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城营位于开封东南十里,在汴河旁边,本是作为维修城墙而存在,后由于东京城墙久不经战火就成了汴河码头的纤夫,一些强壮的犯人已被抽调去修皇陵,剩下的老弱幼残生活在这里,本身充配牢城营的牢犯都是轻犯,所以牢城营只设置了两百人的队伍看守,长而久之满编的也就百十人而已。牢城营隶属开封府管辖,不属军队,否则林冲焉有命在。林冲随两个公人交接了文书,便被安排在了牢城营住下,牢头得到开封府师爷的口信,要好好保护林冲,一时摸不着头脑,所以对林冲反而很客气,安排了单身监舍,并交待火头好好伺候,交待押头要保护林冲的安全。林冲看到对自己这么好,以为是陆老爷子安排的,所以也就没有放在心上,放下包裹,安心在牢城营住下,他本是个谦和的人,时常拿出金银接济众兵士,所以,一段时间后,大家反而更敬重林冲了,随着他身体的恢复,众士兵反而拥着他学些强棒,也不拘他,只要不去开封,也就随他溜达。这一日,林冲正在与众兵士嬉闹,忽有人报有人给林冲送信。林冲出来见是陆福的儿子陆小福,忙问出了什么事,陆小福给林冲磕头后,珍重的将一封信递给林冲。林冲看信后,脸色不仅凝重,原来,陆家这段时间出事了,有十几户人家在买了陆家米店的米后,吃后死了十几个人,这在开封城已经引起震动,陆老爷子想,陆家米店在开封经营了将近二十年,大小十几家店掌柜也都是长期从事生意的,这入口的东西陆老爷子本身要求就严格防范,无缘无故怎么就死了十几个人,再说陆老爷子平时手面阔绰,很少得罪人,因此他断定可能是高衙内报复,所以马上致信林冲,让他小心在意,以免被人害了性命,并在信中交待,陆小福是陆家心腹,识文断字,脑子灵活,可以放心使用,现将他派给林冲,也好有个照应。
其实,林冲和陆老爷子都没将脚踢高衙内放在心上,以为林冲被充配牢城营,此事已经过去。根本不知道林冲一脚已经让高衙内断了男根,如果早知道,早就准备逃离东京了。
林冲思索了下想道,“看来高衙内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主,或者高衙内的伤加重了,否则不可能因此事致人于死地”。又转过身问陆小福陆家情况如何,陆小福告诉林冲,此事已经由御史上奏皇上,开封府将那家店已经封了,从掌柜到跑堂的都下到监牢,现在陆老爷子已经使了银子,不过可能不能善了啊!林冲思索了下道,“小福,你马上回程,告诉老爷,让他把其他几家米店也暂时关了,另外托人打听高府的情况,务必将高衙内的情况摸清楚,再做下步打算。”陆小福领命而去。林冲心急的等待着,既然事情已经捅到御前,开封府必会严加审问,万一有人栽赃陷害,陆家马上就有大麻烦,弄不好就要全家抄斩啊!看来,我还是亲自去开封城一趟吧,于是林冲返回监房,和监押说想去外面转转,然后收拾了东西,拿了几贯钱走出牢城营。
林冲急匆匆从汴河码头往前走,就见前面四五个汉子正在打架撕扯,林冲无心理会,刚要前行,突然见一个汉子向自己怀里冲来,好像是前面的人有人推了一下,跌到林冲怀里的,林冲伸手一搀,忽见汉子眼放精光,刹那间,林冲反应过来,下意识抬脚将汉子踢开,果见一只匕首落在旁边。旁边三个也冲到林冲侧后,拿匕首向林冲身上猛刺,林冲急走两步,转身面对三人,另一人也捡起匕首将林冲围在中间。林冲凝神而对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暗下毒手。”一汉子道,“废话少说,死了自然让你知道。”说完挺身而刺,其他三人一拥而上。若在上辈子,别说四个大汉,就是一个他也打不过,不过重生后接收了林冲的武艺,并练习内功心法后,林冲自身感觉能对付十几个这样的大汉,所以面对这四个人也不是很紧张,只是他想知道,这几个人为什么杀他。林冲翻转手腕将一个汉子带飞,右脚侧踢,将右首一个踢到河里,转身对付另两个,不到几个照面,另两个也躺在了地上。林冲捡起匕首,在一个汉子腿上扎了一刀,拔起后又扎一刀。大汉疼痛难忍道,“好汉饶命,你想知道什么?我什么都说。”林冲刚要问话,就听河岸边的商店门窗被人踹飞,转身见十几个弓手临窗而立,霎时剪枝呼啸而来。林冲忙抓起一个地下大汉格挡,就听大汉喊道,“是我,别射,大哥,手下留情啊。”不过好像呼喊没有效果,不一会,大汉身中十几箭,慢慢没了声音。林冲急冲向商店,匕首脱手而出,扎死一个弓手,几个呼吸间,林冲已冲到商店,使出擒拿格斗的技巧,夺下剪枝,转身又扎死一人,另几人忙抽出佩刀猛砍林冲,林冲拿起条凳打翻两人,脚点朴刀扎伤一人,十人霎间剩下五人,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头领向其余几人喊道“无非一死,大家一起上。”林冲顺手捡起一只弯刀,一刀劈到大汉脖颈,顿时死掉,一脚踢飞一个,右手翻转,刀向后刺,将身后一人扎了个透心凉,林冲拔出刀,架住首领的刀口,顺手而下,首领右手应声而掉,其余一看林冲神勇,忙向外跑,林冲飞刀又杀一人,其余两人跳进河里一会不见了踪影。
林冲追了百米,不见了二人,擦了下脸上的血迹,转身回到店房,蹲下察看首领伤势,一看已死去多时了。林冲伸手在大汉身上搜起来,终于在一个汉子的孩子搜到一张票据,是一张当票,写着“典当人为开封府高指挥使府邸高明”字样。林冲想道,“果然是高俅派来的人,看来陆家非常危机!”林冲急忙换下血衣,换穿上干净衣服,拔出匕首,拿了两把朴刀,用衣服包了一副弓箭,向城里走去。
开封是北宋最繁华的都市,拥有百万人口,商贾云集、市贸繁华,夜里有夜市,所以天将黑的时候,还没有关闭城门。林冲将朴刀和弓箭包在衣服里,把匕首藏在袖里,塞给了守城兵两吊钱,便顺利进城。林冲想先是按照印象去开封西南的陆家,告知被刺杀事件,走不多远,就见陆小福迎面走来,两人忙相见了,返身返回陆家。陆老爷子正在帐房内思索,见林冲和陆福、陆小福三人走了进来,陆老爷子惊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在牢城营吗?”林冲看了看陆福和陆小福,将来的路上的事情述说一遍。陆老爷子跌坐到椅子上,口里喃喃道,“看来消息是真的了!”林冲忙问缘故,原来,林冲得到陆小福捎的口信后,根据林冲的交待,找了相熟的人去打探高府的动向,才知道事情委实诡秘,原来高衙内的几个侍妾在几天之内都因为意外事故身死,而据药店掌管的说,最近高府采药多是滋补壮阳之药,而且还排除很多门丁去外地搜寻治疗男根的药房,陆老爷子才想道可能闯了大祸。待到将事情述说一遍,林冲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心道,“没这么巧吧!”而后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高衙内是高俅唯一的儿子,这样一来,对于高俅来说就是奇耻大辱啊,定会将自己恨入骨髓,百倍的报复回来。林冲将前后事情一想,便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抬头和陆老爷子对视下道,“为今之计,事情已无转圜的余地,高俅必将会置我于死敌,陆家也会受到我的连累,不如逃离京师。”陆老爷子点点头道,“嗯,也只有如此”,转身对陆福道,“你去账上支了银子,将家人都遣散了吧,免得受了连累,幸好有毒大米事件,现在遣散人也不显得突兀。”有对林冲道,“事不宜迟,你去东院去告诉婉娘,收拾细软,我们连夜出发。”林冲怪异的道,“都是小婿连累的陆家,婉娘她......”陆老爷子摆摆手道,“你不要多想,我陆天雄当年曾答应你爹,照顾你成家立业,如今虽然如此,但是你能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我很欣慰,也对得起你爹。”顿了顿道,“你去吧,婉娘很久没见你了。”林冲无法,只能慢慢踱步去了东跨院。
林冲正襟危坐,妻子陆婉娘坐在前面的妆台前,里面是红帐子的双人床,床上整齐的叠着两套缎子铺盖,上面绣着红色的鲜花,另一套绣的是稚童扑蝶图,梨木床头雕刻着鸳鸯戏水图,笔法细腻,雕工精湛,上面挂着一幅临摹的吴道子的送子图。看着这典型的闺房,饶是林冲上辈子万花丛中过,如今也是努力克制。灯光扑朔,影影重重,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瓜子脸,一头乌黑的头发盘起,梳成着一个宋朝典型的发式,两溜青丝在耳畔低垂,散在白皙的脖颈上,柳叶眉、双眼皮,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闪着促狭的笑容,不胖不瘦,脸上白皙略有嫣红,白里透红,说不出的可爱,着着一身碧绿的裙子,脚下一双绣花的粉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看着眼前如雕琢般,从古代仕女图上走下的鲜活的端庄典雅的美女,林冲一阵阵的开始恍惚。她,就是我的妻子。
林冲断断续续将事情原委述说一遍,陆婉娘先是深施一礼道,“相公见义勇为,行侠仗义,救弱女于将辱之时,亦是救女子于一生,小女子感同身受,替天下弱女子谢谢相公。”而后又羞涩的笑道,“也以相公为荣。”林冲急忙搀扶了下,知道陆婉娘是为了担心他拖陆家下水多想,所以才这样说,安慰自己,不觉心里暖呼呼的,不仅为她的细腻感动,“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轻揽住陆婉娘,感觉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次的温存。两人互相凝望,好像这一刻就是永久,两个人在上辈子就已相识,林冲想即使为了他跋山涉水,千辛万苦也值得。陆婉娘也将要消融在林冲有力的臂弯里了。
这时,就听门外丫鬟道,“姑爷、小姐,陆管家在外面催促了。”陆婉娘忙脱离林冲的怀抱,羞红了脸对着门外道,“知道了,你告诉陆叔叔,我们这就出来”。林冲心想,“这幸亏是在古代,如果是现在,不知道多少人已经有了龌龊的误会了。”陆婉娘道,“相公,你的衣服都在家里,当时没有带来,这可如何是好?”林冲抚慰她道,“无妨,我们现在是逃难,家当以后可以再置办吧。”于是,陆婉娘收拾了一些金银首饰和细软包了一包和林冲并肩走了出来。
看着林冲、陆婉娘温馨的小夫妻模样,陆天雄第一次为自己当初的决策感觉欣慰。陆福进来禀报道,“老爷,有十几个子侄想跟着老爷一起走,您看......”陆天雄道,“难得大家在这个时候还愿意追随我,告诉下面的兄弟们,愿意走的多留下银两,让他们小心安排亲属”陆福下去安排,不大一会,十几个青壮跟着进到院里,和林冲一起共计十八人。陆福道,“我去把下面仆人集合起来,然后出去”林冲知道,这是怕走漏风声,把人集合起来,给这些人离开创造条件。林冲再看看眼前站着的十几个大汉,各个太阳穴高鼓,有想到陆福的精细,心里想道,陆家不会像正常的商家那么简单。一伙人等到三更以后,轻手轻脚奔西城门而去,在城墙坠绳而下,陆婉娘由林冲抱着下去,由陆小福等着接应陆福,其余人快速向城西而去。等汇合了陆福等人,一群人在陆天雄的指挥下向西北进发。等天亮的时候,已经离城二十多里了。
宋朝商贸发达,官道上往来客商络绎不绝,陆老爷子、陆福等人又精于事故,一路上也没有人盘问,直到中午到了开封城西北的郭桥镇,一伙人找了个小店吃了东西,陆福又在镇上买了三辆马车、五六匹马,准备了充足的干粮和清水,下午再出发的时候,就轻松多了。陆小福和陆丙男两骑在前开道,左右各有一骑,后面两骑,中间围着三两马车,陆福和陆老爷子一辆,陆婉娘和林冲一辆,另一辆为携带的粮食、金银、细软等物。
和陆婉娘在车里,看着两侧的风景和身边的端庄的美人,林冲感觉到重生后从未有过的满足,两人一路聊天嬉笑,虽然只是牵手、拥抱,已经给林冲已莫大的幸福了。林冲看一直向前的马车问婉娘,“娘子,不知道咱们这是去哪里啊?”陆婉娘道“没有听父亲说,不过以前听父亲大人提起,他在河北安利军(河南黎阳)有个好友,是生死的兄弟,我们应该是去那里吧”林冲道,“看岳父大人调配甚有法度,又有军中好友,岳父大人没跟娘子说过以前的事情?”陆婉娘道,“母亲去世的早,父亲虽对我爱护尤佳,但父亲是个粗人,很少和我说以前的事情”林冲心道,“粗人倒却未必啊!”。
一路车马劳顿,两日后到达滑州境内,一座高山突兀在眼前,陆福道,这是天马山,过了山便是黄河,山势陡峻,恐有山贼,叫几人小心戒备,行至山脚,忽听一声呼哨响,一队山贼冲下山来,将车马团团围住。一条大汉分开众人,“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话还没说完,众人已大笑,只见这伙山贼穿的破衣烂衫,手里拿着棍棒,连一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有些山贼光着膀子、赤着脚,一看就不是惯匪。大汉尚未说完,陆小福已经受不了了,接着道“留下你个头吧!”拿着一条木棍照着大汉脑门就砸,大汉身高一米八多,双手各拿板斧。使一只板斧加开陆小福棍棒,另一斧头向马肚子砸来,小福用棍棒另一头磕开斧头,就见马向下一挫,拖后了三步,陆小福就觉双臂发麻,心想,这山贼好大的力气啊。陆小福在陆家本就以力气见长,功夫更是一流,见这大汉力气大,起了较量的心思,甩身下马,“来,小子,我陪你好好玩玩”两人陆地上战在一处,没几个回合,就见陆小福被大汉抓住领子甩了出去。林冲按住小福道,“好汉,我来跟你会会”大汉道,“你这么瘦,我一巴掌就把你拍扁了,你还是换个人吧”林冲道,“试试就知道了,难道你怕我了?”大汉一听急了,“我怕你,俺白老虎还没怕过人哪”说着铺上前来,林冲抓住大汉膀子向旁边一带,使的是四两拨千斤,太极的功夫。其实林冲这也是一时兴起,技痒难耐,更何况还在陆婉娘的面前,于是只有轻描淡写,轻松潇洒的赢最有面子了。大汉虽然力气很大,但是哪里是林冲的对手,几个回合之间,大汉已被摔的大汗漓淋,爬不起来了。大汉道,“我今天没吃饱,你等我吃饱了再来打过”林冲道,“看你不像恶人,为什么要做强盗啊”大汉还未说话,旁边走过一人道,“我们本是河工上的苦力,修河的银子被都监贪污了,我们实在没法,才想找口吃的”他见林冲轻松将大汉打倒,忙跪下道“我们不是有意冒犯好汉,请饶恕我家大王”林冲道,“贪官横行,逼民为贼,你们也是身不由己,都起来吧”然后吩咐小福给这些人分些干粮。而后一伙人继续赶路,过不到二里,就见那山贼大汉复又追上前来,林冲顿住马堵住道路道,“你怎么又追了过来,难道又要劫道?”大汉羞涩的道,“嗯,能打过我,是个好人,又给我吃的,更是好人,我想跟着你,嗯,能吃饱!”林冲听着他说话,哈哈大笑,心想这是什么逻辑啊,笑着对大汉道“跟着我也可以,不过以后要听我的,听我的,就天天能吃饱,好不好!”大汉憨厚的笑道,“好、好,你管俺饭吃,俺给你磕头了”说完,跪下就给林冲磕头,林冲忙下马搀起大汉道,“你叫什么名字?”原来这大汉是河北相州人,家姓白,叫白彪,人称白老虎,生的人高马大,特别能吃,去年由于河北大旱,爹娘都饿死了,白彪就随着逃难的队伍一路向南,后流落到黄河工地上抗沙土修堤坝,后因都监克扣公粮,一家人实在没饭吃,其他人还好,这白老虎特别能吃,实在饿的没办法了,被人怂恿,就有了前面一幕。林冲拿出一些牛肉干,一次让白老虎吃了个够。队伍里添了白老虎,许多人就和他开玩笑,较量力气,特别是陆小福。一伙人热热闹闹开始向黄河进发。
还没看见,就听到哗哗的河水声,渐行渐近,宽阔的河面,汹涌湍急的河水顺江而下,携带万吨泥沙奔腾不息。林冲心潮起伏,“千年未见,你还在这里!”历史在这一刻好像重叠,不管朝代变迁,时光流逝,这条河流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