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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云殿。
周薿到达的时候齐顼已经坐在里面了,只见太皇太后猛地一拍桌子,喝道:“荒唐!我们大周江山数百年的基业还在,如今他们却上谏说要罢黜皇帝!简直无法无天,这皇位除了宪儿还能给谁坐?自古立太子皆是立嫡立长。他们几个拥护的,不就是那几个皇子吗?只要我还活着,这个皇位就轮不到他们来坐!”
太皇太后如此生气,看来早已知道了。周薿走上前去,行了一个礼,太皇太后抬眼瞧了她一眼,说:“你可真会挑时候来,不用我说,这件荒唐事你也已经知道了罢。”看是气坏了,太皇太后跟谁说话都是话里带刺。周薿在太皇太后的示意下缓缓落座,沉默了一下开口便说:“母后,周薿对这件事有个看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皇太后噙了口茶,瞥了她一眼,“说。”
周薿俯首说道:“幼帝登基朝中不稳是必然,可是本是最该拥护陛下的三公都已起了二心。请柬罢黜皇帝,本是叛国之罪,而他们敢这么做必然是有足够的把握以及后盾,我看这件事怕是蓄谋已久,而这后宫中必有内应。”周薿缓缓说完,看向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沉着脸色一言不发。
齐顼想了想说:“太皇太后,臣以为公主说的话言之有理,若真有内应,那应该是三公以及其他十三位重臣的亲眷,许是有人在宫中。”齐顼的话头明显是在往皇太妃身上引。
太皇太后看了周薿一眼说:“周薿,你说本宫应当信你还是不信?”
周薿轻笑:“回母后,周薿即为长公主,自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是母后日日给周薿的教诲,周薿均铭记心中。”
太皇太后思量了一下,然后抬手,“宣皇太妃陈氏。”
周薿嘴角微扬,而她身后的碎玉脑袋却埋得更深了。
陈氏来的时候,看到太皇太后,周周薿还有齐顼都在殿里,再看看周薿身后的碎玉,心下一惊,遂有不祥的预感。今日朝堂之上的事她也有所耳闻,她未料到自己的父亲会这么冲动。
太皇太后说:“陈氏,本宫今日找你来,无非就是话话家常。”然后示意陈氏坐下。
陈氏见了礼后忐忑不安的落座,额头有细细的汗冒出。
“近日令堂身体可好?”太皇太后不经意的问道。
“回母后的话,臣妾近日未曾与家父联络,想是还不错。”陈氏唯唯诺诺地回答道,心中少了底气,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周薿眉头微蹙,这陈氏,真是自私到极致,竟然试图与自己的父亲撇清关系。
“你不知?”太皇太后放下茶盏,轻微挑眉。
“臣妾不知。”陈氏连忙摇头。
“那我便告诉你。”太皇太后蓦地提高了声音,吓的陈氏一颤。
“令堂高就,坐着太傅的职位,儿子也个个在朝堂有头有脸,尤其你这个女儿,年纪轻轻便是当今圣上的养母。他也老当益壮,不知是否是嫌太傅这个职位太闲,想谋些事做?”太后一连串的话让陈氏哑口无言。
陈氏毕竟只是一个有些小心机的女子,做不成大事,这时又急于自保,便连忙辩护道:“臣妾入宫多年,自睿帝登基以来臣妾更是从未回过娘家,只是偶尔从睿帝那里听一两句父兄的消息,其余的臣妾一概不知。”
这一切周薿与齐顼皆是冷眼旁观,太皇太后冷笑了两声,便说:“不知?李上卿可知自己的女儿李才人是如何去的?外界虽说是病逝,可究竟是怎样,你自己心里清楚。邵尚书可知自己的女儿柔贵人是如何去的?王大夫可知自己的女儿沁美人是如何去的?哼,这么多年,你在宫里横行霸道,看在你父兄的面子上,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你也不怕那些孤魂野鬼来找你!”
李上卿,韶尚书,王大夫均是陈太傅联合上谏的官员,周薿讶异,原来太皇太后都心知肚明,刚好今日她与齐顼给她一个挑明的机会,太皇太后便将计就计。周薿垂眸思量,太皇太后带来的谜团越来越多。
陈氏的面容这时已经惨白,她想张嘴说什么,却百口莫辩。太皇太后看她这副模样,又恢复了一副清闲的样子,喝茶,说:“但是,我也没说要拿你怎样。”陈氏的心境有如被千斤顶压住,却又迅速被搬离,一沉一浮,让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此时也只能干笑两声:“母后,说笑了。”
“我可没有说笑。”太后变了脸色,陈氏的脸也瞬间苍白,“你和你父亲肚子里的算盘,别以为我不清楚。”太后接着说
“母后,臣妾…。。”就在陈氏刚想辩解的时候,周薿对碎玉使了一个眼色,碎玉走便过去跪在了太后面前,陈氏的心忽的提了起来,碎玉先磕了一个头,然后说:“太皇太后,奴婢碎玉原是红素苑的人,现在长公主身边做事,奴婢有话要说。是关于皇太妃娘娘的。”
太后看了一眼周薿,然后颔首:“你说。”
“奴婢本是与太妃娘娘婢女婵娟同年的,平时来往甚密。婵娟平日里也会告诉奴婢一些太妃娘娘的事。太妃娘娘一直通过婵娟和邓伟与陈太傅联系。多的是说一些先帝的事情,甚至,从两年前起,开始给睿帝用一种药。”碎玉一边说着一边行了个大礼。“将那种药加入香炉里与香料一起燃烧,开始会对这种味道有所排斥,后来便会对药物产生依赖,而体内的气血则会被慢慢掏空,逐渐病重死去。”碎玉说完陈氏身子已经开始颤抖。而太皇太后的眼里满满都是沉痛以及恨意。
周薿依旧垂着眸子,当初她知道这些的时候,心也是绞痛的,毕竟是自己的哥哥,太后是他的生母,心中的痛则会比她重上千倍万倍不止。
说罢,碎玉拿出那药,是黑色粉末状的,当初给周薿的香炉里加的也是这药。这药其实早不是陈氏给的药了,是那日周薿给齐顼的香炉里的熏香,齐顼找人提炼出来的罢了,不过陈氏本来心中就有鬼,此时更是腿已发软。
“你说的可属实?”太皇太后虽然努力压着,但依旧能听出声音里的轻颤,周薿走上前去,从袖中掏出陈氏给她的熏香,以及她陈氏自己使用的熏香,说:“母后,皇太妃也曾赠予我掺有此药物的熏香,若不是儿臣去拜访太妃时发现有所不同,儿臣今日怕也是…”周薿将两份熏香递给太后,太后唤人将熏香拿下去核查,同时也派人去搜查景宁宫。
陈氏早已摊在椅子上了,满头大汗,双眼无神,“陈氏,这一切可属实?”太后继续向陈氏发问,陈氏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太皇太后便当她是默认了。
当日,陈氏便以残害宫人的罪名被打入冷宫。
而景宁宫里,也发现了碎玉所说的药。
此时,太傅府中。
陈望焦急的满头大汗,女儿在宫中一向过于骄横乖张,如今可好,被打入冷宫,而他毒害睿帝的事情也即将败露。
陈望细细思索,左右为难,也无法想出一条万全之策,这冷宫中的女儿不过是一枚绊脚石,舍弃,便舍了吧。
次日陈太傅便慌忙上谏,谏上所述虽冠冕堂皇,却将所有的责任全部推在了陈氏善妒这一说辞上。
(睿帝大家还记得吗?就是先帝,长歌的三哥,周宪的父亲。他的谥号是睿。一开始就交代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