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的。其实原本的蓝乐村并不叫这个名字,它叫庶乐村,因为这里很是富饶的。毕竟处在临海的地方,风景旖旎自是不用说,还挨着只有军事和商业意义的锦海镇,百姓们有了钱也都在此落户生根。而也因为此,这里经常遭受强盗的劫掠,锦海镇的兵勇数量有限,对于这没有定数且甚是频繁的恶事也是束手无策,只能派出一点兵士衙役来这里帮助百姓修筑地道暗室,还有轮班巡逻,以便一旦发现强盗前来,就提前通知大家躲避起来,不管怎么说,可以减轻伤亡,但也是治标不治本。后来爹爹和娘亲决定隐居江湖,很巧地就来到了这庶乐村,爹娘二人感受到这里虽然富裕,但村风依旧淳朴,便答应帮他们除掉祸患来作为允许他们居住的条件。”
“你知道爹爹的身手的,再加上娘亲的擒花剑法,这一仗赢得毫无悬念。爹娘将强盗的头目钉在了他们山寨的旗杆上做肉干,还带领村**回了被他们抢夺后没有挥霍尽的财宝,并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山寨。这么做虽说是残忍了点,但也是小巫见大巫,目的也无非是杀鸡儆猴。为此,当时的村长就上报了县衙,希望将村名更改为‘蓝乐村’,以嘉奖爹娘的功绩。”
“日子平静地过了四年,也就是自从两年前,这里不知为何,气候就渐渐变旱了。不仅井水以极快的速度枯竭,而且滴雨不下,短短三个月就使葱茏的蓝乐村成了黄沙之地!原本可以向县官报告这件天变的,可是这个消息被反应到县衙后却像是石沉大海般突然没了回音,仿佛这件事压根儿就没有发生过。事情就这样拖了半年,就再没有人关心了,百姓们也都认了,想来朝廷的官员们什么时候管过百姓的死活?八成小皇帝发下来的赈灾粮饷都被沿途的官员贪墨了吧。于是大家没有办法,就广招奇人异士为村求雨,可也都是一场接一场的闹剧,根本没有一点作用!”
“可是我一路来此,发现只有蓝乐村这个方圆不到十里的地方是干旱的。”玉玦趁蓝小公子喝水的间隙插了一句。这事情果然不简单!
“其实大家也是很奇怪的,为什么就单单蓝乐村遭此变故呢?好像是上天故意画好范围似的,圈得丝毫不差,哪怕再超出方圆一里,灾情也不会这么严重。而且这事情还不算完,“大灾之后有瘟疫”,没过多久,这里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家家鸣哀乐,户户挂白幡”的人间地狱了。也许你会问本来这个小村子就没几户人家,搬走就是了。”蓝小公子从回忆中缓过神来看着正眉头紧锁地听着此事始末的玉玦,得到玉玦点头的回答,他的嘴角无奈地抽动了一下,接着摇着头苦笑道:“你以为大家不想走?可是除了那些太想留在这个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的老人们,搬出去的人也都莫名其妙地死在外面了!一样是这蓝乐村的瘟疫,可是外人却没一个有事,这就包括我家。”蓝小公子的脸更痛苦了,至亲离去,对于一个当时五岁的孩子来说未免是太过残酷的。
“看来这个天灾和瘟疫就是冲着蓝乐村的人来的,这个人是来寻仇的!”玉玦揉着光滑的颌尖得出这个结论,眉头也因为这个结论变回了平展。但这个人绝对不简单,居然可以扭转乾坤天象,为自己的恶行打掩护,看来不能掉以轻心了。
“是。而且这个凶手还被爹爹发现了!只可惜,爹娘不敌,反而被……残忍地杀害了……”蓝小公子的声音有些颤抖,眼圈里噙满了薄雾,让人甚是心疼,他低着头,不再说下去了。
整个厨房因此陷入了漫长的寂静,弥漫着过分的压抑。玉玦也因此感叹世事无常,这个曾经被自己羡慕的孩子现在应该是自己见过的最不幸的人,不仅亲眼看到了爹娘非正常辞世,而且明知大仇是谁却对报仇之事无能为力。而她却不知亲娘何样,至于想和她为敌的人大概还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有没有那个本事触犯这个冰冷散煞的危险人物。她没有再追问下去,虽然她还是很想赶快知道杀害蓝哥哥夫妇的凶手到底是何方神圣,但她此时不想为难这个不在状态的孩子,她也要回去养精蓄锐,毕竟她刚刚病发过,身体还虚弱着,即使知道是谁,也无法以这副状态参战。先前以为只是会暗算人而已,可是居然懂得神仙之术吗?这还是很棘手的。
她从腰带的夹隔里拿出一个十两的金锭子,蹲下身来放到他的脚边,“这个是小叔叔给你的,你不要再偷东西了。”随后不等蓝小公子回答就径自离开了。
“小叔叔……唉——钱我收下了,可是这偷……大概戒不了了……”蓝小公子直起身子,小手中紧紧地攥着这个沉甸甸的金元宝,脚尖一顿,按着原路返回了。当然还是房顶的洞……
也许这个厨房就没什么作用了,可是两人谁也没发现,就在蓝小公子学猫叫的时候,在厨房最隐蔽的一个角落里,一只灰毛大鼠被吓得仓皇而逃……这次倒是他自己救了自己一命!
“蓝豆,蓝豆弟弟,哥哥给你抓来药了,马上给你熬好哦!你再忍忍!”
“哥……你别再去偷东西了……我好不了了……”
“别胡说!你会好起来的!”
“呵——昨天那个道士来,也没看出什么来的,倒是可以免费给我开张药方倒挺不同于常医……只要哥哥能为爹娘和众乡亲报了仇,我在那边就没什么牵挂了……”
“弟弟……哥哥没有用……”
“哥哥……今天小其和小芦来过了,说是有一个穿了一身黑的江湖侠士来找爹娘……咳咳……看起来不像是仇家……我们可以……”
“不!虽说那个人是我们的朋友,但我不想让她去冒这个险……胜算不大的……”
“唉——咳咳……哥哥,我困了,先睡了……”
“嗯……你先睡,我给你煎药去。”泛白的天际总能带来一个全新的黎明,可是这个被诅咒笼罩的蓝乐村什么时候才能从噩梦里醒过来呢?玉玦“小叔叔”……你真得可以杀了那个魔鬼吗?还是会和爹娘一样,就这样……尸骨无存?我还要不要告诉你这个人是谁啊……
玉玦回到客房,原本想好好休息,可是不知为何心里有种微弱的力量在跃跃欲试——这是因为某事兴奋才会产生的感觉。自己还真得好胜到了极点吗?哪怕对手拥有自己不曾涉及的能力,也无所谓吗?呵——麟沧玉玦你不会就在这个许给别人的第一个承诺里就终止了生命了吧!看来是真得睡不着了……
“‘黑夜’,我们出去舞一段吧。”玉玦解下绑缚胸前的玄黑布带,顺势一扯,将‘黑夜’转到前边,一把扯下裹剑布丢到桌上,‘黑夜’剑鞘上亮眼的乌光立刻爆发出来,附和地晃了晃。若不是她没有玄剑离身的习惯,她才不会将包换洗衣物和银票的玄布临时裁成了这个样子,不过这个东西还真好用,想来侠士们都会这样背着爱剑行走江湖吧,可是玉玦天生得讲究多,她喜欢那种实在的冰凉触感,这种可以刺激到她神经的反应可以让她有安全感。是啊,就是这个原因啊……看来天亮后她还得去趟布庄了。
一阵风鼓开窗扇,一只黑影从屋中消失,锦海镇通往蓝乐村的驿道旁的树林中,有黑蝶旋舞,银光摇曳……
麟沧沉梦醒残杀,为蓝惊陨还诺家。
黑夜魅舞连流珠,玉玦耀影鬼随怛。
临仇厉转青玄煞,墨云缱反交汉霄。
千里回翕斗陌角,毒蝎踞盘弗如王。
左手旋出一道凌厉的剑花,玉玦止住了身形,“黑夜”仍在吟唱。鱼肚白的天际挣脱了黑暗,熹微的光线可以看到丛林之中,持剑而立的她用一双雪光冰眸睥睨地往地上扫了一眼,嘴角勾出一抹快意淋漓,挥剑入鞘,翩着衣袂离开,一切都一如往初,除了地上多了一个由厚厚的树叶组成的圆圈,皆为她的剑风而来……
天大亮。食闭。置布。回蓝乐。
玉玦今天就要知道这个与整个蓝乐村的人都有着非得除之而后快之想,并且杀了蓝哥哥夫妇的大人物是谁!
“弟弟,弟弟,蓝豆弟弟……你怎么了?”一个低矮的茅草房里传出了一阵急促地呼唤声,自是蓝小公子了。
“哥……我浑身像被火烧,好痛……我……撑……撑不住了……”
“怎么回事,明明昨晚还没这么严重的……”
“日云哥哥,豆豆哥哥是不是吃什么吃坏了?”
“是啊,是啊。”
“不可能啊,弟弟今早除了吃了药,什么也没吃啊!那药也是我按照那个悬壶道士的药方抓得的啊,到底怎么回事啊……弟弟,你怎么样啦?”
“哥哥……我真得……忍不住了……”
“弟弟,弟弟……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