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踏出那扇高大的朱红大门开始,他就告诉自己:“这个江湖上要有我这么一个人物了。”
今天是他步入江湖后看到的第一个日出,虽说现在还是在震阳府的地界,但是也让他身心俱轻。赶了一夜的路,总觉得还是有用不完的气力,好像睡眠什么的在他的意识当中根本没有出现过一样,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是一只脱离藩篱金笼的雏鹰,即使羽翼未丰,也要搏击苍穹,哪怕遍体鳞伤!他心中有一团雄心烈火,烧灼着他的每一个好战的神经,“一定要闯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我要让这个江湖永远记住我的名字——麟沧玉玦!”
“呵呵——”这个一身玄衣,肩披玄蓬,头戴玄纱帷帽,脚着玄缎长靴的神秘少年环抱着一把玄铁十字长剑,传出一声傲视一切的冷笑声,接着在朦朦亮的黎明朝着南边一路走去。长长的驿道上一个如暗夜使者的人影渐渐变小、模糊,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
震阳玉府在江湖上是一个神话。原因有很多,可是无论是什么,需用心去记的只有一句话:在这个世上,只有死去的东西才有可能被尊为“不朽”。
陆离王朝圣川年间,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玉府大当家的二夫人因难产而死。消息只有这么多。
十年前。震阳玉府。
她从未见过的事有两件:一是她的娘亲;二是健在的亲人对她笑。
她知道的是:她的娘亲在生她的时候很痛苦,所以她死了。她不知道的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她有两个哥哥,都是她大娘所生。大娘为人很好,可是和她没关系。因为她认为反正不是我的娘,她根本不需要照顾我,就算她想照顾我,我也不需要。也许是因为过早地成为了半个孤儿,她显然要比那两个娇生惯养的哥哥要独立得多。大哥十岁,二哥九岁。
她有一间楼阁,很空荡,因为只有她一个人住。屋子里散发的是满满的桂花香,听说这是她娘亲最喜欢的味道。她觉得:如此的话我也应该喜欢。可是事实上久居在这里,你就会发现你用以分辨这种与你朝夕相对的味道的那一部分嗅觉已经失灵了!你喜欢,终还是闻不到,这无疑是一种可悲。其实世上的大多事,也同样如此无情,所以她倒养成了一副清心寡欲的心肠。每天在“冰窖”里生活,遭人议论和白眼,你还会有什么奢求可以被满足?
然而就在那一天,这个五岁大的小女孩产生了“要”的冲动,而且结果是令人吃惊的——她完全爆发了,而他们……傻了。
在这个大宅子里,她有一块禁地,仅属于她的禁地。它位于花园的后面,被一座高大丑陋的假山遮挡着。之所以说它丑陋,是因为按照整个玉府布局来看,除了前堂,位于中间地带的内宅区是完全置身于可被称作桃源仙境的花园中的。虽说地处北方,可是整座园子却都是南方的风格。蜿蜒的曲径四通八达,都是用各色晶莹圆润的鹅卵石铺就,还按照园中不同的组成主题变换着美丽的图案,旁边则植垂柳或宽叶芭蕉不等。她最喜欢的是位于她所居阁楼前面那条围在南池岸边的小路。她认为它就像是一条依偎在水汀边休憩的锦鱼仙子,一颗颗红粼粼的雨花石子透着些许的白,排成紧密的鱼鳞纹,柔美而特别。
整个南池是海棠花形,斜着盛开在玉府花园中,她住的院子独占了一个半的水域。碧波被一座白石板五折曲桥划分着,“花心”处是一座八柱八角重檐青璃瓦桥亭,亭中无栏无桌凳,就是一方八边形的大石板稳稳平平地“飘”在池心。过了桥亭,再走几步,就出了她的院子了,空气也一下子变得流通起来,因为这是别有洞天的大,而她也因此认为:我的阁楼不过是偏安一隅吧。
南池的水是活水,一直可以流到府外去,她知道这个事情后,就在默默地想那尽头就应该是在后院的那个“禁地”了。而剩下的景致也就围绕着这条玉带而展开——有大娘和两个哥哥住的“抱瑟园”和爹的书房“玮羽轩”,还有一处望山亭,无疑成为了这座玉府的至高点。再往后就是下人房和厨房货廪,这都是比较靠园墙的建筑了,于是特别圈出一个院子,建了一色的单檐卷棚顶小排房,旁开廊洞与主人内宅苑相通,清洗无尘的广阔院子井井有条地摆着各种干活用具以及晾衣用的竹竿,却也种着各种繁花碧草,显得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