现在五千乱民利用林冲教导的巷战策略,用生命拖着将近六千官兵,用任城的空间来赢得除掉骑兵的时间。林冲知道不能再拖,令大家快速肃清顽敌。
张荣带领乱民迅速的清扫战场,此战缴获战马约五百锜,另有铠甲、刀枪、弓箭等,足够装备一千五百人,俘虏三百多人,一个不留,全部杀掉。林冲看到又缴获了五百战马,不由大喜,这样加上太平军剩余的四百多人,就有了将近一千的骑兵,完全可以发起一次有威慑力的冲锋。
张荣道,“大帅,我们这就去支援其他两队吧,他们已经撤到南城郊外了,马上就要被赶出城了。”
林冲看着获得战马兴奋的百姓说,“所有人上马,避开中军,绕道直杀王渊亲军,不求杀敌,只要快速冲锋,发挥骑兵的冲撞力,一举冲垮对方阵形。跟着我,冲!”说完一马当先,直奔王渊亲军本阵。
远远看见高岗上王渊正在调兵遣将,周围两千精壮士兵,正是他的亲卫后军。杨震看到,夹紧马腹,紧跟林冲,高喊道,“官兵小儿,爷爷取你们的狗命来了!”
两千亲卫反应也不慢,见骑兵到了,忙布置盾牌,弓箭手列阵,阻止骑兵冲击,将王渊等人护在阵中。密集的弓箭稍微迟滞了骑兵的冲击,也射杀了很多人,不过在快速的冲击下,林冲带人迅速贴近亲军阵前。众人记着林冲的吩咐,不急于杀伤官兵,只是一味冲锋。快速的骑兵像一把钢刀,将亲军阵形分割成两块,而后四块、慢慢变成了一支支孤零零的小队。
吴彪身下战马中了弓箭,到了阵形前便倒地不起。吴彪踩踏马背,飞身冲向官兵军阵,冲着王渊而去,一路之上,便如砍瓜切菜,直杀到王渊近卫旁边,才受到顽强阻击。近卫全部使用长枪,二百人形成四层护卫,枪尖上挺阻拦冲锋,对骑兵造成了很大杀伤。
分割开的官兵见四周都是奔驰的骑兵,犹如大海中的小船。首尾两侧不能相顾,完全失去了数量上的优势,于是溃败不可避免,先是外围的溃兵向远处逃奔,见骑兵并不追击,越来越多的选择了逃跑。
王渊见两千亲兵被击溃,而步兵主力都已经撒到任城街巷中,很难回来护卫,而且最让他失望的是,皇甫佐带领的两千骑兵竟然也被歼灭了,看来没有人能救自己了。见士兵逃跑,虽然他拿着宝剑杀了几个逃兵,可是溃败之下,又怎能收拢住,不由顿足捶胸,唉声叹气,难道自己今天就要死在这小小的梁山贼寇手中。
近卫见形势危及,忙将王渊扶上马,簇拥着向济州方向逃去。林冲喊住追杀的陆小福、杨震二人,命令他们两个带领两百骑兵,一路追杀王渊,誓要将其斩于马下。自己带领剩余众人返回任城,从侧后对官军发起冲击,仍是采用快速冲击,分割冲溃的战术。
陆小福、杨震二人领了命令,放弃其他,紧紧追杀王渊等人。那近卫几十匹一边跑,一边回身放箭,阻拦身后的追兵。气的身后追赶的杨震咬牙切齿,也用弓箭还击。可是,他的弓箭还没到,官兵就跑远了,自己是迎着弓箭向前冲,反而受伤的人逐渐增多。
杨震见状,停止射箭,趴在马背上,一味追赶,一路追了二十几里。王渊众人在前面跑的汗流浃背,见身后死死追赶,几个近卫非常忠心,留下十几个阻拦追兵,可是对于两百的骑兵,不过是以卵击石,挡住了右边的刀锋,挡不住左边和第二波的刀锋,一次交锋,十几人死了七七八八,剩余的几人也都被砍于马下,不知死活。
十几人的阻拦减慢了众人的追击,距离又被拉开。陆小福等人也不放弃,仍是死死追击,一点点再将距离拉近。近卫队长是王渊的侄子,看还是甩不掉追兵,将叔叔的披风和头盔摘了下来,装作王渊的模样带着一半的人分散逃跑。陆小福等人在后面看不真切,只好和杨震兵分两路,继续追击。
众人又追了二十几里,双方马匹都累的大喘不止,速度也降了下来。杨震见追了半天,仍是追赶不上,发了狠心,提刀砍在马尾上,那军马吃痛,拼死追赶。
前面几人见杨震追了上来,终于放弃了逃跑,勒住喘息的战马,回身抽出刀剑做拼死一战。十几人见杨震凸出阵前几十米,便想将杨震杀掉。杨震看了大喜,提刀架开几人的刀剑,不顾凶险,继续前冲,一刀将那为首将军的头颅割下,这时大队骑兵冲到,将剩余近卫乱刀分尸。
杨震这才开怀大笑,引动伤口,看自己腿上中了两刀,鲜血直流、肩膀上也火辣辣的疼,知道也受了重伤。杨震带领众人打扫了战场,返回和陆小福汇合。
陆小福等人追的正是王渊,杨震杀的只是王渊的近卫队长,也是其侄子。
其余近卫保护王渊逃奔,见马实在跑不动了,那副队长对王渊喊道,“请大帅善待我等家眷”,说完勒住战马,迎战陆小福等人,独留王渊逃掉。陆小福带人解决战斗后,见马匹确实累的跑不动了,再往前追可能就要到济州地界了,只好带领众人与杨震汇合后,慢慢返回任城。
王渊又独自向西奔逃了许久,直到天暗了下来,马再也跑不动了,他看看身后没了追兵,这才下马歇息。找了个大树靠着,想起今天失败的事情,痛苦流涕。一是羞恼如此失败,自己怎么有脸见刘光世啊;二是想到自己侄子和众多近卫为了保护自己,大多牺牲,而自己独活;三是想到自己征战沙场多年,今天竟然栽在小小的梁山贼寇手里,羞愤之际,百感交集,想拿刀一死了之,可是看看周身,连个铁片都跑没了,更添伤心,于是解下腰带,就要上吊自杀。
这时,就见树后转出一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留着长须,衣服虽然不华丽,却非常干净,戴着方巾,一身儒生打扮。那人捻着胡须对着王渊厉声道,“贼兵未去,身负垢名,妄想一死了之,不忠不孝、不忠不孝啊!”那人说话激扬顿挫,胡须随着摆动,儒雅风流的紧。
王渊听了,虽然是骂自己不忠不孝,不过也确实是在安慰自己,于是擦掉眼上泪水,对儒生深深一揖道,“多谢先生!只是我兵败任城,有何脸面苟活于世啊!”说完低头不言,唉声叹气,神情萎顿。
那儒生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一时大意,被贼军钻了空子,今日失败,明日集合兵马再战就是。”
王渊慢慢缓神,再次谢过那儒生,好奇道,“先生高姓大名,怎么在这个地方,这里离战场很近,你不怕危险吗?”
那人扶须哈哈大笑,而后又压抑了笑意,显然是嘲笑王渊只顾逃跑,不知这里是哪里。
“将军不知道,这里已是济州地界,前面便是嘉祥镇,在下一儒生耳,贱命曾孝序。”
王渊听了大惊,忙跪下磕头说“在下不知是大人,请大人赎罪。”虽然他长期在西北打仗,不准结交朝中文臣,不过宋朝是一个以诗文而行天下的时代,眼前的这人,他是如雷贯耳。曾孝序是曾子的后人,祖籍山东嘉祥镇,乃是京东两路的名门望族,他不仅在学识上甚得士林人望,而且族中子弟很多在京城为官,关系盘根错节,势力很大。他本人曾任龙图阁直学士、知青州,京东东路(山东东部)经略使、兵马巡检,乃是地方上的一路诸侯、实权大员。是为数不多敢和蔡京对着干的大臣。
蔡京为了巴结宋徽宗,大肆修建名堂,后来又见京城开封方圆百里都是平原,没有山,为了取悦徽宗,便在京城建造了周长约6里,面积约为750亩的山石园林,硬生生在平原上造出了两座山,取天下奇花异石遍布其中,又让各地供奉珍禽异兽放养其间,集天下奇珍财富于其中,艮岳目前已经建造了七年,不过才刚渐成了小半,可见工程浩大,所费财富之多。用蔡京的话说,“天下财富皆为帝王所有,应集于一地供其赏玩。”
当时朝中大臣怯于蔡京的权威,都不敢谏言,只有曾孝序敢于和蔡京争论,他说,“天下之财贵于流通,取民膏血以聚京师,恐非太平法。”于是遭到蔡京的嫉恨,找了个由头参了一本,将曾孝序夺职为民。
王渊没想到在这儿能遇到曾孝序,神情顿时恭谦下来,把眼前之人当作了救命的稻草,忙不迭的磕头道,“请大人救我,教我破敌安身之策!”。
曾孝序虽然在野,但是接任他的职务的是他的弟弟曾孝蕴,族中也多有人从京中稍书信来,所以他对朝中的形势也非常清楚,更何况嘉祥镇本就靠近任城,家门口前的战争自然关注更为密切。他自从知道情况后,便每天不时在镇外转悠,希望能尽快得到任城战斗的情况,今天他在树林里眯了一角,醒来就看到王渊要自杀,这才出来阻拦。
曾孝序道,“前面二里就是嘉祥镇,将军不如随我进庄子歇息。”
王渊见自己跑的破衣烂衫,逃的狼狈不堪,不好意思道,“在下败军之将、狼狈不堪,怕扰了先生的清静。”而后又道,“在下在先生面前何敢称将军,如果大人不嫌弃,就叫我方渠即可(王渊号方渠)。”两人虽然年龄以王渊为长,但是宋朝以文官为上,而且在官职和名望上,王渊直接没法和曾孝序比,现在更是落魄之时,更是谦恭。
曾孝序笑着说,“将军不用客气,在下现在也是一介布衣。”两人又互相谦让了一回,步行向嘉祥镇走去,王渊将任城战斗的情况也向曾孝序述说一遍,以图破敌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