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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周薿一早收拾好便往乾龙殿走去。周薿站在殿门外等着进去通报的小太监,过了一会小太监便急急忙忙的跑出来说:“公主请,奴才通报过了,只是…。。”“只是什么?”周薿问道。
“只是,皇上不肯起床。”小太监又压低了身子。周薿轻叹一声,扶着红鸢的手跨入乾龙殿。
周薿刚走到寝居门口,便听到里面丫鬟在不停的说:“皇上,这宫门就要开了,耽误不起啊,百官早就候着了。”
“不!”稚嫩的声音传来,“我不想起!你们都给我退下!”听到这里,周薿和红鸢对视了一下,红鸢走过去敲了敲门,说:“皇上,长公主求见。”
“皇姑姑。”周宪稚嫩的声音略显兴奋,周宪身边的婢女素锦过来开了门,周薿一进门就见榻旁的婢女跪了一片。周宪躺在榻上,眼睛睁得大大的,黑黑的眼珠盯着周薿,掩饰不住的兴奋。
周薿走过去,跪下,行了个大礼,这可吓到了婢女们,连红鸢也睁大了眼睛,这更吓到周宪,周宪连忙坐起来,慌乱地说:“皇姑姑,你这是作甚?”周薿不理会周宪,俯首说:“臣周薿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周宪慌了阵脚,说:“皇姑姑,莫要这样!”周薿微笑:“皇上不说起,臣自然不起。君臣有别,今非昔比。”周宪咬了咬嘴唇,底下头说:“皇姑姑请起。”
周薿这才缓缓起身,问:“皇上为何不起?”
周宪嘟起嘴:“我不舒服。”然后又重新躺回去。
周薿笑了笑,问:皇上当真不适?若皇上您真抱恙,不如宣太医来瞧瞧?让太医开几副良药,虽苦口,倒也利于病。”周薿挥了挥手,“红鸢,去宣赵太医。”赵太医是出了名的医术精湛,却开药极苦。
周宪咽了咽口水,见红鸢往外退去,连忙开口道:“慢!”红鸢停住步伐,在那里待命,周宪连忙起身,说:“皇姑姑,我起还不行吗?”周宪一起身,身边的侍女端来便脸盆,痰盂,服侍周宪洗漱。素锦为周宪穿好鞋,周宪起身,周薿拿起婢女手中的黄袍,为周宪套上。见周宪穿戴好,周薿看了一眼天说,“时辰不早了,快,不然要误了早朝。”说罢便急急忙忙的扶着周宪往殿外走去,周宪愣了愣,然后看着自己那黄袍上的龙,说:“皇姑姑,我不想当这皇上。”听到这话,众侍卫和下人全部跪在地上,黑压压一片。
周薿挑眉,问:“为何?”
周宪黑黑的眼睛有些湿润,满满都是委屈,他低着头,嘟囔着说。
“因为父皇就是当了皇上,所以走了。”
周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心疼,这孩子早早的就不得不背负天下,他才不过七岁,和福儿一般年纪,却不能像福儿一样天真的玩耍,他连兄弟姐妹都没有,他有的只是四面八方的虎视眈眈和冰冷的龙椅。周薿抬起头,轻轻抚摸周宪的脑袋,周宪却很眷恋的蹭了蹭她的手掌,然后念道:“皇姑姑,宪儿好想父皇。”周薿说:“我知道,宪儿想念父皇,但是宪儿你是皇帝啊,大哥一定会为宪儿骄傲的。”周宪红了眼眶,却不得不跨上那早已备好的龙辇,看着周薿恋恋不舍,周薿说:“宪儿,三哥执政的时候,天下苍生一派繁荣,皇姑姑希望你,也如大哥一般是个好皇帝。”
周宪看着周薿,低下头,说:“朕知道了。”
周薿听见那句“朕”,浅笑,行礼:“臣恭送皇上。”
“起轿!”太监尖锐的声音划过寂静,这皇上初次早朝,怕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周薿见轿子渐渐失了踪影,便对那些下人说:“刚刚皇上说的话,你们最好忘掉,少说话多做事,扶好脑袋。若有嘴长者,刑部伺候。”说罢,那些下人听纷纷磕头求饶,周薿却不予理会,然后扶着红鸢的手,向祥云殿缓缓走去。
到了殿外,李德厚看见是周薿来了,鞠了个躬说:“公主,您稍作等候,待奴才进去通报一声。”
周薿颔首,过了一会,李德厚一路小跑过来,说:“奴才通报过了,公主您进去吧,不过齐丞相也在,正与太皇太后谈话,公主进去恐怕得稍作等候。”
“齐相来了多久了?”周薿问道。
“回公主的话,刚来。”李德厚压低了身子。
周薿点了点头,说:“多谢公公。”
红鸢扶着周薿跨入门槛,候着的小太监见周薿进来,便一路引周薿到屏风后面,让周薿稍作等候,说完,小太监便退了出去。
周薿坐在椅子上,屏内便是议事厅,便刚好能听到屏内的人都说了些什么。
“齐相,今日哀家一早喧你入宫,并非执意让你误了早朝,而是真有要事商谈。”太后慢慢说道。
“臣知道。”齐顼回答道,语气毕恭毕敬。
“这幼帝登基不过三日,你也知道这朝中对皇位虎视眈眈的人并不在少数。结党营私的人更是多,尤其是那几位王爷,虽是藩王,但这野心却不小。先帝在位时,几度欲立老四为太子,但都被恕儿身边的人和哀家劝阻下来。后来临崩之际,先帝才拟诏书立恕儿为太子。恕儿深知这太子之位来之不易,继位之后更是勤政不已,万分操劳,最终积劳成疾,怎奈天妒英才,年纪轻轻便……”太后说了一半,便哽咽住了,周薿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太皇太后这要事,怕不是这吧。
齐顼沉默一下,才开口:“太皇太后,您恐怕另有要事要告知于臣吧。”
“呵。”太后轻笑,“好一个齐相,凡事都瞒不过你。”顿了一下,太皇太后说道:“这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晋王的生母是宫中最得宠的妃子,独宠后宫,可谁知,那个贱人竟与当时的宰相赵敬言私通,被世宗皇帝发现后自然龙颜大怒。可那个贱人竟然苦苦哀求世宗皇帝放了她与赵敬言,这赵敬言年岁已经可以当那个贱人的爹了,如此荒唐之事,皇帝自然不信,便把她打入冷宫,且废了赵敬言。九个月后,这贱人竟然产下一名男孩,她口口声声说这是皇上的儿子,当皇上准备滴血认亲的时候,那个贱人却咬舌自尽了。这认亲的结果除了当时的几个嬷嬷和婢女知道以外,哀家都不知道这晋王,是不是皇上的亲子。”
太皇太后说完,齐顼沉默了,而周薿心里除了诧异,更多的是怀疑,父皇怎么会戴这么大的一顶绿帽子,若真是这样为何这些年来宫里却没有任何流言是关于这件事的,而太皇太后选择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件事,怕是告诉齐顼和她,保住宪儿的皇位,首先要除掉的就是周尧。
“臣明白了。”齐顼开口回答,语气依然毕恭毕敬,听不出一丝情绪的起伏。
“明白了,那你就退下吧。”太皇太后淡淡的应声道。
“臣告退。”齐顼缓缓退出帘外,撩开帘子的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徐嬷嬷,齐顼并未看周薿,而是直径向殿外走去。周薿也未敢多瞧齐顼,只是站起来,对帘内的太皇太后行了礼,便入了帘内。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周薿笑着伏身。
“起吧。”太皇太后应声道。
“谢母后。”周薿起身,太皇太后指了指齐顼刚坐过的位子,周薿走过去坐下。
太皇太后喝了口茶,并未提刚才周尧的事,而是问周薿:“听说你今早给皇上行了大礼?”
“回母后的话,儿臣不过是希望皇上能有自己已是皇上,今非昔比的觉悟罢了。”周薿毕恭毕敬的回答到。
“嗯。”太皇太后喝了口茶,然后说:“你倒是聪明,只是别聪明反被聪明误。”太后似乎意有所指。
“儿臣明白,谨遵母后教诲。”周薿略微伏身答道。
“既然明白,也不要一时糊涂,这幼帝尚小,为保皇位,必须排除异己,这周氏江山才能守住。”
周薿依旧伏着身子应声。
太皇太后颔首,瞧了一眼周薿说:“你怕是有话要说吧。”
周薿本想跟太皇太后说周尧今早便动身的事,可刚被太皇太后给了个下马威,周薿也不好开口,想了想,便说:“母后,儿臣只是来探望您罢了,这已经是正月了,正是冷的时候,母后多注意着些。”
太皇太后喝了口茶说:“你倒有心。”
“这是儿臣应当的。”周薿笑着应答,“那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太皇太后没再说话,只是颔首默许。
周薿退出殿外,殿外的寒风打的周薿双颊生疼,看着依旧混沌的天,周薿也只是轻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