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回……哦,不,是这样的,夫人,我三日后便要举行及笄之礼了,所以迦越想……迦越想让夫人出山,为我……为我及笄。”迦越用指尖卷着发梢,罩在覆体的白纱羃帽下的娇躯也因为紧张而微微僵硬起来,只有那时而从帘纱的缝隙中露出的茶棕色发丝,在清风下摇曳生姿。
“呦,真是个好事情呢!”墟莎夫人欣喜,可是话锋一转,脸色平复道:“但迦越,我不得不告诉你,我不会再回去了。所以,如果你真得打算让我为你及笄,那我只好在银槭雪苑为你举行这个在你人生中将占有无比重要地位的仪式。可是你是沙燎圣地圣主的继承人,及笄之礼是必须有全族的人在场的,还要有江湖上各种势力的重要人物参加,就连那宝继小皇帝也要颁旨恭贺呢,这无异于是皇朝皇帝的登基大典了!我这银槭雪苑是不可能让外人知道的……迦越,你可不要怪我啊。”
“不不,夫人说哪里话,今天能见到夫人一面,还和夫人一起饮茶,已经是迦越莫大的荣幸了!夫人的难处,迦越自是懂得的,今天来,真是太冒失了!”
“唉——瞧瞧,瞧瞧,那帮持家的长老们把我可爱的迦越都教成什么样儿了?其实我知道你今天来就是想到‘圣主及笄必须全族到场’这一族规吧。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我早已经不是圣地之人了。现在的我就是一个种花植草的花匠,哪里还能出席这种王朝封地之主的加冕之礼?更何况——”墟莎夫人神色一黯,一语道破迦越未吐之言,回过望向花海的佳眸,起身扶起迦越,自叹道:“更何况是接受你这堂堂沙燎圣地的未来主人向我行此大礼呢?其实你刚来的时候就行一个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的。快起来。”
“你能来看我,我才是荣幸的呢!想来我已经闲下一年多了呢。这一年多来,我的日子过得很平淡,但很充实。每天都能在这一片生机盎然的绿野中感受到呼吸的存在,而不是江湖上那种充斥着死亡的压抑与悄无声息!说实话我真的不忍心让你去接替这个什么圣主的位置,可是……我左右不了你的人生了。我只有遵守那个约定,带着她给我的血液,远离她不喜欢的地方。直到我和这美丽的山林归为一体,灵魂飘升到云朵上,再在那里找到一个小角落栖身,从此看着地上一切美好的事物变幻枯荣便心满意足了。”墟莎夫人双手攀着梳背栏杆,将整个上身的重量都加在这美人靠上。她仰起不事雕琢的脸庞凝视着染满霞光的宇穹,表情恬淡而满足,天边的夕阳也趁机拨下一抹颜色飘落在她白纱逸逸的周身,顿时使原本就清丽脱俗的墟莎夫人散发出一种只有神界才可得见的柔和圣光,就如一尊浑然天成的水晶雕塑,若不是她还在发出字字如珠玑流悦的声音,还真会让人当了真。接着她有了一个停顿,转而侧了个身,单臂搭在横栏上,依旧依贴着圆圆的亭柱坐在栏杆下的石台一角,带着平如止水的表情,语气却骤冷了下来:
“迦越,我虽不能为你及笄,但我有一句话需要你从现在听到的这一刻起就给我刻在心里,时刻铭记着。那就是:无论如何你要知道,虽然你的人生起点被人操控了,可是,你真正命运的控制权永远在你自己的手中,你要把握住任何一个可以翻身的机会,如果不喜欢,就绝不勉强。知道吗?”或许这个威严的样子才真正属于这个拥有着高贵血统的女人,但她却要隐没着这种摄人的力量,现在重新表现出来,倒像是希望吓住这个太容易妥协的纤纤弱质,真得让她从此长住这个记性。
“是……是,夫人,迦越记住了……”迦越心下一惊,她从没见过这位她口口声声称作“夫人”的漂亮女人有如此震慑人心的一面,仿佛从她回来就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模样。如今她即使坐在那里,也是这般居高临下,果然是圣地正统的威力吗?但自己这般胆小怯懦,真得可以像夫人那样独转命运齿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