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
锦海镇外,古道边,连天飞草。玉玦收剑回鞘,闭着眼感受着“黑夜”绵绵的浅吟,毫不拖沓地转身离去。风依旧在吹着,黑色的魔鬼之花依旧吐艳吞芳……
错过的是,玉玦完全算好了距离,在“黑夜”的剑尖正好可以割断道士咽喉的时候,她的左手以闪电般的速度扣住剑柄,接下来带着巨大的劲风拔剑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斩断木架骨,切断道士喉。转而在挥出的“黑夜”还没完全荡尽惯性之时,剑锋又丝毫不差地按着刚才划过的轨迹移了回来——伤口还是那个伤口,断痕还是那条断痕。最后宝剑回鞘,玉玦离开。剩下的,自然只是依然保持着向前冲的姿势和怒吼的表情的道士死尸还没有停住脚步地向前挪动,随后力尽倒下,躺在从自己的喉结处喷涌而出的鲜血为他铺就的“赤朱殓尸布”中,一下子砸得血星四溅,污泥乱飞。不曾瞑目的三角眼一只被埋在血泥之中极尽猩红,另一只暴露在空气中甚是死白……血腥味在黑尽的夜幕下迅速蔓延!
“回来的还真晚——你的这个弟弟快没事了。”玉玦的心情丝毫没有因为刚刚第一次开了杀戮而受到负面影响;相反地,她的心情倒是大好。竟不知从何处生发了一丝怜悯之心,特意回来帮助小蓝豆医治起“瘟疫”来,当然确切地说只是一种恶人蓄意施放的巫毒而已。不过她的治法未免……
“你……对他做了什么?”蓝日云和小其将昏迷的小芦送去医馆时,已经是晌午了。两个小孩子累得筋疲力尽,得到大夫说出那句“幸亏送来得及时,再迟个片刻小丫头都危在旦夕”的话后,他们就虚脱地昏过去了。等他们再醒过来时,天已经擦黑,第一反应就是询问大夫小芦的伤势如何!大夫告诉他们“小丫头摔得不轻,好在只是背部受力,五脏六腑皆没有损伤,出现昏迷是因为脑袋突受震荡而结了血块,可谓有惊无险。大可以服几贴活血化瘀的药,休养个把月,便可以痊愈了。”于是,两个小家伙都齐刷刷地舒了口气,也因此恍然大悟:蓝豆弟弟还没人照顾呢!便拜托大夫留下小芦,两个人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然而刚进到屋内,就发现一身黑的玉玦的手里正拿着一条乌黑锃亮的类似于蜈蚣的大虫子,显然是刚从蓝豆弟弟身上取下的!而那虫子还好像很痛苦地在不断地抽搐着恐怖的身躯!这是在干什么?
“哼,慌什么?”玉玦轻叱了一声,依然没有回头看蓝日云一眼。接着一甩手,完全不顾那条一尺长的百足毒虫在如玉的指尖瞬间化作黑色粉末消失,她厌恶地拍了拍手,心想到:“仓促唤来的东西果真上不了大席面,如果是在以前,随便从那‘珍蛩鬼袋’里掏出一只都要比这个羸弱的废物有用!不过也算是这个小鬼命不该绝,如此中土之地还能有这般邪物出现,看来这个屠村的人还真是有些来头。不过……”
玉玦此时转过身站起,冷冷地瞥了蓝日云一眼,缓缓说道:“你们的瘟疫只是一种巫毒之术罢了,这种小伎俩外行是看不出来的,但是对于巫蛊高手来说,简直是刚入门的水平!这个家伙还真是不幸,大仇就快得报,却永远也无法看到成功……这个小鬼的毒我刚用‘鬼蝶蜈蚣’解了,你们再去医馆抓几副排毒生肌的药调理调理便可。我可不想我浪费着时间救回来的人,被你们两个无知的毛孩子又给送到阎王爷那里去!”玉玦一片云淡风轻,继而丢下一句命令就消失在了烛光寥落的草屋里,惹得那可怜的火苗一阵战栗。
“啊——”小其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若不是这个村子现在就是哀嚎遍野,鬼魂肆虐的混乱“坟场”,这鬼影似的人物早把这个年岁更小的孩子吓昏好几次了!不过,对于他来说,他更诧异的是人的武功居然可以练到这么厉害!蓝伯伯的功夫也没这么出神入化吧?
“弟弟……”蓝日云心里五味杂陈了。这个让他恨了一道的“小叔叔”还真不按着他的理解能力办事,先前还无情冷血的,现在又特意回来救了弟弟!虽说现在躺在他面前的弟弟满身通红,随处可见被那条大蜈蚣咬过的触目红齿印,但最起码睡相很安稳了。他轻轻地帮蓝豆掖好被角,在转过身对还思绪飘飞的小其唤了几声皆得不到回答后,不觉喊了出来。这一天他都快憋疯了,怎么就这么多让他窝火的事呢?就是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故交吗?
“小其!——”
“啊!哎呀,日云哥哥你吓死我了!有什么事吗?”小其顿时魂归附体,不由得抖了一下肩,随后边拍着皮包骨的胸脯,边走到病榻旁,努着小嘴抱怨。
“你照顾一下豆豆哥哥,我出去办点事。”蓝日云忍下来情绪,努力控制着语调轻轻地说,边说边往外走。
“嗯,我会的!”小其笃定地点着头。
“嗯。”蓝日云消失在门口。
办事,自是寻钱去了,为弟弟抓药,还有医治小芦,这可不是少数目!都是失去父母的孤儿,他是最大的,照顾大家自是义不容辞。漆黑的锦海镇上空,忽上忽下地黑影好不忙碌。当然忙碌的黑影不单他一个。
“村长家的地道么?”玉玦此时经过一番兜兜转转,轻忽地落到了一个荒废了的砖房前。这里果真是鬼气四溢——枯树干井破房,零乱的院子,黑洞洞的残影,时有时无的怪声音,还都占齐全了!“雕虫小技,故弄玄虚!”玉玦交环着手臂倚靠在枯树上,一脸不屑地嗤笑道。一个瞬间移动,就冲进了这个风声怒号的破落建筑中。
唰——
“嗬,看门的吗?那就看你养的看门兽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吱——
就在玉玦可以说是贸贸然地钻进这个屋顶塌了半边的“鬼屋”时,一阵冷风起的很是时候,就仿佛是吹开舞台的序幕般,为这次形单影只的寻凶之行恰到好处地增添了那么一点刺激。玉玦悠悠地抬起头,整个漆黑的屋子里登时亮起了无数盏忽明忽暗的鬼绿“灯笼”,它们大小不一,参差错落,除了玉玦落脚处周围被留出一个脸盆大小的纯黑之地,这些不知样子的东西大概是爬满了屋内任何可以落脚的地方吧。
玉玦凝结了一脸冷霜,她在一吸一呼间感受着这屋内所充斥着的强烈的危机气息,她的每一根神经都被熏陶的跃跃欲试:“真是不错的盛宴祭典呢!刚刚饮过人血的“黑夜”可还没有吃饱哟!咯咯……”玉玦笑得一脸妖娆,美得夺魂收魄的左眸更是爆发出可堪比星河之光的精芒,哪怕此时这里到处鬼眼闪耀,也无法企及她绝代的铮华!这种聚集了征服和必胜的眼神,早已超过了尘世俗宇,可以让万物膜拜臣服。她双臂前伸,剑光跃动眸色,铿然嗡兮,几只率先扑过来的鬼鼠就被斩得七零八落,鲜艳的血花在冰样的“黑衣”身上大放华章!
鬼鼠——浑身剧毒,每一寸身体都是杀人的武器。啮齿极长,獠牙满口;眼赛鬼火,通绿摄人;毛短如针,黑灰发亮。成年鼠体长最大可达三米半,嗜血如命,下力千钧。
“吱——”寂静无声的黑屋子里霎时爆发出地动山摇的咆哮之音,看来鬼鼠的头领被玉玦激怒了。两道森然的绿色光柱从顿然睁开的巨大鼠目中夺眶而出,像冥夜的闪电一下子照亮了洪荒苍宙。玉玦立马抓住这一瞬间的闪耀定清方位及屋中的情况,牢记于心后,伴随着两道光芒的渐渐褪去,玉玦足尖一点,带着“黑夜”如离弦之箭般就射向了藏身于最里头的鼠王。鼠王感觉到危险,巨爪一扬,带着刮骨扯肉的强风扫向了疾驰而至的玉玦。玉玦见势,靓影一飘,径直提身向上,一脚踩在鼠王抬起的前爪上来了一次助力,再次飞起的身体动作更加毒狠敏捷,“黑夜”高举,对着鼠王的天灵盖中线就砍了下去。
“哐——”
不料在“黑夜”触及之处噼啪啪亮出一长串火花后,鼠王的脑袋居然没有被劈开!一次失败,定会激起鼠王的无限怒气,来不及多想,玉玦掠地后又马上带剑飞起,速度之快胜过白驹过隙,短暂的思考在脑海间转瞬即逝:脑门不行吗?脖子又如何呢?
左手握紧剑柄,收势在前,迎着鼠王暴跳如雷的怒吼音波斩落几只不成器的小鼠,随之排出一道剑气将这些鼠王子嗣的尸体轰进它的血盆大口,趁鼠王闭口闪神之际,直逼鼠王颌下。
“哗啦啦”“扑哧——”一阵划破铁丝网的摩擦声响过,就是一声钝钝地切肉声。鼠王辘轳粗的脖子前被划出一道极深的伤口,顷然皮肉外翻,猩红刺目!鼠王吃痛,两只前爪疯狂地挥动起来,很快就交织出一层密不通风的罡风劲网,将还没来得及收住身形的玉玦封死在了空中。玉玦神色一凛,手指疾速拨动剑柄,调整好刁钻的角度,一瞠寒目,在即刻捕捉到的一个空档中,她斜斜的挥出一道凌寒剑气,冲着那只正准备落下的巨爪腕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