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感觉好些了吧?”小鬼得意地挠了挠绑着对角儿髻的后脑勺,接过了瓷碗,“听说你们习武的人身体都是很好的,说是有什么内力呀,真气呀,护体什么的,你怎么病成这个样子呀?”小鬼便往灶台走去,边好奇地问道。
“因为我习不了内功。”玉玦被问道了痛楚,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的确,十年来,她练的所有的功夫都是纯肢体的,所以她的整个身体被磨练的极尽完美,无论动作还是力道;但是就是这内功一类,她确是说什么也练不成。身体里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以她无法打破的巨大力量排斥着所有的内功心法,她因此懊恼过好久,可是她不得不接受这一事实了。因为就连别人给自己传输内力也不行,更可怕地还会被反噬弹伤,为此,爹休养了好久的……
“什么?!还有这样稀奇的事情?”小鬼不知又端过来什么,他一步一步挪着,生怕摔了手上的东西,听着玉玦的话很是不可思议。“呵呵,不过没关系,身体是自己的,自己懂得照顾自己也是可以的!来,把这个吃了。”小鬼来到玉玦身边坐下,又递上了一个瓷碗,还有一双筷子。
“这是……”玉玦将别转到墙面的头转回来,立刻发现那是两个卖相极好的荷包蛋,它们在雪白的瓷碗里微微荡着胖胖的身躯,显得那么美味诱人。她一时间语塞,脑子里飞快地闪着各种想法:这个小鬼是变戏法的吗?这个小鬼怎么知道我没吃饭?这个小鬼也就五六岁吧,怎么懂得这么多?或者这不是个问题,因为她六岁的时候已经是通读经典,习武一年的武学神童了。那就撇下年龄不谈,那这个小鬼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他三番两次地骗我,我为什么还相信他,没有一剑结果了这个贸然看过我真面目的人……好乱好乱,玉玦其实是个极其简单的人,因为她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不喜欢的就毁坏,没有下一个解决方法。可是今天她真得大反常态了!
“喂,喂!厉害公子——你打算让我端着这烫手的大碗多久啊?我的手指都熟了!”小鬼盯着这个好看的人儿,一脸抱怨!
“哦,谢……”玉玦楞楞地接过碗筷,道谢的话卡在了这一个字上,眼神已经复杂到了极点。
“呵呵,你真是个怪人——”小鬼赶紧收回手指在耳唇上捻,但笑得那样灿烂好看,整双眸子里都流转着耀眼的光芒,却不知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了,因为就冲这一句话,玉玦就可以一剑挥了他,可是冷血嗜杀的玉玦此时此刻还没有从这突如其来的关怀中醒过神来,所以这个还不知名讳的小鬼很幸运地再一次“活”了下来。
“对了,你来蓝乐村是找姓蓝的一家是吗?”小鬼换了个舒服姿势靠坐在橱柜旁,他话锋一转,问出了他还是比较关心的问题。
“嗯!……”玉玦正在咬着荷包蛋,这个蛋的口感好极了,嫩嫩滑滑的,还因为汤水里融了白糖,而变成蜜糖味,她听此文后,赶紧含糊地应着,差点没噎着。
“呵呵,慢慢吃,如果不够的话,我还可以给你做。我已经一个人生活了快一年了,这一年来,都是我自己给自己做饭,当然有时候也会来这些饭馆、客栈,打打牙祭,所以我的厨艺很精湛的!”小鬼开始和玉玦聊家常了,小孩子的世界永远是简单的,当然玉玦除外。他竖起大拇指,很自大地龇着牙大笑。
“说说你知道的吧。”玉玦慢慢地吃完了一只蛋,放下了筷子。相比之下,她还是很想快点知道蓝哥哥一家的事。
“哦,这样哦……他们……死了……”小鬼有些受打击,他低下头缓解了一下情绪,接着抬起头,望着黑洞洞的顶棚,幽幽地说。
“死了……”玉玦的心彻底沉了,她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但还好……最起码不是欺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快一年了……”小鬼的表情黯淡下来,眼睛里有点湿。
“那么你……”玉玦的联想能力还是可以的,她记得刚才小鬼提到过“快一年”。
“哦,不不,他们是我家的邻居!”小鬼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蓝叔叔和蓝婶婶对我很好的……”小鬼有些呜咽。
“这样啊……”玉玦无力地歪在了墙面上,“那么,他家还有个孩子的,孩子也……”玉玦总不太希望她第一个欣赏的人就这样毫无保留地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了。
“嗯?你怎么知道他家有个孩子?”小鬼倒是如受点击,这个人到底和蓝家人有什么关系?不会是来寻仇的吧?
“我爹和蓝哥哥是忘年交。”玉玦又喝了一口那甜甜的汁水,可是早已尝不出甜味了。
“哦……是这样啊……失踪了!”小鬼有低下了头,有些丧气,但也放下心来。还好不会让死者不安生。
“失踪了?那就是生死不明了……”玉玦陷入了沉思,但骤然打破死寂,“蓝哥哥夫妇怎么死的?”这个问题很重要,如果自然死亡,那她也就只有找寻蓝家遗孤这一项任务了,如果是非正常死亡,那她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这个……这个我不想说……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知道蓝叔叔一家住在这里,却没有一个人告诉你他的存在的原因。”小鬼欲言又止,左右言他。
“看来这件事情不简单了。这和你们村子的瘟疫有关是吗?”玉玦将可以说成是昨天了,她到蓝乐村的所见所闻联想起来,觉得这场瘟疫来得确实蹊跷,最起码那只血液充沛的红虫就不是个简单东西,那明显是个嗜血的毒物,虽无书本材料可考,但她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呵——公子好厉害,看来我瞒不了你的。没错,蓝叔叔和蓝婶婶是被人杀死的,而这个人就是这场瘟疫的发起者!”小鬼淡淡地称赞道,随后双眼迸发出仇恨的光芒,这种光芒凌厉而炽热,可也隐藏着一种无奈。
“那你们如此瞒着,就不为蓝哥哥夫妇报仇了吗?”玉玦的星眸里弥漫了无尽的霜寒,气势凝杀,“黑夜”更是感觉到主人的异动而兴奋地低鸣。无论杀人者是谁,此仇定报!
“我们只是不想再有人无辜丧命。”小鬼颓唐地站起了身,准备离开。印象中的蓝叔叔是个武功极高的人物,还有蓝婶婶的完美配合,可两人不也被杀了吗?这个十几岁的姐姐……别开玩笑了。
“站住!”玉玦脸色一变,她厉声喝住小鬼,“我的事你不用担心,只管告诉我凶手是谁便可!”她绝不允许害得蓝哥哥一家家破人亡的凶手逍遥法外,就是那个人受天谴而先死掉,他也要把他开棺掘尸、剉骨扬灰!
“你……你真得不怕死?”小鬼若有所思地半转着头小声问道。
“呵——江湖上排行不在震阳玉府大当家之上的鼠辈还动不了我麟沧玉玦分毫!”玉玦捧着瓷碗站起,里面的糖水荷包蛋快要凉透了,她轻松地耸了耸肩,语气轻佻地哂笑道。随后,风卷残云得把那剩下的一只蛋吃掉了,滴水不剩!或许马上就可以去把那个杀人凶手的脑袋割下来祭奠蓝哥哥和蓝嫂嫂的在天之灵。
“你……你是震阳玉府的玉玦?”小鬼直接蹦着就转过了身,伸出短短的手指指着玉玦大惊失色。
“你可以这么叫我。”玉玦对这个小鬼完全没有敌意了,或者可以成是对他的厨艺没有“敌意”了。出门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吃出家的味道。
“呵呵,太好啦!我终于见到爹爹经常提起过的那个玉府三少爷了!原来三少爷真得这么好看!爹爹说你的前途无可限量,爹爹还说……”小鬼毫无征兆地扑到了玉玦怀里,他的个头没有玉玦高,如此说还不如说成是扑到大腿上。他紧紧地抱着玉玦,仰着头兴奋地原地蹦跳,可是,当他看到玉玦撇着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时,他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蓝公子——你说完了吗?”玉玦阴恻恻的声音婉转在小鬼的耳畔,瘆得他一个激灵。
“呵——呵呵,高兴得忘了!”蓝小公子悻悻地松开手臂,傻乎乎地笑起来,“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只是我们家的身份特殊,不方便向外人透露。”
“是吗?你可是害得我伤心好久!我连下一步的计划都想好了,杀凶寻侄!现在好了,只剩前一项了,我不是白酝酿了那么久的情绪?”玉玦难得这么开心了,她觉得自己这次蓝乐村之行是有收获的,最起码找到了那个曾令她无比羡慕的小生命,虽说他现在“不如”她了,可是他依旧活得很好很开心,这也是让她始终不及的,她的一生远不会这样毫无包袱地谈笑风生了。
“嘿嘿,不好意思,我真得不是……诶?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杀凶寻……侄?蓝小公子在继续难为情,可是他的眉头一跳,怎么这么一会儿就成这个美人姐姐的“侄子”了?
“对啊,蓝贤侄,我称你父为哥,你母为嫂,你身为他们的嫡亲血脉,自是我侄儿一辈的人物!”玉玦环着手臂靠在墙上,一副认真的表情。
“呀?不对不对!爹爹说过的,他答应过你,会收你为徒的。这样算来,你只可是我师姐而已。而如今你入门在后,我没叫你一声师妹已经很是礼遇了,你怎么成为我的姑姑了?”蓝小公子的脑袋又似拨浪鼓地摇,着急地直跺脚,这是他最典型的着急动作了!
“嘿!好笑!你个六岁大的娃娃还要大言不惭地称本少爷为师妹?你也说了,你父亲曾经说过要收我为徒,不过我何时入门了?既未入门,就谈不上师门之称,所以你叫我一声‘小姑姑’无可厚非!错,你要叫我‘小叔叔’!”玉玦的手虚晃一计,一顿无懈可击的说辞让蓝小公子哑口无言到面红耳赤。我的清白给了“小姑姑”……这怎么可以?爹爹说过的,除了娘亲,第一个抱过我的适龄单身女子就是我未来的妻子的。怎么就突然成了长辈了?不对不对,爹爹不会骗我的!
“你……小姑姑……小叔叔……”蓝小公子完全混乱了,他指着玉玦再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了!
“哼!好啦,我没时间在这里和你胡搅蛮缠,赶快说出杀你父母的凶手,我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去做!”玉玦白了蓝小公子一记,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以骤然冷却的态度打断了他那痴痴呆呆的状态。
“咕……”蓝小公子感觉气氛明显不对,咽了一口口水,接着只能妥协地认命了。看来这个女孩还不是我这个年龄可以驯服的了。