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渊征战沙场三十多年,形成了严谨、小心、踏实的作战风格,这是他之所以还活着受到重用的原因。即使面临梁山贼寇,即使大家都认为胜利是必然的,可是王渊仍是一丝不苟的进行战前准备,亲自检查士兵装备、粮草,安排众人值夜等,事无巨细,事必躬亲。
济州离任城只有百十里,两天即可到达,大军逶迤前行。王渊坐在马上,他已经派出大将皇甫佐率两千骑兵连夜出发,不过骑兵的任务不是作战,而是拖住任城贼寇,不要在大军到达之前溜掉。
一天后,大军终于到达任城,皇甫佐率领骑兵迎接,上报王渊,梁山贼寇一直龟缩在任城内,骑兵哨探与梁山骑兵已有小规模接触,双方互有伤亡,目前探明城内约有贼兵三千人。
王渊看着这个平坦在大地上的城镇,两百年未临战火,已经看不到城防设施了,只看到连片的住房建在这个水岸小城。王渊感觉不可思议,这伙贼兵竟然在大军到来之前没有逃跑,也没有修筑防御设施。他虽然觉得蹊跷,不过身后的一万大军让他有了足够面对这伙贼人并消灭他们的勇气。
王渊迟疑了片刻,到底该不该让大军休息,一直以来的小心谨慎让他感觉事情古怪。他选了个高坡向城里观望,城内静悄悄的,没有炊烟、没有喧哗,更没有人群,如果不是皇甫佐一再肯定,他当真相信任城已经是一座空城了。
正在他疑惑的时候,从城郊的一些破败的院子里,慢慢走出一些拿着刀枪的百姓,从他们的衣着和走姿来看,这群人拿起刀枪不会超过十天。人越聚越多,直到约有五千多人,王渊喃喃道,“这就是梁山贼兵?根本就是一群乱民嘛!”五千多乱民也不列队,就这么散漫的站在一万大军的面前,对面的官兵哄然大笑,他们清楚的看到对面有些人还双腿颤栗,互相搀扶,难道就是要和这些人作战,他们兴奋了,欺负这些乱民是他们最拿手的能耐,他们相信,只要五百士兵便可杀的这些乱民抱头鼠窜,他们就这样看着这份大功落到了自己面前。
士兵的兴奋,更加剧了王渊的不安。“皇甫佐!”
“末将在!”
“派出五百骑兵驱赶这些乱民,察看清楚敌军的意图!”皇甫佐领命,派出左翼五百骑兵举刀杀向对面的五千乱民。五千人看到五百骑兵杀到,零星的射了几箭后,调头逃奔。如果集合是散漫的话,那么这些乱民的逃跑功夫真是了得,一个个撒开脚丫子,跑的比谁都快。等到五百骑兵杀到原地的时候,五千人又逃回了原来的残破院子里。
领军追击的是一个京城的勋贵,花了三百多两银子谋了这份差事,见大功就在眼前,不考虑其他,顺着进城街道就追了下去。王渊在高岗山看到,不由大骂,“混账,谁让他们追进去的,鸣金让他们撤回来!”皇甫佐也心里暗骂,不过却赔笑安慰王渊,“大人,现在撤回来不及了,就让他们追下去吧,说不定能探清乱民的虚实!”王渊狠狠的看着皇甫佐,“大军征战,死生之地,岂能随意!”他与西夏兵打了一辈子的仗,什么阵势没见到,知道大军胜负有时只在一念之间,一招败,则步步败,更何况今天事情委实蹊跷。
果然如他所料,却又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远远看到,跑在前面的二十骑一愣神的功夫,便见马头齐刷刷掉了下来,鲜血飞溅了十几米远,马上骑兵甩出很远,落地的时候却又变成了几截,胳膊、腿、头颅,散了一地。他看到了,城外的一万大军也眼睁睁看到了,顿时冷汗直冒,此事当真诡异。他征战沙场多年,还没见过此种死法,难道世间真有鬼怪不成。
很快他又否却了心里的想法,不对,一定是其他武器,马上想到了可能是有细丝割断了马匹。后面的骑兵还反应过来,已经乱成一团,忙勒住战马,可惯性使然,又有几匹死于暗器。王渊远远看到,心里暗叹,完了。果然在街道两侧闪出众多弓箭手,将五百骑兵团团围住,时间不大,战斗结束,只有十几匹拼死杀出。
他看着骑兵被杀死,犹豫了下没有采取行动。他知道或许自己将大军压上,或许能救出众人,但是谁知道里面藏着什么,对于未知,他不敢赌。看着远处街道上躺着的一地尸体,王渊突然有一种恐惧。他感觉,在城里有一只阴沉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他招呼几个生还的士兵询问,那几个士兵快神经错乱了,断断续续的述说,他总结后,终于得出结论,是一种白色的细线,非常锋利,将马匹和士兵切割了。
既然探明了是什么东西,王渊便不再害怕,派出五千步兵缓缓推进,以千人为单位,互相策应,一套套院子搜下去。可是除了零星的几处打斗外,实在没有遇到正面战斗。正在王渊疑惑的时候,突然火起,大火瞬息之间将城郊的千余套房屋院子点着,王渊看了暗道不好。在西北战斗,遇到过各种战法,却委实没有经历过火攻,整个西北旷野根本没有火攻的条件。
王渊急忙下令士兵撤离,却见那些逃进去的乱民不知道又从哪里钻了出来,一路追杀射箭,等五千大军撤出了火场,五千士兵已经变成了四千。王渊不由懊恼,今天的战斗委实憋屈,没看到人,就损失了一千多兵马,而且敌人还不和自己正面战斗,有气都发不出。不过王渊也不气馁,他知道,这场大火虽然损失了一千多兵马,却也将郊外的房屋烧成了瓦砾,更有利大军的下次进攻。
林冲看着兴奋的众人,心里也挺高兴,“玩巷战,我是你们祖宗!”经过这次胜利,暂时稳固了城中乱民的心情,他们不再恐惧,突然发现,打败这一万官兵也不是没有可能。张荣兴奋的道,“大帅,我们下步怎么办?”林冲看看他道,而后巡视众人道,“你们说怎么办,大家都是说说?”
陆小福等人知道林冲是在考验三人,便不张口,李昱刚要说话,见陆小福等人都不说话,马上闭上了嘴。魏胜上前道,“大帅,虽然我们这次打赢了,不过也死了三百多百姓,不如我们趁黑夜转移吧!”其实李昱也想这么说,不过这家伙心思灵活,没有直接说出来,而张荣对林冲崇拜有加,没有心机,见林冲问众人,他也不说话。林冲将三人表情收入眼底,说,“任城绝不能丢,官兵有骑兵,如果我们撤离,就会被骑兵杀死在旷野里。”
同时,王渊也在和皇甫佐商量如何进兵。王渊道,“吩咐下去,加紧防范,乱民很有可能来劫营!”皇甫佐听了吩咐,却没有下去,思虑了一会问王渊,“将军,您看我们下步该如何行事?”
王渊考虑了一会道,“派人上报大帅这里的情况,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梁山的主力应该都在这里,让大帅分兵围剿!至于如何战,我们却不着急,只要贼人不跑,我们就一直占据主动,就有机会将贼人一举歼灭在此。”皇甫佐听了这才下去。王渊心想,虽然对剿灭贼人有利,却是个两难的境地,进兵害怕贼人的暗算,看来只要用步兵的优势兵力来拼消耗了。
不得不说王渊的策略是当前唯一可行的最佳策略,他通过白天的战斗分析出乱民战斗力有限,不过是靠取巧而胜,只要明天仍然步步为营,逐步推进,总会把乱民杀完。
第二天一早,官军列阵,而林冲也带领五百骑兵和五千乱民列阵迎敌。看着前面扯地连片的大军,林冲心里也一阵阵打鼓,近万大军,已经非常壮观,更兼宋朝兵制重在旗,中军列五色旗,其余各营也都各有七八位旗兵,列阵之后,旗云招展,扑拉拉声响,当真威风凛凛,让带领五千乱民的林冲倍感压力。
王渊骑马站在高岗上,让士兵举旗为号,指挥所有步兵压上,两侧骑兵掩护,一万大军直扑众人。前排为盾兵,而后依次为枪兵、刀兵和弓箭手,整齐的步伐敲击在众人心头,包括梁山太平军都是第一次和官军正面战斗,那种沉重的压迫感让人窒息。
首先接触的是双方的箭矢,这时就显示出了受过训练和没有训练的差别,官军平均能射击120米,而乱民只能射到80米,而且箭支软绵绵没有力道,杀伤力非常有限。
林冲举起刀,这次的任务任然是——撤退,但是这次官兵却没有追上来,让是让弓箭紧紧咬住乱民。果然乱民死伤很多,林冲在心里默默计数,他现在就是要用众人的生命来换一次官兵骑兵冲锋的机会。
王渊在后面看的真切,见林冲带人后撤,叫过皇甫佐道,“带领骑兵紧紧咬住敌人的骑兵,冲击,这次我们是追击,不用担心前面有暗算,成败在此一举,不要让敌人的骑兵跑了!”皇甫佐激动的领命而去。
看着逃跑不断死掉的乱民,陆小福对林冲道,“大帅,是不是敌人没有上当啊,人已经死了一千多了,要不......”林冲狠狠瞪了陆小福一眼,道,“只有对自己狠,才能对敌人狠,这次胜利只有用人命来填!”两人正说着,果然见官兵两侧骑兵开始迅速前突,直奔林冲等人。陆小福高兴的道,“大帅,他们动了,行动吧!”林冲拨打着飞来的箭矢道,“再等一会。”林冲等人慢慢放慢马速,保持在后队和官兵有一箭之地。
林冲见差不多了,带领众人折向向城东而去,那里有林冲布置的十几万个蹩马坑,专断马腿。而林冲等人的马早已经安置了大号的马掌。皇甫佐带领人紧追不舍,忽然感觉身下马匹一瘸,将自己甩出三米多远,空中的他看到了其他人也大多如此,一起做了飞人。林冲等人见了,回身掩杀。官兵的两千骑兵一多半陷在了蹩马坑内,马腿断掉,即使没断的,也已经不敢行走,只能下马步战。
旁边树林里张荣带一千精壮伏杀而出,两千骑兵顿时乱成一团。皇甫佐重重的落在地上,头晕眼花,勉强爬起来向外冲。杨震见了,大喊着向冲向皇甫佐,正在这时,一个大汉横着用肩膀撞向杨震的白马。白马竟然硬生生被他撞翻,马颈断裂,口吐鲜血,显然是不活了。杨震见不妙,忙跳了下去,见白马死了,顿时气的哇哇大叫。举刀砍杀那大汉,那汉子黑脸,圈脸胡子,圆睁着大眼,架刀还击。
两人对了三刀,竟然势均力敌,两把刀都断为两截。那大汉也不恋战,抱起皇甫佐向外杀去,杨震岂能让他逃掉,追上去要和那人厮杀。那人转换姿势,将皇甫佐背上,空出两手和杨震扭打。两人都不防守,你打我一拳,我也打你一拳,两人都是横着飞出去好远,而后如是再三,看的双方的士兵牙酸,都绕过二人,不敢惹两位煞星。
林冲一枪扎死一人,而后钢枪横砸,那人飞上空中,跌下来摔死了。林冲横扫枪尖,迎面的五人应声而倒,十只腿伤了五对,陆小福见状,忙上前补刀,五人立时毙命。吴彪拿着两把钢刀,杀的满头、满脸都是鲜血,还在哇哇大叫。他见杨震和那人杀的正酣,忙也上前帮忙,刀刚刀那汉子脸前,谁知那汉子竟然扭转手腕,一拳打在吴彪的刀片上,钢刀竟被震碎。吓得吴彪目瞪口呆,他尚不知道谁人能有如此本领,心里不由胆怯。
那汉子趁众人愣神间,戴着皇甫佐逃入树林。林冲叫回要追的杨震和吴彪二人,命令众人速战速决,快速清扫残敌。因为城里乱民正在用生命为他们赢得时间,虽然林冲心狠,但是死的越少岂不更好。
杨震揪住一个俘虏道,“刚才那人是谁?”
那俘虏早就吓傻了,忙道,“他叫韩世忠,是骑兵小队长。”林冲在旁边听了不由大惊,“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