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马上就要进城了,您还是把我放下来吧。”这一路让迦越这从没闻过男人气的小丫头着实觉得如坐针毡,满面的红潮就没褪去过。虽然璇尘身上有种千年檀木混着金银花的好闻味道,可是越是这般,迦越越觉得自己的心脏要激动得飞出胸腔。强忍了一路,因为百般推搪都被璇尘无视,如今倒是有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嗯。呵呵,迦越真是轻得像只天鹅翎羽,就是让我这样抱着,我能一直把你送回沙燎圣庭去。”璇尘整理好胸前的长发,两袖一甩,带出一阵浓郁好闻的熏香气。
“公子,莫要取消迦越了!”这小丫头彻底被羞得无地自容,大概被璇尘说到了心事,飞也似地跑进了城。
“哎呀,这是干什么呢?你慢点吧,要是扭伤了脚,我可就无法想我家夫人交差了!呵呵。”璇尘笑得一脸灿烂,他伸出手指弹了一下额前的刘海儿,宽松肥大的袍子还真是极其符合他这富家公子哥的气质。
“老板,今天天色已晚,小童儿要回去复命了,明天我就不来了,今天谢谢老板的盛情款待,叨扰了,告辞。”昏暗的书斋里,这个不速之客轻轻合上了书,端放在茶几上,起身,向丑老板拱手一礼。
“哦,这么厚的一本书这么点时间就看完了?”埋在巨大靠椅里昏昏欲睡的丑老板一个激灵伸出来了脖子。
“嗯,谢谢老板……”一个捆着裤腿的杂役慌慌张张地打断了小孩儿的话。
“老板,老板,‘稳状元’不在府上。”
“咳——!咳咳……”刚刚拿起蒲扇扇了没两下的丑老板呛了口山风似的。
“老板,小童儿突然想起有急事,告辞告辞!”小孩儿转身就出了书斋。
“嗯!……你个棒槌啊,那么大声!”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眼看着小孩儿走远,他狠狠地拿着蒲扇拍了这个杂役的脑袋,“喂,你刚才说你去翁府没找到‘稳状元’?”
“嘿嘿,是,老板。但那个孩子的确是‘稳状元’的书童,因为他穿的那件衣服是‘稳状元’近期才在锦隆布庄做的,我想这小子定是‘稳状元’新的得力书童,要不能赏他新衣服穿?”杂役一边挡着蒲扇,一边拿起一杯茶就喝。
“嗯,听他那谈吐,也的确是个书香门第出来的。可是这小子鬼道道多了去了!所以我才让你去查个明白,这样我就放心了。唉——这一天啊!也罢,既然这书被个毛小子看了,我这个当老板的还没看上一眼,多少说不过去了啊!嘿嘿,木子啊,今晚咱主仆俩……嘿嘿……”丑老板如释重负,抻了个大大地懒腰,踱着将军步,拿起那本红皮书,诡笑起来。
“呦,谢谢老板,谢谢老板!但您不怕老板娘……”叫木子的杂役也目露黠光。
“让她——玩——去——!哈哈!”丑老板压低了声音,随后放声大笑。
“得嘞!小的再给您掌盏灯。”杂役狗腿得很。
“嗯~还是你小子想的周到。”丑老板摇头晃脑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用京腔叫起了板,“好~书!”可他翻开书页立刻傻了眼。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啊?老板,怎么了?”杂役还不明就里,小心翼翼地护着烛苗,将烛台放好,就关系起来。
“你看!”丑老板一把将书甩到了杂役怀里。
“借书来看,一物抵一物;神偷立据,取假还汝真。老板这是啥意思?”
“啥意思,啥意思,咱让那猴崽子给坑了!唉,这破……唉,还不能撕!照他这话咱还得把这假书妥善保管呢!唉——关门!”
“哦——神偷?……‘神偷洛彦’?!”杂役夹着书,去关门扇,可思量间,就听见书本掉地的声音……
“呀!公子……”话说这小迦越平时弱不禁风,此时倒是一口气跑了一条街!看来这丫头还是堵了一口气的,而也因为这……
“抱歉抱歉!”一个童儿只是抬起头望了她一眼,便缩着头匆匆地离开了。
“嗯?呵呵,这事有趣了……”而这一切璇尘自是看在眼里,他若有所思地望着隐入人潮的那个“肇事者”,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他棱角柔和的完美下巴。
“啊?公子你说什么?”迦越的魂魄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
“哦,呵呵,没事没事。”璇尘强忍着笑,继续他的护送。
“哎,洛彦,你还真是职业病啊!”他一口气跑到城外的树林,将小小的身躯隐在一棵粗树后面,左手往脸上一抹,一张人皮面具完完整整地出现在手掌中,再摊开右掌,里面一条缀八宝彩石的银叶流苏雪藤玉佩在月光下泛着耀眼的星光。他摇了摇头,收了玉佩,脚尖一点,眨眼就消失在浓密的林丛中。
清霁翠天宝顶。轻憩小筑。蓝昙敞轩。
“今天我好像找到我的接班人了。”
“是么?呵呵,那迦越丫头岂不是可以出嫁了?”
“呃……呵呵,我觉得有门儿。那丫头对他挺有好感的,好像喜欢上他那双灵性外溢的大眼睛了!”
“你怎么知道?”
“呵呵,你忘了我的本行是干什么的了?”
“哦~原来如此!呵呵——”
天下奇花——月幽蓝昙,一年破土,二年抽芽,三年拔叶,四年开花。花色宝蓝,月点发光;千瓣黄蕊,十里飘香。
“蓝昙,你还好么?”墟莎夫人将头抵在璇尘的肩膀上,手指拨弄着那质地如绒缎、大小有半掌的蓝昙花瓣,闭上了眸子。闻着它那可让人有如坠天海之感的淡雅气息,心中如是所想。
光线微弱的林间草屋里,正在展开真真切切的《玉琼玦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